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馬車裏。

如意看着坐在對面的蕭知, 心下是有些疑惑的。

自打主子和世子爺說完話, 出來後就變成這幅樣子了,不說話,也不笑, 就靠着馬車閉着眼坐着, 沒有她想象中的高興和激動, 反而眉宇之間萦繞着一抹數不盡的怨恨,身上的氣勢也變得十分凜冽。

到底, 發生了什麽?

原本主子和世子爺得以相聚, 必定是十分開懷的。

那麽剛才在屋子裏的時候, 主子和世子爺到底說了什麽, 又或者世子爺和主子說了什麽?

紅泥小爐上煨着的茶水已經煮開了。

如意沏了一盞茶水,放在閉眸不語卻拳頭緊握的蕭知面前,輕聲道:“主子,茶開了,您先喝一盞茶吧。”

蕭知沒有說話, 甚至身形沒有絲毫變化。

她仍舊閉着眼靠着馬車, 纖細又白皙的手指放在豔麗色的牡丹裙上, 緊攥成拳,像是在強忍着心中的恨意和悲憤一樣。

車輪壓過地面,傳來沉重的轱辘聲。

而她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開口, 聲音很輕, 像是從喉嚨底發出來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先前哭過一場的緣故,都有些嘶啞了,“你知道,剛才哥哥和我說了什麽嗎?”

如意聞言,忙接了話:“什麽?”

“他說——”

蕭知睜開眼,目光定定地望着如意,沉聲,“永安王府遇害不是其他人所為,而是龍椅上的那位,我嫡親的皇伯父做的。”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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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先前在屋子裏,蕭知的不敢置信,失聲尖叫一般。

如意此時也是一樣的。

外頭車夫只當出了什麽大事,忙“籲”了一聲,拉緊馬車的缰繩,問道:“主子,怎麽了?”

蕭知語氣平平地回了一句:“沒事,你繼續趕你的車。”

那車夫雖然心有疑惑,卻也沒有多問,輕輕應了一聲便繼續揚起馬鞭趕起了車。

而此時的如意也已經晃過神來,可她臉上的慘白還沒有褪去,就連神情也帶着驚愕和不敢置信,許久,她才低聲呢喃道:“怎麽會這樣?”

這段日子。

她跟主子私下也沒少猜測。

想着是誰同王爺有舊仇,這才會費盡心思,構陷王爺。

卻沒有想到真相會是這樣的。

“主子,為何會這樣,為何”如意喃喃道。

她不明白,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是這樣的,陛下和王爺是同胞兄弟啊,怎麽,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蕭知望着她,大概是傷心過頭了,又或是認清了那些人的面目,此時她心裏再無悲憤,唯有怨氣與恨意,以及湮滅不掉的怒火,可她面上的表情卻是平靜的。

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平靜。

“中宮擔憂哥哥有一日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所以和龍椅上的那位一同想出這樣一道法子,永絕後患。”蕭知語氣平靜地說道。

她如今已不再稱呼皇伯父、皇伯母,也不再稱呼太子哥哥了。

雖然哥哥同她說,此事太子亦是無辜的,甚至在所有人都畏懼天子勢力不敢提起永安王府的時候,唯有太子,一直都在請求重審當年的真相。

可若不是因為他

若不是因為他!

哥哥又如何會被那些人所忌憚?永安王府又如何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那張清麗小臉上的平靜神情有一瞬變得龜裂起來,可很快,她又忍住了,前幾日才修繕過的指甲還有些毛糙,壓在手心裏的時候很疼。

她甚至還感覺到血絲從手心裏冒出。

沒有去看。

也不想去看。

有時候疼痛會讓人變得更加清醒,更加冷靜。

馬車晃晃蕩蕩的。

大概是行到了一處颠簸地。

蕭知垂眸,看着茶案上那盞沉沉浮浮的茶水,她伸手,修長的指尖落在茶盞邊緣,虛虛繞了一個圈,又開了口,“那你又知道,在這件事情中,你那位好姑爺又擔當了什麽角色嗎?”

姑爺?

如意怔怔地望着蕭知,難不成這件事,姑爺竟然也是知情的?

她的臉色唰得一下就變了。

如若姑爺是知情的話,那他

“他——”蕭知的手咻然收緊,雙目緊閉,回憶起之前在屋子裏和哥哥的那番對話。

【“我的探子說,龍椅上的那位拿整個長興侯府威脅他,讓他親自檢舉父王。”】【“他同意了。”】馬車歸于平地,也已經變得越發平穩了。

可蕭知雙肩微顫,小臉緊繃,卻是一副随時都會倒下去的模樣,她雙手撐在茶案上,咬牙切齒地盯着那盞茶水,沉着嗓音,嘶聲低吼道:“為了他的家人,為了他們能得以平安,選擇放棄我的父母。”

在說出“放棄”兩個字的時候。

她那張臉上湧現出了一抹極致的悲傷,以及無盡的恨意。

其實也沒什麽好不能理解的。

人都是自私的。

陸承策為了他的家人,做出這樣的事,并不稀奇。

但她心裏還是有恨,有怨。

這種恨意讓他恨不得拿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戳進陸承策的胸口,把她承受的千般痛苦全部賦予到他的身上才好。

他的家人是人。

難道她的父母就不是了嗎?

他明知道她的父母是無辜的,明知道這一切都是龍椅上那位的陰謀,卻還是選擇抛棄公道,抛棄真相。

選擇成為一個劊子手。

蕭知想起從前。

那個時候陸承策剛入錦衣衛,但凡經他手的案子,都會被他查得一清二楚,斷無冤案可言,整個京城都贊揚他,甚至私底下還有人稱他為“陸青天。”

她曾經問過他,“無咎,你為何要選擇這樣一條路?這條路又苦又累,還不讨好,你明明可以和其他人一樣,襲爵,走一條封蔭的陽光大道。”

那會,他是怎麽同她說的呢?

他說,“我選擇走這一條道,是因為想要還很多人一個公道,一個真相,這世道艱難,我想盡自己一份力,想要這世上再無冤案。”

可如今他又做了什麽?

他抛棄了他的理想,親自成了一把刀,一個權力争鬥中的劊子手。

“主子”

如意握住蕭知的手,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斑駁的淚痕,她張口想說些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只能一個勁地握着她的手,不住地掉着眼淚。

蕭知望着她,沒有哭,可她先前卻哭了很久很久。

剛知道真相的時候,知道陸承策所為的時候,她先是呆坐了許久,然後是嘶聲吶喊,猶如一只受了傷的小獸一樣,掙紮着,哭叫着,哭得喉嚨都啞了,哭得心都要碎了。

而今。

她已經沒有一滴眼淚可以掉了。

伸手。

握着一方幹淨的帕子,輕柔地替她擦拭着臉上的淚水,“哭什麽?”

她同如意說。

“不要把自己的眼淚浪費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如意咬着牙,用力抹幹淨臉上的淚,等到再也掉不下一滴眼淚,看着蕭知,低聲問道:“主子,您打算怎麽做?”

她打算怎麽做?蕭知想到先前哥哥同她說的那些話,他說他會洗清父母的冤屈,去還父母一個真相,他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尤其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她就是顧珍。

這個世道的人重鬼神,也畏鬼神。

若是讓他們知道她死而複生,必定會畏懼于她,而畏懼到了一定的點,就會讓她處于危難之地。

哥哥他,讓她好好活着。

只要活着就夠了。

可她怎麽能夠什麽都不做?

馬車停下。

車夫在外頭恭聲禀道:“五夫人,到家了。”

蕭知掀開一角車簾往外頭看去,眼看着這個熟悉的地方,小臉冷冷的,紅唇也跟着緊抿成一條直線,以往,她雖然恨過陸家一些人,但也從來沒想過做什麽。

而今。

她咬着牙,沉聲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陸承策不是要家庭和睦嗎?

他不是誓死都要保護他這些家人嗎?為了保護他這些家人,甚至連真相公道,誓言都不顧了。

很好。

很好。

那就讓她來攪亂這一池安寧,攪亂這個被他保護起來的長興侯府,讓他,讓整個長興侯府都永無安寧之日。

***

半個月後,陸家五房的書房。

時日已到了五月上旬,天氣驟然就變得溫熱起來,大家都換上了輕薄的夏衫,而窗戶外頭也是一派春柳紅花的,十分好看。

陸重淵如往常一樣端坐在椅子上,他手裏握着一本書翻看着,身後是依舊默聲伺候他的慶俞,而身前半蹲着照例來替他診治的李大夫。

李大夫半蹲在地上,卷起他的褲腳,看了一回他的腿,嘴裏笑道:“看起來比以前好了很多,也不知夫人是打哪兒學來的手法。”

他雖然能夠施針壓制住五爺身體裏的毒素。

但五爺身患腿疾不常走動,久而久之,縱然日後毒素可以減輕,但小腿也會變得萎縮起來。

也虧得有夫人每日替五爺按上一回。

這雙腿才不至于變樣。

“說起來,今日夫人怎麽不在?”李大夫有些奇怪道。

以前每回診治,夫人都會陪在五爺身邊,時不時問上一句,今日怎麽都快診治完了,夫人也沒出現?話音剛落,他餘光瞥見五爺握着書頁的手收緊,就連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沉寂了幾分。

他心下一驚。

難不成這兩位是吵架了?那他現在可真是老虎頭上捋須了。

也不敢聽人回答。

李大夫輕輕咳了一聲,替人卷下褲腿,又重新給人蓋了一回毯子,然後自顧自說道:“藥方還是跟以前一樣,每月再施三次針,對了”

後頭說的是大事。

他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很多,“前陣子,我請我師弟去外頭尋訪其他名醫,他說,他曾在洛陽附近看到過柳老先生的身影。”

“柳老先生?”一直不曾說話的慶俞,驚聲道,“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柳老先生柳述曾經也是太醫院的掌院,他醫術高超,尤其是一手自創的梅影針更是出神入化,可就在太初十五年,他替宮中一位妃子診治的時候,因誤診致使這位妃子身死,被當今陛下褫奪官職,打入天牢。

三日後,于天牢中毒身亡。

這是京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可如今。

這個死人怎麽又複活了呢?

“我這位師弟曾經有幸得過柳老先生的指點,不會看錯的,只可惜”李大夫說起後話,不免嘆息,“師弟在洛陽城遍尋許久也未再找到他的蹤影。”

李大夫望着陸重淵的腿,沉聲道:“若是能找到這位柳老先生,那五爺的腿一定可以痊愈!”

向來沉穩的慶俞此時聽到這繁華,再不複往日,激動道:“五爺,您聽到了嗎?!那位,那位柳老先生很有可能還活着。”

“只要我們會遭到他,那您”

“您,您就可以站起來了!”

陸重淵雖然沒有說話,但若是觀察細微的話,還是可以從他的臉上看出一抹些微的激動,他握着書冊的手收緊,喉嚨卻似被人掐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

或許是太過激動了。

這才說不了話。

陸重淵緊握着手裏的書,垂眸看向自己的腿,這雙腿曾經行過萬裏路,而今卻一絲感覺都沒有。

不會疼。

也走不了路。

不是沒想過法子,以他的勢力,就算把天底下所有的名醫都找過來也算不了什麽大事,可無論是宮裏的太醫還是民間的名醫,所有人看到他這雙腿的時候。

都只是搖頭。

然後留下一句,“若是那位柳老先生還在就好了。”

經此大半年。

他早已不抱希望。

斷了也沒什麽不好的。

反正他本來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廢人,就這麽待在這四方院落,一方天地之下,也沒什麽不好的。

可雖然心中是這麽想的。

但心裏總歸還是有一抹期望,一份期待,期待着自己有一日可以重新站起來。

而如今,如今有人親自把這份希望重新捧到他的面前,和他說,“你有機會重新再站起來。”

若說不激動?

這是不可能的。

沒有人想永遠坐在輪椅上,行坐都得靠其他人,他向來驕傲,又怎能允許自己借由他人的手?

“屬下這就找人去尋那位柳老先生。”慶俞收斂臉上的激動,沉着嗓音說道。

手掐着自己的膝蓋,陸重淵沒有攔他。

等到慶俞和李大夫先後出去,陸重淵仍舊沒有擡頭,坐在輪椅上,低頭沉默着,他那兩片彎翹又濃密的睫毛在軒窗外頭太陽的照射下,投落成兩片陰影。

他轉頭。

看向落在西邊軒窗下的一只美人花瓶中。

那裏插着幾株桃花,是前幾日蕭知親自替他摘的。

他曾經應允過要陪她去看桃花。

若是他的腿好了,就可以牽着她的手一同走在桃林之間,她若是累了,他還可以背她,他還可以帶着她去騎馬,他年少時曾經四處飄蕩,知曉這京中有無數處美景。

他若是能站起來,若是

就可以帶着她一處處觀賞。

兩刻鐘後。

慶俞回來,他臉上的情緒已然變得沉穩,可那雙眼中卻還流露着幾絲激動,進來的說話,他看到端坐在輪椅上的五爺,雖然還是沉默着沒有說話,但還是能看出他今天的心情是很好的。

想必五爺得知這個消息也一定很開心。

臉上不禁浮現出一個笑。

走過去,同人道:“五爺,事情已經辦妥了。

陸重淵此時已經恢複如常,聞言也只是淡淡“嗯”了一聲,想起蕭知,他翻書的動作一頓,問道,“夫人呢?”

“夫人她——”

慶俞聽到這番話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如實答道:“夫人今日又出門了,至今還沒有回來。”話說完,察覺到五爺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他沉吟一會,低聲問道:“可要屬下派人出去看看?”

這段日子,夫人出門的次數實在是有些多了。

陸重淵抿着唇,沒有說話,他修長的指尖落在書頁上,眼皮微擡,朝桌子上擺着的糖果盒子看去,這是半個月前,蕭知給他帶來的,如今吃了已有小半。

他能夠察覺出蕭知這段日子的情緒是有些不對勁的。

開懷有之。

怨恨有之。

尤其是夜裏,她半夢半醒之間,嘶聲的哭叫。

她很不對勁。

而這種不對勁,已經延續快有半個多月了,比以前還要來得明顯。

慶俞一直不曾聽人答,便又輕輕喊了他一聲,“五爺?”

“不必。”

陸重淵收回落在糖果盒子上的目光,繼續低頭翻起了書,“她若想同我說,總會說的。”

她若是不想。

他這樣遣人跟着,反倒惹她不快。

“還有——”

陸重淵伸手撫向自己的膝蓋,停頓了一瞬,才繼續說道:“柳述的事,先不要跟她說。”

他知道蕭知比他更在意他的腿。

若是說了。

人不在,或是沒成功,反倒讓她空歡喜一場。

“是。”

***

而此時位于千秋巷的一處民宅內。

如意守在外頭,屋子裏沒有開窗又緊閉着門,使得光線有些昏暗,可還是能夠看到幾個人的身影。顧辭坐在右邊的位置上,而蕭知此時卻伏在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懷裏。

她先前已經哭了一場,這會眼眶還紅得厲害。

頭發花白的老者正是柳述。

柳述是今日才回來的,一路長途跋涉,風塵仆仆,原本是想來和顧辭商量夏國的事,卻沒想到推開門竟然瞧見一個陌生的少女。

就在他變臉,以為顧辭出事的時候。

這個陌生的少女竟然直接朝他跑來,撲到了他的懷裏。

看着懷裏的少女。

見她已經停止哭泣,柳述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他這個徒兒以前最是堅韌不過,如今卻哭成這幅樣子,有些憐惜的撫了撫她的頭,道:“未曾想到,你竟有此機緣。”

死而複生的事。

他以前也只是在一些志異精怪的小說裏看到過。

說完。

他一邊撫着她的頭,一邊又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好了,哭得跟個小花貓一樣,還不去洗把臉?”

蕭知紅了臉,倒是也沒有說什麽,點了點頭,就起身往外走去。

由如意替她打水洗面。

顧辭和柳述望着她離開,眼中都是一樣的溫柔,等看不見她的身影後,兩人才收回目光。

“老先生辛苦了。”顧辭替人倒了一盞茶,“讓您老人家如此颠簸,實在是”

“好了,我們之間就不必再說這些了。”柳述擺了擺手,示意無事,“當初若不是王爺,我也活不到現在,如今永安王府出事,我也只能盡自己所能。”

“當初徐妃一事,本就與您無關。”顧辭嘆道,“父王也只是不想牽連無辜的人。”

說起舊事的時候,兩人沉默了一會,又過了一會,柳述喝了一口茶,等到喉嚨漸潤,這才同人說起夏國的事,“我此次去夏國,發現夏國的情況也不妙。”

早在柳述回來的時候,顧辭就已經猜到了。

夏國一行,若是柳老先生能得見外祖父,回來的時候決計不會是這般風塵仆仆的樣子,他心下隐約能猜出一些夏國的情況,只是具體如何卻不得知。

抿着唇,他低聲問道:“可是外祖父出事了?”

“去年,你外祖父得知你母妃一事,一氣之下就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就中風了,這段日子,朝政皆由”柳述望着顧辭,沉聲道:“晉王看管。”

“怎麽會是晉王?”

顧辭驚訝道:“夏國早就選了儲君,外祖父出事,理應由代王看管才是。”

晉王是庶出。

而代王與他的母妃都是正宮嫡出,也是外祖父最為疼愛的兒子。

難不成

顧辭臉色發白,就連撐在桌子上的手也握成了拳頭樣子,“舅舅他”

“代王出事了。”柳述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我在夏國打聽過,說是代王有一日醉酒,輕薄了一位新進宮的後妃,被旁人抓了個正着。”

顧辭一聽這話,拍案站起,厲聲道:“混賬!”

他很少有這樣動怒的時候,更別說這樣口出惡言了,沉着一張臉,雙手緊握成拳負于身後,“舅舅心性溫和,自從舅母去後,更是不近女色,沒再納過一個女子。”

“他怎麽可能”

柳述望着他,語氣沉沉地說道:“傳言那個後妃和仙逝的代王妃極為相似。”

“什麽?”顧辭吶吶。

許久之後,他像是失魂落魄似的,重新坐了回去,“我不信。”

縱然事實如此。

他亦不信。

柳述也不信,可有些事,世人已信,便很難扭轉乾坤,如同永安王府的事,所謂的證據确鑿蒙蔽了世人的眼,又如同當年的他,被人構陷,成了宮廷争鬥中的廢棋。

嘆了口氣。

他那張臉因為太過悲憤的緣故,終于顯現出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老态。

“長卿,你打算如何?”他轉頭看向顧辭,問道。

顧辭聞言卻遲遲不曾說話,他靠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良久才睜開眼睛,說道:“我要去一趟夏國。”如今大燕已沒有可以輕易信任的人了,想要洗清冤屈只能從夏國入手,何況如今外祖父和舅舅形勢危急。

無論如何。

他都必須去一趟。

“可你的身份”

柳述皺眉,“要出去談何容易?”

顧辭手握成拳,聲音沉重,“再難,也得一試。”總不能在這邊坐以待斃。

“老先生”顧辭還要再說,目光卻看到站在外頭的蕭知,她原本臉色因為團聚還噙着的笑容此時像是僵住了一般,他心下一驚,聲音也有些收緊,“阿蘿,你你都聽到了?”

想到前些日子和阿蘿說的。

【“哥哥以後不會再離開你了。”】

【“哥哥會陪在阿蘿的身邊,永遠保護你,不會再讓我的阿蘿受苦了。”】而如今。

他卻要遠赴夏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顧辭溫潤清雅的臉上露出幾絲為難和悲苦,他嘆氣,似是還想再說,卻一個字都發不出。

坐在一旁的柳述也是一樣的表情。

屋子裏一下子變得沉寂起來,最後還是蕭知率先開了口,“哥哥,你去吧。”她走過去,握住顧辭的手,小臉上重新露出一抹笑,“我知道這一趟,哥哥非去不可。”

無論是為了父王母妃,還是為了外祖父和舅舅。

這一趟。

哥哥都必須去。

顧辭看着眼前這張強撐着的笑臉,眼眶微紅,他伸手覆在她的頭上,嘆道:“阿蘿”

蕭知笑了笑,沒再說話。

倒是柳述又提起一句,“可如今城門看守嚴謹,長卿又怎麽能出的去?”

蕭知抿了唇。

須臾——

她似是下定決心一般,沉聲道:“我有辦法。”

***

夜裏。

蕭知回到五房。

晚飯已經上齊了,陸重淵如同以前一樣等着蕭知回來,耳聽着外頭傳來的幾道聲音,他翻着書頁的手一頓,擡頭看去。果然沒過多久,門就被推開了。

蕭知穿着一身輕薄的夏衫打外頭走來。

她沒有讓人進來伺候,甚至關上了身後的門。

然後。

她一步步走到陸重淵的面前。

大抵是察覺出她的不對勁,陸重淵合起手上的書,問道:“怎麽了?”

“五爺——”蕭知蹲在陸重淵的跟前,迎着他詫異的目光,握着他的手,良久,才開口,“我可以相信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呀。

帶着老公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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