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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畫一陣苦笑,“你可知道,當初為什麽我會選擇太子?”是有家族利益的考量,可若她真要狠下心來,卻是沒人能夠強迫得了她的。

司馬熠的身形果然再次停頓。

“因為,你并不如你想的那樣喜歡我。而我,想要你記住我一輩子。”利用王曦造成蘭亭會的烏龍,那麽便是你負我在先,自然會更加刻骨銘心。只可惜……

“阿貅,哪怕你對我有對王曦一半的惦念,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司馬熠轉過頭來,“你知道你跟她最大差別在哪裏嗎?”

“你之所以不選擇我,是因為你不想冒險。”那時候的司馬熠甚至只是一個侯爺,十四歲還未封王,這在司馬家族絕無僅有,因為跟大世家政見相左,很多人都認為,他是注定要被司馬氏犧牲的人,但最後,他成了琅琊王。

“你從來只考慮自己的利益,害怕失去,名利、權勢、愛情,什麽都想抓住,舍不下,又如何能得到?”只有阿檀,是全心全意愛着他的。不計較他的身份,不計較他的前途,甚至不計較也許某一天,會跟他一起成為權力對抗的殉葬品。這樣的女子,他也只想回報她這世間最好的。只是那時他太蠢,太幼稚,不懂得如何好好去愛一個人。

司馬熠看着王芝畫慘白的臉,嘆道:“芝畫,你永遠成不了她。”即便你換上她最愛的衣服,畫上她最常用的妝容,即便你讓自己從外面看起來像是阿檀重生了,但依然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王芝畫頹然坐在地上,楊柳風泛上寒意,凍得她全身發冷。

原來,她竟然輸得這般徹底。

***

王芝畫說,“她沒你想的那般單純。她很聰明,步步為營,一切都算計得恰到好處,即便是五年前的自盡……”

阿檀曾經也拉着他的手告訴他,“其實,我并不如你看到的那般賢惠,也不如你看到的那般幹淨純粹。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樣子而已……”

秦蘇的聲音猶在耳邊,“若是不對的時候遇上對的人,那便是有緣無分。非得施點手段耍點伎倆精心籌謀不可。”

司馬熠在紫藤花樹下呆坐了很久,腦中各種思緒紛紛擾擾,讓他喘不過氣來。

日暮将近,晚風漸涼,他才重重吸了口涼氣,再次踏入了沁水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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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蘇覺得,今日一定是太歲當頭,謝晟和司馬熠每次都接踵而至。

遠遠她便看見司馬熠站在玉蘭花樹底下,正拿了一雙晦暗不明的眼睛打量着她。

而她面前坐的謝晟還沒完沒了。上午要陪她下棋,下午要陪她畫畫。秦蘇開始思索,“謝長史,您不會看上我了吧?”這琅琊王府就屬你最體貼照顧我了。

秦蘇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遠處的司馬熠,司馬熠就跟只野獸一樣蟄伏在樹蔭下,幽深幽深的,看得她背脊發寒。

“其實,上午我說的話是開玩笑的。您不必放在心上。”琅琊王的人她哪裏敢“勾引”?她可沒忘記琅琊王是斷袖,他身邊所有男人都碰不得!

謝晟被秦蘇的冷笑話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面上依然笑如春風,“秦姑娘真會開玩笑。謝某只是好奇,什麽樣的男子才能入得了姑娘的法眼。建康城世家子弟衆多,謝某也想幫姑娘打聽打聽。”

其實謝晟就想引導秦蘇把她那位入夢的意中人給畫出來,說不定畫着畫着她就恢複記憶了。就算不恢複,指不定能意識到琅琊王就是她的意中人,這樣便圓滿了——其實,他私心裏覺得,秦蘇不想起五年前的事情反而妥當些。

謝晟的算盤打得很響亮,秦蘇畫得很賣力,終于在浪費了無數張宣紙之後,畫出了一只眼睛,随着線條的加深,越來越有模有樣,謝晟一副随意姿态,眼睛卻盯得死緊,夾長的鳳眼,沒錯,這是他家殿下,這神韻也沒錯,也算符合曾經的琅琊王溫潤如玉,可當最後一筆落下時,他卻瞳孔驟然一縮。

秦蘇便感覺自己手下的紙突然被人搶了,轉頭看謝晟,你幾個意思啊?不是你叫畫的嗎?

謝晟公式化的笑容僵在嘴角,轉頭看向悄然靠近的琅琊王,“天色不早了,咱們改天繼續。”

司馬熠淡淡瞥了謝晟一眼,謝晟便知趣地拱手告退。司馬熠從懷裏拿出幾盒香料,“這是宮裏剛送來的,這府裏沒女眷,順道給你拿過來。”

說罷,眼睛很自然地去尋找大黃的身影,仿佛他真的只是過來看大黃的。

大黃十分配合地從屋裏爬出來,扭動着長身子,爬上司馬熠的肩頭。

司馬熠一邊輕撫着它的小腦袋,看似在逗着它玩,實則所有注意力都落在秦蘇身上。

秦蘇心想,這該不會又是做給誰看的戲碼吧?她這擋箭牌當得可真悲催,于是很盡責地将每盒香料都打開,其中有兩盒是梅花調制的,她的鼻子下意識地在那盒冷梅香上停留了數息。

司馬熠的瞳孔幾乎變了色,可臉上卻不肯擺出半點波瀾來。

但秦蘇也只是多嗅了一會兒,全都放下了。

司馬熠佯裝不在意地問道:“不喜歡?”

秦蘇十分坦誠,“其實我不喜用香。”

司馬熠心頭一顫,似有陰雲密布。阿檀最喜歡冷梅香,那也是他曾經最愛的香。

“你覺得,一個女子,只用一個男子喜歡的香料是出于何種目的?”

秦蘇覺得這個問題稍微有點技術含量,便認真地想了想,“很多野獸都是用氣味劃分地盤的,或許,那女子只是想讓那名男子覺得,她是屬于他的,而并不是來侵占他地盤的。所謂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不正是這個道理嗎?”

司馬熠瞳孔一縮,心口不規則地鼓動了兩下。金将軍感覺到主人身上的低氣壓,十分知趣地慢慢逃竄到秦蘇身上。

司馬熠一直覺得冷梅香太尋常,也太容易弄到,配不上他的阿檀,所以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搗鼓香料,想要給阿檀這世間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他甚至記得阿檀拿到那盒香料時隐忍的嘴角。他一直誤以為那是她想笑,在他面前害羞,他甚至誤認為那之後阿檀對他愈發的客氣相敬如賓,只是在排斥拒絕他的好意……

“按你的意思,那男子若是讓她用其他香料便是對她的拒絕?”

秦蘇不怕死地點點頭,“道理的确如此。”

狗屁道理!喀嚓一聲,秦蘇聽見了司馬熠的骨節響。

“你能不用野獸的思維來揣測人心嗎?”

秦蘇和金将軍一起揚起腦袋看向他,眼中無一例外透出了無辜。

司馬熠氣結,拳頭攥得老緊,腿腳也開始發癢,最後他僵硬着身子,轉身離開。

秦蘇伸手摸了摸金将軍挨過來的腦袋,嘀咕道:“我怎麽覺得他想揍我呢?”

金将軍如果能說話,大概會提醒她一句,“其實,我的主人是在罵你是野獸。”

司馬熠走出沁水閣時,謝晟還在外面候着。

司馬熠氣息非常不順,臉色也極為難看,看見謝晟,勉強壓住火氣,問道:“她畫出來了嗎?”

謝晟心底猛地發虛,面上卻裝得很淡靜,“我想什麽都瞞不過殿下。”

顯然司馬熠沒心情跟他廢話。謝晟只好回道:“秦姑娘記不得她夢到的人。”

司馬熠倒是沒覺得意外,其實,秦蘇能去他書房找自己的畫像便已經充分說明了她夢裏的人是誰,謝晟倒沒必要多此一舉。司馬熠覺得,對一個心智不全的人,他必須大度。再一想到秦蘇夢游親自己畫像的模樣,方才密布的陰雲也慢慢消散了。

兩人閑話了幾句,司馬熠便回了煙波殿。

謝晟直到人都走遠了,才從懷裏掏出秦蘇最後畫的那只眼睛,又仔細對比了一下方才琅琊王的眼睛線條和神韻,他再一次确定,這只眼睛畫的并不是琅琊王,而是另一個人。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也許秦蘇只是随便畫畫,打發自己罷了。

這一切,只是巧合……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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