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分道揚镳

天空裏烏雲密布,只有幾處透出些微光,帝女峰空氣無比沉悶,一場傾盆暴雨即将來臨。

“你是我兄弟,我怎麽會殺你,你到底瘋夠了沒有?”龍少戈低聲怒喝,一把揭開了冷星岚的骷髅面具,絲毫不理會正在腦海中叫嚣的游奇。

只見冷星岚眼角微微上挑,紫眸眨動之間妖異而邪氣,唇邊還挂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絕世魅惑的容顏竟令人無法挪開視線。

龍少戈看得癡住了,頓了片刻忽然氣憤道:“跟你說過不要戴面具,面具戴久了總有一天會迷失自己。你看你現在瘋瘋癫癫的,長得就跟個妖孽一樣,我都快不認識了!”

“還提什麽兄弟,我聽着就惡心!”冷星岚低喝一聲,閃電般出手扼住龍少戈的咽喉。忽然間,一陣凜冽的狂風拔地而起,粉紅色的櫻花瓣漫天飛舞。

“糟了!”游奇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氣,立即操縱龍少戈的身體,欲拔.出青龍劍刃來個回殺。不料握劍的手臂顫抖着無法動彈,都到了生死關頭,龍少戈居然還在抗拒他的操縱,這個心慈手軟的大傻瓜!

偏偏就在這時,龍少戈被冷星岚強制着擡起頭來,一片比劍刃還鋒利的花瓣,冷不防刺入了他那金棕色的眼瞳中。眼前忽然一片血紅,龍少戈不禁發出一陣沙啞的慘叫,緊接着又被對方一把反撲在地。

冷星岚一手按住龍少戈的胸膛,另一只手探向他左眼前,掌心浮現出一股黑色旋風,将那片染血的花瓣吸了出來,他頓時痛得捂住眼睛滿地打滾。

“知道痛,就對了。”冷星岚站起身來垂眸望着龍少戈,他掌心上空浮動着那片花瓣,花瓣四周正泛着七彩瑩光。隐約可以看清一個小人正坐在花瓣上,背後還生着一對透明的翅膀。

“這就是戰靈的靈體嗎?”他眼底掠過一絲冷光,猝然勾起五指,正準備用空靈之力絞碎飛靈,不料那團飛靈竟禦風飛了開去。他立即快步追了上去,可沒走兩步腳下忽然被什麽東西絆住了。

冷星岚低頭一看,只見小祭正死死抱着他的腳踝,用怨毒的眼神瞪着他道:“你這麽傷害少戈,傷害他對你的信任,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他擡頭望了一眼乘風歸去的飛靈,并不打算繼續追下去。因為飛靈只能寄宿在人體內,或者上古之森的聖樹之內,游離狀态的飛靈存活不了多久,尤其是被陽光照射後會立刻消失。

“後悔?”冷星岚睥睨着一旁滿地打滾的龍少戈,沙啞決絕道:“我後悔的是我曾經那麽相信他!”

聽到這句話,龍少戈忽然停止了掙紮打滾,透過鮮血淋漓的手掌望着那人。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被刺穿的不止是眼睛,還有他那顆赤子般熱忱的心。

“哈哈哈……”龍少戈忽然笑了起來,他終于意識到,冷星岚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對少年時的戀人說不愛就能不愛,對曾經患難與共的兄弟,說不信任就再也不會信任!

“我特地給你留了一只眼睛,就是要你親眼看着重要的人一個接一個死去,而你卻無能為力究竟是什麽滋味。”冷星岚說着俯下身來,一把扼住小祭的咽喉,粗蠻地将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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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傷害他,要殺要剮沖我來!”龍少戈緊張道,掙紮着從地上撐起了半邊身子。

冷星岚忽然冷笑起來,淩厲地逼視着龍少戈道:“呵呵,你憑什麽叫我放了他?那你當初為什麽不放過我,為什麽不放過我愛的女人,為什麽不放過我那無辜的子民?”

龍少戈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導致千萬奴隸在漠北被誅殺,他的确有莫大的責任。但他扪心自問,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冷星岚的事,這家夥到底遭遇了什麽事情,對他哪來這麽刻骨銘心的恨意?

正在這時,雪茶從占星塔門口走了過來,她舉起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一字一句道:“放了他們,不然我立刻在這裏自殺,誰都別想利用我!”

“你千萬別做傻事!”小祭掙紮道,胡亂踢打着四肢欲圖掙脫束縛。龍少戈也慌了神,想要說話卻被一口血痰嗆住,咳嗽不止。

冷星岚掃了雪茶一眼,凜凜道:“我可以放了他們,但你得乖乖跟我走。”

“我跟你走便是,你先放了小祭!”雪茶目光堅定,警惕地握着匕首走了過來。

“好。”冷星岚信手将小祭扔到龍少戈身前,垂着眼眸戲谑道:“反正你都變成小孩子了,充其量是廢人一個,姑且饒你一命吧。”

小祭匍匐在地上喘息着,蒼白的小手在石板上抓出一道道血跡。他從來沒有如此憎恨一個人,他發誓等他身體恢複後,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了這個男人!

冷星岚俯身拾起地上的骷髅面具,吹掉上面的黑灰,将它重新戴在了臉上。方才要不是龍少戈摘下了這尊者面具,沒準兒他還會幹出更喪心病狂的事來。

“這柄封魂劍我收了。”冷星岚說着拔出石縫間的青龍劍,回頭不屑地望了龍少戈一眼,“從今以後你沒有戰靈附體,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打敗我,我會在西界等着與你決戰的那一天,到時我會把這柄劍還給你。”

話畢,冷星岚便對一旁的雪茶伸出手來,似乎是故意做給龍少戈看。雪茶愣了一愣,然後在他手心上狠拍了一巴掌,不屑道:“我自己會走,用不着你牽着!”

“別走……”龍少戈掙紮着爬上前去,伸手抓住了雪茶潔白的裙擺。

雪茶眼神一顫,強忍住眼淚不回頭道:“別追過來了,我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明明誰都保護不了卻還要故意逞強,真是難看死了!”

龍少戈的目光瞬間黯淡下去,收回手掌一拳狠狠砸在了石板上。她說得沒錯,他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他簡直恨透了自己的無能!

雪茶緊緊咬住嘴唇,加快步伐跟随冷星岚離去,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群塔之間。

風越來越大,天際傳來隐隐雷鳴,零碎的雨點已經落了下來。雨滴落在滿是鮮血的臉頰上,龍少戈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撐着黑傘的素衣女子從雨霧間走了過來,将傘舉到了龍少戈和小祭頭頂。龍少戈嘴角忽然咧開一個無力的笑,每次他重傷的時候,似乎總能遇到這個溫柔的素衣女子。

“你怎麽總是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哀嘆了一聲,不久前,一個神秘的白發男子抱着小祭去西府找她,并将她一并接到了星臨宮上來,這便是她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三日後。

夕陽下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綠色,森林裏的樹木都是千年古木,枝丫交錯,密密層層,陽光很難射到地上。那難得漏下的一點陽光,就像色彩鮮豔的昆蟲一樣,在蒼苔和淺草間幽幽爬行。

不經意間,雪茶忽然淚流滿面,一股久違的親切感湧上心頭。記得奇奇說過,上古之森才是她真正的家鄉,她曾和她的雙生兄弟在此生活了上千年。可為什麽她會失去記憶,堕落為梵世的凡人,她的雙生兄弟也不來尋找她?

“奇奇,你在哪兒?”雪茶望了望自己空空的懷抱,每次她和奇奇失散後,無論相隔多遠它都能找到她。可自從幾日前在帝女峰上失散後,奇奇竟然遲遲沒有來找她,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此時,冷星岚正斜背着破刃走在雪茶身前,那挺拔的玄衣背影肅殺無比,在薄薄的暮光裏看來,猶如一把剛出鞘的劍,決絕,冷硬。

來這裏的路上,雪茶并不是沒有想過逃跑,但對方心思太敏銳,她的一切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任她耍盡花招都沒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一路走去,暮色時分的森林裏一片深寂,神秘莫測。傳說上古之森是人族的死亡禁地,但他們進來這麽久,并沒有遇到什麽古怪的事情。

“我累了,歇會兒吧!”雪茶說着便找了塊岩石坐下來,用手輕輕捶打着自己的小腿。

冷星岚便抱臂靠在一旁樹幹上等她,大概是因為之前的經歷,他的話并不多,整個人都透出一絲冷冽。

“我餓了,還有吃的麽?”雪茶明顯是在拖延時間,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麽,總之不情願就這麽跟對方去西界。

冷星岚便指着不遠處的一棵果樹道:“那棵樹上好像有果子,要不給你摘點來充饑?”

“好啊,你快去!”雪茶興奮地擺手指使道,不料冷星岚伸手憑空一抓,三個紅色野果便自己飛到了他手中。

雪茶頓時一陣瀑布汗,她還差點忘記了這個家夥會空靈術,最擅長隔空縱物。而且他一路上都不吃東西,頂多就喝點泉水,她甚至在懷疑他是不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冷星岚信手把野果扔到雪茶懷中,她悻悻地癟了癟嘴巴道:“這一路上盡吃些野果子,我都吃膩了,不然你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水潭,抓兩條魚上來烤着吃怎麽樣?”

“你還是省省吧,我烤魚很難吃。”

雪茶便拍拍屁股站起身來,用手肘搭在對方肩上,故作妩媚地沖他擠了擠眼睛道:“那人家想吃嘛,你看你飛天入地的無所不能,抓兩條魚算什麽嘛,是不是?”

冷星岚淡淡掃了她一眼道:“我猜你娘肯定是晚上生的你吧,因為晚上正好有個醜時,你看你都這麽醜了,就不要醜人多作怪了。”

“嫌我醜?就你長得帥,你他娘的帥得跟死人沒兩樣!”雪茶氣得直翻白眼,她長這麽大,走到哪兒不是人見人愛,這還是她頭一次遇到說自己長得醜的人,而且還是一本正經的說她長得醜!

“人醜不能複生,還請節哀順變。”

“你!”雪茶登時氣賭得慌,這個戴着骷髅面具的王八蛋,這一路上要麽不說話,一說話準能噎死她。

“我不管,我就要吃魚,死活都要吃!你不給我捉魚吃,姑奶奶我今晚就睡這兒了!”雪茶說着便一屁股往草地上一坐,撒潑似的跺起腳來。

冷星岚于是走到雪茶跟前,垂眸警告道:“待會兒給你烤了魚,你要是不吃的話,我就把你給吃了。”話罷他便轉身去找水潭去了,雪茶也起身拍拍裙子跟了過去。

尋了一炷香的功夫,冷星岚還真找到了一片幽綠色的水潭。于是他蹲在水潭邊,将手伸進水中靜靜感受着,察覺到一絲細微的動靜,掌心裏便立刻長出血曲之刃刺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雪茶蹑手蹑腳地走了過來,用樹枝撩着一個灰不溜秋的東西,冷不防地朝冷星岚後背甩了過去。

冷星岚自然察覺到她又在耍花樣,他雖然頭也不回,但後腰上卻赫然綻出一條血曲之刃,彈指間便将那東西一分為二。

聽到奇怪的嗡嗡聲,他這才詫異地回頭一望,成千上萬的馬蜂正朝他狂湧而來,愣時氣得兩眼都在發青!

“哈哈哈!”雪茶得逞地大笑了起來,撒腿就跑,她就算準了自己把馬蜂窩甩過去,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削成兩半。

此時夕陽即将沉沒,一陣強勁的晚風掠過樹頂,整片森林立刻蘇醒了,清脆響亮地喧嘩起來。

雪茶撒歡似的在森林裏狂奔起來,身姿快得就像一只穿林而過的白兔,她嫌裙擺太長跑起來礙事,便一把将長長的裙擺撕掉随手一甩。

這時候,只聽得一聲悶雷般的咆哮聲,伴随着樹葉的沙沙聲,一只金色巨獸忽然當空跳落。雪茶吓得急忙剎住腳步,只見那巨獸獠牙狹長,體型高大似虎,背後竟還長着一對黑色的巨翅。

那飛虎獸沖她嘶吼一聲,張開巨翅猛撲上來。雪茶還沒來得及拔腿,那血盆大口便到了她頭頂咫尺之處,獠牙下的涎水都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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