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六五回』當歸
? 蕪姜一路忐忑,幾回欲推開顏康下地,顏康都不允。他身材壯碩,步履生風,不一會兒便到得鄭伯的門外。
鄭伯夫婦剛用完晚飯,夫妻二個正在洗碗,一輩子沒有子嗣,老兩口雖清冷卻也溫馨。看見顏康缱一身寒意抱着滿面通紅的蕪姜走進來,連忙迎出去:“二少寨主,小五哥兒這是怎麽了?”
“燒得厲害,勞煩鄭伯幫忙看看。”顏康緊了緊蕪姜滾燙的身子,把她在座上一落。
羊油燈袅袅火光,映照着老兒被歲月勾勒的臉龐。鄭伯閉目搭脈,時間又靜又長。
蕪姜盯着他時而微微一顫的額角,心裏就緊張,跟小鹿亂撞一樣突突跳。生怕他忽然開口說:“姑娘,你懷胎有十日。”然後身旁的顏康會不會一刀子朝自己劈下來——
“妖孽,那娘們會的把式你竟一樣也不落!”
看見鄭伯眯開眼縫睨自己,那瞳眸裏光亮隐隐,總覺得像把人看穿似的,連忙粗着嗓子警示道:“鄭老伯這回可看清楚了,老子是個男兒身,可別給我診出甚麽姑娘家的病。”
“胡說些甚麽,這是我們山寨頂頂出名的老草醫,便是那漢人宮中的太醫,醫術也未必有他高明!”顏康捏着蕪姜的肩膀,怎麽這樣薄,捏捏都是骨頭。問鄭伯:“小五子發的是甚麽燒,如何要診這許久的脈?”
鄭伯眯着眼睛打量蕪姜,好個淘氣姑娘,果然是個女兒身。見顏康滿面關切,心中不由暗暗好笑,想起他的父親、當年從寨子外頭撿回辛夫人的顏曷寨主,想不到父子同命,皆是這般歡喜姻緣。
只是以二少寨子豁亮暢達的心性,只怕不曉得甚麽時候才能發現,便故弄玄虛給他一點暗示,捋着花白的胡子對蕪姜道:“小五哥最近可有覺得口淡乏力,少腹墜沉,手腳冰冷?”
天呃,全部都被他說對了,蕪姜正要開口說話,顏康早已代答:“對極,這小子近日總喜酸辣重口,身子亦涼得無甚溫度,不信你摸摸看!”捋起蕪姜的袖子,托着她的手腕晃了晃。
晃個頭。
那手腕白嫩而纖細,就是這樣了二少寨主也未能起疑。罷罷,也是命中注定的冤家,任由他年輕人自成佳話去。鄭伯點了點頭:“那便是有了。”
蕪姜心口突地一跳:“我有什麽了?老伯你可別亂講話!”
“是老朽心中有譜了。”鄭伯抿了口清茶,适才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所謂‘天地人和,陰陽相調’,小五哥體內着了寒邪,寒邪至氣郁,氣郁至血凝。那血氣郁結于少腹而不落,久耗至中氣虧虛,長此以往輕則形容枯槁,重則危及性命耶。”
這麽嚴重,怎生聽起來倒像是葵水不落似的。蕪姜默默松了口氣:“就只是邪寒嗎?沒有別的?”
“有沒有別的,小五哥既怕老朽亂講話,心中該是比我更清楚。此病說大可大,說小可小,補元益氣是最重要。我這裏開幾劑方子,你回去煎了喝下,每日早晚各半碗。另外再用當歸四倆炖烏雞,隔日一只,好生調養身子。元氣一足,那該有的自然就有了。”
“烏雞當歸?鄭伯可有弄錯,那女人坐月子的藥方,如何開給他一個小子吃?”顏康聽了半天沒聽懂,大掌在蕪姜的肩上一拍,很是郁悶地皺起眉頭。
個小娘炮,模樣長得像個娘們,生個病吃的方子也娘們。
那塞外武士厚實的大掌落下來,只把蕪姜整個身子都震了一震。
鄭伯唬他:“二少寨主莫要再對小五哥作兇,此病詭怪,須得好言語細呵護,切忌動怒受驚,否則只恐越發羸瘦。那烏雞最補虛勞、強筋健骨,男女食用皆宜。左右老婆子得空,二少寨主便将雞殺好了送來,我叫她每日炖好,遣人給你送去便是。”
說着夫婦二人相視一笑。
…………
“吱嘎——”身後茶色木門阖起,兩個人并肩往坡下走着。西塞的冬夜寒冷,便是晴了一天,腳底下的積雪也并不見化,靴子才上去嘎嘎作響。
蕪姜悶着頭走路,在想到底要不要支開顏康,一個人跑回去問清楚鄭伯。卻又豁不下那個臉皮,怕萬一沒懷上,豈不是白白丢一場姑娘家的臊。
夜風如刀,風把她散下的碎發亂拂,拂上她清俏的臉蛋。顏康一直在旁偷偷地瞥她,怎麽那樣小,好像輕輕把她一捏,她就能化在他手掌心裏了。
鬼使神差地,忽然很想看看她到底有沒有長小鳥兒,假裝手臂從她跟前晃了一晃。
被蕪姜察覺,一袖子拍開:“幹嘛?一路看我。”
顏康有些窘,低咳着嗓子做一本正經:“小五子,我怎從不見你站着尿過?”
那一雙醇黑的眸瞳裏映射着探索的光芒,盯着蕪姜的少腹看了兩眼。
蕪姜臉一紅,瞪眼兇他:“誰沒尿過了?老子尿還要給你看啊。須得叫鄭伯也給你把把脈,我看你最近越來越不對勁!”
說得顏康更窘了,罷罷,就這副“老子、老子”的樣子也不像是姑娘家。便搡了蕪姜一把:“鄭老兒也學會了賣關子,什麽病這般神秘兮兮。寨子裏烏雞不多,明日還須差人給你去互市上采買,你要怎麽謝我?”
老頭兒說得含糊,一會兒有了,一會兒順了,誰知道是病還是被蕭孑那個了。
“你問我我怎曉得,我自個也不是大夫。現下身無分文,老子又不是女人,總不能以身相許?莫非你竟肯要男人麽……欸!”蕪姜心不在焉地應着,未料被顏康那一搡,腳下不慎踩到了一個坑。
“小心!”顏康連忙伸出長臂将她一托。
她的身子甚輕,輕輕一托便落進了他懷裏。微厚的嘴唇觸碰到她的頭發,道不出一股淡香,那樣柔軟。身不由心,下意識将她在懷中箍了一箍,怎生下面竟忽然就熱了起來。
他自少年十四母親被掠走,至今一門心思沉浸在那家門蒙羞的執念裏,眼中從未入過甚麽女人,也未思慮過凡情,不曾體驗過這樣一種奇妙顫栗。見蕪姜欲要掙開,嗓音一瞬澀啞:“別動,再動要殺人了。”
他的身量高偉,那裏抵着蕪姜的腰,怎生漸漸有點硬。蕪姜擡頭觑一眼,看到他麥色皮膚下透出的紅暈,一瞬反應過來,羞得伸手撓了他一道:“還說我娘炮,你竟對男人也起心思。下次再這樣我踢你了,把藥給我,我自己回去炖!”
夜色下那紅紅唇瓣輕含,哭過的小花臉兒甚兇,适才在鄭伯處喝了碗姜湯,兩腮紅潤,俏媚隐約。
顏康看得有些呆滞,摸了把臉,指尖帶下來一縷紅,便龇着牙道:“爪子真利。幸得你是個小子,若然是個女人,這輩子休得再想走出我這座寨子!”說着把藥包往蕪姜的懷裏一扔,健碩身影大步将将離去。
蕪姜心裏咚咚的,生怕他忽然沖過來要檢查自己的“小鳥”,見他在拐角處沒了影兒,方才松了口大氣。
一個人回到木屋裏,煎了藥,吃完後躺下睡覺。
許是因着那藥的暖補作用,明明甚累,卻翻來覆去睡不着。手伸到床角,又把辛夫人的手劄抽出來看——
“何因何緣生死別離複相見,情濃情淡恩怨牽纏兩作難。”
娟秀的筆體,似有無奈與悵然在其間流淌。那說的故事也久遠,二十八年前,大梁太史令蘇悳遭奸人陷害,被彼時的皇帝癸夔下令抓拿。蘇悳攜家眷藏至扶蒼城長史辛玮府中避難,不料又被告發,連累辛氏一族滿門抄斬。唯蘇悳獨子蘇澈帶着辛玮十二歲的幼女辛芙,一路往西逃跑。癸夔派追兵尾随不止,懸崖邊上無路,十七歲的蘇澈不得以把辛芙藏至大石之後,又脫下她的鞋履在崖石上一擱,制造出已把她推下去的假象,自己便當着追兵的面落崖身亡了。
千丈懸崖,屍骨無存,魂飛魄散。她說:“生死倉惶時不知有愛,那時情窦未開,天地茫然間只當陰陽兩徊;之後別開又遇,人面已非,卻方知有一種情,叫作刻骨銘心。可為之生,可為之死。”
寥寥幾筆,卻好似道盡年華哀傷,那麽刻骨的,那麽用力的。蕪姜忍不住想起蕭孑,看看人家,寧可自己跳崖也要保全對方,而他呢,卻是把自己推出去送給慕容煙。
腦海中又浮現當日在八卦谷,被蕭孑推到慕容煙跟前的場景,手握長劍,高坐馬背,目中根本看都不看她。
蕪姜的心便有些冷了,從六歲起把他刻入眼眸,後來遇見,鬼使神差就把他喜歡得不得了,他稍給她一個好臉色,她都能悄悄歡喜半天。恨不得叫他更落魄一點,好能永遠被她困在寨子裏,哪兒都去不了。一路卻是被他扔來棄去,忽寵忽疼,想欺負就欺負,說不要就不要了。
那藥性催着血脈游走,少腹微微一顫,蕪姜突然生出離開蕭孑的心。人生的路那麽長,就當做十四歲時年少無知,錯愛了那樣一個桀骜又絕情的男兒。将來還有二十四歲、三十四歲,還會碰過更多的男人,也許沒有他這般優秀,但至少不會讓她如此心揪。他将來遇到了怎樣的女子,也許比她美,也許不如她美,也許還會不止一個,但是也都和她沒關系了。
現下須得先忍耐着把身子養好,若是葵水來了自是最好,倘若是沒來,要打掉那骨肉也須得有個好體魄。看在他們這樣糾纏一場的份上,她相信就算是自己走了,他也會幫她把母妃安葬。
她這般一想便困了,拭了拭眼角阖起眼簾,再醒來的時候又把自己修複成了一個好好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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