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43】

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糾結于愛恨的懵懂少女了,而是冷靜理智,狠狠潑了他這個當局者一盆冷水,讓他頭腦清醒。

在地牢和鹿洵的身邊,她似乎成長了許多。

謝世容眉頭皺起,怔怔的看她,面上失了往日的娴雅神采。

襄林眼見他似乎已經被自己說動,繼續道:“其實,我們看開些,是可以放開彼此的,我不再恨你,你也不必再來禁锢我。”

謝世容沒有回答,他眼神帶了絲複雜,心事重重的突兀笑了一聲,道:“我一會兒派人給你送來晚膳。”

說罷,他轉身離開。那欣長身影,帶着一絲絲落荒而逃的倉促。

*——*——*

月上中天,房中的蠟燭快要燃盡,蠟油滑落燭臺,只剩一縷燭光,微弱的随風搖曳。

襄林坐在軟榻,遙望着天幕的月色,思索着如何出逃。

燭光熄滅之時,上鎖的房門突然被重新打開,她回頭望去,憑借幽淡月光,朦胧瞧見了一個素衣女子。

那素衣女子端着飯菜,款步放到圓桌上,看樣子是來送飯的,她又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将一支新蠟燭重新點燃。當燭光亮起,室內光線充足之後,襄林清楚的看見了素衣女子的容貌。同樣的,她也看清了襄林的模樣。

“是你?”襄林愕然,未料到來人竟然曾有過一面之緣。

這素衣女子的臉,她并不陌生,曾在青蘿閣相見過,正是幾月前,持刀欲刺殺鹿洵的人,賀侍郎之女。

她也看着襄林,眉心微皺:“驸馬囚禁起來的人,竟然是你?”

上次襄林曾開口為她求過饒,基于感恩之心,賀芷态度柔和了許多,唇邊抿出笑意:“姑娘曾經救過賀芷,還未請教姑娘名字?”

“襄林。”她深知這是一個好機會,瞥一眼門外的看守,幾步靠近賀芷一些,輕聲道:“賀芷姑娘,如今我被囚禁在這裏,行動被限制,還望你能幫我逃脫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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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輕,足夠賀芷聽清楚,很快就被吹散在夜風中,沒有落入看守的耳中。

賀芷曾經刺殺過鹿洵,也是個有膽識的女子。

她沒有絲毫猶豫,趕緊點頭:“好,我雖然願意幫你,可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心念電轉,片刻功夫間,襄林腦中已經想出一個法子,她附在賀芷的耳邊,盡量以最低的聲音道:“明日再來送飯的時候,你假意自己得了風寒,在臉上戴好面紗。然後你我互換衣物,我戴着面紗代你出去,等到他們發現屋中的人是你的時候,你便将責任推卸,說是我打暈了你,然後換衣服逃走了。這樣,他們的目标是我,也不會為難你。如何?”

賀芷抿抿唇,點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

襄林正想張嘴再囑咐幾句,卻見門外的看守朝房內望來,她便提高了嗓音,對賀芷道:“飯菜就放在這裏,多謝了,”

賀芷見她如此,也恍然大悟,配合道:“襄林姑娘客氣了,我明日再給姑娘送飯。”

說罷,她與襄林微微颌首,退出了雅室。

房門重新關閉上鎖,屋內又回歸一片沉寂。

因為賀芷應允幫忙的緣故,襄林的心情輕松了許多。她坐在圓桌前開始吃東西,儲備好體力,為明日的逃脫做準備。

*——*——*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襄林已經全無倦意,她憑借昨晚對賀芷發式的印象,對着鏡子梳理着長發。

梳妝完畢,襄林坐在屏風後,靜待賀芷的到來。

漸漸的,時間流逝,陽光照進窗內,花盆裏那株柔嫩的花,翠綠的葉,在日光下勃勃生機。

門外的開鎖聲響起,然後是一陣走進屋內的腳步聲。襄林有些緊張,她繞過屏風,看到了來人正是蒙了面紗的賀芷,心中才松了一口氣。

“襄林姑娘見諒,方才有位從江南來的客官要我多彈了兩首曲子,這才來得遲了些。”賀芷摘下面紗,柔柔一笑,低聲道:“我們兩個人不能在屋中呆的太久,快換衣服罷。”

“好,我們馬上交換衣服。”

襄林說着,拉着賀芷來到屏風後,兩人迅速将身上的衣服對換。

因為兩個人身形都比較纖瘦,所以衣服尺寸倒也合适。

襄林最後将面紗戴好,伸手握住賀芷的手,囑咐道:“等我離開一個時辰,你就可以敲門,跟門外的看守呼救,記得把責任推卸在我身上。”

賀芷點點頭:“我記住了,襄林姑娘你快些離開。”

襄林向外走了兩步,又頓步回過頭,朝她感激一笑,道:“多謝。”然後便拿起桌子上盛菜的托盤,開門走了出去。

在經過門兩旁的看守之時,襄林的心中飛快的晃過一抹不安,心跳也驟然亂跳起來。

好在她臉上戴着面紗,只将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并不能看清楚容貌。

看守的兩個侍衛,也大致掃了一眼蒙着面紗的襄林,并未看出破綻。

襄林暗自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腳步不疾不徐的向着樓下走去。

青蘿閣廳堂內,坐着幾桌客人,一個清倌人正在臺上緩緩撫琴,四周有小厮來往招待。

襄林一邊走下樓梯,心中一邊思索着如何理所當然的走出青蘿閣的大門。

她記得,鹿洵曾經交代過青蘿閣掌櫃,要好好看管住賀芷,既然這樣,想必她便不可以随心所欲的出入,若是硬闖,怕只會徒增麻煩……

看來,想要順利出去,還得再想個法子。

襄林正在思量間,身後樓梯上傳來一陣溫軟的女子笑聲:“江公子,你難得從江南來到洛城,也不在青蘿閣多呆幾日,只怕下回江公子再來,奴家已經尋到良人,嫁人了,沒法子再給江公子撫琴聽了。”

那男子容貌端正,衣衫十分的華麗,顯然是家境不錯的富家子弟,說出話來也是彬彬有禮:“洛城的清倌人,無論才藝還是樣貌,都絲毫不比江南的清倌人遜色,紅鳶姑娘,我們若是有緣,必然還會相見。”

看樣子,這個被稱為江公子的人是打算離開青蘿閣了。

襄林如此想着,腦中忽然生出個主意。

她退在樓梯的一側,給江公子和那位紅鳶姑娘閃開道路,待兩人走過她面前,她又提步小心翼翼的尾随在兩人的身後。

這樣一來,在旁人眼中,便俨然成了她和紅鳶恭送江公子離開青蘿閣的陣勢。廳堂的小厮,也就不敢上前來輕易阻止。

畢竟,迎送貴賓是一種墨守成規的有禮行徑,沒有人會加以阻攔。

青蘿閣的門口已經停了一輛高大的馬車,一個侍衛裝束的青年,掀起馬車的布簾,恭敬道:“少爺,請。”

紅鳶戀戀不舍看了江昊一眼,嘴角揚起溫軟的笑容:“江公子慢走,希望奴家和江公子有緣罷。”

江昊朝她微微颌首,正要上車之時,忽然注意到了一旁的素衣面紗女子。

他眼睛閃過一絲疑惑,還未開口發問,那素衣面紗女子便率先一步靠近過來。她來到他面前,略一施禮,故意壓低嗓音道:“賀芷有話,在此處說實在不方便,想跟江公子進馬車內說,希望江公子成全。”

紅鳶聽出她聲音與往日不同,但也只以為她是因為染了風寒,所以心中暗哼,諷刺賀芷這個小蹄子,表面裝得高清,行為上一點兒也不檢點!

“今早聽賀芷姑娘彈琴,确實很動聽。”江昊看她的一身素衣打扮,認出她是早上給自己撫琴的清倌人,緩緩一笑道:“既然此處不方便說,那就上車罷。”

這江公子看上去和善有禮,應該是個純良之輩,襄林相信心中的直覺,猶自賭了一把,上車坐定,車簾落下之後,便利索的将臉上的面紗摘下。

江昊身子一頓,有些詫異,睜大眼睛:“你……”

襄林生怕他會叫人驅趕自己下車,連忙解釋自己的意圖,像在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真誠道:“江公子莫怕,我并無惡意,裝作賀芷也是有苦衷。我遭歹人囚禁在此處的雅室,今日好不容易逃了出來。這青蘿閣四周都有他的眼線,還求公子救我,帶我離開青蘿閣。”

聽她這樣解釋,江昊的詫異的神情這才緩和下來。他退到軟榻上,偏頭打量眼前的女子。

他瞧着她容貌姣好,肌膚勝雪,指尖也沒有因長期撫琴而留下的薄繭,顯然并不是這青蘿閣的清倌人,又瞧她神情焦急,并不像是在騙人。

襄林緊咬嘴唇,睜着一雙杏眸誠摯的看着他。

靜默打量了片刻,江昊終于輕咳一聲,笑道:“初來乍到洛城,就遇到了英雄救美的機會。好,我幫你。”

說罷,他掀開窗簾,對紅鳶道:“勞煩紅鳶姑娘對掌櫃說一聲,我請賀芷姑娘出去喝茶。”

紅鳶與門口的小厮們面面相觑,這才反應過來,賀芷是禁止離開青蘿閣的,急忙驚道:“江公子!這可萬萬使不得!賀芷是不能離開青蘿閣的!”

然而,馬車已經飛快的行駛起來。

小厮們也慌了神,其中一個忙跑去禀明掌櫃,另外幾個急忙尋找馬匹,想要前去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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