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榮寵之下

皇帝也被皇後帶到了回憶過往的氣氛裏去了，一同笑道：“可不是，當初你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呢，現在竟然也是個能夠執掌後宮八面不動的皇後了。你可記得當時太子府裏有個特別蠢的小侍女？一天到晚不是将碗摔了就是将碟子碰了，自己也時不時地就被什麽絆一下，實在好笑。”

皇後也笑：“記得當時最好笑的一次，她竟然将自己摔進了池子裏。那可是臘月的天兒啊，她就這麽撲通一聲摔進去，湖上的冰都碎了！”

謝夙卿實在沒聽出來有什麽好笑的地方，但是顯然那位活寶丫頭是真的很喜感，最起碼眼下這兩位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物都覺得她有趣，謝夙卿也只好跟着覺得有趣了。

兩人又交流了一下從前發生的種種趣事，廚房裏的飯菜便準備好了。

皇後過去幫着布菜，旁邊的奴才們也沒有幾個搭把手的，只有皇後和另一個宮女在布菜。

謝夙卿也見怪不怪了，若是皇後自己想在皇帝面前表現，任是誰都攔不住的，誰敢上去搶了皇後表現的機會？照理說這道理誰都懂，因此也沒人出聲，誰知道這個時候皇帝竟然出聲了。

只聽得他道：“怎麽這屋裏的奴才都是白養的？一個兩個竟然就這麽看着皇後娘娘親自動手！膽子都肥了不成！”

皇後一愣，身邊的奴才撲通撲通地跪了下來，好似餃子下鍋一般整齊利落，齊聲道：“皇上恕罪！”

皇帝不說話，一手拿起身邊的茶盞撇了撇浮沫，啜飲一口。

皇後見狀陪笑道：“皇上您何必這麽大的火氣？臣妾是見皇上來了有些激動，皇上何必與奴才置氣？”

皇後有心想在皇帝面前表現，哪裏想得到皇帝做如此反應？

往來這宮裏的嫔妃們這麽做也是司空見慣的，皇帝今日竟然還發了火，皇後焉能不覺得委屈？

皇帝也不願在人前給皇後難堪，揮揮手道：“你們這些狗奴才，若是再這般怠慢了皇後莫怪朕不留情面了！”

皇後伺候皇帝落了座，就聽見皇帝道：“你這兒的菜色還是這麽合朕的口味，連茶點都是朕喜歡吃的。”

皇帝指的就是方才擺在茶盞旁邊的茶點，他話雖這麽說，可是卻一口沒動，謝夙卿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皇後只是低頭溫婉一笑：“皇上與臣妾生活了這麽些年，臣妾自然記得皇上愛吃什麽。”

皇帝并不動筷子，只是輕輕地摩挲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笑道：“可這茶點，朕記得可是上一次齊妃剛剛才送來的，之前朕可從沒吃過這個味道的茶點。”

皇後一愣，面色有些尴尬，随即笑道：“這不是上一次去齊妃妹妹的宮裏，聽齊妃妹妹說了這麽一句嗎？臣妾想着皇上若是喜歡，來臣妾宮裏吃不着難免遺憾，這才向齊妃妹妹讨了做法，回來做的。”

皇帝饒有興味地笑道：“怎麽，這茶點是你自己做的？”

皇後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說：“皇上高看臣妾了，臣妾哪裏會做這麽精細的東西？只是借了齊妃妹妹的手教會了臣妾宮中的廚娘罷了。臣妾當初跟着廚娘做了幾次，成品實在不能入口，臣妾不敢污了皇上聖口，只得端上廚娘的成品了。”

“是嗎？那倒辛苦皇後了，”皇帝點點頭，随即又道，“皇後你的心思是好的，只是這不必太辛苦，累到了身體可如何是好？”

皇後低頭嬌笑：“皇上，臣妾能為皇上出力這是臣妾的榮幸。為皇上分憂便是為社稷分憂，臣妾不過是一介深宮女子，能夠如此已經是臣妾的福分了。臣妾雖為皇後，更是皇上的妻子。身為人妻，侍奉夫君便覺十分幸福，怎會覺得辛苦”

謝夙卿在旁邊看着，怎麽看都不覺得皇帝和皇後之間是真的在讨論家長裏短，在宮中浮浮沉沉這麽些年她敏銳的感覺到帝後之間詭異的氣氛。

鍍了金邊的銀箸擺在桌上，皇後準備的珍馐佳肴雖然并不是什麽山珍海味，只不過是幾道家常小菜，但勝在精致，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只不過在宮裏什麽樣的美味吃不到，謝夙卿看着覺得不錯，在皇帝眼中也就不過爾爾了。

他撚起筷子來吃了幾口，微微點頭：“皇後宮中的廚娘這許多年來倒是不曾失了水準啊。”

皇後似乎很開心，謝夙卿還從來沒有在一向都是端莊優雅的皇後臉上看見這麽小女人的表情，甜蜜得好像能夠滴出蜜來，又有着十分的滿足。

她笑道：“皇上謬贊了，若是讓那廚娘聽見了就可要得意壞了。”

皇帝點點頭，夾了一口菜，這時皇後看見皇帝始終沒有動過茄子，便用公筷夾了一點放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有些意外地擡眼看了她一眼，只見皇後輕輕笑道：“皇上，不偏愛，懂節制，方得長久之道。吃飯如此，治理國家亦是如此。”

皇帝抿了抿嘴，放下筷子，站起來便走了。

謝夙卿緊跟其後，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懂了！她全都懂了！難怪皇帝不喜歡皇後，确實是皇後太不招人喜歡了！

皇帝是什麽人？他可是這天底下莫大的君王，竟然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實在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皇後不過是皇帝的女人，說白了不過是個幫皇帝管理治下所有女人的總管，什麽時候有權利能夠和皇帝平起平坐了？

皇後錯就錯在将自己擺的太高，将自己擺到一個良師賢母的位置，任誰都不會喜歡自己身邊的女人對自己的事業指指點點的，更可況這是個天下獨大，尊貴無比的皇帝啊！

即便是太後，和皇帝說這樣的話也不是能時時說的，也是要把握一個度的，更何況是皇後？

竟然就在餐桌上說這樣的事兒了。

皇帝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經四十五歲了，他治理國家已經能夠很好地把握好平衡很好地讓百姓安居樂業了，皇後一個深宮女子，不曾出過宮也不曾見識過民間疾苦，一直都是含着金湯匙的女人，怎麽敢對皇帝指手畫腳？

謝夙卿仔細一想，就覺得又發現不對了，之前皇帝對那茶點的說法，顯然是懷疑皇後在他身邊安插了人，這就來向皇後提點提點了。

你在我身邊安插眼線是不打緊，每個宮裏都有這樣的人，但是你這般嚣張可就不對了，前腳他才剛剛賞了齊妃，後腳你就做出了一模一樣的茶點，顯然這就是在各宮裏都有自己的眼線嘛！

謝夙卿不知道皇帝是什麽想法，但是将心比心，若是她往別人身邊安插眼線自然是不打緊的，但是若是被被人安插了眼線那滋味可真不是好受的，日日都要提防着身邊的人，誰受得了？

皇帝一走便徑直去了宸妃的宮裏，謝夙卿在心裏感嘆，說宸妃受寵那還真不是句空話，宸妃受寵到了什麽地步呢？

即便是當初眉嫔最受寵愛的時候，皇帝一個月裏有半個月去了眉嫔宮裏，有五天分給了各宮的娘娘，剩下的十天就是在宸妃的宮裏了。

謝夙卿跟着皇帝去過宸妃的宮裏，宸妃的态度始終如一，都是不鹹不淡不冷不熱，一張嬌豔似花的臉硬生生冷成了一塊兒冰。

說宸妃冷淡也并不太切合實際，事實上宸妃對皇帝還是很客氣的，皇帝要吃什麽她都是極熱心的，要是皇帝要什麽她也都是極力讓皇帝滿意的，而皇帝不管怎麽說都是非常歡喜的，這大概就是因為皇帝是真的喜歡宸妃吧。

宸妃的宮裏雖然也清淨，但是還沒有齊妃的宮裏那麽誇張，一年四季都清冷得不像話，好歹還是有些人氣的。

宸妃的淩雪宮裏種滿了奇花異草，遍地都種滿了奇花異草，都已經是深秋時節了竟然還是遍地的姹紫嫣紅。

平時游賞之處更是種滿了花樹，待得春日裏便開滿了花，風動則花落，千朵萬朵壓枝低，如夢似幻雪初降。

這是宮裏除了禦花園最美的地方了，就這麽給皇帝賞賜給了宸妃，便是當年的皇後也不曾有這樣的殊榮能夠住進來。

然而宸妃倒是經得起榮辱，這樣的榮寵之下她不過是一笑而過，也不曾和後宮裏的姐妹們炫耀過。

此時皇帝忍着怒氣一進淩雪宮便不由放慢了腳步，好像這個宮殿有非同一般的魔力，能夠一下子讓人平靜下來一樣。

謝夙卿冷眼看着覺得有些稀奇，心想皇帝對宸妃的情意定然是非同小可的。

皇帝這個時候進了宮裏來，有人看見了便向皇帝行禮，然後便跑進殿裏向宸妃禀報去了。

皇帝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往宮裏面踱去。

片刻之後，只見一身淺紫色錦袍的宸妃袅袅婷婷地迎出來了。

只見她一張鵝蛋粉臉，一雙剪水雙瞳顧盼有神，膚色極為白皙滑膩，好似上等的絲綢一般，又如牛乳一般，只教人的目光都忍不住黏在上面。

別說北地少有這樣的美人，江南也是少見這般女子，就是在這争芳鬥豔的後宮之中也是能夠輕松奪人眼球的美麗。

難怪每三年就有新人入宮，這宸妃始終都牢牢地占據了皇帝的寵愛，這般美人，有誰舍得辜負？

只是可惜她的神色始終是淡淡的，不曾有什麽表情，但即便是這樣也是豔光難掩，一件簡簡單單的常服也教人覺得眼前一亮。

這讓人忍不住想象，若是她笑起來會是如何的美豔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