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暗湧篇

“動……動了嗎？”

姜以柔倒是看不出來那個小東西的手有沒有動，在她看來, 好像一直都是靜止的狀态。

那小小的一團, 安靜地躺在她的肚子裏, 兩只手微微攏在胸前。讓人一看就想去抱抱他。

光是這一幕, 就已經讓姜以柔的內心柔軟不已。

她瞬也不瞬地盯着屏幕上的那個沉睡着的小可愛看了許久，只怕不能将這一幕深深刻在腦海裏。

醫生解釋道：“現在動作會比較少, 等再過幾周，一般懷孕四個月以後，胎動就會比較明顯了。他會轉頭、轉身、伸手伸腳，這些你可能會有感覺。還有像是張口，打哈欠、吞咽這些細致的面部動作, 不過這些寫你可能就感覺不到了。”

姜以柔心情跌宕起伏，興奮，感動，擔憂, 焦慮, 各種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處，讓她腦子裏亂哄哄的，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所以醫生，這個孩子現在看起來是很健康的狀态嗎？”顧骁忽然發問。

他問出了姜以柔心中最大的擔憂。

醫生：“目前看起來胎兒發育正常。待會兒再去查個血, 看看其他指标，有沒有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

姜以柔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謝謝醫生。”

顧骁坐在姜以柔身邊, 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姜以柔轉頭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眸, 兩人相視一笑。

不約而同都松了口氣。

其實緊張的不僅僅是姜以柔。姜以柔睡不好覺的這兩周, 顧骁也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只是兩人互相都藏着掖着，不願意給對方施加無形的壓力。

Advertisement

最後查了血，顯示一切指标正常。姜以柔握着化驗單反複看了幾遍，嘴角不自覺的，就微微上揚。

但她知道，這只是個開始，之後的每一步，仍需謹小慎微，直到寶寶降世的那天。

雖然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這個素未謀面的孩子了。

*

幾日後，姜以柔依照諾言請徐昱吃飯。

請客的地點是顧骁的朋友開的一家私房菜。一般情況下，要三個月才能預定上。但顧骁和老板是鐵哥們兒，自然是想去吃打聲招呼就行了的事。

徐昱被侍應生領着進了為他們預留包間，一進門就說：“喲，你們家的大醋壇沒來？”

姜以柔：“沒有。 ”

徐昱：“喲，這可難得了。我以為他是讓你離開他視線一秒鐘都不願意的那種男人。”

姜以柔：“……這太誇張了。”

徐昱：“相信我，他就是這樣表現的。恨不得能把靠近你周圍十米之內的異性全部清掃幹淨。”

姜以柔囧囧有神：“……那還真是抱歉啊。雖然但是……顧骁占有欲強這點她沒辦法反駁。”

徐昱擺擺手：“道歉就不必了。被誤傷的話，我會報工傷的。”

他擡眼看向姜以柔：“所以他今天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來？”

姜以柔輕咳一聲：“他說他怕他在場你會吃得不高興。”

徐昱倒茶的動作微微一頓。

“有人買單，我為什麽會吃得不高興？”

姜以柔噗嗤一笑：“開玩笑的。他今天公司有事走不開。”

其實算是半開玩笑。因為顧骁的确說過這句話，末了還不忘暗搓搓地酸人家兩句。

姜以柔反正是對他的小心眼無力吐槽了。不來也好，她還真怕顧骁在飯桌上說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畢竟這頓是感謝宴，徐昱才是主角。

徐昱看了她幾秒：“你身體怎麽樣了？”

姜以柔：“挺好的。”

徐昱微微一點頭：“我看也是。你面色比之前看着好些了，紅光滿面的。笑起來也真心了許多。”

姜以柔一愣：“我之前有在假笑嗎？”

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情緒掩飾得挺好的。

徐昱：“我不會說是假笑吧。換個詞——強顏歡笑。就跑宣傳這段時間，感覺你挺勉強自己的。”

“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不過看到你恢複元氣，我就放心了。”

姜以柔：“……”她明明對着鏡子練習過，看起來也沒問題啊。沒想到還是被看出來了，難道她演技真不咋滴？？？

徐昱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菜單呢？”

姜以柔：“他們家有個特色，就是沒有菜單。每天廚師會根據心情為每桌自由配菜。”

徐昱微微一挑眉：“哦？那他要是剛好今天心情不好，我們豈不是要吃黑暗料理了？”

姜以柔：“放心，是就算是黑暗料理，味道也是有保證的。”

姜以柔壓低聲音悄悄道：“這裏的主廚是那個法國蟬聯22年米其林三星主廚的大師皮埃爾的徒弟！他也是米其林三星大廚，學成歸國後創立了自己的餐飲品牌。”

徐昱驚訝道：“亞洲人？”

姜以柔：“中國人。皮埃爾收過的唯一一個中國徒弟。讓他名揚海內外的就是他的新派中餐。”

徐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又驚豔的眼神：“那我今天是真的有口福了。”

姜以柔眨了眨眼：“我們拭目以待。”

兩人說話間，侍應生已經端了三道小菜上來。

侍應生将菜一盤一盤擺上桌，介紹道：

“彩虹之子，墨香滿堂，高山流水。”

姜以柔：“……”

徐昱：“……”

取個菜名都這麽有B格的嗎？光聽名字，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啊……

侍應生對這種二臉懵逼的狀态已經很适應了，緊接着便進行了細節的菜式介紹。

‘墨香滿堂’是墨魚汁涼面，高山流水是松茸百菌湯。而前菜最特別的就是那道‘彩虹之子’。

‘彩虹之子’是大廚特制的經過了改良的蔬菜果凍。是利用食材本身的樣貌和色澤，做成的一種爽口清新的蔬菜果凍。

用的蔬菜有：西藍花，番茄，香菇，玉米，甜菜，山藥，胡蘿蔔。

西藍花，紫蘇，和薄荷葉一起攪碎融合在一起，有種獨特的清新甘香的口感。山藥裏凍融入了桂花蜜香，養胃又可口。由香菇和黑松露熬制成的黑色果凍，充滿了山珍的鮮香。玉米選用的是清甜脆口的上等美國進口水果玉米，果凍裏加入了少許檸檬汁，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是開胃。

兩人各自試吃了一塊蔬菜凍以後，都不說話了。而後又繼續埋頭吃了好幾塊。

一道涼菜都能如此美味，那主菜會是怎樣的呈現方式？想想都讓人期待。

徐昱吃了幾口，停筷擡眼看向姜以柔：“之前發布會上的事，抱歉。”

姜以柔好笑地說：“你可是救了我，恩人，你道什麽歉？”

徐昱：“到底還是因為我的粉絲鬧事……”

姜以柔：“沒必要這麽上綱上線吧。誰還沒幾個瘋狂粉絲……有些粉絲真的約束不了，不是你的鍋。”

徐昱淡淡笑了一下：“謝謝。”

姜以柔：“而且她也得到相應的懲罰了。我相信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人會再想要效仿她了。”

徐昱莞爾，覺得頗有道理似的，點了點頭：“資本的力量。”

說起來，那個被顧骁直接送去了派出所的鬧事女子，進去就慫了。哭着跪着道歉，求放過。

顧骁可沒管那麽多，該怎麽處理作怎麽處理，附加律師函一張。也別廢話了，法庭見。

他們不缺那一點錢，但對女子來說，就是動了命|根子|了。

顧骁的意思很明确了——殺雞儆猴。都給我看清楚了，這就是惹我老婆的代價。

兩人聊天時，主菜也上來了。

中西結合的雞肉包菜卷，将雞肉、雞枞菌和羊肚包入卷心菜裏，再用上等的雞高湯慢火煨制而成。

木炭烤鳟魚，搭配酸菜土豆泥。

香煎鴨胸脯肉，輔上用醬油，青瓜，松露，黑胡椒，紫蘇葉和柚子蜂蜜調制的醬汁。

湯是一道甲魚蜜瓜湯。哈密瓜被掏成空心，裏面裝着晶瑩剔透，像是固體一樣的甲魚湯。湯雖然看着像是固體，然而舀一勺放入口中時，卻立刻化成濃郁鮮香的甲魚湯。湯裏混合着豐富的口感——不僅有蜜瓜的淡淡香甜，甲魚的濃郁鮮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酸甜的梅甘味。而且最難能可貴的是，不知廚師用了什麽手法，完全祛除了甲魚自帶的土腥味，只保留了鮮美的口感。

徐昱看着滿桌琳琅滿目的菜式，眼神微微一變。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注意到，今天所有的菜式，都是清淡的，爽口的，營養豐富的。并且很多菜式都是酸口清爽一派的。換言之，再适合孕婦不過了。

懷孕以後，姜以柔的口味就稍微有些和以前不一樣了。今天所有的菜式，都恰好擊中了她的味蕾，簡直不要太合心意。

所以她一個勁地跟徐昱誇贊安利着，這個好吃，那個好吃。

徐昱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正開心的大快朵頤的姜以柔，微微嘆了口氣。

這哪裏是請他吃飯，這分明是在向他示威嘛。

顧骁雖然今天人不在這裏，但每一個細節都在向徐昱宣告着主權，仿佛在告訴他：愛她，你不如我。

這種兵不血刃的宣戰方式，很有些顧骁的個人特色。

徐昱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悵然。

其實就算顧骁不作這些暗示，他也很清楚，他和姜以柔沒有可能性。

錯誤的時間遇到對的人——他早就輸在起跑線上了。

從始至終，他都沒打算去奪走什麽，破壞什麽。只是那個人在身邊，總還是忍不住會去關注，會去在意。只是希望她一切順遂，過得平安，快樂。

飯局最後，徐昱忽然跟姜以柔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一定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