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瘋都瘋不起

不說戴立國怎麽私下撺掇許渚去追求人家小姑娘，卻說蓋布麗，在快要到達長禦星的時候，蓋布麗忽然鑽到紀昀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紀昀傻傻地回望，不知蓋布麗怎麽回事，等她張口要問時，蓋布麗又開口了：“紀昀，可不可以借個溫暖的懷抱給我。”

“怎麽了？”紀昀發現蓋布麗在出聲同時，眼淚就掉下來。

“你知道的，我姓高加索……從很小的時候開始，這個姓氏帶給我的，都是他人的仰望，人人皆以為我出身高貴，家境優越，生活富足。但事實上，富貴、優越、富足，都不過是高加索這個姓氏所帶來的，跟我的家庭，跟我的生活沒有任何關系。”被紀昀擁進懷裏後，蓋布麗就開始慢慢地傾吐着她的一切。

“……昭武大帝曾說過，一個失敗的男人毀滅一個家庭，一個無能的帝王毀滅一個民族。這句話在我父親身上，正好應驗了前半句，我母親的姓氏與高加索相當，她也曾是出身高貴，教養良好的名門淑女，但現在……她也不過是個整日在外……”蓋布麗說到這裏哽咽得再說不下去，在一個家庭裏，孩子大多是由母親帶大的，蓋布麗也一樣。所以她更容易把倫布朗的錯一言道出，卻難于将她母親的事宣諸于口。

聽着聽着，紀昀在心底嘆口氣，她不知該怎樣安慰，面對這樣的家務事，任誰也要變得笨嘴拙舌：“我們最無法改變的是出身，因為我們不能選擇父母，但是蓋布麗，我們可以選擇成為怎樣的人。生命來源于他們，但命運卻掌握于我們自身……抱歉，我實在不太懂得寬慰人，也不是個太好的傾聽者。如果我的話不是那麽能寬慰你，請原諒我。”

“不，你是對的，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總會出現一些善，讓我發現再努力也改變不了任何現狀。父親的巨額債務我現在還無法償還，父親母親在外交女朋友男朋友，哪怕我認為這并不道德，我也不知該怎麽開口。你們東方人講，子女不言父母過失的傳統，我們并沒有這樣的傳統，但真正到應該去糾正去指出的時候，卻依然覺得萬分無力。”蓋布麗說着哭聲更大。

紀昀敏感的察覺到，所謂的巨額債務，其實蓋布麗并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她姓高加索，那是擁有“金錢帝國”的姓氏。似乎，蓋布麗真正難過的，是父母的行為，于她的價值觀道德觀都相背離，這才是蓋布麗真正為之痛苦的。

蓋布麗必然年幼時受過極為出色的教育，她的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都成形于那時。成年人往往如此，他們把所有美德的期望放在子女晚輩身上，希望他們個個都道德上完美無暇，對人生有着開闊而正确的信念，并且擁有光明遠大的前程。

但是等不及長輩把成人世界真正的真實教給她，蓋布麗就因為家庭環境的改變而過早成熟，而過早看到成人世界的一切真相。于是，她對人生的信念，以及道德上的完美無暇都面臨崩塌。

讓紀昀真正确認她所想的是蓋布麗嗚咽中說出的一句話：“他們……他們怎麽能那麽髒呢？”

同時，蓋布麗又因為這句話而惶然。

紀昀還能說什麽呢，唯有緊緊地抱住她：“你認為，他們能被改變嗎？”

蓋布麗含淚苦想：“大概，已經不可能了吧，我曾以為只要表現得足夠好，就能夠讓他們看到，這樣他們也會反思。但是，似乎沒有用呢，他們現在，都不再看我了，仿佛我的人生與他們再無關系，他們的人生也不再需要我的參與。我剛剛才知道，他們甚至，已經各自又有了自己的孩子。”

這下紀昀真的再說不出話來，她還能說什麽，只能是那句清官難斷家務事。

“蓋布麗，不要讓他們打倒你，你的父母也不行。生活也許就是這樣吧，似乎總想把人逼瘋，但要是真瘋狂了，我們遇到過的所有困難，都會變得毫無意義。”紀昀覺得她也差不多，蓋布麗是被人生的種種而瘋，她是窮瘋的！但是，不能瘋啊，父母欄空白，被稅收養大的家夥，連瘋都瘋不起的。

“所以，讓我們一起成為偉大的人，成為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反省人生的人。”嗯，這話放到她身上就是——發財，發好多好多財，多到讓人人看她一眼，都會覺得錢包好癟的巨壕，像翡翠學院那樣，誰見了都會恨自己為什麽這麽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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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蓋布麗……

“蓋布麗，你來不來。”

把心裏話說出來，已經好過許多的蓋布麗看紀昀兩眼放光，目光執着而肯定，不由得點頭：“好吧。”

“不要說好吧，直接說你要成為什麽樣的人，說出來，然後我們彼此督促，一起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紀昀慷慨激昂地擡頭挺胸，看向遙遠而深邃的星空。

蓋布麗莫明被蠱惑，她仿佛是真的能從紀昀的眼裏，看到不遠的将來，她們都成為偉大的人。雖然也許，她和紀昀對偉大的定義并不一樣，不過，這不妨礙她也高高擡起頭，挺挺波瀾壯闊的胸，同樣看向深邃星空：“我要成為偉大的人，像昭武皇帝那樣，偉大到毫無争議的人！”

霍铮與許渚、小野行洋并着戴立國站在高處的舷梯上，看着少女們并肩站立着，遠處的星空有一條銀色的光斑帶由遠及近，仿佛真有一條星光閃閃的大道自她們腳下延伸向遠方的無盡宇宙。

戴立國看許渚，低聲說：“要聽老人言啊，小渚。”

許渚都不想理戴立國，在人生開始的時候，是應當去奮鬥，而不是談戀愛好吧。

而霍铮則在想，這些小孩子能不能換個好的示範，什麽也都昭武，那是正确光明的人生應該擁有的理想目标嘛？！

小野行洋在默默看紀昀，真恨不得能代替紀昀站在那裏，被淚珠盈盈，卻又滿目星光的少女依靠。當然，他更想站過去說：“我也要成為偉大的人，像黑武大帝一樣。”

霍铮看小野行洋：“現在的小孩都怎麽了，能不能換個正确的榜樣。”

戴立國：“你覺得昭武皇帝都不算正确榜樣？”

這句話讓許渚頻頻對霍铮搖頭，他還悄悄在個人終端上打了一行字即時發送到霍铮的個人終端：“千萬別說不算，戴叔叔是昭武皇帝的死忠米分，在軍界，幾乎所有人都是昭武皇帝的死米分，這種話以後都不要說了啊！”

“真實的歷史都被塵埃淹沒，你們所看到的，只是你們能看到的。”這是霍铮發給許渚的即時消息，不過他到底沒在死忠米分面前說什麽昭武皇帝的是非。在武力值比人低的時候，持相反意見并激烈争辯是極為不智的行為。

不過，霍铮表現得依然很明顯——反正你米分你的，我黑我的。

戴立國立刻就不激賞這小家夥了，開始覺得就混蛋果然有那麽輕狂。

許渚又回霍铮一句：“沒看出來，你是個憤青。”

霍铮：“不，我只是知道歷史的真相而已。”

許渚輕撇一下嘴，心想：說得跟真的一樣，昭武皇帝雖然不算完人，但如何不是偉人，怎麽說不是正确榜樣，昭武皇帝明明是聯邦民衆公認、官方樹立的正确榜樣。近五百年裏最傑出第一人，這都不是正确榜樣，還有什麽是正确榜樣。

不過一想到連昭武皇帝都不推崇的霍铮，卻很推崇許晏清，許渚又萬分驕傲。

這時，少女們那邊又傳來低語聲：“為什麽要說昭武皇帝啊，我們還是換個人當作目标吧。”

不是紀昀覺得昭武不夠偉大，而是“打遍已知宇內無敵手”的存在，不是努力就能成就的那種偉大。

“那你覺得應該選誰？”

“裕王六世就不錯。”裕王六世除探險家、植物學家、空行騎士等等成就外，還有一項同樣令人仰之山高的成就——王室最富有的成員，沒有之一。

蓋布麗仔細想想，點頭同意，裕王六世确實是王室成員裏道德标準最高的人：“嗯，那就讓我們一起成為裕王六世這樣偉大的人。”

這下紀昀滿意了，伸手與蓋布麗擊掌，并相視大笑，然後看向星空：“蓋布麗，你看，這是不是預示着我們必将實現目标。”

“是的，我們必然前程光明，成就偉大。”

小野行洋：“我不管了，我也要去擊掌。”

哪怕看起來傻傻的，可是真的有點熱血沸騰，有點小激動，有點被激勵到。

霍铮看許渚：“你不去。”

許渚看看少女們，又看看霍铮，也跑過去喊了一句：“我将來要做聯邦總長！”

紀昀和蓋布麗、小野行洋齊側目……

戴立國側目過後看霍铮，說了和霍铮剛才一樣的話：“你不去。”

明顯是在調戲小菜鳥，小菜鳥才不理會他，繼續與他一道站在舷梯上，戴立國仔細看一看，發現這小菜鳥眼神表情居然跟他差不多。那是一種長輩看到晚輩拼盡全力上進時，深感身後有來人的欣慰。

戴立國：我一把年紀，欣有後來人而感安慰，你欣些什麽慰些什麽，菜鳥！

菜鳥白他一眼，繼續不理會。

戴立國怒道：“別想我在你調令上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