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其實在襄林心裏,一直住着兩個自己,一個被謝世容害得傷痕累累,心心念念想要報仇,另一個卻享受鹿洵的寵愛,只想安然如此。

但是,身上留下的疤痕和心中的傷痛,總是不斷提醒襄林,不要依賴眷戀上任何一個人,因為一旦如此,那人情感稍有變故,對于自己而言,便是萬劫不複。

她一遍遍說服着自己,刻意的閃躲忽視鹿洵相待的溫柔。

隔日午後,陽光正濃,翠竹被映照出瑩綠的幽光。

襄林抱着小斑點,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它閉眼哼哼了兩聲,似是感覺十分舒服。

當小斑點睡意漸沉,慢慢響起微弱的呼嚕聲時,她便動作輕柔的将它交給了侍立在旁的丫鬟懷中。

小斑點哼唧一聲,眼睛眯開一條縫看了襄林一眼,然後繼續窩在丫鬟懷中打鼾。

襄林整了整裙衫,思忖了片刻,又喚了府中的幾個內侍,随她一起出府。

穿過一家家的茶樓酒館,最後來到一處規模頗大的青樓“醉心苑”。襄林擡腳直接走了進去,跟在她身後的侍衛們,則有些疑惑和尴尬,卻仍舊随着她入內。

沿途有衣着暴露妩媚的姑娘想要前來搭客,見着來人是個女子,不由又退了回去。

“醉心苑”的老鸨見襄林衣着绫羅,又帶着随身侍衛,猜想着這是個富貴人家的主兒,便快步迎了上來。

“喲,這位姑娘,你是來找自家相公,捉奸的?”

襄林見來人的模樣與做派像極了青樓老鸨,便勾唇一笑:“你不用緊張,我來只是想找你買樣東西。”

說罷,襄林直接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塞給老鸨,輕聲道:“我要你們青樓最好的迷藥。”

老鸨瞧見了銀票上的數額,早已樂得眉開眼笑,急忙招待襄林坐下,道:“姑娘等着,我這去取來。”

襄林點了點頭,便注視着老鸨上樓走進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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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會帶內侍一同前來,為的就是側面暗示老鸨,她不是個可以随便蒙騙的主兒,既然做了賣迷藥的買賣,就不要用劣質品來偷奸耍滑。

倚在二樓的花娘瞧着襄林身後有個侍衛眉清目秀,不由笑着揮了揮手帕:“喲,左邊的第二個小哥好生英俊啊。”

聞言,襄林覺得有些好笑,回眸瞧向那排列第二的侍衛。

卻見那侍衛筆直的立在身後,緋紅着臉,裝作沒有聽到。

不久,老鸨下樓走來,将一支白色瓷瓶交予襄林手中,而後還沖着她暧昧一笑,附近耳邊道:“這是我們青樓最好使的迷藥,撒上那麽一點兒,縱然是身高八尺的漢子,也會昏成綿羊,任你宰割。”

襄林微愣過後,明白過來。感情這個老鸨,以為她要給喜歡的男人下藥迷丨奸。

她覺得沒必要解釋,便笑着搖了搖頭,道了句告辭之後,起身離去。

回到府中,她提筆寫下了一行娟秀小字,便紙疊好裝入信封,吩咐近身伺候自己的丫鬟将此信送到公主府,親手交給驸馬。

丫鬟雖有些不解,卻也不敢多問,只欠欠身,依言出府去送信。

半個時辰之後,公主府內側的書房中,檀木桌上擺放着一張棋盤,上面的黑白棋子縱橫交錯的排落着,謝世容神情專注而娴雅,正獨自研究桌上的棋局。

門外傳來奴仆的聲音:“驸馬爺,有一封給你的信。”

謝世容心思大多用在面前的棋子布局,并不太在意,只朗聲道:“拿進來。”

奴仆進來後,手捧着信遞到他面前:“驸馬爺,請過目。”

謝世容随後接過展開信紙,看到上面所寫的內容時,面上有轉瞬即逝的詫異。

只見那信紙上有一行熟悉的娟秀小字,工整寫着:思君恨君,亦念君,何時再游舊茶樓,共賞木荷花開?

微微挑起眉峰,他面色恢複如常,一邊将信紙重新疊起,一邊看向身側的奴仆,饒有興致的問道:“何人送來的?”

奴仆老實回答:“送信的丫鬟只說是給驸馬的,并未透露寫信的人。”

謝世容唇角溢出一抹淺淺的笑,他雖是這樣問,但對于寫信之人的身份,他早已了然心中。

當他還是那個有名無實的侯爺時,與襄林偶爾膩在一起,兩人便約在城北的茶館二樓,一邊喝茶,一邊賞花,從那裏的窗口望出去,恰好可以遙看到城郊的木荷林。

寫這封信的人,必然是襄林。

雖然不知道她寫這封信,又想耍什麽花樣,但他知道她對自己的憎恨,也根本沒把她當做敵人。他對襄林太過熟悉,熟悉到知道她秉性善良天真,知道她一瞧見血就覺得疼,知道她……一直很依賴自己。

在他的眼中,襄林太弱小,弱小到根本傷害不了自己,即便她攀附到了鹿洵身邊。襄林就像一只小貓,縱然再張牙舞爪,也不是豺狼獵豹,撼動不了他分毫。

所以,他也不介意親自赴約去瞧一瞧。

翌日,謝世容按信所寫,來到那處久違的茶館,風采翩然的走上二樓的雅室。

謝世容剛推開雅室的門,擡腳準備入內,卻在開門的一剎那,門頂上藥瓶傾倒,從瓶口散落着不知名的白色藥粉,瞬間沾染他滿頭滿身。

他忙以手捂鼻,用衣袖揮散着飄落的藥粉。然而,還是有些藥粉被他吸入鼻間,他只覺得呼吸猛然一滞,腳下開始發軟。踉跄着步伐,他坐到臨近的桌椅上。

這時候,腳步聲響起,有人從屋內的屏風後走出。

謝世容未全然昏睡,他趴在桌上,用力的睜開困頓雙眼,看向那人。

不出所料,走過來的,正是襄林。

襄林今日身着绛紅色長裙,臉上略施粉黛,她容貌原本就清麗脫俗,此時更是美豔動人。她袅娜的站在那裏,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一雙眸子波光潋滟,危險而誘惑,點綴了布局簡單的房間。

“你孤身一人,以為我不敢殺你,是不是?你說要與我白頭偕老,這話猶言在耳,你卻将我推入圈套,淪為階下囚。我為你偷過兵符,挨過鞭子,吃過板子……你說你該不該為此付出代價?”襄林凝視着謝世容,逐步靠近,眼睛隐隐透着一絲寒氣,她将匕首拔出,指尖輕碰刀鋒,感受到了冰涼鋒利的觸感。

謝世容并不畏懼,若是仔細觀察,其實可以看到她拿着匕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他只是苦笑道:“是我負了你,只是沒想到,為了殺我,你竟然連迷香這種下三濫的東西都用上了。”

襄林深深的吐了口氣,自己雖是混跡過賭坊,進過地牢,卻連一只雞都不曾殺過,更不要提傷人性命了。此時要她手刃謝世容,她的內心其實是有些惶恐和害怕的。然而,凄怨和憎恨支撐着她不能後退。

“只要能達到目的,招數下三濫一些,也未嘗不可,這都是跟你學的。”

看着他還存有神智,她表面故作鎮定,不避反上,握着鋒利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抵近他咽喉處,想同謝世容拼個玉石俱焚。可是還未來得及動作,卻聽得有人翻身入屋的衣袂聲響。

在這眨眼之間,已有一個藍衣護衛模樣的人來到面前,他腰間挂着一枚精巧的紫色玉佩。襄林恍然間記起,曾經要刺殺鹿洵的那馬夫,腰間也有同樣的玉佩……那時候,鹿洵懷疑是……劉墨安。

“奉命保護驸馬爺。”不待襄林回過神,那藍衣侍衛出手,中指使力彈在襄林的手腕間,将她手中的匕首擊落。

匕首不受控制的落地,發出清铮的聲響,她的手腕被震得有些發麻,根本來不及閃躲,那侍衛穩穩抓住襄林的手,擡掌便欲拍向她的後腦。

襄林心中又怕又悔,沒料到劉墨安竟然會派侍衛暗中保護他,恐怕這次沒殺成謝世容,自己倒是要先死了。

她不甘心的閉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來,可是忽然有人将她摟住,護進懷裏。襄林的鼻尖萦繞着淡淡的竹香。

她心下驚訝,卻始終也不敢相信,在此刻以身相護挨了那一掌的,正是身體漸漸無力的謝世容。

他身材欣長,那原本拍向襄林後腦的一掌,不偏不倚的只擊到了謝世容的肩頭。

“驸馬爺?”藍衣侍衛也是一驚,不由愣在了原地。

那一掌的力道着實不小,謝世容原本就失了力氣,此刻如此一擊,他擁着懷中的襄林,傾倒在地,翻滾了兩圈。

那一刻,襄林內心是說不出的詫異,她不明白謝世容為何會替自己去擋那一掌。

她不明白。

可她也非常讨厭這種被謝世容救下的情況,一個曾經說了許多甜言蜜卻又背叛自己的人,如今救了她,這種感覺真是說不出的不解和讨厭。

謝世容的意識已有些迷糊,但他仍舊強撐着眼睛,将濕潤的唇貼近她的耳畔,徐徐道:“看來之前對你說的話……你一句都沒聽進去,仗着身後有鹿洵撐腰,你愈發肆無忌憚……”

視線漸漸模糊起來,那帶着詫異與憤恨的清麗面容,緩緩縮短在眼簾中,周圍的一切陷入黑暗。

謝世容的意識被徹底抽離,雙眼不收空竹的閉合,身體亦昏昏沉沉的癱軟。

藍衣侍衛想起自家主子交代格殺勿論的話,他從腰間拔出寶劍,面無表情的上前道:“姑娘,你性命留不得,要怨就怨你自己,偏偏要對驸馬爺下手。”

襄林咬咬唇,面上佯裝不懼道:“你家主子是劉墨安?”

藍衣侍衛眼中一滞,卻在轉瞬後持劍而來,并未作答。

就在劍鋒刺來,襄林即将被穿透喉嚨,必死無疑之時,忽見一道寒光閃過,然後是一聲利刃穿肉入牆的聲響。

只見那藍衣侍衛來不及反抗,便已被軟劍穿透脖頸,硬生生釘在牆面上。

猩紅的鮮血湧流而出,自持脖頸處緩緩蔓延,浸透了藍色的衣衫,瞬間形成一幅異常驚懼駭人的畫面。

襄林當下驚懼的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的肌肉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 《邪王盛寵》劇組NG特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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