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草藥圖書暗藏玄機】 (1)
“這是從哪兒得來的?”梁子昱贊嘆的看着攤在書案上的草藥圖書,一頁翻過一頁,相鄰的兩頁記錄一味藥材,除了植物原貌,還詳述藥材的形态特征、功效、食用方法等,圖文并茂,是前所未見的草藥書。
“蕭太醫從燕陽的藥鋪重金買來的。”雲靳明白他的心情,他初次見到此書,也是啧啧稱奇,不過最大的震撼在最後頭。
“重金?”
“三百兩。”
雖然此書珍貴,梁子昱還是覺得這個價格有些過了,意有所指的道:“價值不菲。”
“值得。”
梁子昱微挑起眉,這小子很難侍候,想聽他評論一句“值得”可不容易。
“蕭太醫買了一套三冊,此冊價值最高,因為上面有幾味藥材是北境和南境獨有。”
北境是指緊鄰北夏的蒼霧山,而南境是緊鄰南蠻的南嶺,這兩地的藥材格外稀少珍貴,因此有不肖商賈摻了假貨販售,就是大夫也不見得能辨出真僞。
“如此說來,倒是值得,不過,蕭太醫如何舍得将這本草藥圖書給你?”
蕭太醫是北境大軍的随軍大夫,最大嗜好是搜集醫書孤本,他願意花銀子買下來的醫書絕不會轉讓,當然,可以請人另外謄抄,但此書極其精致,應該不是謄抄本。
“我親手謄抄一本,蕭太醫喜歡我的字,便同意将此書轉讓給我。”
“你何時對草藥起了如此大的興致?”
雲靳指著書冊最後一頁右下角的微小記號,乍看之下,看不出這是什麽東西,細細看來,方知這是一朵鳶尾。
“著書之人在書冊留下隐密記號并不多見,但也不稀奇。”
“據聞先皇的容妃最愛此花,但凡她的書畫上必然留下鳶尾作為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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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昱頓時明白了,“容妃自幼習醫,所以你認為此書出自容妃之手?”
容妃是寧親王之女,為前朝郡主,當初寧親王與前朝最後一位皇帝争奪皇位,屢次遭到暗殺,後來他投奔雄霸南方的異姓王梁王,也就是大梁的開國皇帝,還與梁王結親,将女兒嫁給當時還是梁王世子的先皇為側妃。容妃是先皇最寵愛的妃子,但因為身份特殊,無論先皇或大臣皆不允她生孩子,先皇甚至留下遺诏要求她殉葬,可是在殉葬的半路上,容妃逃走了。
這些年來,無論是皇上還是太後,皆派人尋找容妃的下落,偏偏雖傳聞不斷,卻不曾有人親眼見到過容妃。由此可知,傳聞很可能是容妃放出來的假消息,東奔西跑總是落空,久了,尋人一事也就淡了。
“此朵鳶尾與容妃書畫上的鳶尾畫法不同,一為含苞待放,一為盛開,不過同為鳶尾。我不相信巧合,皇上也如此認為,兩朵鳶尾的畫法之所以不同,很可能是為了掩飾身份。”
這一點梁子昱也同意,“皇上想找出容妃?”
“皇上不贊成殉葬,容妃逃了就逃了,皇上并不在意,但據說容妃手上有一筆潑天的財富,乃寧親王為了圖謀大事積攢下來的。別說皇上,只要想圖謀大業之人,不可能不對這筆財富心動,一旦落入有反意之人手中,或者,容妃暗中尋人合作,扶持某位皇子上位,大梁只怕要亂了。”
“容妃手上真有潑天的財富?這會不會是太後的詭計?”梁子昱不太相信的問道。
太後善妒又陰狠,她最恨的人自由自在的活着,她如何甘心?為了讓皇上幫忙找人,當然要耍心眼使出毒計。
“我不知道,但對皇上而言,寧可信其有。”
“這倒也是,無論容妃手上有沒有這筆潑天財富,還是要先找到人。”
“皇上也說了,未找到人之前,全是猜測,皇上可不願意遭人利用。”雲靳說道。
在皇上看來,容妃不見得是敵人,但不是親生母親,卻老愛拿孝道壓在他頭上的太後肯定是敵人,換言之,皇上可以跟容妃合作,反倒不可能跟太後合作。
“皇上将此事交給你?”
雲靳點了點頭,“皇上無意為難容妃,只要我悄悄找到容妃,請容妃交出手上的財富。”
“你上哪兒找人?”
“我已經讓成影去了燕陽,只要确定此書的源頭就在那兒,我會立即起程。”
兩眼一亮,梁子昱興匆匆的道:“我跟你一起去燕陽。”
雲靳送上一個斜眼,“我又不是去玩樂。”
“有我掩護,你就不會太惹眼了,這不是更方便你悄悄尋找容妃嗎?”
梁子昱是謹郡王的麽子,因為身子不好,又不想礙兄長的眼,自幼便縱情山水,擺出一副與世無争的姿态,總之,他就是一個不幹正事的人,不過,這只是明面上,他私下幹的事可多着。
雲靳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點頭允了。
說她是大夫,絕對沒人相信,哪個大夫會像算命的一樣在市集擺攤?這還不足以說明她的狼狽,免費給人家看病,人家還不樂意,好不容易盼來一個病患,通常只有一種情況——給孩子拔牙。
“你乖乖拔牙,姊姊請你吃糖人。”蘇映寧覺得好郁悶,當大夫的收不到銀子,還要倒貼銀子,甚至不能自稱大夫,這像話嗎?
“真的嗎?”前一刻還企圖落跑的小家夥頓時成了哈巴狗,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蘇映寧唇角一抽,莫怪這小家夥牙痛,如此嗜甜。不過,她只能溫柔的點頭重申一次,“當然,姊姊最喜歡乖小孩了。”
蘇明澤在一旁見了忍不住搖頭,這不是在看病,而是當善人。
為了糖人,小家夥閉上眼睛慷慨就義。
雖然恨不得拿根棍子直接敲下去,三兩下就可以将牙齒拔了,可惜她沒這個膽子,以後若是連幫人家拔牙的機會都沒有,她會更郁悶。
蘇映寧瞥了蘇明澤一眼,示意他做好拔牙的準備,然後取出細繩子套住牙齒,同時說着話轉移小家夥的注意力,“姊姊也同你一樣喜歡吃糖人,可是吃了糖人之後,姊姊會用井水漱口。糖人身上有一種蟲子,小到眼睛見不到,你想抓它也抓不到,只能用清水沖掉,若不沖掉,留在牙齒上頭,它會吃你的牙,害你牙痛……啊,拔好了。”
小家夥還來不及出聲,牙齒就被拔掉了,原本緊閉的雙眼倏然瞪得像銅鈴似的,緊接着,蘇映寧将他的嘴巴扳開,塞了藥進去。
“你可記住姊姊剛剛說的話了?”
半晌,小家夥用嘴形擠出“糖人”兩個字。
“兩個時辰之內不準進食,想吃糖人,十日之後再來找姊姊。”
小家夥覺得自個兒受騙了,瞪着她的眼神充滿了控訴。
蘇明澤将拔下的牙齒用草紙包好,塞進小家夥手中,摸了摸他的頭,“好啦,回去了,十日後再來吃糖人。”
小家夥無比哀怨的離開。
蘇映寧邊收攤邊道:“三哥哥,我們被人家盯上了。”
蘇明澤聞言一僵,眼珠子轉過來轉過去,“為何盯上我們?”
蘇映寧送上一個白眼,“我如何知道?”
“難道是劉掌櫃将我們出賣了?”劉掌櫃是八方書鋪的掌櫃。
“劉掌櫃只知道你,不知道我,再說了,劉掌櫃出賣你有什麽意思?”
她真的覺得專畫俊男美女賣銀子沒什麽大不了,問題在于泰半客戶見不得人,像是青樓女子、戲子,這難免有損名聲,要緊的是,作畫的人是她,三哥哥不過幫她掩護。
蘇明澤困惑的抓了抓頭,“若非如此,我們有何值得人家盯着?”
“這點小事也不值得人家盯着好嗎!”
蘇明澤想想也對,可是這種感覺真是讨厭,轉而問:“我們要不要甩掉他?”
“當然,難不成帶他回去嗎?”蘇映寧大膽的猜測,對方看似盯着他們,目标卻是與他們相關的人,而與他們相關的人,最了不起的就是爹娘了,換言之,對方說不定就是要找他們爹娘。
蘇明澤看着蘇映寧收好東西,抓起她的醫藥箱,“我往左,你往右。”
“好,醫藥箱可別給我搞丢了。”
若非這會兒要落跑,蘇明澤肯定要嘲笑她,連自稱大夫都不敢,竟然堅持像大夫一樣提着醫藥箱。
蘇映寧豈會看不出他的心思,雖然她的醫術不怎麽樣,也不被承認,但這改變不了她是個能救人的醫者的事實。
“好啦,走了。”
蘇明澤話音一落,兩人很有默契的采取行動,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教對方怔了一下,不過對方很快就反應過來,而他的目标是蘇映寧。
蘇映寧很快的就發現對方是個高手,她以為把人甩掉了,可是下一個拐彎,那人又會出現,沒法子,她只能先躲進人家家裏,待天黑了再回家。
不承想,她才剛從狗洞鑽進去,就教人逮了個正着。
“我見過公子嗎?”蘇映寧故作天真的眨着眼睛,試圖轉移焦點。
雲靳的臉都綠了,這是在調戲他嗎?
蘇映寧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好像是搭讪的臺詞,再仔細一看,為何她覺得此人面善?未免給人家留下登徒子的印象,她不敢堅持己見,轉而無辜的道:“我以為這兒沒住人,所以沒打一聲招呼就闖進來了,我在這兒待一會兒就走人,絕不會打擾你們,你們可以當我不存在。”
雲靳微挑着眉,“看樣子,姑娘常常來這兒。”
蘇映寧趕緊搖頭,“沒這回事,不過是平日只見何伯和何嬸子進出這兒,左鄰右舍豈會看不出主人不住在這兒?”
這兒是夫子的老家,夫子将來致仕要回此處長居,因此保留這兒交由忠仆打理。
“你是左鄰還是右舍?”
“我住在隔壁的繁花巷。我不是有意擅闖的,是有人跟蹤我,我一直甩不掉,迫不得已,只能躲到這兒來。”
雲靳回頭看了趙英一眼,示意他出去确認真僞。
見狀,蘇映寧心急的道:“你讓人出去打探,這不是告訴對方我在這兒嗎?”
趙英不予理會的出去了。
雲靳冷傲的揚起下巴,“我的人絕不會打草驚蛇洩露你的行蹤,可是出了這兒之後,那就是你的事。”
言下之意,他的人是高手嗎?蘇映寧打量了他一眼,看不出他是個高手,但身為醫者的敏銳,她相信他絕對殺過人……這個念頭一起,她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她努力漠視心裏冒出來的寒意,故作鎮定的道:“說不定那個人已經跑了。”
“只要他來過,趙英就可以尋到他留下來的痕跡。”
“真是了不起!”
“姑娘得罪了什麽人?”
“我一向與人為善,從不得罪人。”蘇映寧若是有尾巴,這會兒肯定翹起來了,不是她自我感覺良好,她真的是很讨人喜歡,所以啊,從城北到城南都有人想求娶她,不過爹娘可寶貝她了,堅持過兩年再定下她的親事,畢竟大梁民間的女子通常十八才嫁人,如今她不過十五,真的不急。
“沒有人敢說自個兒不會得罪人。”
蘇映寧“從善如流”的退一步道:“我自認為從不得罪人,可是人家會不會因為嫉妒我而生出怨恨、不滿,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雲靳頓時有一種噎住的感覺,這根本是歪理。
坐在涼亭椅子上,趴在欄杆納涼的梁子昱忍不住哈哈大笑,“阿靳,遇到對手了吧。”
“我還沒見過如此狡猾的姑娘。”
蘇映寧輕哼一聲,覺得他太沒眼光了,“我不狡猾,我最善良了,這是衆人皆知的事。”
“我看這丫頭不只是狡猾,還是個厚臉皮的!”
梁子昱笑道:“這丫頭很好。”
蘇映寧回送甜美的笑容,“這位公子真有眼光。”
梁子昱忍不住再次放聲大笑,雲靳一副被雷劈中的樣子,就在這時,趙英回來了,他湊近雲靳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便退到一旁。
“如何?那個人還在外頭嗎?”雖然今日多虧他們相助,但在不清楚他們的底細之前,她還是跟他們保持距離,趕緊離開這兒。
“看起來應該是離開了,不過,我若是你,不會急着沖出去。”
“我還不是怕打擾你們。”
雲靳冷笑道:“你已經打擾我們了。”
“無心之過嘛,何必如此計較?”
“我本來就是一個愛計較的人。”
蘇映寧狀似了然的點點頭,“莫怪如此。”
“什麽意思?”
“你看起來就是一副很欠扁的樣子。”蘇映寧火上加油的給他一個斜眼。
雲靳很想掐人,果然是村姑,粗野蠻橫!
梁子昱笑得更歡快了,不過他很識相的捂着嘴巴,免得惹惱某人。
某人的臉色實在太難看,蘇映寧悄悄退後一步,閑話家常的問:“你們應該不是王家的人,為何在此?”
“你管得未免太寬了。”
“我不過是随口一問,你可以不回答,何必如此不悅?”某人看起來快要爆炸的樣子,蘇映寧實在待不下去,決定趕緊走人,“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慢着。”話落,雲靳見到她驚吓得跳起來,冷傲的臭臉頓時綻放開來,比花兒還耀眼,差一點教她看得兩眼發直,還好在她出醜之前,他轉頭瞥了趙英一眼,下達命令,“送她回去。”
“用不着如此麻煩,我認得回家的路。”
雲靳傲嬌的轉身回到涼亭,繼續跟梁子昱下到一半的棋局,趙英恭敬的上前行禮,蘇映寧只好由着趙英護送回去。
相隔一個時辰,蘇明澤和蘇映寧一前一後回到家,可是兩人的下場相同——跪在母親秦如貞面前,垂着頭,深深自我反省。
“澤兒,娘再三交代,你是哥哥,要保護妹妹,你竟然将寧兒獨自留在外頭,萬一寧兒遇到歹人,如何是好?”
這丫頭遇到歹人,那是歹人的不幸,因為她将醫術的本事全投入制造整人藥物,譬如癢癢粉、臭氣粉。但是蘇明澤不敢實話實說,只能無奈的道:“當時若不與小寧丫分開來,我們兩個都逃不了。”
“你們做了什麽?”
“沒有,我們什麽也沒做,今日小寧丫只幫了一個小家夥拔牙。”
蘇映寧用力點頭附和,很委屈地道:“連乞丐都不願意找我看病。”
“就是啊,我們也不清楚自個兒為何被人家盯上。”
秦如貞微蹙着眉頭,“你們可有看清楚對方的相貌?”
柳眉輕揚,蘇映寧不着痕跡的看了母親一眼,娘親竟然沒有質疑,好像人家盯上他們很正常,這不是很古怪嗎?普通老百姓根本不值得人家花心思盯梢。
“我沒瞧見,是小寧丫發現的。”
蘇映寧斂住思緒,仔細想想那個人的模樣,“我不确定,他應該易容了。”
蘇明澤忍不住對她豎起大拇指,這丫頭辨識人的本事太了不起了!
蘇映寧得意的揚起下巴。她對人的熟悉并非緣于習醫,而是因為繪畫。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對醫術的熱情遠遠不及繪畫,她尤其擅長人物畫,也正因為這個本事,她存了不少銀子。
秦如貞的神情轉為不安,但仍堅持的道:“那人肯定是跟錯人了。”
“娘,會不會是爹……”
秦如貞立即打斷道:“不可能!你們的爹救人無數,是懸壺濟世的好大夫。”
娘的反應會不會太激動了?不過蘇映寧趕緊點頭道:“是是是,爹是懸壺濟世的好大夫,只有趕着上門報恩的人,絕對沒有仇家上門尋仇。”
“雖然對方跟錯人了,但最近你們還是別四處亂跑,尤其寧兒,你是個姑娘家,應該多花點時間練習繡花,不要成日往外跑。”
“娘,雖然我是姑娘家,但我也是大夫。”讓她拿針縫合傷口,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太簡單了,可是讓她在布上繡出一朵花來,她拿針的手就會不受控制的發抖。
“若非你爹堅持,娘可不贊成你習醫。”
“我知道,但我已經是大夫了,我也想行醫救人。”
她想行醫救人,人家還不願意求她救命。這話秦如貞只能在心裏想想,她可不忍心說出來傷女兒的心,只能婉轉的道:“娘不是不願意你行醫救人,而是要你別再抛頭露面,若是那些生病的人有求于你,自會自個兒找上門,犯不着你去擺攤。”
人家若會尋上門,還用得着她去擺攤嗎?蘇映寧真覺憋屈,可她是個孝順的孩子,不願意娘親擔心,便回道:“是,我最近絕不出門擺攤。”
秦如貞伸手将蘇映寧拉到身邊坐下,溫柔的為她理順發皺的衣裙,“爹娘不喜歡約束你,唯願你活得開開心心,但是你要知道,世道就是如此,姑娘再有本事,也比不上男子,更別說你年紀還小,醫術難道能比得上坐堂大夫嗎?不是世人有眼無珠,而是他們所見所聞,女子就是弱者,難堪大任。”
“我懂。”蘇映寧悶聲道。
“娘答應你,待你爹此次回來,讓你爹将後院那塊地辟出來給你種草藥。”
終于有個好消息了,蘇映寧的精神總算振奮起來,“真的嗎?”
秦如貞點了點頭,拍了拍她的手道:“瞧你,像是在塵土中滾了好幾圈,趕緊回房将自個兒收拾幹淨。”
蘇映寧應聲跳起來,離開的時候不忘順道帶上蘇明澤。
來到燕陽數日後,雲靳才吩咐趙英上回春堂打聽消息。
一如預料,回春堂絕不會透露只字片語,若真是容妃所為,當然不願意人家找到她,更別說容妃聰明絕頂,有宰相之才,豈會因為留在書冊上的小小記號就曝露行蹤?
“回春堂的任大夫說,當初繪制草藥圖書的人已經不在雲州了。我按着爺的意思開出一千兩的報酬,任大夫還是堅持對方不在雲州,但表示可以代為打聽對方的下落。”
雲靳輕輕的挑起眉,“代為打聽對方的下落?”
“按照任大夫的說法,他并不清楚草藥圖書出自何人之手,不過是幫忙兜售,因為他覺得這套草藥圖書很有意義,有助于藥鋪辨識藥材,避免采買到假藥材,危害病患性命,身為醫者,即便分文不賺,也應該推廣此套書冊。”
“他是經由何人取得這套書冊?”
“他不願意告知。”
雲靳已經聽明白了,任大夫是在玩拖延戰術,對方要他封口,他什麽都不能說,但有可能他很需要銀子,舍不得放棄能得到一千兩銀子的機會,因此他擅自作主推說“可以代為打聽對方的下落”,不過也由此可知他肯定不知道容妃的事,否則不會如此輕易松口。
“派人盯着,還怕找不到人嗎?”梁子昱忍不住插嘴道。
雲靳同意的點點頭,既然松口,就表示有戲唱,“暫時派人盯着。”
“是。還有,我見到太後的人。”
“是誰?”
“李薊。”
雲靳聞言,倏地皺起眉頭。
梁子昱則是哇哇大叫,“他不是太後的親信嗎,他來燕陽做什麽?”
出于直覺,雲靳的目光落向幾案上的書冊,“他的目的只怕同我一樣。”
他雖然不認為自己可以輕易找到容妃,但也沒想到會殺出太後的人,畢竟蕭太醫能夠買到這套書冊純屬巧合,蕭太醫又得了他的囑咐,務必将這套書冊當成寶貝藏着,太後應該沒機會見到,除非……宮裏的太醫也有人同蕭太醫一樣……若真是如此,事情就變得有點棘手了。
梁子昱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太後肯定也清楚容妃的習慣,只要她看過這套書冊,便會跟你做出相同的推斷,不過,她想找到容妃應該不是為了容妃手上的財富,而是想将容妃送進先皇的陵寝吧。”
“太後确實說過,若不能親自将容妃送進先皇的陵寝,她死不瞑目。”
若非容妃是前朝寧親王的女兒,先皇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容妃成為皇後,而不是在元後死了之後另娶繼後。據說先皇挑中太後當繼後,乃因太後賢良的名聲,先皇擔心繼後太過強勢會危害容妃,可想而知,先皇還在時,太後在容妃面前只能伏低做小。總之,太後對容妃的長久隐忍已經刻成骨子裏的恨,不死不休,先皇不下遺诏要求容妃陪葬,只怕太後也會找其他法子弄死容妃。
梁子昱嘲弄的笑道:“太後不是喜歡裝仁慈、裝大度嗎?容妃如今隐姓埋名過日子,為何不留容妃一命?”
“一國之母本該何等風光,可是她卻成了後宮最大的笑話,忍受了十載的窩囊氣,如今她有能力主宰容妃的生死,為何還要忍?”雲靳淡淡地道。
換成是他,他也不會忍,有仇不報,不是大度,而是傻子。
梁子昱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她自個兒攏不住先皇的心,能怪誰?”
“在太後看來,容妃是禍水,是禍國殃民的褒姒,要不,先皇為何死得那麽早?”
“先皇确實死得太早了,梁家的祖宗一個比一個還長壽,太祖皇帝好歹也活到了六十,先皇竟連四十五都沒熬過去。”
雲靳漠然的點點頭。是啊,若非先皇死得太早,不會留下太後給皇上添堵。親娘都不見得跟兒子同心了,更別說只是占着母親名分的太後,且其背後還有着勢力龐大的家族,如何願意與皇上站在同一陣線?還好太祖皇帝明文定下,三代之內皇後不能出自同一個家族,否則太後早逼着皇上從孫家挑個姑娘立為皇後了。
“要不要給皇上提個醒?”
“當然。無論李薊在此的目的是不是為了尋找容妃,只要容妃早一步落在太後手中,容妃握有的財富必然會跟着落到太後手裏,這可不是好事。”
雖然太後的目的是要殺了容妃解恨,但若容妃手上真有一大筆財富,太後也沒有不要的理,而這麽一大筆財富落入她手中,能做的事情可多了。
“要不要派人盯着李薊?”趙英問。
雲靳搖了搖頭,“皇上跟太後是敵人,可是敬國公府跟太後暫時沒有利益沖突,犯不着急于此時劃明界線。李薊的身手若非你親自盯着,很容易就教他察覺,如今還是先盯緊回春堂。況且李薊若是為了容妃而來,他能找到容妃,我們也絕對能找到容妃,如今能避免跟他對上,我們就避開,若是皇上有想法,接到消息後,自然會出手對付他。”
“也是,皇上讓你悄悄尋找容妃,如今豈能連容妃的影子在哪兒都不知道就将自個兒曝露出來。”梁子昱也想明白了。
太後的背後可是安國公府,皇上用了十幾年時間才有了跟安國公府叫板的力量,如今表面上還将安國公府當作母族敬着,他們跟安國公府過不去,這不是傻了嗎?
“往後真要對上了,再各憑本事吧。”雲靳并不畏戰,但不會主動挑起戰事,擺在明面上的戰事往往是不死不休。
梁子昱擺了擺手道:“不必擔心,皇上得了消息之後,只怕比我們更緊張,皇上實在太缺銀子了,皇上盯上的肥肉豈能容得了別人觊觎?”
确實如此,不過,這小子未免太直白了,若教皇上聽見了,肯定很嘔。一國之君想用點銀子還得看戶部的臉色,計相一句“國庫羞澀”,就硬生生打掉皇上修建寝宮的念頭,皇上能不憋屈嗎?可是,皇上又能怪誰,從太祖皇帝到皇上,沒有一個不用兵,直至這兩年皇上完全掌控北境大軍,終于不想打仗了,可是國庫也空了。
清了清嗓子,雲靳總結道:“如今最要緊的還是逼出容妃,其他的見機行事。”
沒有人不愛銀子,蘇映寧也不例外,更別說她絞盡腦汁搞出寫真集,目的也是給自個兒的小庫房添銀彈,所以當人家準備拿銀子砸她,一出手就是上千兩,她整個人都懵了。
“小寧丫,回神。”蘇明澤輕輕拍着蘇映寧的臉頰。
蘇映寧眨了眨眼睛,幾近呢喃的道:“一千兩?”
“是啊,我也吓到了,你随意畫畫寫寫的幾本玩意兒居然值人家拿千兩來找作者?”蘇明澤看了一眼遭她任意對待、胡亂堆疊在箱籠上面蒙塵的書冊。
蘇映寧沒好氣的賞他一顆栗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随意畫畫寫寫?”
蘇明澤捂着額頭,很不服氣的道:“我看你關在房裏三日就完成一套。”
蘇映寧賞他一個“哥哥記憶力真差”的白眼,“我後來只要謄抄,當然可以三日完成一套。”
怔愣了下,蘇明澤終于反應過來了,當時她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提出這樣的想法時,全家人都驚呆了,雖然爹和大哥很認同,但沒有人同意,因為她必須親自尋查這些草藥,才能一一畫出來,不過她并不死心,一個個說服,直到每一個人都點頭,後來她就跟着爹他們跋山涉水。
蘇映寧起身走向角落的箱籠,取出整套草藥圖書回到卧榻坐下,慢條斯理的翻閱起來,“任大夫如何回覆對方?”
“我們不是早在一年前就對外宣稱此人已經離開燕陽,如今當然不可能為了一千兩又出現,但任大夫覺得還是先問過你的意思,沒有将話說死,只告訴對方願意代為打聽。”
蘇映寧看不出個子醜寅卯,索性阖上書冊,“一千兩很誘人,但是我們的确要不起。”
蘇明澤抓抓腦袋,“這是什麽意思?”
“對方也許以為這套草藥圖書出自某人之手,可我肯定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她就一個平頭百姓啊,真沒道理有人要花千兩找她。
蘇明澤不太明白的說:“要不,你就承認草藥圖書出自你手,對方就知道他們找錯人了。”
蘇映寧真想拿棍子敲人,他就不能用點腦子嗎?“我還沒搞清楚這其中有何文章,随随便便跳出來,萬一成了替死鬼呢?”
蘇明澤懊惱的拍一下腦袋瓜,“對哦,為何我沒想到?沒錯,這一千兩不能賺!”
“可是我擔心對方不會如此容易死心。”
聞言,蘇明澤不安的道:“任大夫應該不會出賣你吧,他好歹是你師伯。”
歪着頭想了想,蘇映寧同意的點點頭,“就我對任大夫的了解,基于同門情誼,他不會出賣我,但若是他真的招架不住,他會将你推出去。”
蘇明澤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我又不會出賣你……”
“他們會盯上你,而你不小心會露了馬腳。”
蘇明澤不自在的換了一個坐姿,“我會當心。”
蘇映寧面帶質疑的挑起眉。
“你放心,保護妹妹是哥哥的責任,我絕對扛得住,不過,他們到底在找誰?”蘇明澤趕緊轉移話題。
“我看不明白。”蘇映寧苦惱的将下巴枕在書冊上面,若是這些草藥圖書是抄襲別人的醫書,他們以為這是出自某人之手,這還能理解,問題是,這全是她自個兒撰寫,不過是參考其他醫書的記載。
“要不要請任大夫去探一下對方的口風?”
蘇映寧又想拿棍子敲人了,“不行,如今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對方就會找到我,還不如以靜制動,等對方采取下一步行動,我們再來想對策。”
“早知當初不應該同意你畫什麽草藥圖書。”
“這是好事,藥鋪有了草藥圖書,就不容易買到假的藥材,更重要的是,還能借此讓更多人熟悉藥材的效用,對于推廣藥材的知識很有幫助。”
一開始她是因為發現藥鋪賣的藥材混了假貨,才意識到這個時代藥材知識不足,當然,這也跟城鎮大小有關,小地方的醫館只治小病,遇到疑難雜症,只能往大城鎮找大夫。
其實,無論哪個時代都存在城鄉的醫療差距,但她可以在能力範圍內提升這些小醫館大夫的實力,總是錯不了的,正好他們家經營藥材買賣,爹手上又有很多醫書孤本供她參考,她才有了繪制草藥圖書的念頭。
由于燕陽是前往北夏經商的商隊必經之地,更是藥材買賣的大本營,外地來的大夫有機會看到她的草藥圖書,很喜歡,她因此小賺了一筆。兩年前,眼看她就要變成大姑娘了,爹不許她再跟着出門,她無法撰寫新的草藥圖書,索性封筆,最後甚至要任大夫對外宣稱著書人已經離開燕陽,免得她老是惦記着這條生財之路。
“萬一對方真的找到你呢?”
“你們不出賣我,沒有人會相信這套草藥圖書出自一個小姑娘之手。”
當初因為考慮她年紀小,擁有盛名對她不是好事,便無中生有杜撰出一個很厲害的大夫,還是那種雲游四方的大夫,而她只是經由這位大夫的指點将此書撰寫出來。就算編了個理由,但保險起見還是別教人知道草藥圖書與她有關,所以只有幫忙販售的任大夫知情。
“這倒也是。”
“你自個兒留點心眼,你不犯傻,天下太平。”蘇映寧沒好氣地道。
她的三個哥哥中,大哥最聰明,繼承父親的衣缽;二哥最靈活,成了蘇氏下一代最出色的商賈;而三哥哥只有戰鬥力無人能及,打遍雲州無敵手,只要有他在,她在燕陽可以橫着走。
蘇明澤懊惱的瞪着蘇映寧,他就這麽不值得相信嗎?
蘇映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哥,人要看清楚自個兒的弱點。”
哼了一聲,蘇明澤不服氣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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