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艱難

打開相冊集，第一張，就是完完整整的全家福。

江耐的眼睛驟然睜大了。

在那張全家福上，父親英俊，母親賢淑，他與哥哥分別立在父母旁邊，哥哥清貴矜持的抿唇笑着，而他笑的沒心沒肺。

這是他每每在午夜夢回中，乞求卻又回不去的美好過往。

顫抖的翻開一頁，是他小時候的照片。

一頁又一頁。

直至他年歲漸長。

他的小學畢業照，初中畢業照，以及以往的證件照，竟然都在裏面。

“……我從來沒有給過江雲霄。”

“你的大哥一直在默默的關心着你。你抗拒他的存在，拒絕他出現在你的生命裏，他就從此在你的生命裏消失，可是，他還是在記挂着你。”

“如果他怪你，他不會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你的一切，不會一直給你留着房間，裏面的衣服随着你身量漸長，每隔幾個月就換新衣服……”

“這十一年裏，他每一天，都在等你回家。”

“你覺得，他還在怪你嗎？”

“這麽多年了，找個時間回去看看他吧。”

大課間的時候，容晴雪又準時出現在了後門。

正在做題的游禾禾聽到了後排的聲音，略略側頭看去，心底略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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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年的事件中。容晴雪其實并沒有做錯什麽，她只是聽從了江耐的命令跳下去，逃跑了而已。

當時她才不過7歲，她沒有回頭，其實也是做了正确的判斷。

如果她沒有逃走，那半暗無天日的半個月內，怕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情啊。

可是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江家遭受了這樣的變故，江耐同時也與容晴雪劃清了界限。

這些年來，容晴雪一直跟在江耐的身後，自從上了高中之後，鳳陽外國語所有學生都知道她容晴雪喜歡江耐，可是江耐卻對容晴雪不假辭色，只是因為她也是那段想要刻意忘記的過往之一。

只要看到她就會想起那件可怕的事情。

游禾禾之前不知道前因後果，如今知道了，心底多有唏噓。

這一次，容晴雪走進教室，大膽坐在她在旁邊的時候，她認真地看着，“我們聊一聊吧。”

多少年了？江耐從未主動這樣說話。

容晴雪的眸子裏震驚無比，面容姣好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類似于怔忪的表情。

她吶吶開口，幾乎懷疑自己在夢裏：“好。”

……

兩人出了後門，去了走廊盡頭，高高瘦瘦的人影與嬌小可人的身影站在一起，無數個頭嗅到八卦的滋味，都探了出來。

游禾禾扭頭掃視一眼，全都縮了回去！

皇甫多急得不得了，“這可怎麽辦？江耐移情別戀，小皮筋兒知道了，豈不是要氣死了？”

耿鵬飛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我是不是沒跟上什麽節奏，你現在已經知道小皮筋兒是誰了？”

皇甫多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怎麽就說出來了？

“不管小皮筋兒是誰，江耐都不能移情別戀！你說這耐哥不開竅倒也罷了，一開竅怎麽遍地開花呢？現在女人緣好的不得了！”

站在旁邊的郭侃覺察到了一絲異樣，“不對勁兒啊，你怎麽好像很想撮合小皮筋兒和耐哥，還好像知道了粉皮筋兒是誰？到底發生了什麽？快告訴我，有什麽事情你一定在瞞着我們！”

皇甫多嘴硬地說，“沒有！什麽都沒有，我不知道！”

幾人瞬間把皇甫都給圍了起來，慘叫聲笑鬧聲陣陣傳來。

……

走廊邊，游禾禾認真地對容晴雪說，“你這些年一直跟着我，僅僅是因為喜歡嗎？當年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用再苛責自己。”

泛着紅暈的臉頰瞬間蒼白起來，容晴雪死死地咬着唇，半晌，終于鼓起勇氣擡眼看江耐。

“不僅僅是因為愧疚……當年，我想要逃命，其實……”

她垂了垂眼，微微嘆了口氣。

其實當年怎樣，并不重要了。

當年，她其實并沒有跑多遠，她看到了絡腮胡和刀疤臉将江耐和江雲霄抓了回去，可是她沒有勇氣跑出來。

她害怕了……

當他們離開之後，渾身濕透打着冷顫的她站在路中央，攔住了第一輛車。

車燈明亮的光打的她睜不開眼睛，她卻絲毫沒有後退。

她想要，救他們。

大雨沖刷了所有的綁匪的痕跡，是容晴雪報出來的消息，推動了辦案的進程。

“這些年，我只是喜歡你而已。”

“我知道，你依舊還會拒絕我，但是，我喜歡你而已。只要你沒有找到喜歡的人，那麽我就會一直等你，等你回頭，等你看到我。”

一向高傲無比的容晴雪這樣坦誠吐露着心跡，游禾禾一時間有些踟蹰，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不是想接受容晴雪的表白的，她對女生也不感興趣……她只是想，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容晴雪也不該再折磨自己。

就在這時，一個嬌小身影懶懶地走到游禾禾身邊，游禾禾一愣，江耐什麽時候來了？

江耐：“他的答案已經告訴你了，你自己看手機吧。”

什麽手機？

兩個人都愣了。

容晴雪快速的拿起手機，只看了一會兒，眼圈瞬間就紅了。

她仰起頭看着游禾禾，“我不相信，這是假的對不對？”

什麽假的？她不知道！

江耐給容晴雪發了什麽？

游禾禾皺眉看向江耐。

江耐不耐煩地對容晴雪說，“你都看到短信上發的什麽了，還站在這裏幹什麽？”

容晴雪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半晌，容晴雪撞開游禾禾，直接哭着走了。

游禾禾：“……”

“你到底給他說了什麽”

江耐無辜地說：“沒什麽啊？”

“那為什麽容晴雪立刻就哭了？”

江耐懶洋洋地眯眼，看向游禾禾：“沒什麽，只是告訴了她答案而已。”

游禾禾：“……”

算了，擺明了油鹽不進。江耐耍起來流氓無奈，沒人能招架住。

她看到容晴雪跑到樓下，撞進了趙與墨的懷中。

趙與墨身姿挺拔，風光霁月，他輕輕地把容晴雪摟在懷裏，輕聲安慰着什麽。

微風吹過，這一幕無比的養眼。

游禾禾嘆為觀止，沒想到校草趙與墨和校花容晴雪，竟然真的有奸情。

江耐靠在走廊上，“別擔心了，有人安慰她。只是因為不想理她，現在我把事情說開了，以後不會來糾纏你了。”

游禾禾隐約感覺到什麽，“你想通了？”

一聲輕聲的“嗯。”

他嘆了一口氣，慢條斯理地剝開棒棒糖，放在嘴中含糊的說：“想通了，什麽都想通了。”

游禾禾：……

總覺着，這話別有深意。

……

接下來的幾天，游禾禾忽然覺着趙與墨對自己的态度有些微不可見的變化。

各科老師進行講課之後，實際上趙與墨就不再來五班幫忙了，兩個人也只是校園裏遇見。

按照江耐之前與趙與墨勢如水火的關系，游禾禾也沒有多跟趙與墨來往。

誰知道幾天趙與墨竟然巴巴地找來，說：“我敬你是個漢子。”

游禾禾：？？？

“等等，趙與墨，你這是什麽意思？”

趙與墨：“之前我覺着你沒心沒肺，總是拖着晴雪，現在我知道了，其實你只是從沒有愛過。你幹脆利索地拒絕了晴雪，我只是覺着這是你應該做的……但是你……”

他一言難盡地看了看江耐，微嘆一聲：“算了，我知道讓你給容晴雪說出實情不容易，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艱難的路，只能祝福你了。”

游禾禾：？？？

喂，別走，說清楚！當時江耐到底給容晴雪發了什麽信息！

裏面到底說了什麽！

什麽選擇了艱難的路！

周末是游禾禾固定每周去江雲霄家的日子。

就在她學習完今天的任務準備出門的時候，接到了江耐的電話。

電話中江耐沉默半晌，最終只是說，“你等我一下、”

游禾禾心頭若有所感，輕聲說：“好。”

10分鐘之後，游禾禾下樓，在樓下見到了緊繃着臉的江耐。

他背脊挺直，明顯在戒備着什麽，可是游禾禾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問，只是極為自然地說，“你準備說是家訪嗎？”

“诶？”

什麽？他眨了眨眼。

“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游禾禾。”

……只能這樣了。

兩人一人開了一輛共享單車，騎着往江耐家裏去。

……

江雲霄依舊沒有出來迎接。

游禾禾輕車熟路的到一樓敲了敲房門，江耐若無其事、吊兒郎當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眯着眼睛看着。

門被打開。

他聽到游禾禾輕車熟路地對他哥哥說，“大哥，我回來了。”

而江雲霄雖然淡漠，卻輕聲答應，随後問他最近的學習情況。

游禾禾與江雲霄兩人就這麽拉着家常，聽的江耐的眼睛漸漸瞪大了起來。

……這怎麽可能呢？

她竟然能跟江雲霄這麽和平的相處？

忽然之間，游禾禾告訴他的話與眼前的場景交織彙聚在一起。

他驀然覺着，眼睛裏有些發澀。

游禾禾推着江雲霄出了房門。

江雲霄對着江耐微微點頭，“游老師辛苦了。”

淡漠的笑意斂去了眸中的若有所思。

江耐像是被吓了一跳，“唰”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略有些拘謹地說，“不辛苦、不辛苦。”

江雲霄微微一愣，又打量了一下江耐。

“我不太方便，那天家長會的時候本想與游老師多交流一下，看游老師這麽受歡迎，只能先行離開了。”

“聽阿耐說過游老師，游老師深受學生愛戴，我親眼所見，這才明白所言不虛，游老師是個真正的好老師。”

江耐第一次有些發窘，他還沒聽過江雲霄誇獎過他。

即便是現在他的誇獎對象本該是游禾禾。

游禾禾看着兩人的對話，驀然的，竟然覺着江耐有些緊張。他站着，身體發僵，不像是來家訪的，倒像是過來彙報工作的。

校霸大哥緊張？還真是沒想到。

她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輕輕一拍江耐，兩人坐了下來。

管家正在上茶，而江雲霄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兩人的互動，眸光微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