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8)

? 葉琉漣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環顧四周皆是熟悉的景象,身上蓋的也還是自己的那條被子。

欸?不對,她記得昨日是在蘇子衾屋中睡着的,怎麽醒了竟會在自己屋中了?

“小姐。”綠裳沒得到回應,又敲了兩下門。

葉琉漣這才想起來回應:“進來吧。”

綠裳端了洗漱用具進了屋,按往常習慣的順序一樣一樣擺起來。

葉琉漣開始拾掇自己,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便問道:“現在幾時了?”

“巳時了,我見您還沒起,便來喚您了。”綠裳給她遞了巾帕侍立在一側,順便幫她理正衣裳,“公子回來了,正在祠堂挨訓呢,這回是老爺親自訓的,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麽,都一個時辰了還沒出來。”

“哦,那我卡着午膳的時間過去吧,如果他到那時還在挨訓,也方便把他撈出來。”說話間葉琉漣終于拾掇完畢,靠在牆邊發呆,綠裳未多打擾,端了用具便出去了。

午膳時分,葉琉漣準點站在了祠堂門外,堂門緊閉裏面靜悄悄的,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方才她要拉着綠裳過來,怎奈綠裳如何都不願意,說老爺今日不允人來這周圍,只好自己過了來。

只是,屋裏怎麽這麽安靜?

葉琉漣趴在門縫處往裏瞧,倒是能瞧見個人影,是爹?不對是葉琉清?不對不對,由于門縫實在太小,葉琉漣都扭七扭八地換了好幾個姿勢也看不齊清,要是能轉個正面過來就好了。

說來也巧,葉琉漣剛在心裏想着讓轉過來他就轉了,不僅轉了還沖她這走過來了!

“你在做什麽?”葉禦史看見門口有道人影,冷着臉過來開了門。

葉琉漣在逃的姿勢瞬間僵住,讪笑着轉過身低着頭一副可憐相:“我聽說你在訓斥兄長,但已訓了一個時辰了還未出來,遂想着來看看你們的茶水是否足夠,需不需要添些。”

“呵。”葉禦史冷笑一聲,“你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啊,你也是,清兒也是,你們可真是我教出來的一雙好兒女啊,我不在幾日你們就反天了啊!我還沒收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正好了,進來我一塊訓!”說着便提了葉琉漣的耳朵拽進了屋。

“哎喲哎喲!”葉琉漣踮了腳,扯着葉禦史的手臂直呼,“輕點兒您輕點兒,我可是女兒家,耳朵不禁這麽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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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她眼睛眨巴眨巴地示意跪在祖宗牌位前的葉琉清,但葉琉清都自身難保了,哪裏還能顧得上她,只能讓她自求多福。

“你還知道你是女兒家?!”葉禦史氣的吹胡子瞪眼睛,“我剛解了你門禁就撒了歡了是不?”

“我不就出了幾次門麽,還不讓我看看外面的世界啦,再說我又沒闖禍,你憑什麽兇我!”葉琉漣不服氣地反駁了兩句,惹的葉禦史的火蹭蹭地漲。

“你還學會回嘴了,今日我,我……”葉禦史說着四下看了看,待看到瓷瓶裏的撣子時一個箭步就沖過去抽了出來,指着葉琉漣道:“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了!”

葉琉漣自然不願莫名其妙地挨揍,出口駁道:“我做什麽了你就要教訓我,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好,我讓你死個明白!”葉禦史拍了拍撣子上的灰,“你昨日是不是去搶渡花了?”

“是……又怎樣?”葉琉漣不明所以,不就搶個渡花,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搶,有什麽好生氣的。

“是又怎樣?你知不知道你已定下婚約了?”葉禦史說着啪地一下狠狠地打在了葉琉漣的大腿上,“渡花都是當日搶當日送,你搶了給誰了?是不是給蘇府那短命的小子了?”

這一撣子下去葉禦史真是一點餘力都未留,葉琉漣亦未料到父親居然打這麽狠,一下子沒站住跪到了地上,發出了重重一聲響。

“不準摸,不知道疼你就不長記性!”葉禦史見她疼的龇牙咧嘴地要伸手去摸,一撣子撣開了她的手。

“對對對,我不僅給他了,還和他一塊去祈願樹祈願了呢!”葉琉漣一下子脾氣上來了,不僅因為打她打的那麽狠還因為葉禦史總是喚蘇子衾短命的小子,所以信口胡驺了氣他。

沒想到此話一出,葉禦史和葉琉清同時一驚! 葉琉清背對他們,不自覺拽緊了跪着的蒲團,神情有些慌亂。

“福隐寺的祈願樹?”葉禦史心神一震,要落下的撣子一收,莫不是她想起了什麽?

葉琉漣見父親神色不對,心中一疑試探詢問道:“我去年也去過,你不也沒說我嗎!”

葉禦史聽到前面的一句驚的撣子差點脫手而出,但在聽到後面那句又迅速鎮定下來:“你去年去過那是去年的事,別給我轉移話題!”

“好,我不轉移話題!”葉琉漣聽到父親如此回答心中疑惑更甚,但顯然父親應是知道什麽但是不會說,那就先論眼前的事好了,“搶渡花時只有我一人,是誰告訴你的?”

葉禦史好歹也是禦史,在朝多年這點應變能力自然是具備的,心中雖經過一番驚落但此時臉上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随即厲喝:“你還好意思問我是誰告訴的,這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既然是你做的事就早晚會有人知道!”

葉琉清聽到這話卻是将手下的蒲團攥的更緊了,雖然背對他們,還是皺着眉頭閉上眼睛以掩飾自己眸中洩露出來的慌亂。

葉禦史許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加上還驚了一下,此時倒是緩下了情緒,落座于側抖着撣子道:“今晨下朝之後,三皇子請我去盞茶,資談今日朝堂未合之見,在我半步邁出門檻之時,撞見大司農,你知他對三皇子說了什麽嗎?”

“什麽?”葉禦史态度緩和下來,葉琉漣緩了語氣。

“他先是随口家常般問了三皇子收到渡花否,三皇子自然實話實說。”說到此處葉禦史睨了葉琉漣一眼繼續道,“然後他回身問我,明明見到了你搶渡花,怎的三皇子沒收到,莫不是送了別人?”

葉琉漣聽到這才察覺事情的嚴重,她本是不知渡花的含義,但在外人看來卻不是這麽回事。她和三皇子是有婚約的,若是她把渡花送了別人,可就是給皇室打臉了,這後果,她可不敢想……

“他這話可是當着我的面說的,我一猜就覺得你定是又送給蘇府那小子了,從小到大有什麽東西你都送去給他,果不其然!可是面對大司農和三皇子,我能怎麽回?只能跟三皇子說你待字閨中鮮少出門,不懂這端午的風俗規矩,至于渡花要當天送出的定俗自然也是不知了。”

葉琉漣已然低下了頭,畢竟她本意只是應子衾之需,沒想到會牽扯出事端來。

“還好三皇子并未怪罪。”葉禦史沉沉地看着她,“我這些年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走錯一步,你倒好!幸好這事是被三皇子壓下,若是讓宮裏的人知道了,我們全府的腦袋都得搬家!你趕緊去把渡花要出來給三皇子送去,省的再落人口舌!”

“哦,我知道了。”葉琉漣見父親扶額嘆氣,起身上前幫他揉揉穴位放松一下,但是心中又有疑惑便輕聲詢問道:“伴君如伴虎,父親為何不辭官歸鄉,也省得再日日提心吊膽,反正咱們又不缺錢。”

葉禦史冷笑一聲,孩子果然是孩子,哪裏懂得這些。想當年他一心想入廟堂大展身手,幸得先皇信任委以重任,哪裏曉得一入官場深似海,當官難,辭官更難,有幾個人能在花甲之前從廟堂全身而退的?

末了,葉禦史只是嘆息着搖搖頭:“城郊東區有一邸宅院,你過去好好反省反省,裏面東西都齊全,你只需帶些必需之物就行了。”

“我知道了。”葉琉漣小聲應了。

“去靜靜心,學學嫁人該學的禮儀,再好好想想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吧。”說完,葉禦史擺擺手讓她下去了。

葉琉漣前腳剛走葉琉清就急切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跪下!”見他站起,葉禦史抓起撣子扔了過去,精準地砸在他的腿彎處,葉琉清被迫又跪了回去。

“父親,你說妹妹她是不是記起了什麽?”葉琉清終是忍不住。

葉禦史眉頭微擰走至他身前蹲下平視他:“不可能,服了那丹藥除非有解藥,否則不可能記起,況且她若是真記起,不可能會是這個态度。你別這般就沉不住氣了,生怕她不懷疑嗎?”

“那您還把她支開,不就是怕她總見着子衾會想起些什麽嗎?”葉琉清有些激動,畢竟那丹藥是他親自給妹妹服下的,心中的愧疚和不安但凡有一點機會便會鑽出來。

“我并非因了此事才要讓她去東郊宅院的,多少次讓她搬宅院她就是不肯,漣兒雖然貪玩了些但大數上還是聽話的,可一關系到這個蘇子衾,她就是死活都不肯讓步!我總不能讓去年的事再來一次吧?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再想也是無用,你還是先好好管住自己吧,還想娶青樓女子?門都沒有!”語罷,葉禦史一拂長袖離去了。

蘇府西院。

葉琉漣躊躇在蘇子衾房門外,想要敲門的手擡了又收。

蘇子衾聽到腳步聲後本以為她會如往常一般象征性地敲一下就進來,誰知她竟只是滞在門口晃來晃去。

蘇子衾終是奈不住去把門打開了:“你在作甚?”

葉琉漣正再次擡了手猶豫着要敲門,突然門自己被打開,驚了她一下,瞬間就把之前想好的詞給忘光了!

“嗯?”蘇子衾見她神色奇怪,輕擡眼眸掃了她一眼,尾音一挑以示詢問。

不同與他病時的溫軟,此刻的他半倚門檻慵慵懶懶,尤其掃過來的那一瞥,完全不像好說話的樣子,葉琉漣猶豫再三,幾次開口又都咽了回去。

蘇子衾見她吞吞吐吐也未言成句便先行入屋:“進來說。”只是身後并未有動靜,回頭一看,她竟還站在門口。

雖說葉琉漣平時也沒少從他這順走些小玩意,但是把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這還是頭一回,遂猶豫再三總覺得難以啓齒。再加上父親說的話和态度,稍覺自己确實不能再如此随意了,畢竟他們已成人不似兒時,再随意進出他的房間,也是會被人說閑話的。

“怎麽?”蘇子衾并不知道內情,想要伸手拉她進來,未想到她竟側身躲過,以往她可從未如此過。

葉琉漣看着他頓在空中的手,修長又指節分明,她曾無數次的緊握,但是餘光暼到遠處整理花草的婢女,她也只能忌諱些了。

蘇子衾不明所以,看到她咬了咬下唇終于下定決心般開口道:“那個,昨日給你的渡花,可否還與我?”

蘇子衾未想到她會如此說,不過轉瞬也便了然了:“你且等等。”

“嗯。”葉琉漣輕輕地點頭,像犯了錯的孩子。

“噗。”蘇子衾嘴角一別沒忍住笑,從來就只見得她在他面前趾高氣昂或是耍賴蠻講,還沒見過她這般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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