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舊事篇

“想不到你年輕的時候還真的比較……不拘一格。”許雅君評價道, “所以這張照片就是在軍區醫院的病房裏拍的？”

姜以柔：“看起來是了。不過這照片肯定是偷拍的。這角度，一看就是躲在門口的誰拍的。對吧, 顧隊？”

顧骁笑了那麽一笑：“嗯, 回頭我問問, 是誰這麽大膽子。”

許雅君：“哇，你們別這麽趕盡殺絕。我們節目組答應了這位戰……咳，朋友, 不透露消息來源。”

顧骁偏頭看着她：“那就是你們的事了。”

許雅君：“……”好氣哦。

許雅君将視線轉回姜以柔臉上：“你好像睡着了？”

姜以柔：“應該不是睡着, 而是沒醒吧。我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姜以柔側頭看了顧骁一眼，忽兒笑道：“雖然我是很不想睡着的……畢竟, 機會難得。但也不知怎麽的……等我醒來的時候, 就已經在病房了。”

許雅君表示理解的附和道：“是太累了吧。腦袋裏一直緊繃着一根弦，等到終于有人來找你, 那根弦一松，所有的疲憊就都釋放出來了。”

姜以柔點頭：“嗯，是那個感覺。主要是安心了。”

許雅君：“所以, 這算是你們第一次正式認識彼此？”

姜以柔想了想：“應該算是吧，如果你是指……正式交換姓名。”

她還記得剛醒來的時候，那種既懵圈又雀躍的心情……

*

“……疼痛性暈厥……主要是痛經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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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夏在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隐約覺得是在談論她, 但奈何身體疲憊不堪, 總也睜不開眼。

“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這兩天最好還是多休息, 不要在着涼了……她本來就是宮寒體質……”

“這小姑娘一直有些貧血, 也需要注意……”

“謝謝你。”

姜夏忽然睜開了眼。

病房裏的白熾燈有些刺眼, 她睜開眼後又微微眯起眼睛，視線在屋內逡巡。

眼前有一個高大模糊的人影。

姜夏大腦遲鈍地眨了幾次眼，才将那人看清。

真，真的是他。

她以為這又是自己做的一個美夢——被心中惦念的那個人從冰冷陰暗的森林中帶了出去。

然而手下柔軟溫暖的觸感告訴她，這不是夢。

姜夏霍然睜大了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那個人。

顧骁見女孩兒醒了，似乎也松了口氣。

他走近兩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他臉上的神情看上去頗為嚴肅，又或許應該說，他臉上并沒有過多的表情。以至于姜夏都不太看得出來他是不是在生氣。

姜夏有些緊張地攥着被單。是，是要被訓了嗎？

男人看了她片刻，才開口說：“你感覺怎麽樣？”

姜夏心頭一松：“好，好點了。”

一開口，才發現嗓子有些嘶啞。

她大約七八個小時沒喝水了。

今天進森林的時候帶了一瓶水，但林中沒有衛生間，身上又來例假，她一直沒敢喝水。

男人走近兩步，朝她伸出手。

姜夏愣了一下，緊張地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不知道他要幹什麽。然而不争氣的心髒卻一下比一下跳得快，耳根也有些熱。

然而男人只是伸出胳膊禮貌地将她扶起來，而後又将她身後的枕頭豎起來方便她靠着。

他端起床頭櫃上的一杯還冒着熱氣紅糖水遞給姜夏：“把藥吃了。”

姜夏垂眸，默默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和藥。

他看着姜夏把藥吃了，又說：“衛生間在隔壁。給你買了點吃的。今晚你就在這兒休息吧，明天準你一天假。”

姜夏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椅子上放着的那個塑料袋，裏面除了吃的，還有衛生巾……

姜夏臉一下就熱起來，支支吾吾地點了點頭。

男人：“以後身體不舒服，直接跟教官請假，不要勉強。也別自己幹些沒頭沒腦的事。”

沒頭沒腦……

姜夏癟了癟嘴……她明明說了，教官沒理她。

頓了頓，男人忽然又道：“還有，訓練時不要亂跑，有些地方，不是你們這些學生該去的。事不過三。”

姜夏臉更熱了。

她之前有好幾次，偷跑到她們教官的訓練場地……是因為看到這個男人在教他們格鬥訓練。第一次是偶然撞見，後來兩次就是有意為之。

被男人抓包過一次，還被罰了跑圈。

她以為他不會記得她的……然而他不僅記得，還知道，她一共去了三次。

姜夏很想直接将臉埋到被子裏去。還有比這更尴尬的事嗎？

男人見她不說話，又道：“那我先走了。有需要可以按鈴，護士會過來。”

姜夏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緊，心頭一熱，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促使她突然開口道：“教官，等一下！”

男人轉頭看着她，耐心等着她說話。

姜夏頓了頓：“教官，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人淡淡看着她：“我不是你們教官。今天是臨時代指導員的班，過來看看情況。以後有事，還是直接找你們班的教官。”

姜夏：“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要怎麽感謝你？”

男人：“不用謝。”

姜夏固執地看着他：“我叫姜夏，生姜的姜，夏天的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你要是不告訴我……我會一直寝食難安。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下。”

她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但她也知道，這大概是她唯一的機會了。至少知道名字，就離他更近了一些，也許以後也就能……知道去哪兒找他。

男人看着她，似乎在探究她的話有幾分真假。無語半晌，最後嘆了口氣：“顧骁。”

姜夏沖他展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謝謝你，顧……長官！”

*

想到那時候幹過的傻事，姜以柔不由得就微微勾起嘴角，沖顧骁挑了挑眉：“喂，說起來，還是因為我勇敢，才有今天。”

顧骁眼神溫柔地看着她，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捋了捋她的頭發：“嗯，謝謝你……老婆。”

姜以柔也笑着：“說起來，可能真有緣分這種東西吧……如果不是因為你在樹林裏找到了我，估計也就沒後面的事了。所以這功勞，就算一半一半吧。”

顧骁若有所思似的點了點頭：“……的确如此。”

許雅君突然感興趣地抓住他這句類似自言自語的話，發問：“顧總為什麽這麽說呢？”

顧骁沒有看提問的許雅君，反而是看向了姜以柔：“其實當時來找你的一共有五個人。四排四個班的教官，還有我。”

姜以柔：“啊……這麽興師動衆的嗎？”

顧骁有些無奈地看她一眼：“學生在訓練中失蹤，這是多大的失誤……你們那個教官，當時都急哭了。”

姜以柔：“啊……”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常年接受嚴苛軍事訓練、有着鋼鐵意志的這些戰士們。

姜以柔忽然想到，事後自己班的那名教官，好像就不怎麽願意跟她說話了。當然事發前他就不怎麽說話，只是後來好像有刻意回避她的意思了。現在想來，那名教官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指不定還是第一次帶軍訓的學生。她這是給人家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姜以柔後知後覺的感到了一絲慚愧。

顧骁有些好笑地對姜以柔說：“其實本來不該我來找你的，畢竟我只是過去負責他們的訓練。但是那天中隊指導員外出開會，當時全排裏軍銜最高的就是我，所以他們就向我彙報了這件事。”

許雅君：“看來這還真是緣分天注定！”

姜以柔望着顧骁，沒說話，只是主動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為何，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交雜着歡喜和害怕的情緒。喜的是，他們中間隔了這麽多年，經歷了這麽多事，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害怕的是……如果中間有任何一環出了差池，或者說，有任何一個誤會沒有說開，他們便不會在一起。

顧骁沒說話，只緊緊回握了回去，與她十指相扣。

攝影師注意到這個細節，還特意給了他們交握的手一個特寫。

臺下的觀衆不約而同的露出老母親同款微笑。

許雅君一臉被酸到的表情，看了一眼手卡，又看向兩人：“現在很清楚了，以柔那個時候就開始喜歡顧總了。不過……顧總是那個時候開始留意以柔的嗎？”

姜以柔聽完這個提問，也很好奇地轉過頭，目光如炬地盯着顧骁：“好問題。我也很好奇呢！”

顧骁神情稍微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一聲：“留意是指？”

姜以柔故意做了個雙手捧臉的動作，用一雙清亮的星星眼盯着顧某人的臉：“當然就是指……男人對女人超越友誼之上的……興趣。”

顧骁沉默。

這感覺是道送命題啊。老實回答也有生命危險，不老實回答似乎更危險……To be or not to be， 威廉你能告訴我正确的選項嗎？

姜以柔盯着他眨眨眼，許雅君盯着他眨眨眼，現場觀衆全體高度一致地對顧骁行注目禮。

顧骁長長吐出一口氣：“我服了你們了……”

“好吧，其實是這樣的，我覺得就一個月軍訓的時間來講，我們接觸得确實不算多。”

姜以柔點了點頭：“嗯，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算少。我去偷拍過你三次，你救了我一次，食堂偶遇四次，還有……你還記得嗎，我們離開部隊前一天，我去找你告白過。”

聽到這麽勁爆的故事，臺下觀衆終于是沒忍住，齊刷刷地起哄：“哇哦……”

顧骁看着她，眼神認真且深情：“當然。”

她那時的表情，動作，甚至具體到每一個字，都清楚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