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當牛做馬

這天晚上許清明睡得還算踏實。他都已經等了兩輩子了,怎麽都會有足夠的耐心和自制力等待一場婚禮,或者……就算這小丫頭婚前不抗拒,怎麽也要等她滿十八歲吧?

許清明輕輕拍撫着懷裏的人兒,習慣性地給她掖好被子,安靜的冬夜中感受着她安然綿長的呼吸,慢慢平息調整着自己的身心,漸漸擁着她沉入夢鄉。屋外天寒地凍,屋裏卻是一室溫暖,莫名的親昵和充實,連那夢啊都是甜美的。

然而這一大早上,許清明還是無奈地尴尬了。

他先醒來的,很快便發現自己某處正在蓬勃昂揚。本來他側身摟着香穗兒睡的,一條胳膊還枕在她脖子下邊,另一條胳膊很自然地放在她纖細的腰上。陸香穗正背對着他,背部緊貼着他的身體,睡得正香着呢。

而那昂揚挺立的某處,便整整好好抵着她渾圓的小屁屁……

這個還真不能全怪香穗。年輕男人的晨勃,實在是太正常了。偏偏此刻全心愛着的姑娘就在他懷裏。許清明無奈地把身體往後挪了挪,但兩人畢竟是同床共被,還是沒能退出安全範圍,他索性翻了下身體,改成躺平了。

然而睡夢中的陸香穗卻很快也翻身過來,胳膊自然而然抱在他的胸膛,一條腿也無意識地翹過來,恰恰壓住他的大腿,不可避免的,便又貼着他那需要回避的某處了。

這丫頭!許清明趕緊把她的腿推了下去,重重呼了一口氣,看着她那甜美的睡顏,因他的動作甚至還抗議地撅了下嘴。許清明看着看着,索性一翻身側身躺着,雙臂一用力,把那惹人上火的小丫頭緊緊抱在懷裏,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胸膛裏。陸香穗迷迷糊糊嘟囔了一聲,微微半睜着眼睛看看他,小腦袋往他肩窩蹭了蹭,便又想要睡了。

許清明就在這時候,順從着心裏的渴望,緊抱着她吻了下去。目标明确,他直接吻上那張粉嘟嘟的小嘴,陶醉地吮吻良久,放開,看着她緋紅的、還有些迷糊的小臉,便又無限貪戀地從額頭、臉頰一路吻到了下巴,終又停留在她柔軟溫熱的唇上。

纏綿投入的熱吻。想想他們平時雖然親昵,卻還是頭一回真正親吻。突然被吻住的陸香穗起初還有些剛睡醒的迷糊呢,纏綿的擁吻讓她反倒不太清醒了,居然沒有半點抗拒和不适應,她就那麽青澀的、安靜地感受着他的吻,仿佛他們兩個天經地義就該做這樣的事情,只是整個人卻不禁微微地顫抖着。等她真的清醒明白過來,才發覺自己兩條胳膊摟抱着二哥的腰,根本就是情不自禁的回應。

終于,許清明停了下來,鼻子抵着鼻子,臉貼着臉,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輕輕一啄,火熱的氣息交織,他忽然放開她,果斷利落地掀被下床,只穿着單薄的秋衣坐在床邊。

冷靜一下的好。

坐了一片刻,許清明開始慢條斯理地穿衣服。

“……二哥,你怎麽可以這樣親我!”

陸香穗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害羞。不對,不完全是害羞,而是……

“穗兒不喜歡?”許清明一邊穿上衣服一邊心不在焉地問她。他還沉浸在那美好的感覺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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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嘛,我都沒刷牙……”

香穗想象中的初吻,壓根兒不會跟被窩有關系。大抵是在美麗的山野,小風兒柔柔地吹着,也或者是在安靜的午後,她手裏拿着本書坐在陽臺上,然後二哥走了過來……怎麽都是很浪漫唯美的事情。然而,真正發生了,卻是在她剛剛睡醒的時候,甚至都還沒刷牙,睡眼蒙松,頭發亂得像鳥窩好不好?

“公平啊,我也沒刷牙。”許清明輕笑。

看着他背對自己穿上衣服,陸香穗抗議地撅嘴,好吧,反正都沒刷牙。她索性拉起被子,又倒回床上,回想起剛才的纏綿火熱,索性把棉被拉高到頭頂,蓋住了一張小臉。

嗯,似乎,剛才他反複吮吻自己的嘴唇,那種親密的感覺真是太好了。陸香穗不禁偷偷擡手摸摸自己的雙唇,燒熱了臉卻又心中雀躍興奮。

二哥終于吻她了呢!

******************

許清明穿好衣服離開,下樓活動了一下,身心的激情和興奮平複下來,才又重回到房間。陸香穗果然還在賴床,整個人都鑽進被子裏,只在枕頭上露出一绺烏黑的頭發。

“起來啦,乖。”許清明走過去拍拍她。

“起來做什麽,被子裏暖和。”陸香穗含混不清的聲音隔着棉被傳出來。

“起來吧,今天鎮上逢集呢,帶你買年貨去。你要是不去,我可就光揀我喜歡吃的買了啊。”

一晃又快過年了啊。陸香穗趕緊回憶了一下,呀,再有半個月就過年了呢,過了這個年,她可就算是十八歲了。

陸香穗在被窩和好吃的年貨零嘴之間鬥争了一下,慢慢悠悠起床穿衣服。她一邊悠閑自在地洗漱梳頭,一邊心裏盤算着,好久都沒能痛快地趕集玩耍了,難得二哥也在家陪她,正好開開心心趕個集。嗯,糖瓜子、糯米年糕、糖葫蘆、炒栗子、芝麻棍兒……反正二哥會跟在後頭掏錢。

陸香穗有時候自己也覺着,她如今是越長大越倒過來了。小時候沒撒過嬌沒受過寵,更別提過年趕大集任性買好吃的,如今除了上學讀書,她是越來越多的想着吃想着玩,沒法子,二哥什麽都給她安排好了,萬事不愁,而他的事業她一時半會也插不上手,她不想着吃和玩還能想些什麽國家大事情?

人啊,都是慣出來的。陸香穗如今覺得,女人吃貨懶散,多半都是攤上個好男人慣的。

兩人不常在家裏住,如今又才回到家裏,便沒有做早餐。這邊許清明一下樓,那邊大嫂便招呼他過去吃早餐。尋思着小兩口平時一個上學一個忙事業,聚少離多的,大嫂便沒讓他們過去吃,體貼地把早餐收拾好讓許清明端過來,琢磨着讓小兩口多膩歪一下。盛在小砂鍋裏的紅豆米粥,還有自家包的青菜包子,配着陸香穗最喜歡吃的醬菜,濃濃的家的味道。

大嫂親手做的腌蘿蔔幹一向最讓陸香穗喜歡,鹹辣适中,脆嫩爽口,咬在嘴裏咯吱咯吱的聲音,就着熱乎乎的紅豆粥,陸香穗一口氣吃下小半碟。

“把包子吃了。一大早吃這麽多鹹菜。”許清明不贊成地數落她。

陸香穗皺皺鼻子,笑。

兩人親親熱熱吃着早飯,還沒擱下筷子呢,便聽到樓下一個高亢的嗓門喊:

“香穗,香穗?清明?在家沒?香穗……”

陸香穗擡起眼睛看看許清明,頓時沒了吃飯的興致,沉默地放下粥碗不吃了。這聲音刻在她骨頭裏的熟悉,是她媽陸振英。

從兩年前春節時候她哥陸高遠出事,眼看着弄砸了一門親事。本來都定下婚期了來着,偏偏準新人各種作死,陸高遠婚禮前摔斷了腿,女方便也拖延了婚期,最終還是因為争彩禮争嫁妝毀了婚。悔婚的事情陸香穗還是之後從旁人嘴裏聽說的,也就是在那時候,許清明把她的戶口從陸家遷了出來,用過繼的名義落在了老姑奶名下。

之後幾個月,陸振英被大兒子的破事兒弄的焦頭爛額,加上剛得了許清明借給她的兩千塊錢,便也沒再往陸香穗和許清明跟前湊。那年暑假後,陸香穗便考上衛校離家到市裏上學,回家的次數很少,加上許清明刻意的防備遠離,居然也沒再跟陸家人打過什麽交道。她和許清明即便偶爾回家來也是住在鎮上,除了在鎮上瞥見過賣肉的錢衛東兩眼,許清明也是遠遠就鄙夷憎惡地走開了。

陸香穗曾經以為,她和陸家,大約往後就是這樣,各自平行,不必要再有什麽交集了。畢竟,都是些不美好的記憶。

看到陸香穗小臉上笑容暗了下去,許清明也沒了食欲,覺得整個人都飽了,心裏便暗暗來了氣。

挺好的一早晨,挺好的一頓飯,真是的!

“穗兒,你吃你的,我去看看。”許清明放下筷子,看着陸香穗說。這麽些年的各種遭遇,很難讓她不留下陰影。

“我也吃飽了。”陸香穗随手收拾了兩人的碗筷,無所謂地笑笑說,“二哥,我跟你一起出去。”

許清明看看她淡漠的臉色,心說當年的怯弱少女終究是要成長的,他不置可否,便轉身下樓,陸香穗跟着他也出了房門。

兩人牽手下了樓梯,果然看見陸振英正站在院子裏,旁邊還跟着王中春。這院子前店後宅,不用想,這夫妻兩個肯定是從前邊店裏來的,幫忙看店的工人必然是不太明白許清明他們和陸家的情形,這夫妻倆張口就說自己是店裏許老板的岳父母,工人便也不敢攔着,放他們進到了後院來。

許清明和陸香穗在樓梯上一出現,陸振英臉上扯出一絲笑容,一副熱情的樣子迎上來說道:“你看,我就說你倆該在家吧。你爸還說你倆常年在外,估計不在呢,我說這都快過年了,香穗也該放寒假了,一準是在家的。我就說嘛,你倆孩子都是戀家的,哪能不回來過個團圓年!”

老姑奶過世的事情,陸香穗以老姑奶孫女的身份扶靈送終,從鎮上到許溝村裏誰不知道?陸香葉和錢衛東就住在許溝村,陸振英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如今老姑奶下葬入土,他們昨天才剛從許溝村回來,今早陸振英便來到了,分明是打聽得一清二楚,卻還要找出這一番說辭,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

大約是本能的不願意提起老姑奶的事情吧。

在陸振英心裏頭,不管陸香穗戶口在哪兒,不管陸香穗給誰養老送終,她這輩子定死了都還是陸家的女兒,既然是陸家的女兒,那注定就該聽她的,就該給陸家當牛做馬出大力。

何況,陸振英當然也知道,現今的許清明和陸香穗,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陸振英甚至還有幾分掩不住的竊喜,她閨女考上衛校了呢,身份不同啦,她女婿開起了大公司了呢,有面子不說,關鍵錢財油水也多啦。

看着陸振英那高聳的眉骨和顴骨,許清明淡淡一笑沒理會。這女人明明是一張刻薄寡情的臉,如今卻非要裝出一副慈母的樣子來,實在是裝不像啊。許清明側頭看看身邊的陸香穗,只見她垂着眼簾,小臉沉默着看不到表情,大手便微微用力握了下她的小手,給了她一個溫暖安慰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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