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震

雲鄉大地震突如其來，那場災難死了很多人。

時間退回地震當日，雲鄉一個小鎮的高中學校，十一月十三日，下午一點半，孟平生趴桌上睡覺。

突然桌子被人劇烈拉動，她看到一個皮膚白若雪花頭發自然卷的漂亮姑娘，拿了一張課椅坐在她面前。那姑娘穿着藍色校服，笑得很燦爛，燦爛中帶着高傲。

她指了指孟平生：“跟我出來。”

這姑娘是白昭，高一二班的班花和語文課代表，學習中上，比偏科嚴重的孟平生更好些，班上的人緣也比孟平生好，因為她長得漂亮，活潑開朗。而孟平生總是獨自坐在位子上，很安靜，也很少說話，連她的同桌都很容易将她忘記。

孟平生踟蹰的看了眼熙熙攘攘的教室，又看了眼她，這是本周白昭第四次叫她出去，她摸了摸大腿，腿根處都是青腫，她不想跟她出去，一出去她就會受盡折磨。

孟平生跟着白昭，走到一樓的樓梯口，這是她們的老地方，孟平生站在原地有些顫抖，她經常在這個地方遭到她們施虐。

她們……

一個是白昭，另一個是白昭的跟班林圓，人長得和她的名字一樣圓圓的，一直是白昭陪襯。

林圓從樓梯口走出來，黑暗中，她笑容張揚，對孟平生輕聲道：“你來啦？”她打量着顫抖的孟平生，白她一眼，“來了就進來。”

樓梯口是沒有燈的，所有的光線來源都是外面的白天，走廊外時而會有人路過，所以白昭林圓欺負她時通常是在樓梯口裏面，黑暗且無人察覺。

孟平生抱着身子，戒備的看着她們。

白昭突然蹲下身很輕柔的揭起平生的褲腳，小腿上都是清淤和青腫，林圓瞟了一眼平生，吊梢眼一瞪：“痛不痛？”

孟平生遲疑着搖頭：“不……不痛。”自尊驅使着平生，讓她不要在敵人面前喊痛，所以每次她痛得要死也咬緊牙關，從那以後，她學會忍。

“不痛啊！”林圓笑了笑：“那等會兒，我們就掐到你痛為止。”

孟平生本能靠着牆壁，尋求安全感，她內心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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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明白這學期她忍受的折磨，人前粉飾太平和她們以朋友相稱，人後卻要被她們掐罵羞辱，她忍不住想，朋友都是這樣的嗎？那以後還是不要交朋友了。

她有想過把她們的惡行告訴同學老師，可白昭的人緣很好，同學老師都喜歡她，連班主任語文宋老師都格外偏袒她，所以她不敢說，她怕報複，并且白昭還和高三一個不學無術的超姐有親戚關系。

告訴父母？不。

孟平生比別人讀書早，就因為小學長得矮被迫降級，降級那日，父母對她說，別在學校惹是生非，安心讀書。所以，她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何況父母可以看顧她一時，卻不能守護她一世，她怕白昭聯合班上的同學孤立她。

降級這事，使她一直很自卑。

白昭冷眼看着她：“林圓，你記得下手重點，她不怕痛。”

林圓笑道：“好！”然後将孟平生擠進角落，逮着她的腿就一把揪住，猛然擰一把，問她：“痛不痛？”

孟平生的眼角有着濕意：“不痛。”

林圓笑了笑：“不痛就好。”又在她大腿上擰一下：“痛嗎？”

“不……痛。”孟平生憋住臉上痛苦的表情，麻木道。

林圓又狠狠一擰：“痛不痛？”

“真的不痛。”她的腿早就被擰的麻木。

孟平生憋着一口氣，她想她表現出不痛不在乎她們就會對她索然無味，不會再欺負她。

“真不痛啊？”林圓好奇的看向白昭，又在孟平生的腿上捏了捏：“痛嗎？”

孟平生表現的就像個鋼鐵俠：“我真不痛！”算是豁出去。

林圓擡頭看着白昭：“她是木頭做的嗎？居然真不痛？”

她不會想到一切都是孟平生裝的，只為了麻痹她們。在她們眼裏這樣一個懦弱好欺負的姑娘，不可能會這樣能忍，她的小心機是逼不得已無人保護下才萌生的。

白昭和林圓喜歡欺負孟平生就是想看她哭，看她痛不欲生，而現在，顯然和她們的期待不符，白昭說：“算了，今天就這樣。”

林圓瞪了孟平生一眼，與白昭肩并肩走上樓梯，嘴裏還在說：“我都那樣掐了，她居然不痛！木頭做的吧。”

孟平生聽她們的聲音漸漸遠去，靠着牆壁，身體滑下去，坐在冰冷的地上，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輕輕卷起黑色褲腳，腿上的嫩肉起了青腫，舊傷未消又添新痕。

在黑暗中靜默，絕望鋪天蓋地襲來，她想，今天過了，明天又該怎麽過。

學校的上課鈴突然響起，兩點到了。

起身把眼淚擦幹，往二樓走。

這日，孟平生，林圓與白昭都不知道，十分鐘後，地震的到來，将她們的生活改的翻天覆地。

孟平生回到教室，班主任宋老師坐在講臺批改作業，其他同學都趴在桌上睡覺或看書，整個教室很安靜，她回到自己座位，安靜睡覺。

腿上的於腫疼得她睡不着，閉着眼睛，睫毛卻顫動，其實，真的很痛。平生揉着腿，課桌突然晃動，前後都在晃，又過去幾秒，班上同學陸續被搖醒。

她的同桌是個大胖子，也醒來，睡眼朦胧問她：“你搖桌子了？”

她搖了搖頭，擡頭看向講臺，講臺也搖晃的厲害，宋老師臉唰白，班上同學都被驚醒，紛紛指責對方搖桌子。

與此同時，有同學說：“是地震了！”

同學們驚慌失措。

宋老師沖到門口，對大家說：“你們先待在教室，別出去，我去看看就回來！”然後她就跑出去，所有人出于對她的信任都在慌張中靜默，看着她，走出教室。

地震持續兩分鐘，最後一分鐘隔壁一班的學生疏散完畢，宋老師依舊沒回來，直到他們的數學劉老師跑進教室，嚴厲且着急：“怎麽還不跑？地震了，班委帶領大家疏散，前三排走前門，後四排走後門，不要擠。”

孟平生跟着人流茫然疏散，直到安全到達大廣場，有同學議論班主任宋老師很早就逃走，數學劉老師是最後出來的，她才回神。

所有學生都疏散到升旗臺，地震突然平靜，但是二點二十八分，又一波地震侵襲，持續時間是一分鐘，地動樓搖。他們的教學樓因為偷工減料，随着地面左搖右擺，在全校師生的見證下抵不住地震的侵襲，坍塌。

那刻，孟平生說不清是什麽感受，這所學校帶給她擔驚受怕，帶給她痛不欲生，好像一切都随着地震的坍塌而煙消雲散。

她孤身一人凝視坍塌的教學樓，周圍人聲鼎沸，抱成一團，叽叽喳喳。

林圓和白昭更是緊緊抱一起，臉上都是驚慌失措。

孟平生看着她們，卻什麽都沒想，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