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山水癖難療

楊柳說完還去石碑後看了一眼，雖然這裏只有這塊碑而已，但只是石碑，也因為紀念的是昭武大帝而不同。楊柳以為霍铮是去塗塗畫畫，留個“到此一游”之類的缺德家夥，走到後面一看才發現什麽也沒有。

“看看後面有沒有碑文，第一次來，沒見識過，不可以？”霍铮十分坦蕩，他既沒往上刻，也沒拿走什麽，只對着墓碑，用個人終端的掃描程序掃了一下而已。因為掃完還要調出隐藏的掃描結果，并進行解秘，所以不會存在有人意外掃到并于無知中解秘的事。

這事，當然是林仲樞幹的，當然，他不過是執行昭武生前的指令而已。

楊柳沒有繼續懷疑下去，人活個幾十歲，什麽奇奇怪怪的人沒見過。給這兩個對長安星圈不熟的人介紹一下昭武陵附近的景色後，楊柳就跟追上來的朋友一起離開。

一等楊柳離開，紀昀就撲過去：“後面有什麽奇怪的嗎？”

霍铮搖頭：“沒有。”

“噢。”紀昀有點不大相信，不過霍铮不說，她也不糾纏，“那我們去裕王陵。”

比起昭武陵來，裕王陵面積更大，因為那是歷任裕王的埋骨之地，不像昭武陵只是個紀念用的碑亭。也因此，裕王陵是有守衛的，過去後不需要買票什麽的，但需要驗證個人終端。驗證通過後，就可以進入裕王陵拜谒。

和昭武陵更像公園不同，裕王陵是真正皇家氣象，所有的建築和碑亭、墓葬都保留着很具古韻的傳統風格。裕王六世的墓葬與碑亭在裕王祠後的一片藍海林裏，這裏的樹與當初裕王發現的那株念力植物系出同源，只是它們全是普通植物。

藍海散發着淡淡的藍光，遠遠看去，樹葉随風起舞時，真的很像是波光粼粼的海。走進去後，發現樹林很安靜，安靜得像是這裏從來沒有過訪客。安靜得像是有人在其中安睡，而不是死去一樣。

還沒有走進墓葬，就先看到碑亭，有着天然花紋的石頭上。并沒有刻墓志銘，只刻着裕王六世林仲樞墓。碑亭後面不遠就是墓葬，那句著名的“你踩着我了”刻在墓葬前的一塊鋪地青石上。原本安靜得有點令人為古人憂思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紀昀忍不住笑出聲。

霍铮也低頭看那行字：“死了都還能叫人人都笑的家夥！”

紀昀“嗯”一聲，看霍铮。這個評價好奇怪：“這樣不好？”

“不，很好，如人人都能以他為範本活，世間将再無紛争。”霍铮輕撫一下那行字，也笑了笑，昭武大概不會想到，林仲樞真會有這句話為墓志銘。

類似墓志銘的話題，在他們生前就有過交談，林仲樞問昭武時，昭武答的是：“都給老子滾。”

不過帝王的墓志銘不可能像裕王陵的墓志銘這麽随人心意。畢竟他是帝王，必需會有那麽一篇骈雅的墓志銘，所以昭武連骨灰都不肯留在陰暗的洞穴裏，寧可撒進星海。只是昭武大概沒想到，這些人這麽自作多情，想要讓昭武“作為一個恒星重生”，昭武要是知道，大概會氣得活過來吓死那群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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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昭武皇帝說的？”紀昀好像在歷史課上看到過，這被當成是昭武皇帝對裕王六世的贊美，如果不是裕王六世任性要給自己弄這麽一句墓志銘。大概後人會把那句話刻在碑亭裏。

“是。”霍铮說着，拿終端對着刻有“你踩着我了”的青石掃了一下，掃出一句詩來——二百年來游宇宙，一生山水癖難療。

紀昀：“還可以掃出這個來？”

“這才是真正的墓志銘。”

紀昀記得這首詩。是裕王六世遍讀古詩詞後，自己給自己寫的一首被人稱為“自傳詩”的古體詩：“這句很适合裕王六世。”

“好了，我們回去吧，你餓不餓，帶你去中心區吃點東西？”霍铮有昭武的記憶，大致知道哪裏會有好吃的。畢竟長安星圈很多小攤小鋪子，都會有很漫長悠久的歷史。說不定，昭武記憶裏，那些美味的食物，依然也都還存在。

“好啊！”紀昀一聽好吃的，眼都亮了，軍校的食物跟翡翠學院完全不能比，翡翠學院的廚師個個都拿着極漂亮的職業等級認證，軍校的後勤……就有點讓人說都不想說他們。

霍铮又載上紀昀去中心城區，城區南街聚集着許多口口相傳的美味，從古地球時傳下來的華夏美食，二十四小時不停地散發着各種香氣。南街鋪地的青石都仿佛帶着食特的芳香，這裏的街道幾十年前經過修繕，一水的仿古風格，非常漂亮。

進入南街，霍铮熟門熟路地把紀昀帶到四家巷，那裏有著名的“上海湯包”“河口生煎”和“漁美生蚝”，除了這些小吃，還有做正餐做到二十四小時都有人慕名來吃的“榮生飯店”。問過紀昀不想吃正餐後，霍铮就把紀昀帶去從上海湯包開始一路吃下去，四家巷除這幾家有名的老店外，還有許多不出名，但都有獨特美味的小攤小鋪。

去吃生蚝的時候，因為排隊的人多，他們等了差不多一刻鐘才有空位。坐下後，紀昀還沒怎麽呢，霍铮先發現不對：“給我們打包，回學校和他們一起吃。”

紀昀：“可是這個不是現吃才好吃嗎？”

“不打開，把生蚝養在水裏，回去我們自己開，再擠檸檬汁一樣的。”霍铮說完就把紀昀拉起來，并把人護在靠牆的一側。

這時紀昀發現不對，她沒有四處張望，也沒有問什麽，只說了一句：“也好，省得他們怪我們吃獨食，不給他們帶。”

霍铮沖她點點頭，知道她明白這裏面有不對後，他就更能安心一點。每到遇到危險時，霍铮都能發現，紀昀每次都特別鎮定，而且總能作出最符合當下情況的反應。下樓後，店裏的人正在給他們往打包的盒子裏鋪碎冰，一邊鋪那人就一邊問他們：“要幾兩的，要多少個？”

漁美的生蚝論個賣，霍铮回答後，店員就給他們取生蚝，還當着他們面一個一個過稱。霍铮都快急死了，但又不能催，擔心會被人發現：“要芥末嗎，今天早上才做好的青芥？”

“不要。”

“二十只六兩蚝加打包，承惠二百點。”

霍铮迅速在刷終端的機器上把終端遞過去，按下确定，拉着紀昀就要走。他們還沒走幾步，就看到玻璃櫥窗邊站起來兩個人，很快一左一右堵到門口。

緊接着，樓上發出一聲巨響，那是電磁槍的聲音，霍铮手疾眼快把紀昀拉到廚房操作間裏。紀昀則眼睜睜看着一束電磁在他不遠的地方将天花板射穿，然後他就聽到樓上響起驚叫聲和桌椅移動的聲音，還有餐具落地的碎裂身，最後是一句還沒說完的：“你們幹什……”

紀昀：“要報警嗎？”

“用了屏蔽器。”剛才支付時他就試了試，已經不能往外發消息。

“那怎麽辦？”

“最多五分鐘就會有衛隊到來，不用擔心，他們的目标不是我們。”霍铮說着，心裏卻在發沉，那些人根本沒有遮掩自己的真面目，這說明，他們根本沒想留活口。等他們的目标達到，這裏大概很快就會被炸成一地殘渣。

霍铮能想到的，紀昀也能想到啊，因為她常看電視——罪案片什麽的看多後，這點常知還是有的：“這裏有後門嗎？”

穿着圍裙的店員點點頭，指向他們身後那道小門：“那裏有一個我們平時倒垃圾的門，沒有鎖，只有門栓。”

“我們一起先離開，然後報警。”紀昀對幾名店員說道。

店員們卻很有責任感：“不行，動靜太大他們會發現，你們出去後快點報警。”

也許是長安星圈治安太好的緣故，店員們根本沒有他們可能會死在這的認知，既使沒發出信息，他們也知道，長安星圈的衛隊會很快到來并平安解救他們。在長安星圈，不是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但從來沒有什麽意外的人員傷亡，所以店員們很有信心，并不擔心。

霍铮危機感很重，紀昀的對這種事的認知則還停留在她來的時代，因此他們都決定從後門走。霍铮預料到，後門可能會有人守着，但一兩個人的話，他并不擔心，就連紀昀，放倒一個半個的也不在話下，雖然他們赤手空拳，什麽防身武器都沒有。

紀昀甚至沒有帶女王，因為她請假期間，把女王也送去充能做保養了。

但是兩人悄悄摸到門後時，霍铮停下來，皺眉說：“外面有至少一臺機甲，你聽，那是機甲的核心動力運轉的聲音。”

紀昀聽過女王的核心發動機聲音，所以雖然那聲音很輕，但她也聽出來那裏有機甲在運轉：“那怎麽辦？”

“戒指在嗎？”

“在，可是女王去後勤了。”

“戒指裏有簡易修理工具，女王不愛帶這個，應該有中型拆甲刀。”

“不行，他一發彈藥就能把人轟成灰，我們還是等衛隊來吧。”

“來不及。”

“可……”紀昀還沒說完，霍铮就取出拆甲刀，打開門鑽出去。紀昀默默捂着臉，嘆口氣，在霍铮打開門的瞬間，調出個人終端的報警程序，發現能聯通後，立刻發出警報。

在她發出警報的同時，長安星圈人民衛隊總控中心亮起金色皇冠，警報聲響徹：“警報，警報，有皇室成員遇襲，有皇室成員遇襲……”

皇室，而不是王室，皇室代表的是直系。

總控中心的負責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金色皇冠……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