52 逃過一劫

謝夙卿自然從善如流地下去了，出了門才大舒了一口氣。

這些宮裏的娘娘們大多都是陰謀論的擁戴者，只要有人用言語稍加誘導，自然就會生出重重的疑心。這倒是很大程度上幫了她。

只是謝夙卿不知道，她這般誤打誤撞還真的說中了，正因為謝夙卿逃過了一劫，連帶着眉嫔也沒有落下把柄給人，一時間風平浪靜了好幾日。

但是眉嫔本人就是麻煩最大的制造者，怎麽會放棄給人添堵的機會呢？很快的，皇後召集了一次後妃的宴會茶座，大家夥兒借着給皇後請安的機會聯絡聯絡感情。

一旁的若嫔看見眉嫔嚣張跋扈的模樣，心中是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只是稍稍一衡量就笑了起來：“姐姐這氣色看起來真不錯啊，可是有什麽開心事？不妨說出來給咱們姐妹聽聽，大夥兒一同分享分享。”

眉嫔得了機會哪有不顯擺的機會？自然是添油加醋，無比詳細地将自己和皇帝相處的那些細節統統都倒了出來。眉嫔打小就是個逮着機會就要向人炫耀的種，雖然被自己的父母也說教過不少回，但是畢竟是丞相唯一的女兒，手心裏的寶貝，即便收斂又能收斂到哪裏去？

先前入宮的時候受了不少憋屈的罪，此刻能夠看見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拿着那種想要卻死活得不到的眼神望着她，眉嫔就覺得整個人都快要飄飄然了起來，說話也無狀起來。

“皇上啊在臣妾這裏是怎麽也不肯走呢，臣妾都說很累了，真是讓人沒辦法呢，呵呵。”眉嫔掩着唇，極為羞澀地道。

這句話戳中了在場所有後妃的痛腳，每個人都強忍着自己的不滿、厭惡和嫉恨，帶着笑或明或暗地嘲諷起眉嫔來。

“是嗎？上回聽說姐姐你剛剛訓斥了劉美人，說劉美人用了什麽不正當的手段，可皇上一個月來才去了劉美人那裏一次，怎麽妹妹看姐姐倒是對皇上的吸引力更強呢。”劉美人無辜地被牽扯進來，在一旁笑容瞬間就黯淡了下去。她本就是不怎麽受寵的，好不容易得了皇帝的寵幸，竟然就被說得這般不明不白……

眉嫔正待反駁，就聽見旁邊另一個妃嫔道：“呵，姐姐自然是和我們這些人是不同的，姐姐是金枝玉葉嘛，自然是天生該受寵的。”

“是啊，姐姐一向都是瞧不起咱們這些來自民間的女子的，妹妹還真是傷心呢，原來還當姐姐是個好相處的呢，原來就是這般瞧不起人，妹妹可是涼透了心啊！”

“啊呀怎麽能這麽說呢？妹妹只是稍稍驕縱了一些，哪裏是什麽看不起人呢？妹妹年紀還小，不懂這些也是當得的。”

“喲，這麽說來年紀小就理所當然可以這般目中無人了？說起來同眉嫔妹妹一同進宮的還有好幾個呢，若是都這般，這宮裏還不鬧得翻天去了？”

“可不是嗎？妹妹只聞尊老愛幼扶持長輩的教誨，還不曾聽過要長輩容忍小輩的無理取鬧的話呢。身為長輩才更應該好好指導指導小輩不是嗎？若是讓小輩走上了歧途，我們這些做姐姐的豈不是失職了？”

只見眉嫔的臉色越來越差，眼見就要爆發了，皇後一手撚着茶杯，嘴角微微挑着，一雙鳳眸靜靜地望着下首的種種動靜，知道看見眉嫔看樣子是氣炸了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行了行了，都是比眉嫔先入宮的老人了，怎麽還跟小孩子置氣？這件事以後莫要再提了，過了便是過了，聽清楚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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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幹人等無論甘不甘心，自然都是齊聲道了一聲“是”。

皇後又喝了口茶道：“在這宮裏面，咱們都是服侍皇上的人，最要緊的就是将皇上服侍得好好的。而平日裏大家相處也是要和睦相處，若是連後宮都不安寧了，皇上念着內宅不寧，還怎麽能好好處理政事呢？”

“娘娘聖明。”下首的人一疊聲地回答道。

然後皇後的話鋒一轉就轉到了眉嫔身上：“眉嫔妹妹啊，入了這宮中就要好好向着你的姐姐們學習，妹妹花容月貌，得了皇上的恩寵這是衆姐妹都歡喜的事。但是就算如此也要和衆姐妹們好好相處，你可知道了？”

眉嫔的臉色一沉，眼看就要甩臉子，皇後又緩了緩語氣道：“你年紀小，犯些錯也是難免的，在宮裏和各位姐姐們和睦相處，日子長了你就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了。”

皇後這樣說已經算是很給眉嫔面子了，但是眉嫔心中卻想她皇後不是和自己一樣都是皇帝的女人嘛，憑什麽他就要聽她皇後的話？再說了，自己何時犯了錯，就要平白受這樣一頓說教？方才衆人都合起夥來擠兌她，難不成皇後就看不見嗎？眉嫔一心覺得皇後看不慣自己，甚至疑心今日她之所以落到這般的窘境就是皇後一手所致，心裏對皇後沒有什麽好感覺。

但是眉嫔來宮裏之前也還是受到過家裏人的囑咐的，被叮囑過，若是在宮中就千萬不要和位高權重的人發生沖突，尤其不能得罪皇後，因此眉嫔還是勉為其難地對着皇後道：“是，妹妹謹遵皇後娘娘所言。”

眉嫔雖然這麽說，卻是滿臉的不樂意，皇後看在眼中心裏也是十分不耐。這就是丞相家的女兒嗎？竟然這麽不知事，難不成丞相夫人都不曾好好教養她的這個寶貝女兒？

但是皇後畢竟是皇後，她怎麽會像眉嫔一樣将什麽都挂在臉上？皇後一雙鳳眸中端莊着的是不怒而威的莊嚴，端出了國母的氣概，淡淡地對着眉嫔道：“知道便好今日本宮也乏了，你們就先下去吧。”

其實眉嫔方才覺得皇後不喜歡她也并沒有冤枉皇後，皇後确實不喜歡她，可以這麽說，後宮之中大約是不會有誰會喜歡這麽一個搶奪了皇帝對衆嫔妃的寵愛還四處去炫耀的女人的，因此眉嫔算得上是在宮中樹盡了敵人卻不自知。怪只怪在丞相一直都沒能有個孩子，娶了好幾房妾室都沒能給自己生下一個孩子來，最終還是在酒場之上和一個陪酒女有了孩子，這個孩子正是眉嫔。

丞相中年得女，雖說眉嫔的生母身份并不光彩，但是眉嫔自己卻不知道。丞相自眉嫔出生以來就将那陪酒女解決了，将眉嫔交給丞相夫人撫養。二人喜得子之後自然是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是百般順從的，基本上是要什麽有什麽，眉嫔生了氣也是父母好聲好氣地勸着。因為是這溺愛的環境裏出來的孩子，眉嫔盡管受了長輩的叮囑，卻怎麽也做不來這韬光養晦和低調做人。

因此眉嫔的性子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只怕是貓嫌狗厭的，奴才們雖然也是不喜，但是哪個奴才能夠膽大到違逆丞相大小姐呢？皇後不喜歡她也是情理之中。眉嫔猜測是皇後一手造成她被攻讦也不算錯，皇後其實一直都看着眉嫔那裏的動靜的，若是從一開始就出言阻止，怎麽會越說越離譜？皇後是這般心思缜密又知道分寸的人怎麽會忽略掉大局？

當時皇後只是在佯作和身邊的宸妃聊着家長裏短，卻是在暗中關注着眉嫔，看眉嫔被人攻讦便想着要眉嫔好好受些教訓，知道一下在後宮該怎麽做人。但是看眉嫔的臉色，若是待會兒吵起來了可不好看，若是還給太後、皇上知道了，自己臉上可就該沒光彩了。

因此眉嫔之後對皇後的種種怨毒也算不上是沒有道理的，而且皇後也确實擁有着讓眉嫔觊觎的東西，比如說無論後宮沉浮如何地位都不會撼動的皇後之位。

只是這後宮之中懷着像皇後這樣的心态的後妃并不在少數，看着眉嫔受氣絕不會出手相幫，能夠落井下石也絕不手軟。誠然，這确實是後宮的常态，也是因為衆人嫉妒眉嫔的受寵，但是在眉嫔尚未進宮的時候就寵冠後宮的宸妃卻低調做人，一路以來謹小慎微，不曾做過什麽出格的事，衆嫔妃也不曾對她有過如此強烈的厭惡感。

因此從根本上來說，其實眉嫔最後落到那種下場基本上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後宮傾軋是從沒有斷過的，但是像眉嫔這樣能夠集齊所有人一致的仇恨的也是少見，最起碼謝夙卿後來眉嫔死後在宮中就從沒見過有誰能夠和眉嫔相比。

但是眉嫔此時一心覺得自己就是因為受寵才被百般為難，因此也不曾多在意自己究竟有哪裏做的不對。

謝夙卿自然也沒蠢到會去提醒這個即便是提醒了也白搭的人，自己才剛剛逃過一劫，若是此時湊上去，好心被當做惡意，謝夙卿還沒有好心泛濫到這個地步。

看着眉嫔，又想起從前的謝夏荷，謝夙卿深深地感到其實有時候人品也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