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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和他的人馬在江澈的一柄快刀面前卻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五魁不是對手,首先是因為他的身手就比不上江澈,其次又因為出賣過他而感到心虛,自然是打不過的。而其餘的刀手們以前都是江澈的屬下,對他的刀術之精十分了解。他們都不想跟他硬碰硬,更不想為了一個會出賣自己人的會長去拼命。
這幾個原因綜合在一起,導致金鑫保安會對陣新安保安堂的挑戰時一敗再敗,敗得一塌塗地。失敗的結果就是花錢消災,接受新安幫要在各分行“收陋規”的要求。而且不是一次了事,按規矩只要輸了以後就得月月都交錢。除非再次發起挑戰,重新贏回局面。
這麽一來,金鑫商社每月額外多出好大一筆開支,直接導致利潤縮水了不少。吳仁義氣得咬牙切齒地把五魁臭罵了一頓:“你怎麽這麽沒用啊?江澈帶着人打上門來收陋規,你輸一場兩場也就算了,居然場場都輸。現在商社的所有分號都要另外交保險金給新安幫,你說我還有必要養你們保安會這幫人嗎?”
的确如此,當聽說金鑫保安會連自家旗下的分行商鋪都保護不了,還需要另行交保險金到新安幫買平安時,南京城裏的許多大小商號都紛紛不再購買他們的保安險,而是改為搶購新安保安堂發行的保安險。新安保安堂的保安險一下子變得供不應求,而金鑫商社發行的保安險業務卻一落千丈。
江澈在新安幫剛上任不久就成功地打開了局面,這使得他名利雙收。
名氣就不用說了,他親自率領一幫手下領銜出戰金鑫保安會,一口氣連勝十幾場。打得從不交陋規的金鑫商社也不得不乖乖地配合交錢,江湖上已經把他傳頌成了百戰百勝的常勝将軍一枚。
利益則更加實惠。按規矩,保安堂出力打下來的地盤,頭一個月收上來的保險金全部歸堂口所有,不用上交到幫會再拿分紅。那是一筆至少數千法幣的巨款,一般是堂主拿一半,另一半分給堂中效力的刀手們——只有這樣的利益才會讓人甘心賣命。
江澈名利雙收的時候,吳仁義則過着焦頭爛額的日子。因為金鑫保安會由原來的很中用變成了不中用,這使得商社的日常運轉出現了不少問題。
像煙土行、賭坊、錢莊這些生意都需要保安會的刀手維持穩定局面。以前有江澈擔任會長鎮場子的時候,一般的地痞流氓來搗亂很快就被擺平了。現在江澈卸任去了別處高就,新扶起來的會長五魁根本壓不住陣腳,商社下轄所有的分行商鋪還得交保險金給新安幫。
金鑫保安會不行了——這一點很快成為南京城大小幫派與地痞流氓們的共識,這使得不少人趁機痛打落水狗,幾乎每天都有蓄意生事者前來搗亂。煙土行的貨有人搶;錢莊的錢有人偷;賭坊裏甚至還有人蓄意縱火制造混亂,并趁亂卷走了一大堆可以換取現金的籌碼。
商社的生意不能正常運作,吳仁義的生活也一直恢複不了正常狀态。江澈的平安脫險,讓他的日子變得充滿風險。他知道他一定會找自己報仇,這讓他沒法安之若素。每天一定要在十幾個保镖的簇擁下才敢出門,晚上睡覺時覺得睡在哪兒都不安全。最後,特意挑了一間最隐蔽的卧室将門窗統統用鐵板焊死,進屋後再從裏頭鎖上三道鎖,這才能安心入睡。簡直與坐牢無異。
不能怪吳仁義小心到了這種地步,因為他眼下要防的人除了江澈外,還有俞大維的兩個兒子俞龍俞虎。可謂是強敵環伺。
俞家這對龍兄虎弟從小跟着老爹在道上混,都不是吃素的主兒。當時利用了俞大維來頂殺李保山的罪後,吳仁義就特意鼓動過李星南斬草除根,想借他的手為自己掃清隐患。可是這兄弟倆機靈,一見勢頭不對就馬上帶着全家老小溜了。
當時雖然溜了,但是俞龍俞虎卻在李星南死後重返南京城。而且他們顯然知道了什麽,一回來就把苗頭對準了吳仁義。塞了一封血書在他家門縫裏,上面血淋淋地寫着十六個大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吳仁義知道肯定是江澈把真相透露給了俞家兄弟,這樣的強助他當然不會錯過。一把将血書在手心裏揉成團,他恨恨然地想:看吧,這就是沒能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後果。
吳仁義過得焦頭爛額的時候,舒眉的生活中卻是喜事連連。
開學一個月後,舒眉發現自己一向準時的月信遲到了。她有所明了地跑去學校附近一家中醫館診斷,一位胡子花白的老醫生證實了她的猜測。
“恭喜你,江太太,你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前,舒眉和江澈還在富春江畔度蜜月,孩子就是在那段如蜜光陰中孕育的。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她感慨地暗想:江明石來報到了。好神奇呀!現在他還只是一個胚胎,可是我卻已經見過七十八歲時的他了。
當天傍晚江澈來舒眉下班時,她笑盈盈告訴了他這個喜訊:“江澈,你兒子來報到了。”
江澈怔了怔才反應過來,猶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麽?”
“我說你兒子——已經跑到我肚子裏住下了。”
江澈的一雙眼睛剎那間如鑽石般粲亮無比,笑容如潮水般源源不絕。激動得難以自抑地一把抱住她,他一疊聲地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懷上寶寶了,我要當爸爸了!我們都要為人父母了!”
這一夜,江澈激動得久久無法入睡。他一直無比眷戀地反複撫摸着舒眉尚且平坦的腹部,對她說了很多話。回憶起他的童年,慨嘆着他的少年,分外感激眼下所有得到與擁有的一切。
“舒眉,你知道我以前經歷過怎樣的大起大落。老實說,那些日子我不是沒有怨言的,也曾經怨恨過老天爺對我不公。不過,現在有了你、有了還沒出世的寶寶,我覺得老天爺還是善待我的。至少,現在他讓我苦盡甘來了。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就在一起好好過日子。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絕不讓你們母子吃苦受罪,一定會保護好、照顧好你們的生活。”
舒眉毫不懷疑江澈庇護她們母子的能力。只是,聽到他那句“苦盡甘來”的話,她一顆心卻情不自禁地緊縮了一下。她很清楚,江澈的苦并沒有盡。因為不知道什麽原因,當孩子尚在襁褓中她就離開了他們父子倆。而現在的這點甘甜,在她離去後,必将成為折磨江澈的痛苦回憶——愛有多銷魂,就有多傷人。
滿懷隐憂的舒眉卻什麽都不能說。如果現在就說她和他之間沒有以後,只會把眼下的快樂時光白白葬送。她也什麽都做不了,因為對于冥冥中的命運安排,沒有人可以掌控或左右。
98|82.29. 獨家發表
農歷八月,金陵城裏一片桂花香。
滿城金桂,除了可以讓人聞香賞花之外,還可以用來制作美食。譬如酸梅湯可以撒上一層金屑似的桂花幹;赤豆湯圓可以加上一勺晶瑩的桂花醬……南京人最愛的桂花鴨,也出自這一時節。
桂花鴨就是鹽水鴨,因為桂花時節的鴨子最為肥美鮮嫩,又被認為肉內有桂花香,所以稱之為桂花鴨。
南京人嗜食鴨,八月桂花香的時候,桂花鴨更是心頭好,幾乎家家戶戶都要吃的。江澈原本也愛吃這個,可是舒眉懷孕後,妊娠反應得很厲害,每天至少孕吐七八次。因為她聞不得那些雞鴨魚肉的味道,他便二話不說地“戒了”。
孕吐的嚴重讓舒眉一直沒胃口進食。看了醫生也沒什麽效果,因為害喜導致的孕吐沒法避免。只能叮囑孕婦多卧床休息,盡量減少外出走動,以免浪費原本就不多的體力精力。飲食方面務必要以清淡為主,油膩葷腥生冷類一概禁止。
于是,江澈為舒眉請了假,讓她留在家裏靜養身體,同時好吃好喝伺候着。可是她卻什麽都吃不下,一吃東西就犯惡心想吐。為此煩得要命:“天啊,這種症狀還要持續多久啊?有沒有大神可以告訴我該怎麽熬過去呀!”
舒眉煩躁的同時,江澈則憂心不已。因為吃不下東西就無法從食物中攝取營養,既影響媽媽的身體,也影響寶寶的發育。這給江澈帶來了雙重擔憂。
為了能讓食欲不振的大人老婆多吃一點東西,江澈簡直操碎了心。幾乎所有适合孕婦的食物他都一一試遍了,可是她大都只是淺嘗辄嘗便搖頭不吃了。只有少數幾種能獲得她的垂青。
一種是水果,新鮮當季的李子,酸酸甜甜的滋味很合孕婦的口味。一看這個舒眉喜歡,江澈二話不說就買回兩板車,卸到地窖裏精心貯藏,足夠讓愛妻吃到臨産為止。
另一種是南京傳統名吃的鴨血粉絲湯,鮮香爽滑的味道,也能讓舒眉多喝幾口。江澈為此交代女傭每天都要準備鴨血粉絲湯的材料,只要太太一有需要,馬上烹一碗鮮湯奉上。
還有就是冰糖燕窩粥舒眉吃下去不會吐掉。而且燕窩的營養價值也很高,能吃這個就不用擔心孕婦營養不足。江澈因此到處求購上等燕窩,這種原本是論克賣的名貴食材,他卻是成斤成斤地買。買回家後每天一早親自用紫砂鍋煲上一鍋,給舒眉當飯吃。
女傭對此啧啧作舌地道:“從沒聽說過拿燕窩當飯吃的。江太太,江先生真是太疼你了!這也得虧你嫁的是江先生,要是換成我們這種小門小戶的人家,你害喜害得只能吃燕窩,估計這一胎是保不住了。”
舒眉懷孕的消息傳到吳仁義耳朵裏時,他很是忿然地暗中咒罵:老子現在每天過得如驚弓之鳥,江澈倒是又結婚又生子地過起好日子來了。哼,這麽樂呵着自己要當爹了,真想讓他老婆出點事,讓他這個爹當不成。
想歸想,但是吳仁義并不敢真這麽幹。因為眼下江澈與俞氏兄弟就已經夠他頭痛了,如果再為了出一口惡氣去害舒眉流産,肯定會把關野信那個日本人招來。到時候,他在這南京城可就真要沒有活路了。
雖然舒眉已經正式嫁給了江澈,也懷了上他的孩子。但關野信對她依然懷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在心裏為她保留着一個特殊的位置。所以,他依然關心她,在煲乎她。在得知她因為孕吐而食欲不振,只能喝燕窩粥後,他也特意送去了一斤價格不菲的極品血燕。讓江澈都有些動容。
關野信喜歡舒眉這件事,江澈一直心知肚明。對于這個日本人,他一開始是很沒有好感的。不過月來閣事件一發生,關野信不但當晚在福音堂出手保護了舒眉,還在次日得知幕後黑手是吳仁義後,特意找上門去警告他不準再動舒眉一根毫毛。這讓江澈無法不領他的情,也一直很想還他這個人情。
現在舊人情還沒還,新人情又欠上了。連舒眉都說:“關野信的人情賬看來是還不清了。”
頓了頓後,她又補充道:“一個關野信,一個薛白,我們都欠了好大一筆人情賬。”
江澈深以為然地點頭說:“是啊,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關野信我想不出要怎麽還人情,不過薛白那邊,如果她準備和陳重結婚,我們倒是可以好好準備一份厚禮送上。”
聽說了舒眉懷孕後吃什麽吐什麽,薛白曾經登門探望,還特意帶上了幾盒适合孕婦口味的酸甜蜜餞。言談中她提及父母一再催嫁,陳重也一再求婚,她正在考慮要不要答應他。畢竟年紀也不小了,身邊也沒有更适合的結婚人選。
前嫌盡釋後,舒眉與薛白倒是成了一對閨中好姐妹。薛家自廣東老家遷來南京也只不過一年多,所以薛白在這裏也沒什麽親朋好友,許多心事無人傾訴。如今與舒眉的友情漸篤,自然而然地會對她吐露一些心聲。
舒眉聽完後,很認真地說:“薛白,結婚是終身大事,你自己一定要好好想清楚。不要到時候誤了自己,又誤了別人。陳重是個好男人,對你也好。如果你對他只是一份将就的心思,這樣對他未免太不公平。”
薛白有些苦惱地嘆息道:“我也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所以一直下不了決心。還是想清楚一點再說吧。”
中秋佳節一過,秋色一日更比一日深濃,金陵城開啓了秋景模式。城裏城外原本枝葉繁碧的樹木,都褪去翠衣換上彩妝。一樹樹秋葉或轉黃;或變紅;或泛紫;或閃金,色彩斑斓如一幅天然油畫。
醉人秋色的腳步走進金陵城後,關野信的妹妹關野雅子拍來電報,計劃當月來南京度假。據關野信說她原本暑期就想來的,但是因為南京的夏天實在太過炎熱,所以就推遲到了秋季。
舒眉記得最初聽說關野雅子要來南京時,猶是三春時節。當時她曾經答應過關野信,可以出任導游陪他妹妹逛一逛六朝古都的金陵。
如今關野雅子果真要來了,而折磨了舒眉許久的孕吐症狀也終于減輕了不少。所以她言而有信地對着來登門看望她的關野信說:“雅子來了以後,你沒空時就把她交給我。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又一直在休假中,正好陪她逛南京城。”
關野信搖着頭說:“這怎麽行啊。你懷孕了,又吐又吃不下東西地折騰了那麽久,身體估計虛着呢。雅子的事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會抽空陪她的。”
“放心吧,我行的。如果不行我不會逞這個強,我現在真的已經好多了。江澈,你給我作證。”
江澈遲疑着說:“雖說你的确好了不少,但讓你一個孕婦陪着一個小姑娘出去逛街,聽起來還是有點懸。”
“其實沒什麽了,只是你們想得太懸了。我在家裏卧床休息了那麽久,現在已經不暈不吐,可以正常吃東西了,走路也不再像踩棉花一樣。我覺得我就應該出走一走,活動活動一下了,老躺着也不利于身體健康呀!聽說栖霞山現在秋色正好,層林盡染美如畫。我正想去看看呢,順便再帶上雅子,豈不兩全其美。”
舒眉這麽一說,江澈就不再說什麽了,只是堅持一點:“那好吧。不過,我得跟着你才行。
老婆大人要外出賞秋景,這個理由充分充足不便拒絕,但是對于護妻狂魔江澈來說,如果不“貼身伺候”地跟在她身邊,他就是無法放心。
舒眉笑眯眯地打趣他:“竭誠為我服務是吧?”
這句話江澈能聽懂,含笑點頭道:“是啊!随時為夫人效命。”
兩個人的打情罵俏,讓關野信看得神色一黯,心頭百味雜生。意識到自己與江澈的恩愛秀是在高能虐狗,舒眉趕緊言歸正傳繼續大談特談栖霞山的秋色之怡人。
99|82.29. 獨家發表
幾天後,十七歲的關野雅子跟在哥哥關野信的身後,出現在江澈與舒眉的公館裏。
關野雅子身形嬌小玲珑,外貌清麗柔美,聲音嬌糯動聽,是那種典型的日本美少女。一襲淺緋色和服穿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就像人偶娃娃似的嬌俏可喜。
舒眉對她的第一眼印象非常好,由衷地贊道:“哇,關野信,你這個妹妹也太可愛了吧!”
關野信一向是謙遜的人,但在這一點上他卻老實不客氣地點頭說:“是啊,所以雅子是我們全家的寵兒。”
關野雅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紅了臉頰,但神色卻是歡喜滿足的。對于來自他人的贊揚與愛護,任何一位少女都會很享受這樣的寵愛了。
舒眉十分喜歡關野雅子,接下來的幾天裏,她一直陪着她逛南京城的各大景點。第一天,江澈全程監護,陪着她們去了最熱鬧的秦淮河夫子廟一帶。
南京夫子廟始建于宋,位于城南秦淮河畔。至明代,夫子廟旁貢院街作為國子監科舉的考場,考生雲集。當時,因為內秦淮河的“槳聲燈影連十裏,歌女花船戲濁波”、“畫船蕭鼓,晝夜不絕”,逐漸由文教中心演變成繁華鬧市。明清及至民國政府時期,又成了南京小吃集大成之地。
所以,舒眉和江澈帶着關野雅子逛夫子廟時,除了欣賞風光景致外,最重要的是還可以品嘗到地道的金陵風味小吃。
夫子廟的點心小吃中,有七家點心店的點心以工藝精細、造型美觀、選料考究、風味獨特而著稱。分別是:魁光閣的五香茶葉蛋,五香豆,雨花茶;奇芳閣的什錦菜包,油幹絲,鴨油酥燒餅;永和園的開洋幹絲,蟹殼黃燒餅;六鳳居的豆腐澇,蔥油餅;瞻園面館的薄皮包餃,紅湯爆魚面;蔣有記的牛肉湯,牛肉鍋貼;蓮湖甜食店的桂花夾心小元宵,五色糕團。
金陵古都的風光景致看得日本少女目不接暇,色香味俱佳的風味小吃也吃得她不亦樂乎。只可惜眼大肚子小,夫子廟還沒逛上一半就已經吃撐了。好在舒眉是個體貼的東道主,凡是關野雅子頗有興趣看過的美食,她都會扭頭笑眯眯看着江澈說:“老公,這個買買買。”
太太有令,江澈自然是無不遵從。一天逛下來,足足買了二三十盒點心拎在手裏。等到傍晚送關野雅子回家時,舒眉把所有點心都送給了她。
日本少女感謝得一再鞠躬:“江先生,江太太,你們陪了我一天,還送我這麽多東西,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舒眉笑着說:“不用客氣。我們和你哥哥是好朋友。朋友之間,這麽一點小小禮物不算什麽了。”
江澈也說:“是啊,關野小姐你不用謝。這點時間和禮物,比起你哥哥曾經給予過我們的幫助來說,實在不值得一提。”
第二天陪關野雅子外出游玩時,江澈因為保安堂的一樁要事無暇□□,特別安排了九信開車載着舒眉去接關野雅子。
江澈改投新安幫不過兩個月,就把金鑫保安會踩得一蹶不振。許多成年刀手都看出這個地方已經不行了,紛紛請辭另尋高就。九信雖然是少年弟子出身,按契約規定不到三十歲不準走人。但是他實在不想再在五魁手下幹,幹脆心一橫,跑去新安幫強烈表示想跟回江澈。
這一次,江澈沒有絲毫猶豫地就同意留下了九信。反正都已經和金鑫那邊徹底撕破了臉,他也不在乎再從金鑫保安險挖一個人過來。而金鑫保安會那邊,五魁除了幹瞪眼外,什麽都做不了。
因為一張契約的束縛力,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保安會對毀約現象的嚴厲打擊。可是現在五魁根本打擊不了九信,因為他背後有江澈撐腰,所以只能無可奈何地看着他毀約而去。
而吳仁義對此連生氣都顧不上,因為相比一個九信的毀約,他還有更糟心的事情要煩——南京城裏開始傳開了他才是李保山父子橫死的幕後兇手。他是如何暗中算計李保山不成,就铤而走險地在金鑫總社開槍殺人,并嫁禍于俞大維。又是如何采用同樣的手段幹掉了李星南,并設計想讓江澈頂缸。可惜江澈吉人天相地逃過了一劫,讓他的斬草除根計劃沒能圓滿完成。
這些傳言傳到吳仁義耳中時,他又是驚心又是疑心。因為傳言實在太真實了!譬如金鑫總社那一晚,李保山把他叫過去嚴厲訓斥的事,一些話只有在場的人才知道,居然也傳了出來。可是他已經把當晚在場的人明明全部殺光了,除了吳才。而且他相信,吳才是絕對不會出賣他的。那麽,還會有誰清楚當晚發生的事呢?
想來想去,吳仁義覺得問題應該還是出在煙霞身上。那晚她提前離開了,吳才後來才趕去天香樓把她處理掉。也許就在那段時間裏,煙霞對某人訴說了自己當時的遭遇,所以留下了一個間接的人證。導致現在的傳言如此有板有眼絲毫不差。
那個間接的人證會是誰?吳仁義猜測一定是天香樓的□□,而且應該是煙霞素日交好的姐妹。他馬上召來吳才交代了一番,最後惡狠狠地說:“你好好查一下,把那個賤人找出來後,給我一刀刀剮了她。”
江澈動不了;舒眉不能動;俞氏兄弟則一直躲在暗處放冷箭,滑不溜丢如泥鳅般難以捉住。逮不到人出氣,吳仁義便把所有的氣都發洩到了一個可以任意折磨的□□身上,下了千刀萬剮的殘忍命令。
吳才臉頰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緊縮了一下,聲音卻不露任何異樣:“是,義哥。”
舒眉坐着九信駕駛的汽車,在關野信的公館門口接上了關野雅子後,原本是打算帶她去逛中山陵的,這是昨天和她說好的計劃行程。
可是,得知江澈今天不會同行,關野雅子卻改變了主意。她從随身的綢袋中掏出一張寫着一行地址的紙箋,輕聲細語地問道:“江太太,請問你可以帶我去這個地方嗎?”
舒眉看了一眼那行地址,發現就在頤和路公館區一帶,不由笑道:“可以呀,這個地方離我家很近呢。是你朋友的家嗎?”
關野雅子低着頭,輕輕地嗯了一聲。看出她似乎不想多作回答,舒眉也就知趣地不再多問,直接把地址報給九信說:“先開到這個地方去吧。”
汽車在頤和路公館區一處花木扶疏的公館前停住了,關野雅子下車前,朝着舒眉微微一躬道:“江太太,我自己去敲門就行了。您可以不用陪我進去。”
舒眉也覺得自己沒必要進去,畢竟是關野雅子的朋友家,她去拜訪做客并不需要她的陪同。便點頭道:“那好吧,我就在車上等你。不着急,你和朋友慢慢聊吧。”
關野雅子再次微微一躬後下了車。她在大門口按響了門鈴,很快有傭人來應門。發現站在門外的人是一位穿着一襲天青色和服的日本少女,傭人有些訝異地開口詢問。因為隔着車窗,舒眉聽不清傭人問了什麽,也不知道關野雅子說了什麽,只是看見傭人很快就打開大門讓她進去了。
關野雅子進門大概半小時後就出來了。當那兩扇雕花銅門再次打開時,舒眉發現有一個年輕人正把關野雅子送出來。嬌小柔美的日本少女走得一步三回頭,眼波一直在年輕人身上纏綿流轉,一目了然的眷戀神色。
舒眉這才恍然大悟:關野雅子來這裏顯然不是找朋友,而是找的心上人呢。這個年輕人應該就是她的心上人吧?
這麽一想,舒眉不由地隔窗仔細看了關野雅子身畔的那位年輕人兩眼。一看不覺怔住:咦,這不是陳重嗎?他怎麽會認識關野雅子啊?
舒眉發着怔時,陳重已經陪着關野雅子走到了汽車前。隔着一扇車窗,他瞥見了車廂裏坐着的人後,頗有些驚訝地彎下腰說:“江太太,是你呀!”
陳重認識舒眉和江澈是因為薛白。雖然直接來往不多,但是他們倆的故事,他卻從薛白那裏知道了不少。所以他知道江先生與舒小姐已經變成了合二為一的江氏夫婦。
江澈當初舉辦小型婚禮,也曾讓薛白代為邀請過陳重參加。但是陳重剛剛暗中插手把江澈從殺人案中摘幹淨,明面上沒人知道是他在出面護人,他也不想讓事情公開化,怕招來非議。所以那場喜宴他謹慎地沒有參加,只是請薛白代為表達祝福與送上賀禮。而因為他的低調謹慎,江澈也一直沒有當面見他與謝他,同樣是請薛白代為表達謝意,送上謝禮。
舒眉回過神來,趕緊下車含笑道:“是啊,陳公子,沒想到雅子要來的地方居然是你家。原來你們倆認識啊!”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小主,周末又到了,微臣明天申請休假一天,望恩準。:)
100|82.29. 獨家發表
看着舒眉疑惑的樣子,陳重微笑着解釋道:“是啊,我在日本陸軍大學學習過一年。 雅子的姑母家就在學校附近,她表哥和我是同學,所以認識了。”
九一八事變發生後,雖然中國人對日本的憎恨度高漲,但是與此同時也形成了一股留學日本的熱潮。因為日本帝國主義的侵華行為,令中國人震驚之餘一心想要救亡圖存,所以全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對日本的研究上。數以千計的中國青年懷着“師夷制夷”“知己知彼”的心态負笈東渡,來到日本留學,以求掌握救國本領。陳重無疑也是其中的一員。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雅子一到南京城就心急着來拜訪你。對了,你認識關野信嗎?知不知道她就是關野信的妹妹?”
陳重搖搖頭道:“我見過關野信幾次,不過和他并不熟,所以我不知道雅子和他是兄妹。”
舒眉點點頭不再多問,陳重十分紳士派地拉開車門,讓兩位女士先後上了車,再與她們揮手作別。關野雅子情不自禁地扭過頭,視線隔着透明車窗鎖定在他身上,舍不得移開眼睛。汽車開出老遠後,她還執着地扭着頭,戀戀不舍地一直盯着馬路那端的陳重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身影。
如果說之前對于關野雅子的心思,舒眉還只是猜測的話,那麽此時此刻她戀戀不舍的眼神,就是無形的證據與确切的證實了。
九信把汽車開到中山陵後,舒眉領着關野雅子下車步行賞景,九信則遙遙地跟在後頭尾随保護。
中山陵風景區裏秋色迷人,一樹樹色彩絢麗的秋葉宛如明霞绛雪,美不勝收。可是,關野雅子已經明顯沒有了昨日高漲的游興。她只是心不在焉地跟在舒眉身旁走着,眼神的顧盼之間,有着難以掩飾的惆悵,那惆悵蠶絲似的一寸一寸纏繞着她。
漫步在一片金黃的銀杏樹下時,舒眉忍不住開口問道:“雅子,你喜歡陳重對不對?”
關野雅子的臉一下子就紅得宛如枝頭的楓葉,她羞澀地低下頭,良久良久才“嗯”了一聲,聲音幾乎輕細不可聞。
舒眉小心翼翼地又問:“可是我記得你哥哥說過,你是訂了親的。明年就要出嫁了,對吧?”
關野雅子保持着低頭的姿态,再次輕輕地“嗯”了一聲。這一聲裏,蘊滿是憂傷與惆悵。舒眉不能不替她嘆氣:“既然是這樣,你再喜歡他也沒用了。不如趁早收心,也好過以後傷心。”
道理雖然會講,但舒眉很清楚收心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雖然她不知道關野雅子為什麽會愛上了陳重,但是她從日本遠渡重洋來到中國,顧不上游覽金陵風光,就先急着找去了他家與他見面。可以想見,她一直把他珍惜地供奉于心室中。
“我知道,我是不可以喜歡他的。我有未婚夫,是家裏從小就訂好的親事。可是,去年春天我在姑母家小住,見到了陳重君。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見了他就特別歡喜,心裏說不出的歡喜。總之,我就那麽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他了。這聽起來是不是很傻?”
“不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見鐘情就是這麽不講道理的事情。你不知道它為什麽會開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越陷越深,完全沒法解釋。”
關野雅子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句話真美,也概括得真好。是了,我對陳重君就是這樣子。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地想他念他放不下他。”
“理解,感情是不受控制的,所有動了真心的人都會成為它的奴隸。”
舒眉的理解,讓關野雅子頓生知音之感,更加願意對她吐露心思了。她有些赧然而又勇敢地說:“江太太,不瞞你說,我這次來南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陳重君。明年我就要出嫁了,在正式嫁人之前,我想和他再見上一面,還想當面對他表白自己的心意。哪怕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我也還是想讓他知道,我喜歡過他——很喜歡很喜歡。”
舒眉吃了一驚:“啊,剛才你已經對他表白心意了?”
“沒有,剛才他家還有別的客人,而且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地就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我想找一個美麗的地方對他表白心意,因為這一幕肯定會成為我以後最寶貴也最美好的回憶,我希望記憶裏所有的畫面都是美不勝收的。對了,江太太,你知道南京城裏有什麽地方可以讓我完成心願嗎?”
思索了片刻後,舒眉給出了自己的意見:“那就去桃葉渡吧。桃渡臨流,曾經是古金陵四十八景之一,也是一個與愛情有關的渡口,再适合你表白愛意不過了。”
夫子廟利涉橋畔古桃葉渡口,相傳是東晉著名書法家王羲之第七子王獻之的愛妾桃葉渡秦淮處。傳說中,王獻之有個愛妾名叫桃葉,經常往來于秦淮兩岸。那時候的內秦淮河水面寬闊,風高浪急,經常會翻船。王獻之放心不下,每每親自在渡口迎送愛妾,并為之作《桃葉歌》:“桃葉複桃葉,渡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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