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8)

? 蘇子衾見她醒了,長帕一甩蒙住她的臉語氣涼涼道:“醒了就自己擦,省的沾濕了我的床榻!”

葉琉漣拿開長帕揉揉眼,再看向他,眼裏哪還有半分柔情,定是自己看錯了。

葉琉漣直起身子,正好撐在睡時頭發鋪散的地方,果然潮潮的:“嘿嘿,對不起了喲。”

“你對不起我的事多了去了,還差這一件?”蘇子衾尾音上挑轉身走到座榻上倒了杯熱茶喝了起來,在窗外隐隐涼風中,背向葉琉漣而坐的蘇子衾眼中是形容不出的氤氲。

葉琉漣擦幹了頭發,拿起蘇子衾對面的茶杯小小喝了口,不燙不涼剛剛好,遂一口飲下,只覺醒來喝上這麽一杯茶飲甚是舒坦。

“你有何事這般急着過來?”蘇子衾擡頭看到她睡歪的領口別過眼睛又道,“麻煩整整自己的衣服,這要是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怎麽你了呢。”

葉琉漣聽到他開口問才想起自己匆匆趕來的用意,腦子剛睡醒漿糊一般,光想着自己該怎麽開口了,自動過濾了蘇子衾後面那句話。

“你認識言鴿嗎?”葉琉漣拍拍鈍鈍的腦袋索性直接問了。

蘇子衾手中的杯盞一頓,茶氣淺淺伴着他的話飄悠而出:“她是我母親。”

葉琉漣心下駭然,竟真讓她猜中了,那麽師父不知同蘇子衾母親是何關系。

蘇子衾淡淡問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母親名諱的?”

葉琉漣理了理思路,把自己在玉龍雪山所見告訴了他,至于救過一個人的事,想想自己也不确定,便沒提。

蘇子衾聽完後沉默,半晌才開口道:“父親還年年帶我去祭拜母親不曾聽聞還有一墓。”

“你父親沒有提過……?”葉琉漣突然想起什麽來閉上了嘴巴。

蘇子衾斂眸未語。

葉琉漣輕聲道:“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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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衾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撐着手探身撫上她的鎖骨處,語氣倏然轉變,半帶了絲痞氣道:“那你父親沒告訴你不該衣衫不整地與男子共處一室嗎?”

葉琉漣只覺他手指所碰之處一陣發燙,熱氣順着脖頸往上湧,諾諾道:“你又不是外人。”

“呵。”蘇子衾聞言驀地笑開了,手指下移觸上她的衣衫幫她理了理,而後玩笑道,“ 不是外人,難道你還想成為我的內人?”

葉琉漣從來沒往這想過,開始的時候二人不太熟,也想過他作為一個窩邊草那麽優秀便宜了別人多可惜,可是經過父親多次強行灌輸的思想後覺得嫁了他豈不是要早早守了寡,這古代寡婦多沒地位啊,不好不好。後來則是因為太熟了,熟的天天見,就更是不會往那方向想了。

蘇子衾見她思緒飛走了,一句話把她拉回現實:“可惜你馬上就要嫁為他人婦了,啧啧。”

對哦,挂了這個名銜也和平時沒什麽不同,她倒還沒什麽感覺呢。哥哥自從開始打理生意了就很忙,白天伴讀晚上看賬,有了時間就往外跑,哦,還得擠出時間來給他泡妞,便也不再同她講皇宮內遇見的事了。她還對他見面就刺了自己一劍的事耿耿于懷呢,不過論理來說也是自己的不是。

葉琉漣撐着下巴問道:“你聽說的三皇子是個怎樣的人?”

“謙謙君子,溫文如玉。”蘇子衾毫不猶豫地出口道,速度快的似乎想都沒想就說出來了。

“啊?”葉琉漣姿勢未變,一臉的不信。

“這不就是你喜歡的答案嗎?”蘇子衾斜靠在坐榻上,并沒有看向她。

長安曾一度興起一陣寫話本的熱風,盡是講的男女之間愛恨纏纏之事,十分受長安年輕女子的喜愛。葉琉漣也不例外,日日翻看癡迷于書中人物,曾把“謙謙君子,淑女好逑”當做口頭語挂在嘴邊上,然而書本被葉禦史發現後沒收了,這才沒了下文。

“我只聽說他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萬一以後他……就是那個了,豈不是也要三宮六院左擁右抱,哎。”葉琉漣想想有些愁,皇宮可不是個好地方,說沒命就沒命了。

“就你這德性,沒準還沒嫁過去,人家就悔婚了呢。”蘇子衾笑

笑。

葉琉漣咬牙切齒道:“我就這般遭嫌棄嘛!”

二人後來又說了些有的沒的,直到葉琉漣走了,蘇子衾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榻邊“咚”地一下倒上去。榻上盈滿了葉琉漣身上的馨香,呼吸間讓他久久無法入眠,她的話在他耳邊經久不散。

母親,母親……

思緒飄飛到他十歲那年,那時他還單純地以為母親是真的如同父親所說是難産而亡。 母親忌日時,父親照例帶了他去給母親掃墓。

“大人!”一人策馬匆匆而來在蘇丞相身邊說了幾句話,蘇丞相的臉色瞬間凝重下來,看了看蘇子衾頗為為難。

蘇子衾由于那不祥的傳言是以常被人指指點點在背後議論,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遂道:“父親有事可先離去,這裏有我。”

蘇丞相聽到此話略帶愧色,但是那邊的事又急需他去處理,心想每年都帶他來,應該做什麽他也是清楚的,遂道:“那就交給你了。”

蘇子衾點頭。

蘇丞相吩咐了一個婢女在旁侍候便匆匆離去了,看着他完全沒有回頭而離去的背影,蘇子衾心裏痛了一痛。

“公子,奴婢在山底等您可好?”被留下的婢女低着頭離他遠遠的站着,心裏确是懼怕。雖說二公子長的很可愛也很謙和,但是鑒于府內關于他的流言,她還是不敢近他左右,她上有老下有小,好不容易得了丞相府這麽個好差事,還不想沾上晦氣出個什麽意外。

蘇子衾早已習慣這種情況:“不必了,我識得路會自己回去的。”

說完話他就回過頭默默地整理帶來的祭祀物。

婢女一聽十分歡欣,本來就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呢,他此言正是合了自己心意,遂施了禮就離去了。

幽靜的山林中只剩下一人一影,伴随着樹葉婆娑,讓人好不憐隐。

他傾身靠上母親的牌位,細細摸過碑上的幾個字,想象自己在畫像中看到過的母親的溫柔模樣,自責道:“都怪我生來不詳,如果不是我,您不會死,那些侍奉您的婢女也不會死,蘇府也不會一段時間都被人指指點點!”

“可是……”說着說着蘇子衾語氣一轉,“我又做錯了什麽呢,為什麽這樣的事要發生在我身上,既然注定我活不長久又為何要讓我活下來?”

說着說着,多年來累積的委屈化為眼淚湧了出來,這是他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因為臨府那個第一個肯給她溫暖的小人兒。

“母親,父親是不是已經開始忘記您了?”難得一次他獨自在這,那些他隐藏多年的心裏話一點一點從心裏掏出來傾訴給母親聽,“我曾聽府中人說你們曾是長安城中最令人欣羨的一對璧人,你們的故事還被說書人編成了段子。可為何您才去世沒多久父親就立了別人為正室,如今,竟是連您的忌日都不上一柱香就走了。所謂的愛情是不是都是如此不可靠,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我将來娶妻時必只娶自己最心愛的一人。”

說完這話他默了一會小聲補充道:“如果我能活到那個時候的話……”

與此同時,皇宮內雲旸趁着守衛不注意,鑽到了一輛馬車的座位底下溜了出來。他已經打聽過了,駕着這輛車的婢女是父皇吩咐去給葉家過世的夫人上墳的,車內放了一沓紙錢和幾柱香。他只看了一眼,就把視線轉向窗外在心裏默記着路,在婢女快要停下馬車時從車窗處跳了出來躲到了旁側的樹後面。

那名婢女系好馬車就提了紙錢和香上山了,他按着自己直蹦的心口,遠遠跟在婢女身後。

婢女到了地方驚訝有一男童側靠在不遠的樹下小憩,以往此時蘇府的人已上完墳走了,于是輕手輕腳地把紙錢放在尚有紙灰的盆中燒了,焚了香,完成任務又輕手輕腳地離去了。

雲旸看到婢女走遠了才上了來,看到別處墳頭前放了一柄破舊的鐵鍬就小跑過去吃力地拖到了蘇子衾母親的墳前,并沒有注意到他對角位置樹下小憩的男童。

蘇子衾把自己憋在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哭累了,靠在不遠處的樹底下睡着了,這一覺睡的十分熟,感覺是十年來睡的最踏實的一覺了。

然後,他是被鏟土的聲音吵醒的。

他揉揉雙眼,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母親的墳被人挖了!!!

“你在做什麽!”

雲旸已經把墳挖開了,正在用勁要撬開棺材,突然一聲男童聲傳來吓了他一跳,回過頭去不耐煩道:“關你什麽事!”

蘇子衾跳下去拽開他的手:“不準你挖我娘的墓!”

雲旸用力也沒甩開他的手,眼前的男童看似弱不禁風的樣子,力氣倒是不小,微微眯了眼睛打量他:“你就是她兒子啊。”然後放下鐵鍬揪着他的衣領上去就給了他一拳。

蘇子衾沒有防備一拳被他砸倒在地,氣的起來又撲上去一拳砸了回去:“你憑什麽挖我娘的墓。”

雲旸現在根本沒有理智可言,從他不小心聽到父皇和太後對話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在壓抑着,此刻也終于爆發了,歇斯底裏道:“憑什麽?就憑你娘害死了我娘,就憑你娘能被厚葬我娘卻只能被丢棄到亂墳崗!”

蘇子衾愣了一愣:“不可能,我娘不會做那樣的事的。”

“不會?”雲旸聲聲伴着淚水淌下來,“若不是你娘給我娘的那杯酒,我娘怎會被毒死,明明她自己喝下去就好了,為什麽死也要拉上我娘呢?!”

蘇子衾聽到這話腦子轟隆一下:“不,不會,我……我娘是生我時難産而死,你認錯人了。”

“呵,看來你也被瞞在鼓裏啊。 ”雲旸冷笑道,“你不知道吧,太後送毒酒給你娘,可你娘接了酒哪也不去非要到我娘宮裏來分給我娘喝,那時候我娘懷着我就快生産了,那杯酒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說到此處雲旸頓了一頓:“既然你不知道你娘死因,大概也不知道你的病是怎麽來的吧。”

蘇子衾的直覺下面的話不該聽,可是他四肢像不聽他使喚了一般,怎麽都動不了。

“你跟我一樣,是從娘胎裏帶着的病根,哦,不能稱上病,而應該叫毒,一種無藥可解的巫毒。”雲旸的聲調稍稍緩了緩,可是帶着哭腔的他說出的一字一句宛如錘子一般重重地擊在蘇子衾心裏,“所幸我娘喝的不多,我生下來并沒有大礙,可是也挽回不了她的性命,而你!”

雲旸突然語氣一轉,童腔中帶着銳利:“蘇府二公子,生來不詳,克死母親和身邊婢女,且命不長久。哈哈,真是報應!”

說完話雲旸轉身又去撬棺材,蘇子衾在震驚中還沒有消化掉他說的話,等他反應過來要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怎麽會!”雲旸撬開棺材,裏面卻只放了一件女衣,其他什麽都沒有!

蘇子衾也看到了,怔在原地:怎麽是空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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