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朝陽緩緩爬上山頭,刺痛了秦蘇的眼,她什麽都看不到,什麽也聽不清,溫度從心房慢慢地流失。

迷迷糊糊中,似有一只手撫上她的面頰,将她抱起來,一道低吟輕輕撩過耳畔,“阿檀……”

秦蘇努力睜開眼,将旋轉的天地定格下來,便看見司馬熠滿臉的血。

“你死了?”

司馬熠笑道:“我的命是你的,誰都取不走。”

秦蘇安然地靠在司馬熠懷裏,那一刻,她覺得,此生再沒什麽能将他們分開。

桓楚站在山崖邊,看着玄武湖畔相擁在一起的人,靜靜矗立了很久。

盧其頂着山風走過來,也看了一眼下面的人,“宣宏太子并未出現。”

“他會回來的。”說罷,轉身,離去。

事實證明,司馬熠很狡猾,他的變态之處在于,他只要一摸別人的骨頭便能知道這個人是真是假,即便身形再像。在他手方摸上那個冒牌衛泱的肩骨時,他心中便有了判斷,所以,那一刀刺過來,雖然兇險,卻在一個轉瞬間,刀鋒沒有刺進他胸膛卻割斷了刺客的脖子……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連郗泓都沒能看清楚。

此刻郗泓正一邊默默地在太陽底下罰站,一邊回味着自己心中那神一般存在的琅琊王的豐功偉績。

謝晟搖着扇子走過來,看了看這日頭,“突然感覺夏天已經到了。”

郗泓沒理睬他。

他依然笑得如春風般和煦,還看似不經意地晃了晃郗泓手裏提着的兩塊石板。郗泓的罰站自然不是普通的罰站。

他頭頂酒壇,雙手平舉提着石頭,那馬步蹲得還相當标準。

謝晟有些同情地看着他,“這就是不聽從殿下命令的後果。”

郗泓冷着臉道:“是你說秦蘇跑不掉的。”

琅琊王是叫他看着秦蘇來着,可與其守一個睡覺的人,不如跟琅琊王去赴險,這才能充分體現他的價值。

謝晟可不會去背這種黑鍋,“話雖如此,但凡事還有個萬一呢。秦姑娘顯然便是這萬中之一。”說罷,謝晟心情甚好地走了。

廂房裏,司馬熠正在畫畫,身上只披了件袍子,隐隐透出那些新包紮的傷口。

謝晟敲門進來,掃瞄了一下琅琊王,其實他的傷勢除了幾處擦傷,實在沒什麽值得注意的。

但司馬熠的臉色卻有些意外的沉冷。按理心願得償,又滅了宣宏太子一幹餘孽,即便沒抓到宣宏太子本人,至少剿滅了他一個窩點,他臉上也該露出點笑容才對。

謝晟走過去,看他筆下的畫,毫無疑問又是一張王曦的畫。謝晟忍不住将房間看了一圈,卻沒見秦蘇的影子,便忍不住道:“秦姑娘去哪裏了?”

“西池。”那是他馴養武士的地方。

明明早上抱她回來時還一副小鳥依然模樣,怎麽腳一沾地,人就竄了個沒影呢?連吃飯都不回來。

曾經,司馬熠覺得,他似乎已經走進了秦蘇的內心深處,将自己生生镌刻在她骨髓裏,可現在,他開始懷疑了。

按理,經歷了一翻大難,他們不是應該卿卿我我纏纏綿綿,孟不離腳腳不離孟嗎?可那個混蛋連句好聽的話都沒說給他聽。

謝晟想了想,“秦姑娘去西池做什麽?”

司馬熠一道冷氣壓飙出來,“衛泱吓暈了,她去照顧他。”話音很平靜,謝晟卻從他的字裏行間嗅出了一股濃重的醋酸味。

此刻,坐在西池花園裏的秦蘇突然打了個噴嚏,揉揉發癢的鼻子,繼續托着下巴看天空流雲。

她身邊,王凝也同樣托着下巴,不知道在看什麽,一聲沒吭。

西池的武士們議論紛紛,都不太明白這兩人從早上坐到午後動也不動到底是鬧哪樣。

“唉……”兩聲嘆息,同時疊加在一起,兩人都轉過頭來看向對方,似乎這才發現旁邊坐了一個人似的。

秦蘇首先打破了沉寂,“王曦是個怎樣的人?”

王凝眼珠子遲鈍地轉悠了兩圈,答道:“是我見過最完美的女人。你若是想勾引琅琊王,我勸你,別癡心妄想。”

這話秦蘇就不愛聽了,什麽叫她勾引琅琊王,明明是那個混蛋對她存了非分之想,好吧,似乎,是自己主動把他給吃了。可他一個男人,若真不樂意,難道還能拗過她?昨晚她可沒把他給綁住!

于是秦蘇十分小心眼地道:“衛泱也十五了,是該尋門好親事。”

誰知王凝跟被針紮了一半一躍而起,臉上紅暈直竄到脖子根,“我都沒娶妻,他怎麽可以娶?”

秦蘇淡淡地看着他,直看得少年方才的氣勢一點一點地洩了個幹淨。

王凝站在那裏,就像是腦子被人剝離出來,藏在最隐秘角落的心思都被她給窺探了個清楚明白,這下臉上更是青白交替,徹底沒了人樣兒。

秦蘇整整衣服,施施然起身,“唉,她大概醒了,我去問問她喜歡什麽樣的人,說不定能撮合一門好親事呢。”

王凝立馬就跟了上來,僵着俊臉道:“他才不會聽你的呢,他跟我都約定好了,成親要同年同月同日……”

“嗬!”

王凝:“……你、你嗬什麽?”

秦蘇故作淡定地遙望了一下遠方,“沒什麽。你想要媳婦其實可以跟琅琊王說,他一定幫你物色個好的。”

王凝一下僵在原地,秦蘇走出好遠他都沒醒過神來。

秦蘇撇嘴,這個混蛋估計是看了衛泱的女裝起了邪念卻還不肯承認,真是個蠢貨!

秦蘇跟衛泱磨叽了兩個時辰,看天都快黑了,卻依然不回去,又去看那些武士訓練,最後還發動一幫武士去釣魚打獵,來了一場篝火盛宴。

這些武士自從聽說她的準王妃之後,其實對她的敬而遠之的,畢竟那是琅琊王妃,即便是北地不思教化之人,也是容不得他們親近的。可在見識過她帶人潛入敵方營地救人質之後,便很難将她當一般女子看待。

西池武士的領頭人是司馬熠從平民階層招上來的,姓劉名銘,官居校尉。司馬熠對這幫武士的定位其實更傾向于奇行軍,是作為對戰時的特別軍隊達到出奇制勝的目的的。

既然是要出奇制勝,那領兵作戰便不能像主力部隊一樣,需要更加靈活,或者說投機取巧。在這一點上,沒有人能跟北地塢堡部曲相提并論。

劉銘發現他跟秦蘇在很多方面都能談得頭別投機,可以說一翻相處下來,他受益匪淺。

到最後他甚至想,若是琅琊王能将秦蘇招募入府,訓練這幾百武士,說不定有奇效。

秦蘇一聽見司馬熠的名字就咳嗽了幾聲,把話題轉開了。

謝晟找到秦蘇時,秦蘇與武士們一邊吃着烤肉,一邊聊着各種八卦,其中就包括昨夜他們看到鬼一事。

“……昨晚我們真看見鬼了。長頭發,白臉,還有渾身的血……”

秦蘇原本是不信的,可被他們描述的各種細節說得毛骨悚然,“該不會這麽邪門吧?這覆舟山可也供奉着不少大佛的。”

“真的,不騙您!”武士信誓旦旦。

謝晟恰好聽到這些話,一看秦蘇嘴唇都要吓得褪色了,心中不覺好笑。那鬧鬼之說,之前他就跟琅琊王捋清楚了,該是這位夢游時去翻動屍體尋找琅琊王引起的誤會。

可沒想到她自個把自個吓得臉色蒼白。

謝晟咳嗽了一聲,打斷興致勃勃的武士們,對秦蘇道:“秦姑娘興致可真好。”說罷,還看似不經意地瞟過哪些烤肉美酒。

秦蘇尴尬地看着謝晟,還佯裝淡定地将自己手裏烤好的遞給謝晟。

謝晟是琅琊王身邊最器重的人,他往火堆旁一杵,即便他臉上笑容再和煦,哪些武士都不敢再造次,乖乖地退了一旁去,只有劉銘留在火堆旁。

謝晟跟劉銘客套了兩句,還是将話頭轉向了秦蘇,“唉,殿下不知道怎麽了,午飯和晚飯都沒吃。秦姑娘呆會回去時,給殿下帶些烤肉吧。”

秦蘇剛想客氣推遲。謝晟直接堵了她的口。

“姑娘帶去的,殿下即便再沒胃口,應該也能多吃幾口。這些日子殿下太過勞累,昨夜又一宿沒睡,今晚看樣子也要睡不着了……唉,作為下屬,卻不能為殿下分憂,着實愧疚。”

一番話說得語重心長,情真意切,直感動得劉銘和一幫武士趕緊幫秦蘇烤了一堆肉,還催着她快回去。

秦蘇當即就郁悶了。

謝晟一副孺子可教的和煦笑容,如春日陽光照得衆武士心裏暖洋洋的。

他們心頭道:謝長史那樣的出身,竟如此平易近人,當真可敬。

司馬熠一直待在房間裏,他知道秦蘇在躲他。這種時候若自己逼得太緊也許真會吓跑她。

所以他憋屈地窩在房間裏畫了一整天的畫。這好不容易聽見某個人的叫聲靠近,他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耳朵也跟着豎起來,深怕錯過外面人一絲一毫的響動。

秦蘇走到司馬熠門口,卻死活踏不過這最後一步,她徘徊了很久,直到虞太後派來給司馬熠送夜宵的侍女過來,她才将手裏捧着的那些烤肉交給她們順道帶進去。

兩個侍女面面相觑,秦蘇卻轉身就走,跟後面有什麽追着一般。

司馬熠聽到響動,差點就沖出去将人給強行拎回來,事實上他也這樣做了,只不過,門一打開,正好撞到兩個端着夜宵的侍女,還有一堆烤肉。

“殿下?”

司馬熠差點脫缰的情緒再度收攏回來,随手拿起一串烤肉,聞了聞,淡漠地道了一句,“進來吧。”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