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突然變故

錢衛東不管不顧地硬是把陸香葉弄出了醫院,讓陸香穗又氣又恨,就算那不是她姐,是不相幹的旁人好了,這事情也實在是夠讓人氣憤的。原因種種,她卻又沒法子直接去管,許清明看她生氣,便答應會想法子解決。

想要長久地解決陸香葉的事情,還真不是那麽容易,碰上錢衛東那樣的混蛋和陸家那一堆極品,想利利索索解決這件事,又不想把自己和香穗牽涉進去,不好直接出面,許清明一時半會還真沒想着好法子。

但看着香穗兒皺眉發狠生氣的樣子,許清明便又覺得,不管怎樣先得收拾一下錢衛東再說。

于是錢衛東把陸香葉弄回家的第二天,莫名其妙便被本家幾個老長輩叫去,喝斥他不務正業、虐待瘋病的老婆,壞名聲四處傳,丢得老錢家祖墳都沒臉,罵着罵着還讓幾個本家叔伯兄弟動了手,硬是把錢衛東一頓好揍。

錢衛東縱然兇橫,可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被揍的夠嗆不說,連申訴抱怨的地兒都沒有,早些年農村講究所謂的“家族”,本家的老長輩要管教晚輩,錢衛東自己渾身錯處,說到老天邊也沒用。

緊接着沒過兩天,當地派出所和婦聯一起找到錢衛東,又是把他好一頓訓誡喝斥,虐待精神病人犯法,要再犯的話抓到證據夠拘留判刑的了。不光這樣,連他平常吃酒打牌的幾個流氓混混,忽然也夾起尾巴遠着他了。

錢衛東也不傻,一琢磨這是有人在背後給他上眼藥啊。陸香葉娘家三個弟弟,一對半的窩囊慫包,陸振英這兩年忙着跟大兒媳鬥法,忙着收拾倆小兒子的爛攤子,根本也沒空閑去顧陸香葉的死活。并且能輕易使喚動那些人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難不成跟許清明、陸香穗有關系?

不管怎麽,錢衛東縮縮頭,暫時老實了幾天。不過依着陸香穗的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恐怕就故态複萌,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的。按陸香穗的想法,這混蛋坑蒙拐騙,作惡多端,索性就拿他個證據送他去做大牢好了。

“送他去做大牢,前邊拐賣人口的事兒沒證據,眼下虐待的事兒吧,她娘家不管,陸香葉自己不能舉證,我們又不好出面,錢衛東有的是狡辯的法子。”許清明說着搖頭,“再說了,送他去做牢,陸香葉就有人管了?陸家能管她?”

許清明的想法裏,他和香穗好好的日子,陸家的人,包括陸香葉,死活跟別人有什麽關系?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才沒有那個同情心當爛好人。眼不見心不煩,可眼下這事叫香穗親眼見着了,她心裏很難不去想。

解救陸香葉不難,他們出一筆錢,給她送去精神病院養着,可陸香葉就像是一根泥水裏快要淹死的枯草,你把這棵草拉出來,就要帶起一堆淤泥來,錢衛東,還有陸家那一些子。陸香穗心裏思索着,便默然無語。

法子可以慢慢想,然而這個天氣,陸香葉那滿身的傷卻等不得,陸香葉便只好私下裏拜托了耿嫂子,叫耿嫂子去照看着,給陸香葉打消炎針,傷口換藥。從耿嫂子嘴裏聽說,錢衛東被收拾這一通子之後,倒是老實了些,一天裏好歹能給陸香葉拿幾個煎餅,暫時餓不着。

一個多星期之後,耿嫂子打電話到醫院找陸香穗,說陸香葉的傷口可以拆線了。

“她那些傷口,拆線我這技術不行啊,要不我想法子把她送醫院去?我尋思,要不你來一趟更方便?拆完了線,我再給她護理幾天,估計就沒問題了。”

陸香穗知道這陣子耿嫂子每天去照顧陸香葉,根本也是出于同情,村醫務室的工作也夠忙了,送瘋瘋癫癫的陸香葉來醫院又要麻煩一番子,她去的話,幾分鐘的工夫就能拆完線,就算不是她姐,她也總還是一名護士,不好推脫,這點小事陸香穗沒用多想,便答應了去一趟。

陸香穗給許清明打了個電話,卻沒人接,估摸着他正有事忙,陸香穗便也沒當回事,就帶上必要的工具藥品,騎上自行車去了許溝村。她進村先去找了耿嫂子,耿嫂子便趕緊收拾了一下,兩人相伴往錢衛東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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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錢衛東家,陸香穗小的時候也來過,可自從跟着許清明離開陸家,雖說在許溝村住了快兩年,她還是頭一回來,印象中錢衛東家的四間平房,在這個貧困山村裏算是很不錯的了,可這幾年下來,推開門便有一種濃濃的蕭條陳舊之感,院子裏長滿了雜草,兩間堂屋門都關着,靠東牆兩間低矮的小廂房,左邊一間鍋屋沒有門,右邊一間門關着,黑鐵門鎖挂在門環上,但是沒有鎖死。

耿嫂子拿下鐵鎖推開門,對陸香穗說:“就這間。錢衛東怕她再亂跑,又怕鎖了門我沒法來打針換藥,大門二門就整天挂着。”

屋裏很暗,一側靠牆放着張木床,只鋪着草苫子和草席,床上躺着的陸香葉似乎是睡着了,有人推門也沒動彈。這大夏天的,屋裏滿滿一股子騷臭味兒,熏得人想吐,耿嫂子捂着鼻子努努嘴,陸香穗瞧見髒兮兮的地上放着一個灰色瓦罐子,當地農村常見的“尿罐”。陸香穗皺皺眉,搶在耿嫂子之前伸手把那尿罐拎出去放在院裏。

“錢衛東又不知死到哪兒去了,現在還是好的,你看那床頭有煎餅,屋裏有尿罐,原先……唉,說了惡心生氣。”

耿嫂子說着伸手開了燈,叫醒了陸香葉。陸香葉似乎睡得迷迷瞪瞪的,睜眼看看她們兩個,面無表情,仍舊躺着沒動。陸香穗嘆口氣,也沒指望她能認得自己,耿嫂子抓穩陸香葉,陸香穗便開始給她傷口消毒、拆線。

還沒拆完,便聽到一個婦女的聲音在門口喊耿嫂子,瞅見耿嫂子便一把拉住了。火急火燎地說:“耿嫂子,我正急着找你呢,我兒媳婦忽然說肚子疼,疼得厲害,是不是拎豬食用勁猛了,動了胎氣?哎呦你趕緊去給看看吧。”

“肚子疼?她挺那麽大肚子你讓她拎什麽豬食呀,真是的!我這抽不開呀。”

耿嫂子一邊抱怨着,一邊沖陸香穗說道:“香穗,那你看……”

“這事要緊,嫂子你趕緊去看看,我這馬上就好了。”

“那也行,我先去,回頭咱再說。”

耿嫂子匆匆走了,陸香穗最後幾下拆完了額頭傷口的線,陸香葉做那兒呆愣愣的,也沒怎麽動彈。陸香穗嘆口氣,心裏不好受,默默無語。她環視屋子一圈,卻沒急着走,便動手将屋子仔細收拾打掃了一遍,又把外頭那尿罐倒了,刷洗幹淨拎進來。她裏外忙碌,陸香葉就兩眼呆滞地瞅着她,坐那兒不動彈也不吭聲。

“哎呦三妹呀,怎麽我這一覺睡醒,家裏就多了個天仙玉美人啊?”

陸香穗壓根沒想到,錢衛東鬼一樣的鑽出來了。忽然響起的聲音讓陸香穗驚了一下,扭頭看了錢衛東一眼,見他蓬頭垢面,兩眼發紅,似乎還帶着些酒氣,便推測他剛剛可能是躲堂屋裏午睡沒出來,自己和耿嫂子就這樣進來,他也沒吭聲,她們壓根就沒想到這混蛋會在家裏。

“三妹妹,剛才誰叫喊呢?還有誰來了?”

陸香穗沒搭理錢衛東,把自己的醫藥工具收拾了一下,便打算走人。錢衛東一步竄過來,陰測測笑着攔住了陸香穗。

“三妹妹哎,別急着走啊,怕什麽呀,姐夫又吃不了你。”錢衛東一副嬉皮笑臉地樣子,口氣卻惡狠狠地追問起來,“我問你,這幾天誰都找我麻煩,是不是你跟許清明那小子搞的鬼?你兩個吃飽了撐的吧,不給錢不出力,找我麻煩做什麽?”

想起錢衛東上次看到她“斬雞”吓得那慫樣,陸香穗心裏鄙夷,倒也沒怕他,便冷笑一聲說:“錢衛東,我不做虧心事,倒是沒怕過誰,就是癞蛤.蟆爬腳面,不咬人它膈應人,我沒工夫搭理你。不過勸你一句,虐待家庭成員是犯法的,你要是再打她,總會有人收拾你。”

“我打她?誰說的?她明明是自己作的,我還說她打我呢。”錢衛東梗着脖子叫,順手就推了半坐在床上的陸香葉一把,指着她罵道:“我還虐待她了?就她現在這樣,我沒把她扔大街上已經夠仁義了。兒子丢了,她現在別說生孩子,屁也不能給我養一個,瘋瘋癫癫的不哭就鬧,這樣的女人我還不如養頭豬呢”

陸香穗一口惡氣堵在心口,冷靜了一下,知道跟這種人沒法講理的,便只好麻利地拿好自己的東西,轉身便打算出去。錢衛東竄過來又一次把她攔住了。

“怎麽了,急什麽呀?你既然還心疼你姐,那你得給我想個法子,瞧瞧你現在,過的舒服了啊,瞧瞧許清明把你養的,瞧瞧這皮嬌肉嫩的——”錢衛東放肆的目光在陸香穗臉上身上逡巡,嘴裏啧啧有聲,“要不……你好人做到底,幫她陪陪姐夫,我保準就好生養着她,你看行不?那話怎麽說的?小姨子的屁股蛋,姐夫有一半嘛……”

“錢衛東!”陸香穗氣往頭頂沖,随手抓起醫藥箱裏的醫用剪刀,手一伸直指着錢衛東喝斥,“你找死!嘴巴放幹淨點!”

“吓唬誰呢?就你那小刀?”錢衛東撇嘴,上回被陸香穗吓得夠嗆,回來卻又懊悔,不過就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他三大五粗個男人怕什麽,她還真能怎麽着?再想到這幾天被許清明各種收拾教訓,惡膽飛漲,錢衛東猥瑣地笑着,嘴裏不幹不淨地放肆起來。

“怎麽地了?還害羞啊?許清明那小子沒調.教好你呀?女人呗,他許清明能睡,我就不能睡一回?今兒這天鵝肉,我還就咬一口了,反正活得也沒盼頭,索性死了也風流快活一回。我倒要看看被我x了的小媳婦兒,他許清明還要不要。”

錢衛東肥碩的身軀堵在門口,盯着陸香穗淫.笑。

陸香穗這會子真懊悔了。所以說人吶,絕不能盲目做個爛好人,無論怎樣先保護好自己要緊,千萬不能輕易涉險。她今天要是別來管這事,哪裏會有這檔子事情?

陸香穗氣得咬牙,感覺手臂和頭都發麻了,她捏緊手裏的醫用剪刀,努力冷靜下來,腦子裏飛快地衡量着,是叫喊求救,還是索性拿這剪刀直接往錢衛東身上捅幾個窟窿。

錢衛東嘴裏各種賤,可卻也沒敢貿然往陸香穗跟前來,眼前這姑娘并不好惹,看看那锃亮的醫用剪刀,碰上就是一道血口子。然而有道是色膽包天,把這樣一個公主一般的漂亮姑娘堵在屋裏,錢衛東又各種得意意淫。

兩人就這麽對峙着,陸香穗一念之間,便打算直接拼了,她橫豎不怕這錢衛東。

就在這時候,半坐在床上的陸香葉忽然直沖着錢衛東撲過去,一把抱着錢衛東,嘴裏嚷嚷着:“大寶,大寶,好兒子!我的好兒子!”

錢衛東煩躁地随手一扒拉,就把陸香葉推得撞在門框上,錢衛東反手把瘦小的陸香葉往門外一推,也不回頭去看,任她跌倒在地上,嘴裏罵道:“別提兒子,大寶早就沒了,小寶也他媽沒了!滾遠遠的,別礙老子的事……”

陸香穗就趁着這一瞬間,一步沖過來,手裏的醫用剪刀飛快地從錢衛東露出的膀子上滑過,頓時錢衛東左手臂上開了一道血口子,鮮血立刻就溢了出來。

可惜是醫用剪刀,錢衛東再本能一躲,傷不到太深。錢衛東吃痛地擡起手臂,呸了一口,兩只眼睛頓時變得血紅,惡狠狠地撲過來,抓住陸香穗的胳膊就把她往床上壓,陸香穗踉跄之中便只顧着把那剪刀亂戳,錢衛東怪叫幾聲,也不知紮哪兒了,痛得暫時放開了陸香穗。

只一瞬間,兩人同時撲向屋門,陸香穗想跑出去,錢衛東則一把拉住她,想要關上門。陸香穗也不知一下子哪來那麽大力氣,奮力想拉開門,死命争搶中,陸香穗手裏的剪刀被錢衛東一推,從陸香穗另一條胳膊滑過,頓時一條血口子。她壓根沒感覺到痛,猛地擡起膝蓋狠狠一頂,準确地頂到錢衛東□□,錢衛東吃痛地撒了手,陸香穗猛地把門板拉開,錢衛東卻硬是拱着身體擋住了門。

錢衛東背朝外臉朝裏,捂着裆.部想罵人,卻忽然驚跳轉身,捂着腰側尖叫,鮮血從他捂着的地方汩汩流出來。

門外,陸香葉手裏握着一把殺豬刀,正呵呵呵地笑。錢衛東捂着傷口,慢慢靠在門邊牆上,□□着直叫喚。

這突然的變故讓陸香穗呆了呆,随即反應過來,她趕緊兩步跑出門,看着陸香葉,她拿不定此刻陸香葉是清醒還是瘋癫,便試探着叫道:“姐,姐!”

陸香葉卻像沒聽見似的,兩手握着殺豬刀,舉在胸前指着錢衛東,也不說話,就只是嘿嘿呵呵地一直笑。

錢衛東兩只胳膊上也不知被陸香穗紮了幾道口子,腰上的口子也冒着血,兩眼暴紅,卻還有力氣指着陸香葉罵:“你媽個x,死女人你也敢拿刀捅我!我弄死你一家子。”

陸香穗努力晃晃頭,還是覺得腦子一片空白,眼前的情景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她盯着錢衛東一張一合的嘴,雙手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似的,擡手把陸香葉的手臂扶穩,忽然從背後猛地一推,隔着兩步的距離,那刀便随着陸香葉的身體直直往前,直直地□□了錢衛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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