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落烏森林在赫迪斯小鎮的最北端，位置偏僻得幾乎都要出了埃德裏的邊界，這裏的生長着許多高大的霧樹，即使在寒冬時分，葉子依然常綠茂盛，一眼望去生機盎然。

一行人來到落烏森林的入口時天色稍暗，開路的騎士已經下馬動作麻利地支起了一座座帳篷，等到唐秋等人的馬車到達之後，森林入口旁看着舒适又精美的帳篷比生機勃勃的樹木更吸引人的視線。

唐秋從馬車上下來，剛好看到露西爾的背影消失在最大最奢華的帳篷門口。

安娜挑了一個還算滿意的帳篷，餘光瞥到唐秋的身影，轉身對着她揮了揮手，笑着邀請，“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唐秋委婉拒絕，但挑選了安娜旁邊的帳篷入住，安娜對她的拒絕有些可惜但也沒有強求，彎腰鑽進了帳篷裏。

對于尋找黑女巫，露西爾一方用行動表示了她們不準備幫忙，葉蓮娜和簡對此沒有什麽想法，她們一下馬車就跑到了她們發現枯木的地方，招手将唐秋喊過來，“格蕾絲，就是這裏。”

唐秋走過去看着葉蓮娜手指的地方，一塊平淡無奇的空地，上面只是雜草和枯樹枝要比別的地方多一些，她低聲念了一句咒語，光明球再次出現落到了空地上。

葉蓮娜和簡緊緊地盯着光明球，但是光明球一動不動，乖巧又溫順。

唐秋眸光一閃，沒有說話，葉蓮娜已經驚叫了起來，“這不可能，我就是在這裏找到的。”

簡的臉上也閃過一抹疑惑，不太确定地說道:“如果黑女巫真的在這裏停留過的話，光明球應該會有反應的。”可如果沒有停留過，那為什麽這裏的一根枯樹枝會沾上黑暗氣息？

唐秋試着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也許這個枯樹枝是黑女巫在路過這裏時随手扔下的。”

葉蓮娜:“……”她不肯接受這個答案，擡頭詢問唐秋，“你能順着樹枝上的黑暗氣息找到黑女巫嗎？”

唐秋委婉地說道:“這個恐怕要祭司大人才能做到。”她現在只是一個剛當了幾天的小神官。

葉蓮娜有些洩氣，簡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提議說道:“我們進去查探一下吧，也許能找到黑女巫的其他線索。”

唐秋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露西爾帶來的騎士隊被扔到了距離她們幾千米的地方紮營，落烏森林這裏只有露西爾和安娜還有兩三個騎士留在了這裏，騎士隊聽從露西爾的命令，葉蓮娜三人調動不了，所以進入落烏森林時她們的身邊就只跟着同個傭兵隊中那三個小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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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矯健幹練的騎士隊一對比，這三個小劍士就有些不入眼了，就連原本對其中之一的威廉抱有好感的葉蓮娜心思都淡了不少。

落烏森林從外面看規模不大，但是一進去之後才發現不大是錯覺，大的離譜才是真的。

霧樹高大又筆直在裏面轉了幾圈之後很容易就找不到方向，唐秋自認方向感不是很好，進去之後發現是這種情況就很認真地用光明法術在樹幹上做了一點記號。

葉蓮娜看見之後，雖然沒有将嫌棄說出口，但是心中還是覺得她有些小題大做，浪費光明元素。

然後，她們就迷路了。

葉蓮娜覺得臉火辣辣地疼，忍不住惱羞成怒瞪着唐秋，“你不是做了記號嗎？”

簡皺眉，對着葉蓮娜搖了搖頭。

唐秋沒有在意葉蓮娜挑刺的話，她摸了摸明明做了記號的樹幹，臉上閃過疑惑。

一個小劍士不太确定地說道:“這裏好像有被劍氣剮蹭的痕跡。”

他見唐秋轉頭看他，對上那雙天藍色的漂亮眼眸讓他緊張地有些結巴，“就、就是我見過別人這麽用過劍氣，痕、痕跡很像。”

“不過我也不太确定。”小劍士不是很有信心。

唐秋對着他微笑颔首，然後又看了樹幹一眼，手指摩挲着有些光滑的樹面，若有所思。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們必須要出去了，寒冬的夜晚還是非常冷的，而且，食物和水都在帳篷那裏。

進來用了十分鐘，出去用了一個小時。

差點迷失在落烏森林的神官和小劍士一出來就聞到了食物的香氣，篝火點亮了黑暗，安娜正站在火堆旁邊指導着一個騎士煮蘑菇肉湯，聽見動靜轉頭對着唐秋招手，随口問道:“請問神官閣下，有找到什麽線索嗎？”

葉蓮娜黑着臉默不作聲，唐秋神态自然，眉目溫雅，誠實地搖頭，“沒有。”

她們浪費的時間全都用來找路了。

說起來，唐秋從和葉蓮娜還有簡接觸的這幾天來看，覺得她們對自己的實力真是過分自信了，好像是初生牛犢還不懂得畏懼一樣。還是說她們認為神官就無所不能嗎？尤其是在對付黑暗生物上面。

明明還沒有學會幾個光明法術卻一點都不擔心正面面對還不知是什麽段位的黑女巫。

唐秋可是在知道黑女巫不是艾琳的時候，就已經在腦子裏面考慮了好幾個跑路的方案了。

安娜端了一碗蘑菇湯給唐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閑聊着埃德裏的趣事，主角幾乎都是查理二世。

唐秋安靜地傾聽偶爾給予回應，不會顯得太八卦但也不會讓安娜覺得被冷落，熱熱的蘑菇湯喝進肚子裏面讓僵冷的身體都暖和了下來，唐秋将碗放下來見安娜一直心不在焉地瞟向露西爾的帳篷，忍不住擡眸也看了一眼。

露西爾的帳篷安安靜靜地沒有一絲光亮，如果不是唐秋親眼看到露西爾進去了，她都會懷疑裏面根本就沒有人在。

安娜看出了唐秋眼裏的疑惑，她眨了眨眼，笑着說道：“元帥睡着了。”

撕拉一聲，緊閉的帳篷被撕開，露西爾從裏面出來，面無表情地從她們面前走過。

安娜幹咳，“……看來是醒了。”

露西爾走到落烏森林的入口停下，擡頭透過茂密的枝葉看着被雲彩半遮半掩的明亮圓月，神情冷淡還透着一絲不明顯的憂郁。

一身純黑色的衣裙讓她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紅色的長發在夜晚也失去了光澤，她的紅唇沒有血色，只有膚色依舊白皙，透着病态透着虛弱，她現在根本不像是被埃德裏衆人崇拜的露西爾元帥，更像是一個因為生病而虛弱的普通少女。

露西爾的樣子讓在場的人都陷入了驚訝之中，包括唐秋。

因為這和她在宴會上看到的露西爾完全判若兩人。

安娜端了一碗湯走過去，低聲說道:“元帥……”

露西爾斜睨了她一眼，暗紅色的眼眸微微閃爍，在黑暗中透着幾分邪異。

安娜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背脊有些發涼，但以免被別人看出異常還是強忍着沒有轉身離開。

露西爾不像安娜一樣平易近人，除了唐秋之外，葉蓮娜和簡連句話都沒有和她說過，所以對她這幅有些虛弱的模樣雖然驚訝，但沒有太多的好奇心。

唐秋倒是挺好奇的，只是她現在根本無心關注這些，在安娜端着碗離開之後，她的身體竟然再次出現了異常，和在芬林小鎮那時一樣，心髒突然不受控制地跳的飛快，體內的血脈不知為何沸騰了起來。

還有一點和在芬林時不太一樣，她虛握了握手掌，她的骨節在發癢，唐秋皺了皺眉，試着往自己身上使用了一個治愈術，然而什麽效果都沒有。

光明氣息的波動吸引了簡的注意力，她好奇地看過去，發現唐秋的表情有些奇怪，詢問道:“格蕾絲？”

唐秋擡眸對着她微笑了一下，然後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體內升騰的熱度讓她擡手扯了扯神官服的衣領，下巴擡起因為視角上揚的緣故，她看着挂在夜空中被繁星圍在中央的月亮怔怔出神。

簡疑惑地看了唐秋一會兒，正要将視線移開，就詫異地看到她金色的長發從尾部竟然在慢慢變白，簡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然後才發現是自己看錯了。

白色只是因為月光灑在了她金色的長發上面所以有些反光而已。

一陣冷香突然飄來，讓唐秋有些混亂的思緒瞬間變得清明，心跳也逐漸平緩，她将頭低下來，垂眸看着還有些麻癢的手掌，漸漸恢複冷靜。

這個香氣就是她在芬林聞到的那個……

“你怎麽了？”目送了露西爾回帳篷之後，安娜回到唐秋身邊坐下，見她神情凝重，疑惑地問道。

唐秋搖了搖頭，頓了一下，傾身靠向她那邊，不動聲色地嗅了嗅，冷冽香氣似有若無。

“格蕾絲？”安娜見她貼過來，下意識地直起了腰，挺了挺傲人的胸/脯。

“嗯……你身上戴的是什麽香包？”

安娜有些失望地垮下肩膀，将腰間的香包摘下來給唐秋，“送給你。”

唐秋接過來聞了聞，眉頭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然後對着安娜淡然一笑，柔聲說道:“謝謝。”

不是香包傳來的香氣。

到底是什麽東西的氣味會影響到一個神官呢？黑暗法術嗎？可是，好像只有她聞到了這個氣味。

唐秋在原地坐了一會兒，一直心不在焉，看天色不早了幹脆和安娜告別，回到自己的帳篷開始翻看神官手冊，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麽是她應該知道卻被她遺忘的信息。

葉蓮娜、簡還有安娜接二連三地回去了自己的帳篷，篝火的火苗越來越小最後熄滅，持劍的騎士筆挺地守衛在帳篷旁邊。

在一處雜草叢生的灌木叢後面，四五個劍士席地而坐，隊長大衛站在灌木後方，透過縫隙觀察着那邊的情況，随着篝火的熄滅那邊變為一片黑暗他才将視線收回來。

“隊長，我們什麽時候下手？”一個娃娃臉劍士好奇地問道。

“等明天，将那三個神官引到落烏森林深處，我們趁這個機會下手。”大衛将腰間的闊劍解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後自己才坐下來。

娃娃臉聽到大衛的話，哀嚎了一聲，“我明天還要繼續清除那個神官的記號嗎？”他哭喪着臉，“那個金發神官的光明法術清理起來太麻煩了。”

大衛思索了一會兒，看向另一個人，詢問道:“黑暗藥水還有多少？”

劍士拿出一個小玻璃瓶，裏面的黑色液體只剩下三分之一。

大衛一錘定音，“用這個将她們帶到落烏森林最裏面，這裏的地形複雜，她們想要找回來沒那麽容易。”他們用黑暗藥水輕而易舉地将他們引到了這裏，在引起森林深處估計也不會太難。

他們的傭兵隊成立的時間不久了，但是還沒有對上過神官所以摸不清這三個人的實力到底怎麽樣。

不過，就算摸清了她們的實力，大衛也會選擇在她們不在的情況下對露西爾下手。

因為沒有傭兵隊願意和教廷為敵。

制定了明天的計劃，大衛點出兩個人守夜，剩下的人休息調整狀态，夜風微冷，已經陷入了淺眠狀态的大衛根本沒有想到，這個他親自選擇只為了方便完成任務的地點，竟然真的有一個黑女巫隐藏在這裏。

在落烏森林的深處，一條彎彎的小溪悄然流淌，血水染紅了草地，卻淹不沒堆積在岸邊的屍體。

一個白影跪坐在草地上，白色的衣袍幾乎被血水染紅，她的面前擺放着一個漆黑的罐子，裏面放着她精心收集到的“材料”，她雙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沾染着泥土和血液，一道月光從頭頂的樹枝照射進來，慘白的面色和殷紅的嘴唇在黑暗中若隐若現。

黑女巫拖過身邊的一具屍體，勾起嘴角，修長的手指插/入屍體的胸口将他的心髒挖了出來，早就不在跳動的心髒在她的手中像是一坨爛肉，她撇了撇嘴有些不太滿意地扔進罐子裏。

滴着血水的手浮在罐子上方，黑女巫半閉着眼，喃喃低語，艱澀又難懂的咒語在黑夜中飄蕩，邪風吹過将黑女巫身上的白袍吹起顯得陰氣森森。

随着黑女巫的咒語，罐子突然燃起了青色的火焰，一陣白煙飄出，小溪中的血水突然咕嚕咕嚕冒起了泡來，黑女巫睜開眼睛，将手緩緩伸過去。

一只青灰的手掌驟然從水中伸出一把攥住了黑女巫的手，一個兩人多高的魔物從水底鑽出來，皮膚青灰，長相可怖，半人半獸。

黑女巫低笑一聲，擡頭看着魔物很是滿意，“就讓這個大陸徹底地陷入黑暗吧。”

“在黑暗神降臨之前，女巫們會讓這個大陸遍布黑暗的仆人。”

“蘿瑞爾.加西亞，以加西亞家族三代女巫的名字起誓。”

與此同時，在赫迪斯的某個角落，艾琳裹着鬥篷在寒風中被凍得瑟瑟發抖，她一臉虛無地望着空無一人的街道，被凍得通紅的鼻子讓她看着就很可憐。

“啊，可惡的神官。”艾琳拿了一根小木棍惡狠狠地在地上寫着格蕾絲的名字，然後用力地劃掉。

手掌只是伸出來一會兒就凍的快要僵住了，她讪讪地将木棍扔掉，發了一會兒呆，開始自言自語，“必須要去比爾帝國才行。”

“神官啊，我到哪兒再去找一個神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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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一章 今天要寫到三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