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眉嫔究竟在做些什麽，這個懸念并沒有持續太久，她就知道了答案。

這天林宜人身體不适，一大早就發起高熱來，謝夙卿無奈，只好幫她代班了。

但她并不知道這已經是她最後一天當宜人。

這天莫名就來了很多人搜查院子，眉常在大驚失色，聲厲內荏地呵斥着這些無禮的人。

但是顯然眉常在失了恩寵之後，這些下人們對眉常在也少了不少尊敬，更別提眉常在還是個這麽不讨喜的性子了。

帶頭的那個太監皮笑肉不笑地對着眉常在躬身一禮，吊着嗓子道：“眉常在，雜家奉皇上之命前來搜索各宮，還望娘娘能夠好好配合。

眉常在臉色都氣得發白：“你……你們這些小人，竟然敢趁着本宮和皇上有所間隙的時候對本宮這般不敬，等本宮和皇上和好了定然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大太監巍然不動：“常在還請見諒，這是皇上的命令，雜家也沒辦法啊。”

謝夙卿突然想到，為什麽突然要搜索各宮了呢？

她看到這陣仗覺得莫名的熟悉，然後一下子就聯想到前些日子皇後的異樣。

這些天皇後突然就病了，高熱不起不說，還渾身作痛，偶爾從昏迷之中醒來就說自己渾身都痛得像是針刺一般。

宮中的老人們都說皇後這症狀哪裏像是發熱啊，倒像是中了巫蠱之術才會這般啊！

謝夙卿想了起來，這不就像是她從前在侯府的時候一樣嗎？那時候謝雲婧想要陷害她，便引來了這樣的大陣仗。

就在這個時候，從後面跑來一個小太監，雙手高高地捧着一個小人：“缪公公！缪公公！找到了！找到了！奴才找到巫蠱之物了！”

眉常在臉色一變，雙腳一軟，險些就摔倒在地，被後面候着的宮女扶了一把才沒有在衆人面前失态。

缪公公看着這巫蠱之物也是臉色一變，臉上笑意全無，看着眉嫔的眼神陰陰狠狠的：“眉常在，這巫蠱娃娃你可怎麽解釋？既然是從娘娘這裏找到的東西，還請娘娘跟雜家走一趟吧！”

謝夙卿心中連連叫苦，這林宜人雖然是高熱了，但是卻算是躲過了一劫，做出了這樣的事，不僅僅是眉常在，眉常在身邊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看見了眉嫔做出這種事來，都逃不了蠱惑主人的罪名，最起碼沒能及時提醒自己的主子就已經是不小的一樁罪事了。

可她這些天根本就不在眉常在身邊，根本就不知道眉常在做了什麽，撞見了又如何？眉常在可是一直都不肯聽他說話的啊！

…………

再一次來到皇後宮中，面對着皇帝山雨欲來的臉色，謝夙卿就是心中咯噔一下，就聽見皇帝啪的一聲将巫蠱娃娃砸到了眉常在的臉上：“你這賤人，竟然敢做出這種事來！皇後可是一國之母，豈容你這樣詛咒她？！”謝夙卿能夠感到皇帝的暴怒，自然是不敢現在就冒着槍口沖上去的，只能慢慢衡量着時機等待開口。

眉常在癡癡地笑起來：“國母？呵，她算是哪門子的國母？離間臣妾和皇上，還陷害臣妾，說劉美人的胎兒是臣妾弄沒了的，這樣的女人敢說是國母？”

劉美人激動地沖着她大叫道：“你厚顏無恥的女人！我的孩子是誰弄掉了的難道我還不知道嗎？現在你竟然還說是皇後娘娘陷害你，你說，她什麽時候陷害你了？當時的口供又有哪裏說得不對了？分明句句都是事實，你竟然也能曲解出這樣的事來，簡直是喪心病狂！”

皇帝看了一眼劉美人，劉美人就不再說話了，然後皇帝看向眉常在：“眉常在，你可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是皇後陷害的你？”

眉常在冷笑一聲，将臉別過去：“這樣狡猾的人若是能留下證據來，還能安安穩穩活到現在嗎？我确實是沒有證據，但是确實是皇後陷害的臣妾！”

“荒謬！”皇帝一拍桌子，“你想當第二個绾妃嗎？”

謝夙卿當即就跪下，連連磕頭：“皇上息怒！都是奴婢沒能及時勸阻眉常在，在眉常在做出這等糊塗事的時候沒能在她身邊提點她！還請皇上寬恕！”

皇帝的目光掃到了謝夙卿的頭上，謝夙卿頓時滴下了一滴冷汗。

皇帝的目光之中的壓力仿佛化成了實質，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只聽得這個時候旁邊的雲常在開了口：“喲，這還真是個忠仆呢，可本宮怎麽記得你這幾天被你家主子嫌棄了，一直都沒能在她身邊侍奉呢？這被嫌棄的原因嘛，可不就是因為眉常在懷疑你是皇後的人嗎？”

這一刻謝夙卿快感動哭了，不用讓皇上去揣測，雲常在就已經将這件事說了出來，簡直是一記好助力啊！雲常在還不知道自己是幫了謝夙卿一把，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好戲，只當她是真的想為眉嫔開罪。

皇帝低低地開口道：“雲常在所言是否屬實？”

謝夙卿低了頭，猶豫了一下，才有氣無力地道：“是，皇上。”

皇帝冷笑起來：“眉常在啊眉常在，連你身邊的人都這樣以德報怨，你怎麽敢因為一點點微末的猜測就對皇後下巫蠱之術？這樣惡毒的心腸天下上哪兒找去？眉常在，當初朕是那麽寵愛你，将你所有的任性都包容了，沒想到卻是害了你。誰能想到你竟然是這麽狠毒的人呢？現在看來，朕當初這般包容你倒是害了你啊！”

皇帝接着說：“現在你連犯兩個大錯，而且還沒有絲毫悔過之意，朕對你也是非常失望。來人，将眉常在拖下去，賜鸩酒！”

眉常在豁然擡頭，絕望地望着皇帝：“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竟然就要這樣對臣妾嗎？你難道都不疼愛眉兒了嗎？”

謝夙卿看見這樣子就知道眉嫔是絕無活着的機會了，她現在竟然連兩個人閨閣的言語都拉了出來，顯然是真的沒辦法了。

她是知道的，這個階段是皇帝最後解決了丞相勢力的，因此眉嫔是生是死都無關緊要，但是眉常在竟然這麽不上道，也怪不得皇帝要對她下死手了。

當初謝夙卿也沒想到這麽多，但是現在她聯系這麽多事一比較，就知道多半是皇後暗中出的力了。

聽說之前皇後多次因為眉嫔的緣故而被皇帝訓斥過，不管是誰都不會想留這樣一個人在自己的丈夫的身邊的吧？眉常在原本就不得人心，皇後也不過是再加了把火罷了，好讓皇帝能夠沒有一絲顧慮地将眉常在給除了。

謝夙卿這麽一想就覺得這皇後還真是好計謀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皇後這麽步步為營的也算是漂漂亮亮地将眉嫔解決了。

其實這件事要說起來，能夠怪誰呢？

做下這巫蠱娃娃的人是眉常在，推劉美人的是眉嫔，對皇後不敬的人是眉嫔，恃寵而驕的人是眉嫔，皇後不過是小小地推動了幾下而已。

若是眉嫔不曾做出這些事，那麽她的人生還會是這樣的嗎？

她可能就可以好好地活着了。

所以說，從一開始她的人生軌跡其實就已經注定了，沒有誰可以說自己是問心無愧的，但眉常在卻是毫不意外地造成了自己今日的一切。

皇家最忌憚的兩件事，一件是妨害皇家子嗣，另一件就是巫蠱之術。

而眉常在做了個遍，這樣的眉常在要用什麽樣的能力才能夠避開禍端呢？

眉常在被拖了下去，謝夙卿有些局促不安地跪在地上，然後就聽見皇帝的聲音響起：“地上那個，擡起頭來。”

謝夙卿驚惶不安地擡起頭來，對上的是皇帝饒有興味的眼神。

不得不說，謝夙卿現在的這個樣子是非常符合皇帝的審美的，她的一雙杏仁眼裏泛着柔潤的水光，看起來頗有種淚盈盈的嬌弱模樣，臉容因為前些日子被眉常在罰了，這些天一直都是蒼白的，更加增添了幾分柔弱。現在這和一只瑟瑟縮縮的小動物別無二致的模樣更加取悅了這位君主。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你叫什麽名字？”

謝夙卿心中直打鼓，原本在她的打算裏，接下來就是皇帝憤然離場，然後她就可以悄悄離開了。

她低頭道：“回皇上的話，奴婢賤名謝夙卿。”

“唔，晉安候的女兒……”皇帝沉思了一會兒，“倒是個護主的忠仆，明日到禦書房報道吧。”

謝夙卿驚訝地擡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心中顫顫巍巍地閃過一個念頭，或許太子的這筆小投資算是投資對了。

…………

榮升了的謝夙卿簡直覺得自己的人生都像是朦朦胧胧的一場虛夢。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摻雜着豔羨和嫌惡的，這是個厚顏無恥毫不留情地踩着着自己主子往上爬的小人，他們的眼神是這麽說的，謝夙卿對上這些眼神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夢裏面，一切都宛如走馬燈一樣的不真切。

她原本的計劃之中，也只是讓皇帝放過她這個無辜的宜人之後，她或許會降上幾級，繼續當那微不足道的小小典贊。但是現在，皇帝那若有所思別有意味的眼神裏，謝夙卿突然之間就感到了莫名的壓力。

這是一種食肉動物毫不掩飾地看着自己的獵物的時候的眼神，不管是誰都逃不過這樣的眼神的捕獵，謝夙卿只是一個弱小的、并且有幾分意思的獵物，給這個王者無趣的生活裏增添幾分趣味罷了。僅僅如此罷了。

她帶着種種複雜的情緒到皇帝身邊報道了，然後就是如同普通的宮女一般候在皇帝的身邊，等着皇帝一旦有了需要就按照皇帝的吩咐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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