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顧哥,剛剛謝謝你……”
我尋聲望過去,看到一張楚楚可憐,嬌若芙蓉的面孔。
方才拍攝室內鏡頭,設計有一群宮女從我身前走過,眼前這女孩不小心被裙子絆了下,差點摔倒,我不過基于本能扶住了她。下了戲,我也沒有放在心上,不想她自己跑過來謝我了。
我沖她溫和一笑:“舉手之勞而已,下次小心些。”
她臉頰微紅,笑容怯怯的,像只初生的小鹿。
“嗯,我下次一定會小心些的!”
我将視線重新移回劇本上,過了會兒覺得身前仍有人,擡頭一看女孩竟然還沒走。
我看她欲言又止,主動問她:“還有什麽事嗎?”
她咬了咬唇:“顧哥,我以後有演技上的問題,能來請教你嗎?”
我演技在這劇組都快墊底了,自己都沒學明白呢,實在不知道有什麽可以教她的地方。
只是她這幅樣子,多少讓我想起顧霓。
雖然顧霓和我差了沒幾歲,但比起妹妹,我更拿她當女兒。現在我們總是吵架,關系是沒有小時候那樣親密了,可打斷骨頭連着筋,她要是有什麽事求我,我一定也會答應的。
我們是這世間彼此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的軟肋。
“可以吧……”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出口時卻變成另一番模樣,“不過我懂的也不多,你可別問太高深的問題。”
女孩腼腆地笑了笑:“好。”
她說她叫楚腰,這名字實在特別,我來回确認了好幾遍,最後她比着自己的腰給我看:“你看我的腰是不是很細?所以才叫楚腰的。”
這個圈子裏,很多人都會取藝名,有的藝名甚至還是經過大師開光做法,集齊了天地靈氣的,我還是第一次遇見拿身上特點當做藝名的。
不過的确十分新穎奇特,讓人印象深刻,說不定是個能紅的名字。
楚腰走後,雯雯靠過來小聲與我八卦:“棠哥,你可離她遠一些喲,劇組裏上到導演,下到燈光,都快被她撩遍了。這丫頭野心不小,當心跟你玩倩女幽魂。”
我啞然失笑:“倩女幽魂是個什麽說法?”
雯雯一本正經教我:“就是學聶小倩,表面清純無辜,撩你沒商量,其實是要坑害你這個單純心善的柔弱書生呀!”
我卷起劇本敲了敲她那充滿奇思妙想的小腦瓜:“你怎麽知道我是寧采臣,不是黑山老妖?她撩我,我就一定要上當嗎?你把男人當什麽了,萬能插呀?”
雯雯捂着額頭小聲嘀咕:“我看多得是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你不上當,總有傻子會上當的。”
拍電影這事兒,特別是國內拍電影,時間規劃得再好,也難免遇到超時工作的時候。超時了你還不能抱怨,畢竟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你抱怨了,就好像成了故意刁難,耍大牌似的,會落下不好的口碑。
江暮席宗鶴那樣的超一線都不會說,我這種勉強夠到三線的小演員,就更沒資格說什麽了。
為等一場戲,在邊上苦候一兩個小時都是輕的,像那些跑龍套的群演特約,往往都是一整天一整天的等,實在困了,就在牆角沒有人的地方湊合躺一躺。
這晚的戲,我已在旁等了兩個小時,那邊卻還在布置燈光道具,看樣子還有的等。
我實在悶得慌,與雯雯說了聲,便去外面抽煙了。
等抽完一支煙,想着順便把膀胱裏的存活放了,擡腳往廁所走。
片場條件有限,廁所也是搭建的十分簡陋,藍色的塑料外牆,男左女右并列排成一排,離着兩米遠就能聞到裏面的騷味。
一個劇組的,擡頭不見低頭見,走哪裏都有一定概率撞見。
我一踏進男廁所的門,就見着席宗鶴站在小便池前,他聽到動靜,側臉看了我一眼。我瞬間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就這麽退出去,只好走到與他隔着兩個池的小便池前,開始放水。
“你的戲份過兩天是不是就拍完了?”
我手一抖,差點尿到鞋上。
“咳,是啊。”我本來就是臺詞不多的男配,等到上映,能有十五分鐘的戲份,我都已經謝天謝地了。
這部戲,說到底還是以席宗鶴與江暮為主展開的故事,就連駱蓮,說得好聽點占了個女主的名頭,其實也不過是個花瓶角色。
我尿完了,正要拉拉鏈,忽地感到後頸壓上來一股氣息。
“你是先走,還是等我一起回去?”他說話間,呼吸全都吹在我的脖頸以及耳廓上。
我小小戰栗了下,汗毛都要豎起來。他靠得實在太近,幾乎貼在了我的後背上。
要不是他沒有什麽更近一步的動作和言語,我簡直要以為他是想在廁所跟我來一炮了。
“你想我等你嗎?”我轉過身,鼻尖對着他的下巴。
他似乎垂眼看了我片刻,我以為他要吻我,他卻只是退了半步,轉身往外走去。
“不用,你先走。”
我抿了抿唇,有些厭煩他這樣暧昧又若即若離的态度。
快走幾步,我擋在他身前,扯出一抹柔情蜜意的笑來:“還是我等你吧,我看這幾天天不好,像要下雨的樣子,你腿可能要痛,我怎麽舍得把你一個人丢在這兒呢。”
席宗鶴不在意道:“也不一定需要你,我有方曉敏在。”
方曉敏可伺候不了你。
冬天的雨季,席宗鶴是最難熬的,寒風從每個毛孔透進骨頭裏,仿佛無時無刻有把要命的锉刀,在他骨頭縫裏锉磨。他現在還沒嘗過那種滋味,才會這樣無所謂,要是他嘗過了,我怕他哭都來不及。
“那我就等你結束一起走了。”我不管他,自說自話決定下來。
我轉身往外走,剛出門,就與一道從遠處跑來的粉色身影撞到了一起。
我條件反射摟住對方的腰,免她摔倒之苦,待站穩了一看,這冒冒失失的姑娘原來是楚腰。
她仍穿着宮女的衣服,臉上妝發齊全,似乎也在候場等戲。
“顧哥,對不起……”她看到我,臉都漲紅了,“我有些急。”
姿勢原因,我們身體相貼,她近乎是撲在我的懷裏,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胸前柔軟的觸感。
我趕忙松開手,讓她起來。
“當心一些。”
楚腰手忙腳亂站好,似乎這才看到了我身後的席宗鶴,一時害羞地臉都快熟了。
“席先生……”她低着頭叫了聲席宗鶴。
然而席宗鶴并沒有回應她,甚至懶得看她一眼,仿佛只當她是塊不起眼的擋路石子,不輕不重撞了下我的肩膀,頭也不回往前走了。
我摸了摸被他撞過的肩膀,輕輕嘆了口氣。說不定在他心裏,我也是塊擋他去路的讨厭石子。
楚腰被他這樣漠視,臉由紅轉白,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她長得頗具古典美,倒的确有聶小倩那樣清純與妖嬈并存的美感。
“我先走了。”我說了聲,也不看她,追着席宗鶴去了。
還好席宗鶴走得并不快,我終是在倉庫門口追上了他。
“怎麽不等等我?”我從後面去拉他的手,被他不耐地甩開了。
我握了握五指,仍舊追上去:“別走這麽快嘛。”
“你有暖玉溫香在懷,來追我做什麽?”
我一愣,腳步稍有停頓,又很快趕上。
“暖玉溫香怎麽及得上你?”我笑道,“你這樣,我都要以為你在吃楚腰的醋了。”
他一下剎住腳步,差點害我一頭撞上。
他轉過身不可理喻地看向我:“你倒是挺有胡言亂語的天賦,怎麽不去當小報記者?”他冷嗤一聲,“做演員浪費了。”
他語氣冷硬得就像塊捂不暖的冰,也不知他對我哪兒來那麽大的敵意。
那一晚席宗鶴沒再理我,甚至連眼神都不與我接觸。
與他相反,楚腰被我兩次“搭救”,為了感謝我,給我送來了酸甜的糖果,還與我探讨起了她演技上遇到的一些問題。
雯雯對她不怎麽待見,防她就跟防賊似的。楚腰卻毫無所覺一般,與我照常談笑自如,完全不受影響。
她的确是個很有想法的姑娘,但她真的找錯人了。
收工坐車回酒店時,已是淩晨兩點。
這個時間,大多數上班族都已熟睡了。每個行業都有每個行業的不容易,拍戲雖然掙得多些,但也絕對不是躺着就能數錢的職業。
雯雯和方曉敏在他們各自樓層下了電梯,與他們告別後,電梯裏只剩我與席宗鶴。
電梯一路上行,我們誰都沒出聲,整個氣氛都很壓抑靜默。
等終于到了頂樓,他先出了電梯,自顧往前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盯着他的背影,見他開門進屋,忙從後面欺上,厚着臉皮擠進了他的房間。
“你……”他像是驚呆了,睜大眼瞪着我。
房門緩緩合上,自動落鎖。
我将他抵在牆上,捧住他的臉,稍稍踮起腳:“我不要軟玉溫香,我只要你。”
不等他回答,我便吻上了他的唇。
他起先還抵抗兩下,等吻得深了,身子熱了,他的呼吸也亂了起來。
雯雯說得對,這世道,多得是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嘴上說不要,身體卻騙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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