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将隕
不少将士都為欽罕王的絕世美貌驚嘆不已。
唐月柔的豔是柔弱而低沉的。欽罕王的美卻淩厲而霸道, 那雙碧色眼睛看到哪兒,仿佛哪兒就會升起綠色火焰、化作灰燼。
阇耆國将領為她的決定而不甘地怒吼:“我們的欽罕王, 怎麽可以與即将成為階下囚的人成婚!”
“不能放過這只猛虎!殺了他!”
“殺了他們!殺進雲中城去!”
阇耆國群情激憤,叫喊聲震耳欲聾。
欽罕王用眼神冷冷壓下衆人的怒吼,昂首俯視被圍住的馮辟疆等人, 微微一笑:“看見了嗎,我的每一個部下都恨你們入骨, 只要你答應我,所有人都能安全離開, 雲中城再也不會有人死在我阇耆國的刀下。”
馮辟疆默不作聲。
阿師那和菩提摩輕聲對他說:“這太侮辱人了!不能答應她!”
莊中月也在一旁反對:“她不過是看中你的美色,要是你真的與她成婚, 過個幾年等你色衰愛弛, 雲中城照樣會陷入危險。這不是長久之計。”
“老子才不會色衰,要衰也你先衰!”
馮辟疆氣憤不已,這一個個的都來勸自己不要答應欽罕王是什麽意思, 自己看上去是那種委曲求全的人嗎?!
其他士兵則扭頭望着他,即使是不畏死的戰士,在有了生的希望後也不想白白送命。
唐月柔看着他沉默如山的背影, 柔腸百轉, 痛苦不堪。
他跟随大将軍戍守邊疆, 護衛百姓是他的職責, 而答應欽罕王的求婚,是能減少死傷的唯一方法。或許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應她的念頭……
她不敢想下去,明明那麽不舍, 卻松開了他的手。該做什麽樣的決定,讓他抛開自己好好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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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把她的手握緊了。
“我馮辟疆,只知戰,不知降!你要是看得起我,就放其他人離開!再和我談這些!至于談不談得攏,就要看你能不能打敗老子!”
這番話氣勢逼人,令處于優勢的阇耆國将領都不由膽寒,俨然忘了雲中城已危如累卵、馮昊命懸一線。
欽罕王面色微變,自己不敵天狼,而馮辟疆在萬軍之中取了天狼性命,兩人之間實力高低已經見了分曉!
他要的結局,無非是保住其他人的周全,然後他一人獨自應對這千軍萬馬,不死不休!
欽罕王笑了:“那就回你的雲中城去,等着我來攻吧!”說着,她大手一揮,所有死士讓開一條道。
“欽罕王,請慎重考慮!他可是馮昊培養出來的,很有可能會絕地反擊!”将士們紛紛跪地請求。
欽罕王沒有說話。
“那就來吧!”馮辟疆洪聲回答,狠狠地剜了所有阇耆國将領一眼,天地間仿佛風雲驟變。
又下起了雪。他轉身帶領衆人穿過萬軍。
唐月柔連夜疾馳,此時放松下來,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現在想起自己的這一番經歷,她不是不害怕,但沿途看見成堆的屍體,她只覺得渾身惡寒,忘記了自己方才的危險。
馮辟疆把她護在懷裏,板着臉柔聲說:“答應我,這是你最後一次這樣冒險。”
唐月柔喉間奇癢難忍,咳紅了臉,輕聲說:“事出緊急,我只能這樣做了。以後的事,我可答應不了。”
她冒這麽大的險,他不是不生氣,但是大家都安然無恙,此時他心中就只剩下柔情。就揉了揉她的頭發,在她頭頂低聲道:“哎,你真是……”
自己征戰沙場這些年,從沒有降伏不了的勁敵,可偏偏一點都奈何不得她。
“別生氣啦!”唐月柔擡頭看他,看見他長了胡茬的下巴,連忙安慰,“生氣了不好看,欽罕王就看不上你了,咱們這一趟就白跑啦。”
“你看得上就行了。”
莊中月聽不下去了,握拳在嘴邊,低低地咳了幾聲。
兩人深情地對望一眼,就不再說話。
出了敵營,衆人各自上馬。
莊中月讓嚴文、嚴武去馬車上取來大傘,為衆人擋雪。
戰場暗沉,紙傘鮮紅,在皚皚大雪中分外惹眼。
馮昊強撐着,帶領部下們在城門口迎接衆人,看見那抹紅色,不禁老淚縱橫。
“大将軍,那是鎮國……”王副将激動得脫口而出,被馮昊一個眼神制止了。
“說話前記得三思,小心禍從口出。”馮昊沉沉說着,氣若游絲。
一行人騎着馬奔到了城門下。
馮辟疆看見義父的身影,不由熱淚盈眶。他抱着唐月柔一起下馬,來到馮昊面前,哽咽道:“義父,這是伽羅,是她拖住了天狼攻城。”
有意将心上人帶到馮昊面前,是想讓他振奮振奮,能捱過這次重傷也說不定。
馮昊等将領紛紛對唐月柔投去敬佩的目光,又把莊中月上下打量了。
馮昊突然一口血噴出來,頸上包紮的紗布也滲出了血。
“大将軍!”衆人手忙腳亂将他扶住。
“我來!”馮辟疆忙上前将馮昊背進城中。
匆匆入了城,城門口轟然關閉。
所有人都在焦急中等待大夫出來,卻只等來一名親兵,他帶了莊中月進屋去。
馮昊昏昏沉沉,讓莊中月在床前坐下,竭力睜大眼睛看他,仿佛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卻有些失望地垂了垂眼皮。
威震西疆的名将,此時只是個臉頰凹陷的重傷老人,即使平日裏再硬朗,一旦受了傷,又率領區區幾萬兵馬對抗十倍強敵,勞累過度,身體便如山般崩塌。
“那把傘,是你家傳的?”他費力地問道。
莊中月淡淡回答:“是莊某撿的。”
馮昊目光閃了閃,忽然用上了家鄉話,說道:“好好愛護那把傘……以後別再讓它示人了……”
“莊某謹遵教誨。”他溫和地回應。
馮昊像是忽然有了精神,緊緊抓住他的手,提高了聲音:“你聽得懂塞北話!”
莊中月沒有回答。
馮昊的手抓得更緊了,他提起精神,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不要去帝都……看住辟疆,讓他也別去……”
“知道了。”莊中月的聲音低沉下來,“莊某眼睛看不見,不知道大将軍能否讓莊某用手‘看一看’大将軍的臉。”
馮昊痛心疾首:“你的眼睛是怎麽壞的?是不是被人追殺?”
“一些江湖恩怨罷了,大将軍不必擔心。”說完,牽動傷口,他忍不住咳了幾聲。
馮昊無力地松開手去,語重心長地交代:“好好愛惜自己,要麽默默無聞、不惹是非,要麽在某處站穩腳跟、讓那些人無法撼動你。”
“知道了。”莊中月握了握馮昊的手,“我把辟疆叫進來?”
“先讓阿霁和阿霄進來吧……”
莊中月被叫進去時,馮辟疆已經憂心不已,不知道義父和他之間是不是也有自己不能知道的秘密。現在馮霄和馮霁也進去了,還沒有輪到自己,他心急如焚。
唐月柔在一旁緊緊握着他的手,為了讓他不胡思亂想,她低聲說道:“你之前派來送信的那幾名士兵可都回來了?我方才好像看見了魏儀。”
馮辟疆這才勉強定下心神,向王副将問起來。當時為了消息能順利傳到雲中城,他派了六名機警的士兵分三路回來,總不至于一個都到達不了。
王副将搖頭道:“報信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今早清掃戰場時找到兩名你帳下的士兵,被人一箭穿心。其他幾人還不知道生死。”說着,王副将拿出兩塊名牌遞了過來。
馮辟疆接過來看了上面的名字,神情凜冽起來——看來城中果然有內奸,在防着自己和義父互通消息!
唐月柔眼神頓時變得冰冷。她借了個理由離開衆人,去找魏儀。
原來,魏儀來西疆的目的不僅僅是偷買戰馬,還有暗通敵國!
他從帝都帶來了那些珍貴禮物,是早就計劃好要見欽罕王!只是連符叔都不知道欽罕王是個女人,所以才沒有查出是她!
他果然做到了!否則數十年不曾被攻破的鎮西大營,也不會在他來了不久後就被偷襲,馮大将軍也被人重傷暗害!
通敵叛國,罪不容誅!
她氣沖沖地找到魏儀,他正站在屋檐下皺眉看雪。她怒氣更盛,帶着前世和今生的仇恨,什麽也顧不得,右手往左手袖中伸去,只等兩人一靠近,她就要将他一刀斃命!
魏儀立即看見了她,那一刻他被喜悅沖擊得天旋地轉,大步趕過來,冷不防腳下一滑,被魏堅和侍衛們扶住了。
“雲姑娘,你回來了!”他差點喜極而泣,覺得此生再沒有比她能平安歸來更幸運的事了!
而如果一切能從頭開始,自己一定不會給欽罕王興兵攻打雲中城的機會!
失去了雲姑娘,就算魏家取得了天下又如何?!
唐月柔穿得單薄,終于在冰天雪地中冷靜了下來——此時刺殺魏儀,自己會被他的侍衛們殺死不說,還會激怒鎮國公,萬一自己的身份暴露,鎮國公說不定會立刻起事!
她強壓下心中的國仇家恨,讓自己盡量帶上笑,但眼神中依舊掩不住深深的怨憤。
魏儀想要伸手去扶她的肩。
她厭惡地後退一步。
他連忙側頭,讓侍女們取來了一件大氅給她披上。
“雲姑娘,對不起,當時我……我有些事務纏身,所以沒能去救你……讓你受驚了……”魏儀面露愧色,發自肺腑說道。從戰場歸來後,他一直痛苦悔恨不已。
唐月柔壓制住對他的憎惡,努力笑道:“我知道是世子射了那一箭,所以特意趕來向世子道謝。”
魏儀欣慰地笑笑,可仔細看去,她眉眼中依舊含着愠色。
看來,她還是為自己沒去救她而生氣……自己在她心中并不是毫無分量……
她身為商人之女,地位低下,只能一邊依靠着馮辟疆,一邊又給自己各種暗示。她這樣腳踏兩只船,是為她的将來考慮啊……
這麽一想,反倒不為她接近馮辟疆而暗恨,只有對她憐惜不已。
唐月柔忽然挺直了背,定定看着魏儀,像是說笑般輕嘆:“往後遇到這種事,我還是會去的。我與父親來此行商,已經把這裏當做家鄉,雲中城有難,我們要麽散盡家財,要麽投身戰場,與雲中城共存亡。”
魏儀勸她:“這裏有不少百姓已經往東逃難去了,雲姑娘一家并非雲中人,為什麽一定要堅守在這裏?”
唐月柔正色道:“因為只有雲中城能帶給我雲家財富!不知道世子如果站在我的立場,會不會為雲中城做點什麽?”
她深深地望向魏儀,希望他能及時收手。魏儀不答話,她也不好逼迫他表态,便脫下大氅離去了。
而魏儀完全沒聽出她話外的意思,只是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驚嘆——真不愧是奇女子,視財如命也能如此冠冕堂皇地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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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昊已經只剩下一口氣,對兩個兒子囑咐:“我死後,你們上奏陛下,把都護一位傳給辟疆……”
“是。”面對将死的父親,馮霄和馮霁忍着沒有落淚。
“記得輔佐辟疆,他太年輕……你們不可以生二心……”
“是。”
“告訴王副将他們,對辟疆的身世、一定要、守口如瓶……還有那個帶傘的莊公子,他……哎,一定要保護好他們兩個……”
“是,父親。”兩人泣不成聲。
“把辟疆叫進來……”
馮辟疆終于被叫了進去。他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道義父會不會把他隐瞞了許久的秘密告訴自己。
可當他看見馮昊已到了彌留之際,巨大的悲痛襲來,他哽咽不已,什麽話都問不出口。
馮昊閉着眼睛,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辟疆,好孩子……你看,鎮國公來接我了……”
未說完的話在老人喉間散去,他一動不動,溘然長逝了。
整個世界暗了下來,馮辟疆握了握拳,無力地起身出門,正好遇上了趕回來的唐月柔。
“大将軍怎麽樣了?”唐月柔心中焦急,看見馮辟疆的臉色,心中已經了然。
鎮西大将軍馮昊,是大祁也是馮辟疆的支柱,如今他轟然崩塌,于公于私,唐月柔都心痛不已。
所有人來不及悲傷,戰鼓聲就擂擂響了起來。
每個人的心都被猛地一揪,一道道目光落在馮辟疆身上。
馮辟疆輕輕摸了摸唐月柔的臉,便轉身發號施令:“大哥,你身形與義父最像,扮成義父在城牆上指揮,不要讓敵軍知道義父去世的消息。二哥,你帶領兩萬士兵守住北城門。王副将,你率領兩萬士兵守住南城門!李青,帶上狼群,我們出城迎戰!”
衆将士肅然領命而去。
他又轉身向莊中月道:“軍師,麻煩你帶上你的獨門武器,和薛城主的家将守在城門後!如果他們殺進來,你們放了武器就跑,帶上伽羅,不要硬戰!”
莊中月重傷在身,只能點頭同意。
時間緊迫,馮辟疆來不及對唐月柔交代什麽,扭頭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虛弱而燦爛的笑,就大步離去了。
阿師那小跑着給他遞上一個酒囊。
他接過,仰頭喝了。
唐月柔落下淚來,不禁想起上一世與他初見時,也是陷于絕境卻又充滿希望。
上一世他被人偷襲慘敗,這一回,希望他能得勝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女主給男主刮胡子,小甜甜,男主荷爾蒙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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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莊中月:大将軍能否讓莊某用手‘看一看’大将軍的臉。
大将軍:我就要死了,你會盲人按摩、妙手回春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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