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執手篇

去飯店的旅途, 俨然變成了一場小型粉絲見面會。

姜以柔興奮地跟顧瑜聊着當年她們組合那些脍炙人口的流行樂和舞曲。顧瑜也心情很好地跟她分享了一些早年做練習生時的事情。

負責開車的顧骁, 徹底淪為兩位大佬的專職司機……因為完全不關心也沒有聽過顧瑜之前那個組合的歌，所以他一句話也插不上。

姜以柔：“姐，有個問題其實在我心裏萦繞好久了……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顧瑜大方地笑了一下：“你是想問我們為什麽解散吧？”

姜以柔微微一點頭。

關于她們團的解散, 衆說紛纭，網上傳了N個版本。

但是真實的情況如何，卻沒有人知道。

顧瑜：“Candice和THK公司高層那事情你知道吧？”

姜以柔點頭。那個年代，韓娛圈對這種潛規則的醜聞幾乎是零容忍度。所以Candice的醜聞一曝光，公司幾乎是立刻就雪藏了她。所有活動和演出裏, 都再也見不到她的身影。

顧瑜：“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麽醜聞。Candice是真心愛着那個男人的。而且沒有拿過他一分錢。她進我們組合, 也完全靠的是自身實力。”

姜以柔沉默了。其實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不明真相的網友，很多時候聽風就是雨。他們并不會花時間去調查事件背後的真相，而是會人雲亦雲的, 跟随主流去站一個‘正義’的觀點。

所以微博上才時常會發生‘某幾個大V轉發了女子當街打罵小孩的視頻, 群衆奮起讨伐那個惡毒女人, 甚至有人在網上公布了她的個人信息，女子不堪壓力自殺——事後大家才知真相是熊孩子出手推搡踢打孕婦在先’這種事情。然而劇情反轉後，那些一開始義憤填膺的‘正義’的鍵盤俠們沉默了，沒人出來道歉。而逝去的人, 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姜以柔曾經也被網絡暴力過。她知道那是什麽感受，那種有嘴也說不清理, 孤立無援的感覺, 非常可怕。因為當所有人都認為你錯了的時候, 沒人會關心真相是什麽，他們只會關心你有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如果不是因為她臉皮厚，外加有個還債的巨大壓力在肩上，也許她也早就在那些辱罵中崩潰了。

顧瑜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道：“可是出事之後，那個男人并沒有站出來保護Candice，而是選擇了撇清關系。”

姜以柔咬了咬牙，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渣男！”

顧瑜點頭，嘲諷似的一笑：“可不是。不僅渣，還慫。敢做不敢當，那慫x根本不是男人。”

顧瑜：“Candice後來不堪網絡上的輿論壓力，自殺了。”

姜以柔：！！！

她們當年都以為Candice被公司雪藏後就直接退圈了，沒想到竟然出了這樣大的事情。

但可怕的是，當年沒有任何一家媒體報道了此事。看來是公司為了避免任何負面影響，出面将事情壓了下來。資本的力量，有時候就是這麽可怕，一手遮天一言堂。

但是好在，時代在進步，文明在進步。只希望這種不公平的現象以後會越來越少。

顧瑜攤了攤手：“而當年那個渣男，就是我們的大老板。”

姜以柔忍了半天，終究沒忍住，罵了一句髒字。

顧瑜現在說起這件事來，眉眼間都有戾色浮現。

“現在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解散了吧？”

“我們組合七個人，情同親姐妹。Candice的事情讓我們徹底寒了心，看清了這些資本家的醜陋面目。”

“那個時候年輕氣盛吧，大家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向公司提出了解約。”

姜以柔驚詫：“我知道韓國娛樂公司的和旗下藝人簽的合約都非常誇張。這違約金應該很高吧？”

顧瑜點了點頭：“所以很多人交了違約金就相當于淨身出戶了。把這幾年賺的又全給還回去了。”

姜以柔：“……也是很剛了。”

顧瑜笑：“對啊，我們這個組合，全是熱血女漢子的感覺。可能真的是近墨者黑吧，一個個的腦抽了似的，都是一根筋。”

姜以柔搖了搖頭，鄭重道：“我很佩服你們。易地而處，沒有人有勇氣做到你們這樣的。”

她頓了頓，又變成了迷妹款星星眼表情：“不愧是我瘋狂愛過的組合。”

“當然，尤其是姐姐您！”

顧瑜哈哈大笑，忽然伸手彈了一下正在開車的某人後腦勺一下：“聽聽，你媳婦兒多會說話！學着點！”

被突然Cue到的司機先生目不斜視地說：“她把我的份一起甜了就行了~”

顧瑜笑着一搖頭，又對姜以柔道：“其實我關注你很久了，也想見你很久了。之前有次去北城出差本來想去找你的，被這個混小子攔了下來。”

“啊……”姜以柔有些小驚喜，又有些詫異，“為，為什麽想見我很久了？……呃，顧骁為什麽要攔着你？”

姜以柔內心此時有個歡快的小人在瘋狂尖叫——愛豆竟然說想要見她！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顧瑜揶揄地笑：“因為我這個蠢弟弟，每次跟我打電話時，都會提起你。還向我讨教怎麽追女孩子……”

顧骁輕咳了一聲：“哪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我就問過一次，女孩子喜歡什麽樣的禮物……僅此而已。”

顧瑜：“你還問過我，女孩子要是生氣了，應該怎麽哄。”

姜以柔噗嗤一笑。顧骁在她面前總是一副老神在在、勝券在握的樣子。她還以為，他一直很會呢……

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這麽可愛笨拙的一面。

一想到顧骁既要高冷地維持顏面，卻又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向顧瑜請教那些問題的時候，姜以柔就忍俊不禁。

顧瑜：“我弟向來內斂，而且死心眼，不是一個擅于表達感情的人。但從他每次通話都會提起你這件事裏，我便看出，這個女人對他很重要。”

姜以柔：“……”

顧瑜又笑了那麽一笑：“我是沒想到我弟這麽古板無趣的人，有一天也會被一個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所以我也就忍不住開始留意、關注你。”

姜以柔臉微微一紅。

有沒有‘神魂颠倒’她不好說，不過古板無趣……嗯，她悄悄反駁一下。有些人表面看上去古板無趣，實則……咳咳。

顧瑜：“後來真的關注了你以後，便被你的性格和你的努力所吸引。”

顧瑜頓了頓，輕嘆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你，總會想起年輕時的自己。”

“我曾經想過，如果我如果一直在自己熱愛的事業裏堅持下去，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樣呢？”

姜以柔眼眶微微的，就有些熱。

她沒有告訴顧瑜，小時候，她一直将顧瑜視作榜樣。她要想成為顧瑜那樣的人——肆意灑脫，無論何時都堅持自己的原則。

而有朝一日，親口聽到來自偶像的肯定時，心裏真的是百感交集。

顧瑜看着姜以柔，目光溫暖而欣慰：“謝謝你。有你陪着我弟弟，我很放心。”

姜以柔飛快地用拇指擦了一下眼角：“不。該說謝謝的是我。”

她想，其實她是很幸運的。

年少的時候，真心誠意地憧憬過這樣一個優秀的偶像、榜樣。

成年後，遇到攜手共度一生的伴侶又剛好滿足了她對一個好男人所有的幻想。

而這兩個對她人生有着如此重大影響的人，竟然是姐弟。

也許冥冥之中，她和顧家人真的很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