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怎麽回事呀?”

“她不是說她看到了嗎?難不成她在撒謊不成?”有人看着陸寶棠這幅倉惶到不知所措的模樣, 擰着眉低聲議論道, “可是為什麽呀,她不是陸家人嗎?為何要扯起這樣的慌?”

“恐怕是因為她的母親了。”有人低聲說道。

這話一出,衆人倒是都有些反應過來了, 他們這些世家名門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秘密, 何況王氏被收了管家大權, 這也算不得秘密,想來這位陸三小姐是嫉恨這位陸五夫人拿了侯夫人的管家大權。

心懷怨憤。

才會想出這樣一個陰損的計策。

“這也太過分了!”

“她怎麽能這樣?!我們是相信她才會以為這事是陸五夫人的錯, 要不是陸五夫人聰明, 恐怕今日就要遭了大罪了, 那我們豈不是都成了幫兇?!”

剛才那些說蕭知狠毒, 說她心機深沉的一衆人此時紛紛站在她這邊,開始指責起陸寶棠的過錯了,她們如此義憤填膺倒也不是因為蕭知,恐怕更多的是覺得自己被陸寶棠當槍使,丢了臉面。

這才一個個, 赤紅着臉, 瞪大眼睛, 死死盯着陸寶棠。

陸寶棠本來就因為柳從元承認了那番話而變得手足無措,此時被這麽多人看着,更是怕得臉都白了,腳步不住往後退, 可她身後就是樹木, 脊背貼着樹幹, 竟是一步也退不了了。

原本以為有她和那個丫鬟唱雙簧,這事一定十拿九穩。

誰能蕭知那個死女人還能找出這樣的破綻,逼得那個柳從元不得不承認。

完了。

死定了。

陸寶棠能夠察覺到衆人落在身上的視線,帶着厭惡、嫌棄、憤恨,方才落在蕭知身上的那些目光,此時盡數落在了她的身上,比剛才尤甚,她畢竟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哪裏瞧見過這樣的陣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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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方才玩得要好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拿厭棄的目光盯着她。

至于那些長輩。

她們臉上的表情雖然沒有那麽明顯的厭惡,但也是各個雙眉緊皺,一副不贊同的樣子,想到今日來時母親同她說得那些話母親說,要她好好表現,一定要注意儀态,注意言行,時刻都要表現出名門閨秀的樣子。

今日來參加崔相壽辰的大多都是京中最有名望的世家。

如果能得到這些貴婦人的青眼,日後她擇選起夫婿,自然會方便許多。

可現在——

她完了,徹底完了。

如今人證物證确鑿,她那個謊言不攻而破。

“我”

“不是”

“我不是”

百口莫辯。

何況她本來就不占理,又怎麽可能把一通歪理說清楚?張口說了好一會,卻連一句話都扯不清楚,眼見不遠處望着她直皺眉的陸承策,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忙抹幹淨臉上的眼淚。

走上前,拉住陸承策的衣袖,小聲哭道:“哥哥,你幫幫我。”

陸承策抿着唇,沒有說話。

他本來只是跟過來看看,卻沒想到此事竟然會牽扯到自己的胞妹,想到剛才那些人的話,想到阿棠的表情,陸承策那雙劍眉攏得越來越深。他低頭看着陸寶棠,良久才沉聲問道:“阿棠,先前你可是說謊了?”

“我——”

陸寶棠張口想說,可想到自家哥哥的性子,又有些不敢。

倘若哥哥知道她是故意扯謊的,一定會不管她的,到那時,她就真的完了,心裏怕得要死,手抓着陸承策的袖子怎麽也不肯放松,可嘴巴裏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我想,阿棠并不是故意的。”

陸寶棠立刻回身,便見崔妤正朝她走來。

崔妤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見她看過來便安撫似的露了個笑,然後握住她的手,同陸承策對站着,看到眼前這個豐神俊秀般的男人,她心裏就跟小鹿亂撞似的。

不過她向來僞裝慣了。

此時縱然心下情緒再高漲,臉上也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清和樣子,就跟個知心大姐姐一樣,握着陸寶棠的手,同陸承策說道:“剛才阿棠快我們幾步過來,可到底離得遠,陸夫人和白姑娘争執的時候,恐怕她眼花瞧錯了也不一定。”

說完。

她又看向陸寶棠,語氣溫和的說道:“阿棠,你說是不是?”

“啊?”

陸寶棠呆呆地看着崔妤,看到她那雙溫柔又清亮的杏眼,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似的,忙點頭道:“是,是我看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嗚嗚嗚,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

“你呀,日後可不能再這樣糊塗了。”

崔妤似是無奈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後又同她說道:“你還不快去同你家五嬸嬸道個歉?你今日可差點就害慘她了,好在你五嬸嬸深明大義,一定不會同你這個小輩計較的。”

兩人這一番話,讓原先非議不斷的一群人也都停下了聲音。

其實她們心裏也都明白,這件事絕對不會這麽簡單,可人家都這麽起頭了,又是現在正當紅的長興侯府,又是在崔家的地界,她們又哪裏好在說什麽?不過心裏的不滿肯定是在的。

日後回去也肯定要叮囑幾聲,莫再同陸三小姐,哦,還有那位白姑娘來往。

這兩人年紀都不大,可心思卻一個比一個還要壞。

不可過于交涉,更不堪為世家婦。

崔夫人不滿自家女兒今日如此殷切,可她心裏知曉個中緣由,不想丢了阿妤的臉面,也不想這件事再這麽糾結不清下去,雖然還是忌憚陸重淵的脾性,但想着那位陸五夫人是個溫柔好說話的。

便也上前,打起圓場:“既然是這樣的話,小棠,你快過來同你家五嬸認個錯。”

說完。

她又帶了些長輩的嚴厲語氣,“日後你可不能再這樣了,若是心中不察不明的事,切莫說得如此果斷,可明白了?”

仿佛生死關頭走了一遭。

陸寶棠現在乖巧的很,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應和了崔夫人一聲,她就把臉轉向蕭知,看到這個她讨厭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有些不甘。

但想到自己的處境。

她還是咬牙,低頭,乖巧的道起歉,“五嬸,是我錯了,是我看花眼。”

“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言辭懇切。

真是生平頭一次面對蕭知這麽乖巧。

崔妤見陸寶棠說完,也幫着說了一句,“陸夫人,阿棠都認錯了,您就原諒她吧。”

她們說話的時候。

蕭知不曾講過一句話。

她就坐在椅子上,縱使身上有傷也端直着脊背,那一身儀态是半點毛病都挑不出差錯,裙角随風飄揚着,露出上頭用絲線繡着的精致牡丹。

她把手壓在膝蓋上,一雙桃花眼縱使不笑,也常添幾分笑意:“為什麽?”

縱使聰慧如崔妤,此時聽到這一番話也有些怔忡,愣愣擡頭,吶吶道:“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什麽?

“為什麽我要原諒她呢?”蕭知看着崔妤,笑着又重複了一遍。

她說話的時候很溫柔,聲音也是一派好聽的南腔,就跟江南水鄉裏握傘出行,素手拂霧的美人一樣,可偏偏說出來的話卻讓不少人都怔住了,他們以為事情既然都已經這樣起頭了,那麽這位陸五夫人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肯定會從善如流的原諒陸寶棠。

誰讓他們是一家人呢。

更何況,陸寶棠還有個做侯爺的爹,做世子的哥哥,以及王家。

卻是沒有想到蕭知會說出這樣的話。

崔妤也是愣了一番,良久才回過神,柔聲答道:“崔夫人,阿棠也說了,她是看花了眼,她年幼不知事,您又何必——”似是無奈一般,看着人嘆了口氣,“咄咄逼人呢?”

自從答應過蕭知讓她處置後,陸重淵便未再說過一句話,此時聽到“咄咄逼人”四個字卻沉下了一張臉,他架在膝蓋上的手一頓,可不等他開口,就被蕭知按住了手背。

轉頭看過去。

蕭知并沒有看他,她仍是望着崔妤的方向,眼中的笑意越深,臉上的表情也越發溫和,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派模樣卻沒有讓圍觀的人放松,反而給人一種喘不過來的感覺。

“咄咄逼人?”蕭知看着崔妤,一字一句地重複道。

好一個高尚的崔妤。

好一個明辨是非的崔家大小姐。

她以前怎麽就瞎了眼,沒有看出她這張溫柔面具下藏着的假仁假義呢?她咄咄逼人?剛才她被這麽多人圍攻,被她們指責,被她們謾罵。

他們這位崔大小姐又做了什麽?

如今竟然說她咄咄逼人。

真是好,好極了!

眼見崔妤和陸寶棠還有陸承策三個人站在一道,仿佛一家人似的,蕭知心裏那股子隐藏下去的暴戾陡然就升了起來,他們看起來還真是相配呢,一樣的讓人惡心!

不過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顧珍了。

以前的顧珍若是碰到這樣的事,絕對是二話不說就直接翻臉。

而今。

她縱然再厭惡也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只是說出來的話,過于薄涼了一些,“崔小姐這話,真是有意思啊。”

“陸夫人——”開口的是崔夫人。

不等她說完,蕭知便擡手攔了她的話,好脾氣的說道:“崔夫人且聽我把話說完,再想想如何攔我也不遲。”

她都這麽開口了,旁人自然不好多言。

蕭知便繼續看着崔妤說道:“崔小姐身為主家,先是不顧是非黑白,不問緣由,只拿我家三小姐瞧見了的話便把罪名定在我的身上,如今是非黑白都已查清,卻又頒扯出這樣的話,要我去原諒一個無端害我的人。”

她越說。

崔妤的臉就越白。

她想辯駁,想開口,可蕭知這番話說得沒有一絲錯處。

她的确是這麽做了。

兩片紅唇輕微蠕動一番,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

蕭知見她這般,臉上表情未改,眼中的笑意卻冷了下來,襯得她眼角那粒朱砂痣也添了幾分冷意,“恕我直言,崔小姐這般做法,實在是太過偏頗了一些。”

“但凡今日出事的是其他人,又或者是崔小姐自己,我敢問崔小姐一句,你是否也會寬宏大量,原諒一個差點毀了你所有的人?”

“我——”崔妤張口想說,她想說“她會原諒其他人”,可不知道為什麽,在蕭知這樣的注視下,她竟然覺得臉皮火辣辣的,竟是半句話都沒法往下說。

蕭知見她這般,無聲嗤笑道:“若是不知曉舊情的,恐怕以為你同我們三小姐才是一家人,而我這個五嬸才是外人。”

“所以崔小姐才這樣偏頗呢。”

話音剛落。

崔夫人臉色一變,忙道:“陸夫人慎言!”

崔妤也變了臉色,就連先前一直不曾說話的陸承策也輕輕擰起了劍眉,他皺着眉看着蕭知,似是想從她臉上打探出什麽,可那張笑臉依舊,卻是一絲一毫也瞧不出。

事情鬧到這種地步。

他這個哥哥不管如何都得出面了。

往前邁出兩步,朝陸重淵和蕭知拱手一禮,“五叔,五嬸,此事我心中已清楚,不管阿棠是有意還是無意,五嬸的确是因為她的緣故才蒙受這些不白之冤。”

“等回去,我自會帶她向祖母請罪,該怎麽罰就怎麽罰,絕不姑息!”

話到這。

看了一眼身側的崔妤,見她小臉蒼白,雙目含淚,略皺了皺眉,又道:“只是還請五嬸不要誤會崔小姐,她身為主人家,需要兼顧的事太多,難免有疏漏之處。”

誤會?

好一個誤會?!

倘若先前蕭知只是厭惡,只是惡心,那麽此時是真的被陸承策這番話,被崔妤這般作态,惡心的要吐出來了。

她整個人身形緊繃,小臉也繃得緊緊地,就連那只手也輕微地抖動起來。

這番模樣,別人不察,她自己不察。

可陸重淵卻看了個真真切切,他不明白蕭知是怎麽了,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此時卻像變了個人一樣,皺着眉看着她,見她神情越來越沒法平穩,他抿着唇什麽都沒說。

可原先被她握着的手卻反握住她。

仿佛在安撫她不平的情緒似的,他輕柔又包容地撫着她的手背。

手背上的熱度傳過來,蕭知怔怔地看向身邊人,眼見陸重淵的面容還是平日那副淡漠的樣子,但眉宇之間那抹擔憂卻藏也藏不住,像是真的被他撫平了情緒。

蕭知合了合眼。

等她再睜開的時候,心底那股子暴戾的情緒已經恢複如常了。

“只要崔小姐日後不再如此偏頗,有失公允,我自然不會誤會她。”蕭知語氣平平地說完這番話,便未再開口,只是神情淡淡的望着崔妤的方向,你不是深明大義,你不是菩薩心腸,你不是清白高尚嗎?

那我就要打破你所有的僞裝!

她知道崔妤這麽殷切是因為什麽緣故,也終于明白陸寶棠和王氏這陣子的異樣是因為什麽了。

很好。

不着急。

有些賬,她一個個算。

至于陸承策——

蕭知袖下的手一動,她轉過目光,朝那個站在原地,又變得沉默寡言的男人看過去,她不知道陸承策知不知道崔妤的心思,不過她也不在乎了,這個曾經被她視若神明的男人,這個曾經她以為可以共白頭的男人。

在她心中已經死了。

她和他從今以後以後,恩斷義絕,再無舊情可念。

置在膝蓋上蜷曲緊握的手有些發涼,可被陸重淵握着的那只手卻很溫暖,深深吸了一口氣,蕭知未再多言,也未再把目光移向陸承策一寸,轉身朝陸重淵看過去。

同他說:“五爺,我們走吧。”

事已至此。

她已無需再做什麽,無論是白盈盈,還是陸寶棠,她們都落不到什麽好了。

大概是察覺出蕭知那綿軟話語中的疲憊,陸重淵以為她的傷勢加重,自是未再多言,應道:“好。”

原本是想抱着人離開的,可此時此地,人數衆多,他雖然無所謂,可身邊這個小女人恐怕不願,便囑咐如意,“好生扶着。”

“是!”

圍觀衆人見他們過來,自是紛紛讓開步子。

陸承策看着朝他走過來的蕭知主仆,在看到蕭知略有些異樣的腿腳時,不知道為什麽,竟是忍不住朝她伸出了手,似是想扶住她一般,可指尖只是觸及一片細膩的衣角,那人便已經走遠了。

“等下。”

蕭知走到一處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她看着人群中的蘇信,想到剛才他那副言之鑿鑿、義憤填膺的模樣,便覺得好笑,轉身面向他,笑容滿面,可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冷若冰霜。

“蘇公子。”

她喊他,“剛才你說眼見為實,如今你可有別的話要說?”

蘇信臉色發白,張口卻吐不出一句話。

蕭知倒也無需他開口。

她收回視線,然後把目光轉向其他人,一個個的,都看了一遭,然後脆生生地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是古話,可這世上,還有許多事并非眼見就為實。”

如她的父母。

如陸重淵。

“煩請大家日後再碰到這些事的時候,多思多想,莫再因為旁人的一言二語,就斷人罪過。”說完,蕭知也未再理會這一群人,只是轉身看了眼,因為她停下也跟着停下的陸重淵,走過去握住他的手,笑了下,“我們回家。”

陸重淵看着她臉上明媚的笑,想到她剛才說得那番話,心裏有些少有的柔和。

他任由她握着,良久,輕輕“嗯”了一聲,也露出一抹笑,很淺,轉瞬即逝,“我們回家。”

他們旁若無人的離開,未再理會身後事。

其餘人因為蕭知的那番話,面露羞愧,各個低頭不語,唯獨陸承策,他不知道怎麽了,眼看着兩人離開的身影,心下竟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好像。

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地流失。

***

剛回到侯府。

陸重淵就連忙讓人去把李大夫請來了。

李大夫也算是養在五房的,随叫随到,兩人剛坐下,還沒一盞茶的功夫就抹着額頭上的汗過來了,看到坐在床上的蕭知,又看了眼坐在輪椅上的陸重淵,他有些鬧不明白這兩位主子是誰受傷了。

陸重淵擔心蕭知的傷勢,見他過來就冷聲說道:“過來給她看看。”

“是是是。”

李大夫應道,他一邊把背着的醫箱放在一旁,一邊問道:“夫人,這是怎麽了?”

看了眼身邊仍舊黑着臉的陸重淵,蕭知輕輕咳了一聲,才低聲說道:“不小心拐了一下,崴到腳了,沒什麽大事。”

陸重淵一聽這話,就重重哼了一聲。

什麽不小心,什麽沒什麽大事,剛才他在車上的時候就查看過了,不僅扭了腰,腳還腫得厲害,想到剛才如意說得話,她也真是不怕死,要不是柔韌性好,就她那般動作,恐怕幾個月都下不來床。

他這麽一聲冷哼。

倒是把李大夫吓得魂飛魄散,連替人診察的動作都停下來了。

“五爺~”

蕭知見他又生氣,忍不住伸出小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拉了一下。

陸重淵沒有什麽反應。

又拉了一下。

陸重淵陰沉的神情逐漸有些龜裂,卻還是沒有說話。

等到第三下的手——

陸重淵終于忍不住,他伸手握住她拉着袖子的手,轉過頭看着她,嗓音沉沉地說道:“坐好。”

“哦。”

蕭知乖乖的坐好,倒是沒再躁動了,任由李大夫替她檢查,因為剛才在車上,陸重淵替她把崴了的腳弄正了,現在倒是沒那麽疼了,不過腳腕還是腫的厲害。

“沒傷到骨頭,等回頭敷點藥就好了,不過這半個月,夫人盡量還是少走動。”

“啊?”

蕭知有些猶豫,“可我每日還得去外廳聽那些管事回話呢。”

“讓他們過來。”

陸重淵語氣平平地說道。

“什麽?”蕭知詫異地看過去,似是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等到陸重淵又板着臉重複了一遍才愣愣道:“可是你不是最不喜歡吵鬧了嗎?”就是因為陸重淵不喜歡吵,她才把辦公的地方放在外廳。

陸重淵沒說話。

倒是李大夫看不過去,笑着說了一句,“夫人,五爺是在擔心您呢。”

“啊?”

蕭知一愣,繼而看着陸重淵有些泛紅的耳尖才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來,她彎着一雙月牙似的眼睛,同人說道:“五爺,謝謝你。”

“多嘴。”

陸重淵紅着耳朵別開視線,沖李大夫低斥一聲。

李大夫這會倒也不怕他,笑着留下了藥膏,就告退了。

等他走後。

蕭知原本是想喊如意進來伺候,沒想到陸重淵十分自然的拿過藥膏,擡了她的腳搓揉起來,大概是因為馬車上已經有過一遭了,此時她雖然心裏有些別扭倒是也沒拒絕。

任由陸重淵替她揉着藥膏。

好一會,她才看着陸重淵輕聲問道:“五爺,你還在生氣嗎?”

說完。

不等陸重淵開口,她又道:“我不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可那會事态緊急,我要是不這樣,摔下水的就是我了,到那個時候,我可真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真的等到柳從元出現。

她跟他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任憑她舌燦如花也說不清楚。

“你即便不這樣,也沒事。”陸重淵低着頭,一邊小心翼翼地替她揉着紅腫的腳腕,一邊沉聲說道。

蕭知楞道:“什麽?”

陸重淵擡頭,看着她:“我說,你即便不這樣做,即便真的掉進水裏,即便你真的跟他衣衫不整,也沒事。”

“為什麽?”

男子不是都格外注意這些嗎?

雖然她和陸重淵沒有夫妻之實,但說到底,她也是他的妻子,要是她被其他男人救了,傳出去多難聽啊?

“因為——”

陸重淵握着藥膏的手有些收緊,可望着她的目光,卻未曾移開一寸,“我會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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