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六六回』瀛水(+1k)

? “風飛兮旌旗揚,大角吹兮砺刀槍。天蒼蒼,野茫茫,藍天穹廬兌獵場,鋒镝呼嘯虎鷹揚——”

秋日荒草漫坡,戰後的沙場在身後沉寂,将士們唱着凱旋的軍歌浩蕩而歸。

塞外的黃昏一片萋萋涼色,幾座灰綠的軍用帳篷在斜陽下伫立,老遠可見炊煙袅袅。

“迂!”一騎汗血寶馬在營前停下,銀白铠甲将馬上男子的清偉身型勾勒出威武。

值崗的士兵過來接刀:“将軍,夫人來了,正在裏頭等你!”臉上帶着一暈微窘的笑,往身側的帳篷裏瞥了幾眼。

“哇~~嗚哇~~”那營房門簾輕垂,隔着簾子可聽見稚兒啼哭,隐隐有婦人的聲音在輕聲寬撫,聽起來年紀尚小。

“夫人?”他蹙眉,仔細在腦海中過濾一遍,也記不起自己幾時竟娶過女人。滿腹狐疑地循聲走過去。

“呼——”長劍挑開門簾,一股冷風從身後踅入。看到行軍榻上坐着個俏嬌的美人,着一抹水紅裙裳,懷裏抱着個襁褓小兒,正輕哼着曲子在哺食。下颌低垂着,盈透的指尖揩着胸前的小衣,往小兒幼嫩的口中喂。

小兒吃不專心,邊吃邊舞足戲耍。他看見她滿面愛寵,眉尖一枚嫣紅耀眼,一笑便勾人魂魄,那樣熟悉。忽而便想起來是誰,那個一日不折磨自己便不痛快的小辣椒,幾時竟然與他和好了,還給他生下個小骨肉。

想起她初跟着自己時,尚且懵懂未知的十四少女模樣,心中只覺一觸柔軟,滞滞地立在門邊看她。

“嘤~~”許是铠甲銀光耀眼,那小兒忽然松開她,扭頭向他看過來。朱朱小唇,嬌粉玲珑,生得竟像個女孩兒一樣好看。蠕着小胖手,想要讨他的抱,卻又幾許怯怯。他心裏抓抓撓撓,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她擡頭看見他,微微羞紅了臉頰,嘟着嘴兒嗔怪:“鎮日鬧着我在院裏院外找你,好不容易來一趟,看見你又懼了。你不過來抱他嗎?你不過來那我可就走了。”說着站起來,偏把孩子往他的懷裏塞。

他不抱都不行,笨拙地攬進懷裏。粉嘟嘟一點點大,不過他半臂長,貼着冷硬的盔甲蠕爬,小手兒攀過他的臉,探進他的唇,那才從戰場下來的滿身殺氣怎生一瞬間便化了。忍不住将那小手含在嘴裏,攬過她的肩膀親了親。

她臉一紅,夢裏當真是溫柔。美麗從衣縷下若隐若現,好似清晨花蕊上的露珠兒一般,那樣奪人眼目。他忽然把小兒在籃子裏一放,箍着她便往身後的行軍榻上覆下去。

夢中靡靡,忘了具體,只記得那萬千溫柔,在他的寵溺下宛若山林溪澗。他的手撚過她的每一方美麗,絕望時與他五指緊扣,聲兒也似無魂,飽得滿足……

“啊——”蕭孑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稀薄的陽光射進木窗口,清晨霧氣迷蒙。一夜心思輾轉,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竟做了這樣一個夢。将士們早已起來忙碌,身旁除了一方古銅寶劍并無其它,他便抓起劍披衣而起。

———*———

“二少寨主臉上如何添了道疤,像被女人抓過似的!”顏康從山腳拎了只雞往坡上走,臉上一道細長的抓痕結了血痂,好生刺目。路過的寨民好奇打問,他總是含糊應話:“昨夜撿回來一只雪貂,尚未馴服,不慎被撓了一爪。”

小顏然聽了,忍不住撇嘴兒:“康爹爹學會撒謊了,是小五哥哥抓的。”

小子,幾時竟然被他偷看了去。氣得顏康賞了他一板栗:“該死,男人怎樣撓男人的臉?要是敢再胡說,老子這就把他趕下山去!”

顏然本來還想說小五哥哥都是蹲着尿尿,咕嚕一下就不敢開口了。小五哥哥雖然很兇,但那都是假兇,他身上還有一點點香,沒娘的小顏然可舍不得他被趕走。

顏康也怕被大哥知道,大哥發過誓,救不回母親就終身不娶。顏麾不娶,便催着顏康成家,最近都在周邊的山寨給他打聽姑娘。若是誤會了自己與小五,那小娘炮鐵定在寨子裏留不下去。

一路側着臉躲人。

将士們正在木屋前晨練,看見顏康拎了只烏雞走上來,不由笑着招呼道:“二少寨主大清早提着只女人吃的雞,這是準備去往哪裏?”

一個個墨發披散,頭戴額飾,穿左衽的寬松大袍,做塞外胡人打扮。

顏康看見了,循聲走過來:“小五那小子病了,大夫說要用當歸炖烏雞補益。寨子裏養烏雞的人不多,好容易才抓來這麽一只。”說着把雞晃了晃,那雞生猛好動,被晃得咯咯直叫。

病了?昨日還恁個氣洶洶,一顆大白菜只把他砸得晃了一晃,如何一夜之間就病了。

蕭孑手提長劍從木梯踅下來,不由微蹙眉頭:“生的是甚麽病,須得非用烏雞補益?”

顏康應道:“說是昨日來找過貂兄,回去哭了一下午。我從互市回來一摸他額頭,燒得厲害,便抱去鄭伯處診了脈。那老頭兒說得含糊,只說是血脈郁結、少腹墜沉、口淡乏力,須得平心靜養,補益元氣,誰曉得到底是什麽病。個小娘炮,得的病也跟娘們似的。”

說着下意識撫了撫臉上的抓痕,睇見蕭孑一樣散發寬袍,不由好奇打問:“對了,貂雲兄今日如何做此打扮?”

抱她……

眼前掠過夢中蕪姜曼妙的身體,那似水綿纏,嬌嬌柔柔滴滴。蕭孑的容色微沉了沉,拱手一禮:“難為二少寨主這般為她操心,那小子脾氣古怪刁蠻,若确然生病,回頭把她交與在下照料便是。栖鹿谷一帶東行至雁門關,西去匈奴,失散的将士們必不會往這二處去,近日打算至玉門邊上的幾個城郭附近探探。二少寨主可需要捎帶些甚麽?”

“倒也不操什麽心,貂雲兄若是不嫌他煩,自去坡上看他便是。只這寨中養烏雞的不多,那鄭伯說要連吃數日,怕要勞煩貂雲兄在互市上給他采買幾只。”顏康說完抱了一拳,因急着去給蕪姜炖藥,便拎着雞告辭了。健碩的背影虎虎生風,一路只聽那雞咯咯咯叫不停。

将士們攏過來,表情便很有些那啥:“這顏康對小公主倒是上心,幸得心大,若然曉得她是個女兒身,不知要怎樣麻煩……”話沒說完,看到蕭孑陰郁的眸光,聲音連忙小下去,又改口道:“将軍,又是口淡,又是倦軟腹墜,看來這回十有八九是懷上了。”

“是極,那小妞也是争氣,就這樣都能給将軍懷上。梁人只道咱們将軍天煞孤星,這般一看,小公主與将軍倒是天作的姻緣,将軍要找些拿主意才是。”

一路咕咕叨叨着,牽馬往坡下的食竈上走。

“小五哥今日好胃口,一人吃了兩個人的飯量,平日倒不見你這般魄氣!”

“吃不飽何來體力幹活?這以後我頓頓吃兩個人的飯量,袁師傅可別舍不得給我吃。”

“哪裏會,近日虧得你給竈上送菜,省得老漢我每日坡上坡下的颠跑。你便是一人吃三個人的飯量,我也頓頓給你管飽,呵呵哈!”蕪姜正在竈堂的大長桌上喝粥,擡頭便與将士們撞了個正着。

将士們亦是愣了一怔——看看蕪姜的面前,一大海碗見了底的粥,撒着還有兩個破蛋殼、一把雞腿骨,手上還揪半個粗糧饅頭——乖乖,不是說病了麽,這飯量!

一個個眼神閃爍地看着蕭孑,目中之暗示不言以表。

蕪姜亦看見蕭孑了。他站在他們最前面,墨發攜風輕揚,頭戴銅藤額飾,劍眉橫斜入鬓,手中一柄青銅寶劍打着寒光,在人群中從來那般醒目。她想起他近日對自己的諸多漠視與言語傷人,就也作一副淡漠不睬,啃掉最後半個饅頭站起來。

二十餘個魁梧的年輕漢将,身影擋得似一堵高牆,形單影只的蕪姜和他們一對比,就像個只身闖入狼群的小母鹿。

“呃……小、小五子,今日吃得可多哈……”黑熊讪讪地咧嘴笑,蠕着大腳板給她讓道。

“嗯,我要長肉呢。”蕪姜眼角餘光不自覺瞥了瞥蕭孑,知道他正盯着自己看。忽然有些後悔昨天砸他大白菜時說過的話,都已經決定與他了斷了,還告訴他那些做什麽,徒添麻煩。

“駕!”清岧的身影一躍跨坐上馬背,揮一揮馬鞭,往寨子外頭打馬。

半路被小顏然追着跑,又跳下來把他抱了上去。

馬背上挂兩個木桶,一路叮鈴啷當。原本想叫蕪姜多幹點粗活兒,好把身子骨磨得不那麽娘炮些,被鄭伯狠訓了一頓,顏康自知理虧,改叫蕪姜每日去瀛水河邊取水喂馬了。

竈堂裏好似一瞬間靜悄悄的,将士們的眼神追着蕪姜跑:“将軍,這回真氣上了,不理你。”

蕭孑微眯着鳳眸,睇着蕪姜馳遠的背影,瘦得小蠻腰只夠他一握。原本只當她扯謊唬自己,此刻終是有些信了。當真是上天派來治他的冤孽,分明那天晚上淺嘗辄止,如何便埋下了骨肉。眼下這般處境,真不知該将她往哪裏安置。

晨間冷涼的山風拂過他的發,那清俊面龐上不由眉宇郁凝,沉着嗓音道: “女子懷孕,至何時開始顯懷?”

“三個月,啊,有的貪吃些,兩個多月就顯懷了。” 黑熊接過話茬,他之前是營房的夥夫,經常與一些打雜幫襯的婦人交道:“女子懷孕前三月最須小心呵寵,倘若是營養不足、情緒不快,稍一個不慎就滑胎了。小蕪姜這般瘦,将、将軍怕是要給她好好補補……”

~~~*~~~*~~~

瀛水河流水咚咚,天雪山化下的雪水,傳聞得神仙的庇佑,河水終年不凝。清晨霧氣迷蒙,河岸兩旁無甚閑人,視目明闊,風清雲遠。

蕪姜彎着腰,用木桶在河裏裝水,怕袍子浸到水面,一只手扶着桶,一只手扯着袍擺。

顏然蹲在她身邊看,看了半天卯着小嘴兒道:“小五哥哥屁股尖尖的。”

蕪姜捏他小臉:“亂說,哪裏尖了?小小年紀就不學好。”直起腰,把鼓起的衣袍拍扁下去。

顏然很冤枉,想了又道:“我沒亂說,你還蹲着尿尿,女孩兒才蹲着尿尿。”

聽得蕪姜一口氣差點沒噎住,把桶一放,抓着他衣襟就問:“小子,我上茅房你也敢偷看?說,還把這話告訴過誰人?膽敢撒謊這就把你扔下河!”

顏然沒想到她會這麽激動,不禁有點怕,惴惴地往後退兩步:“我可沒偷看,是你自己進了茅房就矮下去,我猜的。我連康爹爹都沒告訴過。”

蕪姜這才松了口氣:“這還差不多。我告訴你,男人也有蹲着尿尿的,懶的人愛站着,勤快的就蹲着,不信你去試試。”

顏然半信半疑地去草叢後面蹲,蹲了半天沒動靜,蕪姜問他:“怎樣了?”

“出不來,你騙人。”

“那你用點力。”

孳孳孳……一忽而便聽見細微的聲響。

“看,我沒騙你吧。不過男人蹲着尿尿是件臊人的事,你可不許告訴任何人,不然我一準被你爹扔出寨子!”蕪姜沖顏然喊着,一邊把裝滿的木桶提起來,準備往馬背上挂。

“唔……”許是動作太過吃力,怎生得胃裏一陣泛酸,連忙放下來,蹲去一旁嘔酸水。

蕭孑站在不遠處看,看她難受地佝着個背,小小的一團影子,分明還是個青澀未開的小姑娘。那夢中攀在懷裏的奶娃兒又浮于眼前,想起她被自己覆在身廈抵死交融的一幕,滿心的桀骜便又不聽使喚地柔軟下來。

罷罷,到底小了自己這樣多的年紀。

清逸身軀便邁開步子,手持長劍走過去。

蕪姜拭着嘴角正要起身,只覺得手邊多出來一股力道,擡頭便看到一只長臂幫自己把木桶挂上了馬背。

墨發披肩,鳳眸薄唇,那般英俊且拒人于千裏的冷傲。

是蕭孑。

明明昨天還恨不得把她碾死,此刻卻又忽然體貼。她心弦兒微顫,提醒自己別多看:“你來幹什麽?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現下我不招惹你,你最好也別招惹我。”

拗着腦袋,眼睛不看人。

小辣椒,一拿喬起來就哄不住。

蕭孑并不應話,盯了蕪姜一眼,才吐過的小臉蛋略顯蒼白,唇邊還沾濕一絲碎發,嬌嬌讨人憐。

他替她把碎發拂開:“什麽時候發現的?……肚子裏的骨肉。”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