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十三次

“聽說你遇到了點兒棘手的事，爸爸可以幫你擺平，”沈括手持紅酒杯坐在起居室的躺椅上，很是閑散的姿态。

他近來心情好，醫生已經告訴他妻子腹中懷的是個男胎。

眼下老爺子身體還算硬朗，興許還能活好些年頭，那在此期間沈晏就別想做主沈家！他就不信，花個十來年的工夫培養不出第二個沈策或是沈晏來！

“不過...有條件，需要我們父子倆私下商談。”

若非要緊的事，沈括一年到頭也想不起自己還有個已經初露鋒芒的兒子。可自從沈策去世後，沈老爺子便把重心轉移到沈晏身上，不論他怎麽争臉面，都不得半點青眼，這才讓他危機感頓生，且前所未有的恐慌。

“哦，”沈晏的手機放在茶幾上，他兩手抱着皮蛋不得空，所以就開了免提。不用想也知道沈括的條件，所以他半點興趣也無，直接回絕，“不用談，因為不需要你幫忙。”

“再見。”

趙檸樂見狀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原來他對自家人的态度是這樣冷酷無情，秋風落葉啊！回想起他倆認識以來，自己還沒遭過什麽冷遇呢。

沈晏揚唇就是一個冷笑，“他不配我的尊重。”

江月明不是心甘情願嫁給沈括的。

當年江家敗落，其父母雙雙隕難。她畢業回國後舉目無親，唯一謀生的手段就是畫畫，可是沒有畫廊願意收江月明這個籍籍無名之輩的作品。

而機緣巧合之下，沈括見色起意便以買畫的借口引她私下會面。

二十多年的千嬌百寵，江月明不谙人情世故，又心思單純，全無防備之下就着了沈括的道。

她本來有一個情意相投的戀人，沈策。可對方在她憧憬兩人未來的時候無故失蹤，最終江月明被逼嫁給沈括，帶着三個月的身孕。

“這些都是她在犯病時的喃喃自語，”沈晏語氣淡淡的，“我通過只言片語拼湊出來的故事。”

“我不确定沈策知不知道內情。”如果知悉一切，或許江月明的後半生也不必那麽悲慘。

Advertisement

“最初沈括雖然不喜歡我，但态度也算和煦。只是後來他頻頻和江月明争執，不僅提到沈策也對我惡語相向。”

沈晏上幼兒園時，沈括早就恢複了浪蕩的行徑，整日不着家。

江月明也不聞不問。

直到某天他喝得醉醺醺的回來，毫無預兆就給了她一巴掌，然後痛罵她“女表子！”

此後在每一場争吵中，沈括總是會用天底下最難聽惡毒的話去侮辱江月明，可她都無動于衷，他見此當然不解氣，便用沈策去刺激她，

“你裝得這樣冰清玉潔，我那個好弟弟還不是把你玩物似的随意抛棄！連你生的兒子他都不認！也不要！你有什麽資格在老子面前端姿态？！”

類似的話數不勝數，花樣百出，沈晏不想再回憶，搖搖頭撇去沈括那醜陋的嘴臉。

趙檸樂多護短啊，本來見沈括是個花花公子就已經很同情沈晏的遭遇了，沒想到他還是在語言暴力下長大，當即秀眉一蹙，氣道：“那他還有臉跟你争繼承權？！”

沈策去世後，沈老爺子跟沈晏密談過一次，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她隐約能猜到未來沈家肯定是沈晏的。

“他沒有那個本事。”沈晏言語間盡是對沈括的輕蔑。

如果真要搶，沈老爺子第一個不放過他。

沈晏這裏松了口，很快他的經紀約就簽入沈氏旗下的娛樂公司，工作室則仍是單獨運營。

公司安排帶他的是業內出了名的金牌經紀人紀唯，她的手下還有一影後一影帝，前者處于半隐退的狀态，後者便是将要進組《皇權》飾演中老年謝延的傅卓譽。

紀唯上任後，雷厲風行，很快便着手公關沈晏的緋聞。

資本對決，比的不過是誰更強勢罷了。

之前白澄就已經探到這件事裏有啓泰娛樂的身影，不過楊謙文是老狐貍，滑不溜秋的，而且紀唯也沒那麽大權力，所以她只是公事公辦的把收集來的證據彙總，然後經法院提起對造謠者的訴訟。

首先爆料的人果然是在視頻裏出現的那個被打的男同學。他對沈晏一直憤懑不平，卻又奈何他不得，當下被人高價收買便信口胡謅一通。

真相大白，網上輿論風向大轉，雖仍然有不和諧的聲音，但多是杠精不值得一提。

被告上法庭的除了始作俑者，還有一些收黑錢昧良心辦事的營銷號，但由于訴訟期時間較長，此事就算告一段落，按下不表。

...

冬天的薊城，難得有雲霞滿天的時候。傍晚六點，絢麗的色彩層層疊疊鋪散開來，由深至淺，倒映在機場航站樓的玻璃幕牆上，交相輝映，恍如一幅油畫。

VIP候機室。

趙檸樂拿着手機對着沈晏的臉，“你看鏡頭啊，哪有Vlog主角都不露臉的？”

被cue到的某人聞言反而還壓低了鴨舌帽的帽檐，不給她怼臉拍。

“哼，”趙檸樂癟癟嘴，“剛才你怎麽不把臉擋住啊？”

Figa獲悉沈晏受邀參加GAM的新品發布會，便主動聯系紀唯從而成為沈晏這次時裝周之行的獨家報道媒體。于是，雜志方安排的攝影師從進入機場開始就全方位為他拍照，用作通稿宣傳。

沈晏則是你拍你的，我走我的的态度，既沒有刻意配合，也不完全排斥。就是他這樣随便的态度，趙檸樂都還聽攝影師對他贊不絕口，對此她只有“呵呵”二字表示評價。

吃完最後一口甜點，她覺得他既然不配合就懶得強求，轉而自己玩起了自拍。

他們坐的位置光線一般，趙檸樂連着拍了好幾張都不滿意，最後還是讓宋元幫忙。

這小助理私下肯定沒有少研究攝影，選的是專業拍攝模式，設置的參數還有構圖都很到位。她美滋滋的選出自我感覺最好的一張，編輯朋友圈然後發送。

“美妙的寒假生活開始，開心。”

略略等了一會兒再刷新界面，就發現多了不少點贊和評論。

結束期末考試在家摳腳的許清嘉：“怎麽不帶我一塊兒？”

牛皮糖白钰：“怎麽不帶我一塊兒？”

俞然楓：“呀，小樂子，真不巧我下周去法國！”

其他同學：“去哪兒玩啊？”

“羨慕。”

“檸樂好美啊。”

趙檸樂挑選着回複，不等一會兒，就又有跳出評論，正是一直安坐在旁邊玩游戲的沈晏。

“[摳鼻][摳鼻][摳鼻]”

她沒好氣的打了他一下，“讨厭。”

抵達米蘭時，正是當地的清晨時分。

天空飄着小雨，霧蒙蒙的。石板的路面有低窪不平的小水坑，能映照行人的半個投影。

只稍稍休息了一時半會兒，一行人便在品牌公關的接待下趕到GAM的總部試裝。

離開薊城的前一天沈晏還在拍大夜戲，到淩晨5點多才收工，睡了個囫囵覺後又接着拍攝，再馬不停蹄的長途飛行，從而導致睡眠嚴重不足。

眼下他神情低落，眉眼都凝着冷意。

趙檸樂也好不了多少，不過比起沈晏，她在飛機上還睡了個囫囵覺，腦子尚且清明。小小的打了個呵欠，她便給姑姑趙季蕾打電話。

“姑姑你起床了嗎？我到了哦，暫時住在酒店裏。”

沈晏就坐在她身邊，聞聲擡起閉着假寐的眼睛看她一眼，而後便收回目光。

“嗯嗯，明天我也去Bergognone 59。”

“沒事啊，米蘭我熟，姑姑您忙工作吧，明天中午見，等您電話。”她歡快的結束通話，又對着手機點了幾下，似乎在回複信息。

忽然她就皺着眉頭，雙手撐着臉頰懊惱道：“哎呀，忘了囑咐姑姑不要在我爸媽面前說漏嘴了。”

照以往的慣例，趙檸樂來意大利都是住在趙季蕾家，所以孟淑佩也就不擔心女兒的安全問題。

可是出發前她沒有跟家裏說實話，所以一旦被孟淑佩知道她不務正業，那回去以後有得好果子吃。

沈晏聽她自言自語，卻也沒有搭話。

他垂着眼也就看不到裏面得情緒，從而猜不到他心裏的想法。

總是還有些介意的吧，沒有被趙檸樂大大方方的介紹給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