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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穿過層層疊疊的綠葉,一點一點被吸進那雙深邃的眼眸,氣氛僵滞。
印象裏,這是姜槐第一次以強硬的口吻和簌簌對話。簌簌是沒錯的,她不知過往發生了什麽。想通此節,一下子釋然,面色緩和,露出明媚的笑。
冷漠被溫暖驅散,那個熟悉的阿槐又回來了。
蘇簌簌算是領教了心上人的另一面,不欲讓此事橫亘在兩人心頭化作一根利刺。她伸出手握住她修長的指節,溫柔道:“好阿槐,不惱了好不好?”
“沒惱。”姜槐揚起笑臉:“是我錯怪了簌簌。”
“那……咱們回禹州城就替阿瓷妹妹相看人選吧!婚姻大事輕慢不得,否則選了那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受苦的還是阿瓷。”
“相看人選?”不懂她為何突然提起此事,想到阿瓷的确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姜槐點頭:“好,等我和阿瓷商量商量。簌簌,哪天你有了喜歡的人,千萬別為我委屈自己,我不指望你這輩子替我擋在前面,若有合适的,你直言便是,我放你走。”
“阿槐是在趕我了?還是說,不想為我贖身了?”
“沒有的事。”姜槐緊張道:“你不要平白冤枉我,你待我恩情并重,我哪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
簌簌用力握住她的手,“阿槐,我信你。”
暮色四合。
雲瓷一覺醒來腦子昏沉,意識到身在何處,咬了咬唇,莫名有些羞惱。阿兄就這麽任由她睡在他榻上?她沒在夢裏喊阿兄名字吧?
門吱呀一聲響,看着妹妹倒在榻上糾結可愛的小樣子,姜槐心軟成一片,望了眼冰鑒內化得差不多的冰塊,走上前來,指腹從她小臉劃過,問道:“臉怎麽這麽燙?”
見是他,雲瓷低呼一聲埋進被子,眨眼把自己裹成粽子。
姜槐啞然。
幾年沒見,她家阿瓷竟養成了別別扭扭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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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着臉,醞釀好說辭,施行長兄的權柄:“阿瓷,起來。”
聽出她聲音裏的不容置疑,雲瓷乖巧的從被窩探出頭,把自己從胡思亂想裏拯救出來。姜槐彎腰為她穿好鞋襪,不解道:“躲什麽,和我生分了不成?”
話卡在喉嚨,沒敢瞪妹妹,她盯着雲瓷發間金釵,笑意輕輕淺淺的流淌開來:“雖然你長的好看,可也不能賴在阿兄床上別別扭扭不肯下來啊。女孩子舉手投足要大氣,莫要扭捏,學那小家子氣。”
雲瓷眨眨眼,很委屈,反問道:“阿兄你在說什麽,我哪有賴在你床上不肯下來?”
“那就當我冤枉你了,不過阿瓷,女孩子家……”
“當?不是當啊,阿兄分明冤枉我。”
“阿瓷。”姜槐認真道:“先聽我說。”
“……哦。”
半刻鐘後。
雲瓷臉上紅暈一寸寸淡下去,耐心聽姜槐說完,她輕擡下巴,跺了跺腳,越想越惱,忍着委屈道:“阿兄根本不明白女孩子的心,不僅冤枉我還教訓我,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麽?不想理你。”
“……”姜槐一度陷入自我懷疑——她家妹妹何時膽肥成這樣了?敢沖她跺腳,還不想理她?她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嗎?她說錯了嗎?她不疼妹妹嗎?她欺負阿瓷了嗎?阿瓷為何跑開了……
看着空蕩蕩的床榻,姜槐猛地回過神:阿瓷跑了?完了,她把妹妹氣跑了!!
花圃旁,等了一會兒不見阿兄來追,原本只是惱羞成怒的阿瓷這下真的惱了。
她沒想過在阿兄榻上睡,女兒家臉皮薄,她不明白,為何阿兄能針對此事一臉嚴肅的教訓她。
決定不理阿兄的雲瓷紅着臉往房間跑,想起阿兄俯身為她穿鞋的畫面,甜蜜湧上心頭。一會惱他,一會覺得他好,反反複複就連雲瓷都驚訝自己情緒多變。
為什麽,為什麽一碰到和阿兄有關的事,她反應就變得不正常?這根本不像她啊。
那沒有阿兄陪伴的時候,雲瓷是什麽樣的呢?
雲瓷認真想了想,眨眼,什麽害羞,什麽惱怒,統統不見了。頂着張神情寡淡的臉,清清冷冷地走了。
走出兩步,暗道:阿兄是瘸了嗎?怎麽還沒追上來!
再走出三步,疑道:阿兄不會真出事了吧?
想到阿兄可能會出事,雲瓷轉身朝主院走去。腳步邁開,腦子裏突然蹦出捧着書卷的小人兒提醒她:阿兄喜歡女孩子端莊。
于是雲瓷優雅娴靜的邁進主院,擡眸便看到阿兄不顧形象的抱着腳,呲牙咧嘴喊着痛,“阿兄!阿兄你腳受傷了?”完了,她不該詛咒阿兄瘸腿。
簌簌無語的白了姜槐一眼,對雲瓷道:“她啊,不知着得哪門子急,出門把腳崴了。”她神色難掩疼惜,頗為無奈:“阿槐,你是不是看我整日太閑了,三天兩頭受傷,讓我說什麽好?這下好了,不僅要熬參湯,骨頭湯也得備上了!”
“沒事沒事。”姜槐一臉歉意,“用不了喝那些,不就是腳崴了嘛,小事一樁。”她手下用力,咔嚓一聲,錯位的骨頭正回來了。
雲瓷聽得心肝顫了顫,悔不當初:“是我不好,我不該和阿兄任性,我如果不亂跑阿兄就不會受傷。”
見她眼裏含淚,姜槐無辜地和簌簌大眼瞪小眼,簌簌見她腳沒事,幹脆撂挑子不幹了:“你妹妹,你自己哄。”
姜槐嘿嘿笑了兩聲,“放心放心,我妹妹,我自己哄,我自己哄。”
“咳咳。”她清了清喉嚨,柔聲道:“不準哭。”
“……”雲瓷默默抹淚,“沒哭。”
蘇簌簌朝姜槐投去懷疑的眼神:你到底行不行啊?
行!哄妹妹再不行,八成就要廢了。
不好意思被人聽見,貼着阿瓷妹妹的耳朵不知說了句什麽,果然,雲瓷止了淚,簌大美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姜槐得意挑眉:看!
簌簌:有病!就沒見過這麽哄妹妹的!
明明沒成親,她卻隐隐覺得頭頂懸着一頂有顏色的帽子,再看姜槐,就恨得咬牙切齒,大袖一揮,走了!
“阿兄,還疼不疼了?”
“不疼了。”
雲瓷拿了跌打酒細心揉着她腳踝:“阿兄以後說什麽,我也不任性亂跑了。”
姜槐沒想到腳扭一下還有這效果,打趣道:“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
“那不是生氣。”
“那是什麽?”
雲瓷水潤潤地眼睛直直看着他,長長的眼睫毛仿佛撩撥到姜槐心坎,她笑:“阿兄如此不懂女孩子的心,是怎麽哄得蘇姐姐答應嫁你?”
“我沒哄她啊。”
“嗯?那是蘇姐姐主動要嫁阿兄的嗎?”小姑娘笑道:“那阿兄真的好厲害。”
享受着妹妹的崇拜,姜槐心裏樂開了花,謙虛道:“是你蘇姐姐人好心善。”伸手點了點她額頭,“那你能告訴我,你為何跑開嗎?”
雲瓷斟酌一番,決定将心意揉碎了講給她聽,耐心道:“我跑開不是因為生阿兄氣,是我不想讓阿兄以為我是個寡廉鮮恥的壞女孩。醒來發現躺在阿兄榻上,我有些羞惱,阿兄又不管不顧說了那些話,我臉皮薄,不想在這事上被阿兄指責,這讓我覺得……羞恥。”
“羞恥?!”姜槐傻了眼。
“不過,現在我已經原諒阿兄了,阿兄做什麽事我都不會再胡思亂想的,阿兄待我赤誠無瑕,是我誤會阿兄了。”
姜槐這會不僅腳疼,腦仁也疼了。所以……阿瓷妹妹到底在說什麽,她怎麽聽不明白?
“阿兄聽不懂嗎?”
姜槐抿唇,“你說明白點。”
雲瓷唇瓣輕啓,“我長大了,是快要嫁人的女孩子了,不是…不是能随随便便和阿兄抱着一起睡的年紀了。女孩子家到了這個時候心思往往會比以往重,阿兄是世所罕見的俊秀兒郎,該…該避嫌。”
簌簌義正言辭要求姜槐與妹妹避嫌時,遭到姜槐嚴詞拒絕。然而雲瓷一番話說完,姜槐只覺得頭頂一道天雷狠狠劈下來,劈得她欲哭無淚。滿腦子就一個想法——養大的孩子要和她避嫌了!
今天避嫌,明天嫁人,後天成為別人家的小媳婦,長此以往豈不是徹底要和她生分了?這怎麽可以?她不允許!
“啊?”雲瓷瑟縮着肩膀,咬着下唇艱難道:“不允許什麽?”
姜槐沒想到自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讪讪一笑,“沒什麽。”
雲瓷見他如此,大着膽子道:“如果……如果阿兄不想避嫌,我、我也可以……”
剩下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太羞恥了。阿兄怎麽還不明白!第一次對兄長生出抱怨,單純的雲瓷小姑娘深深地以為:她學壞了,她竟然嫌棄阿兄笨……
可是,還要人把話說得多明白?
就在她扛不住羞恥打算開溜時,姜槐終于大發慈悲的點點頭:“嗯,我明白了。”
小姑娘眼睛一亮,忍不住撫掌,“阿兄明白就好。”
姜槐憂愁道:“阿瓷思嫁了。”所以,才會想着和她避嫌。
雲瓷一臉見鬼地茫然,難以置信道:“阿兄在說什麽?”
思嫁?這、這和思嫁八竿子打不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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