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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與舒眉。

江澈對此驚訝得無以複加:“警方一開始都認定是我殺了李星南,怎麽現在又會忽然改變想法呢?”

舒眉自然猜出了這是薛白的功勞,在一旁笑着說:“肯定是薛小姐找人幫忙洗清了你身上的這盆污水。江澈,你趕緊好好謝謝薛小姐吧。”

江澈下意識地看向薛白,目光滿是詢問之色。她一派輕描淡寫地解釋道:“哦,其實我也沒做什麽,只是拜托陳重替我出面,讓警察廳那幫人認真仔細地詳查此案。既然你是被人陷害的,就肯定有漏洞可追查。只要找出了漏洞,你自然就能恢複清白身了。”

薛白一番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她為了自己的事而專程去請陳重出面幫忙。利用他的人脈關系,使得警察廳那邊用心查案,而不是像李保山之死那個案子似的只是流于表面地走過場。如果沒有她的熱心相助,江澈知道自己以後只能是逃亡度日了。

在薛公館養傷的這幾天裏,江澈一直在考慮傷好後要怎麽辦。那時候,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只有一個,就是逃亡——逃離風聲鶴唳的南京城,帶着舒眉遠走異鄉。當然,走之前,他一定要想辦法殺了那個不仁不義的吳仁義,才不會讓他得意地坐享其成呢。

現在,這條死巷般的黑路上,卻被薛白引來了一條光明坦途,令江澈可以不用逃了。他意外之餘,滿懷感激地由衷道:“薛小姐,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不用謝,我和江澄是好朋友。既然你是她的兄弟,也就如同我的兄弟一樣。我是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被人陷害卻坐視不管的。好了,現在你準備一下,一會兒就去警察廳配合調查吧。”

交代完後,薛白就走出了卧室。掩上房門時,她回想着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酸楚又有些自我安慰地想:就這樣吧,既然與他沒有情緣,那麽就當他是自己的兄弟一樣,牽挂着、心疼着、愛護着吧。

案發第四天上午,一直隐匿不出的江澈終于露面了。他在舒眉和一位律師的陪同下,一起來到警察廳配合李星南中槍身亡一案的調查。

聘請律師一同出面是舒眉的主意,這樣明面上有律師幫忙辯護,暗中又有陳重的出手維護,他去警察廳配合調查可謂萬無一失。

在詢問室裏,江澈把那晚在月來閣發生的事情詳細講述了一遍。慎重聲明李星南之死與自己沒有關系,而他本人才是李星南想要伏擊的受害者,好在機警地及時逃脫了。李星南中槍斃命的死因,他十分認同警方調查的結果——死于流彈誤傷。

江澈并不說出自己在此案上對吳仁義的懷疑。因為陳重受薛白之托,只想努力把他從這樁案子中洗脫出來。至于其他的事,他聲明過不想管太多。而李保山究竟是怎麽死的,也實在是一筆糊塗賬。這種糊塗賬,江澈不打算牽扯在自己涉及的案子中,以免橫生枝節導致無法結案。

江澈的口供做完後,律師再一臉正色地表态,他的當事人是遭受李星南蓄意加害的受害者,雖然在遭遇伏擊時槍殺了三名保镖,但那完全是正當防衛,不應被追究任何刑事責任。而警方對此也表示認同。

就這樣,江澈在整樁案件中全身而退。

精心設計的圈套,不但沒有套住最想套死的江澈,相反,他還憑借“朝中有人”而順利脫了身。吳仁義對此實在是恨得牙癢癢:“這個江澈到底是認識了什麽有來頭的人啊?”

吳才在一旁說:“義哥,雖然不清楚江澈到底認識了什麽有來頭的人,但很明顯現在有人為他撐腰,要比以前更難對付了。咱們怎麽辦?”

吳仁義恨恨有聲地說:“還能怎麽辦?這個仇已經結下了,想化解也化解不了了。以後我的警衛工作你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絕不能給他任何機會來砍我的腦袋。知道嗎?”

“知道了,義哥。我一定會非常小心的。”

月來閣血案中,吳才也是涉案者。案件中的另一名死者、慘遭亂槍打死的老魏,他也是有殺人嫌疑的。不過吳才一口咬定是那室內的另外三名保镖開的槍,與他無關。而警方那邊,也因為他的證詞有利于江澈脫罪,所以對這一點并不深究,睜一眼閉一眼地擡手放他過關了。

對于李星南中槍身亡一案的最終調查結果,吳仁義滿懷恨恨不已,煙波玉卻是滿心的欣喜不已。

從最初驚聞月來閣血案開始,煙波玉就一直為江澈懸着一顆心。唯恐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江澈,又會被吳仁義布下的天羅地網抓住,那樣的話他就要必死無疑了。

那時候,煙波玉還一度想過去求吳才——求他在抓捕過程中可以網開一面放過江澈。但冷靜細想了一番後,她就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不可行。雖然吳才暗中傾心于她,願意為了保護她的性命而欺瞞吳仁義。但是如果她去求他放過江澈,他就會知道她喜歡江澈。這只會激發他的嫉妒之心,反而更加會對江澈下狠手了。

雖然不能直接求吳才放過江澈,但煙波玉也不願意什麽都不做。于是,案發次日,她就以為與舒眉相交甚篤的理由,找到吳才請求他不要傷害她。

“我和舒眉雖然認識的日子不長,但是已經親如姐妹。上回我被日本浪人騷擾,也是她出面幫我解圍。昨晚刀手擅闖福音堂,是不是義哥想抓舒眉,好利用她引出江澈?吳才,我求求你,看在我的份上,千萬不要傷害舒眉。”

吳才當時苦笑着告訴她:“你放心吧,義哥不會再派人去動舒眉了。因為今天有個日本外交官跑來揚言,如果舒眉再出什麽事,哪怕只是掉了一根頭發他都會找義哥算賬。這日本人可不是咱們得罪得起的,義哥絕不會給自己惹來這種麻煩。所以,舒眉的安全你不用擔心了。”

得知舒眉的安全已經不成問題,煙波玉緊緊揪着的一顆心才松泛了一些。而當天傍晚,薛白親自來到她的公寓,當面告知江澈目前藏得十分隐蔽安全,讓她一顆心又松了大半。等到通緝令一撤,江澈的罪名全部洗清,她的整顆心才算是完全徹底地放松下來了。

月來閣血案塵埃落定後,傷勢漸愈的江澈,幾天後就和舒眉一起遷出了薛公館。那時已是七月下旬,霍長官一家的房子已經騰出來了,正好方便他倆住過去。

江澈之前一直住在金鑫保安會的後堂,舒眉也一直寄宿于福音堂小學提供的宿舍,兩個人都沒有自己的私人住所。現在霍公館的這棟小洋樓,搖身一變成了他倆的新家。雖然只是暫時的栖身之處,卻令兩個漂泊無依的人都有了一份腳踏實地的歸屬感。

這套客居寓所,讓舒眉在民國有了第一個意義上的家。而住進小洋樓的當天,她和江澈的關系,也開始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江澈背部的槍傷,除去前期由醫生換藥包紮外,在後期的漸愈過程中,都是由舒眉為他搽消炎生肌的藥膏。因為他自己看不見也夠不到傷口,無法自行上藥。

搬進新居的第一夜,舒眉像往常那樣,在江澈洗過澡後為他的傷口上藥。肌膚上那處子彈傷口已經基本痊愈,變成了一個粉紅色傷疤。她用指尖蘸上藥膏,細致地繞着傷處塗抹着。

江澈微閉着眼睛,感受着背部那一點纖細指尖,一圈圈摩娑着自己的肌膚。心如同被一股熱浪沖着,沖得整個人一身燥熱,額頭沁汗。

上完藥後,舒眉取過一件薄綢睡衣讓江澈穿上。七月盛夏,天氣炎熱,夏季衣裳都以輕薄絲綢為主,方便消暑納涼。她自己亦穿着一襲白底藍花的絲質睡袍,也是剛剛洗去一身暑熱後才換上的。身體的玲珑曲線,在柔軟絲袍下有着明顯的凹凸起伏。沐浴過的皮膚光潤細膩,散發着一種新鮮漿果似的清甜。

江澈并不接那件衣裳,只是一瞬不瞬地看定舒眉,兩眼如炬,燃燒着一份不能自已的激情;一種無以言說的渴望。

他火花灼灼的眼神,讓她情不自禁地臉頰暈紅,嬌嗔地用手掌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呆子,你又發什麽呆呀?”

當她柔滑溫軟的掌心,貼上他肩部肌膚時,仿佛有一股導-火-索瞬間沿着肩膀一路擦出火花,瞬間燃進心底,轟的一聲炸出烈焰熊熊。

不容細想,他就忘情地把她撲倒在身下。一個又一個的吻,如煙花般密密落下。她一開始還本能地掙紮了兩下,但他熱烈無比的親吻,很快令她像一團蠟似的消融成無筋無骨的水。

那時候,月亮剛剛升起來。薄薄的一瓣月,如初開的蓮花,在深碧的夜空綻發着華彩幽幽。

潋滟的月光下,衣裳飄起又落下,床上的兩具身體已經赤-裸如嬰兒。肌膚柔潤曲線玲珑的,是美麗動人的女體;肌理結實線條有力的,是剛武強健的男體。一男一女,一剛一柔,是造物主賦予的兩種極致之美。

褪盡所有衣衫,與江澈裸裎相對時,舒眉羞赧地閉上了眼睛,滿臉暈紅有如落了千瓣桃花。她的身體在月光下散發出柔和瑩白的光芒,璀璨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他将她整個人當成名貴瓷器般細致地輕撫,溫熱的掌心摩挲擦過絹也似的每一寸肌膚。

新鮮初識的女體,在江澈看來簡直無一不美,無一不妙。尤其是當他解開舒眉的胸衣,摸上那兩團潔白豐盈的乳-房時,指下那份異乎尋常的滑軟柔膩,宛如熱油般直濺心底,讓心中的熊熊烈焰越發燃燒得不可收拾……

兩個人,兩顆心,兩具身體,在骨肉相锲的那一刻合二為一。女人柔軟的嬌軀和芬芳的體香,讓江澈無比癡迷與沉醉,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物。

月華潋滟,盈盈如水,浸得滿室清透明亮。承受着江澈強有力的身體,舒眉感覺自己整個人也像浮在水面上,失去了重量,只剩下浮力,身不由己地蕩漾着。那是一份無法形容與比拟的歡悅感受,如此奇特,如此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雙休日後我準時回來開工,今天送上的這一章很甜很甜吧?小主們可喜歡啊?:)

95|82.29. 獨家發表

南京的夏天一向有着“火爐”之稱,非常熱。 烈日宛如當空的大火球,曬得滿城大街小巷一片刺目的白花花。陽光如金箭,一排排密密射下來,讓人無處躲藏。哪怕打着傘出門,皮膚也還是會灼得發痛。

這樣的高溫酷暑,堪稱開啓了燒烤模式,瀝青鋪成的柏油路每每被烤成半熔化狀态。滿頭大汗的路人走在上面,經常會被粘掉鞋底。

舒眉一向最怕熱,在如此炎熱的夏天每每熱得晚上無法入睡。為了能讓她睡個好覺,江澈不惜重金求購到了一臺美國進口的冷氣機,安裝在二樓卧室裏。

在公館幫傭的一位女傭聽說了價格後,驚得直咋舌地說:“江太太,江先生真是疼你呀!這麽貴的東西,也就是夏天才能用一用,居然也說買就買的。”

彼時,舒眉已經正式晉升為江太太。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後,次日一大早,江澈就帶着她去領結婚證書。理由是:“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能還讓你連個名分都沒有。”

在民國領取的結婚證書,外形呈長方形,四周有并蒂蓮與鴛鴦等成雙成對的吉祥圖案點綴着。那一紙證書古香古色,上面寫的證詞也唯美動人。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将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這段證詞讓舒眉愛得不行,“哇,這段話簡直美呆了!我以前還一直覺得西式婚禮中的結婚誓詞唯美浪漫,卻沒想到我們中國的傳統文化在這方面有着更唯美更浪漫的語言表達。以前真是年幼無知、孤陋寡聞啊!”

正式領了結婚證書,舒眉與江澈就成了一對新婚夫婦。當天下午,他們又特意去照相館拍了一張結婚照,以此紀念這個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日子。

雖然照相館可以提供的西式結婚禮服供顧客拍照使用。但是舒眉看不上那些出租的服裝,出門前特意換上了自己最中意的那件月白色蟬翼紗旗袍,又為江澈精心挑選了一襲深藍色的竹布長衫。

旗袍與長衫,是民國服裝中最醒目的兩道風景線,也都飽蘊着無形的文化沉澱。舒眉更願意讓這樣的文化景觀出現在自己的民國結婚照上,而非西式風格的婚紗與禮服。

照片幾天後沖洗出來了。黑白畫面上,年輕的夫婦,典雅的着裝,古樸的背景,一切一切都十分富有民國韻味。舒眉愛惜地将結婚照與結婚證書收藏在一起,打算作為傳家寶代代相傳下去。

領證結婚三天後,舒眉和江澈在中央飯店舉行了一場小型婚宴。他們訂了一間包廂,精心安排了一桌宴筵,邀請了為數不多的幾位朋友一起慶祝。薛白、關野信、煙波玉、約翰神父和鄭安,就是全部的座上賓。

出席婚禮的來賓們,有一半以上的人心緒難言。譬如心儀過新郎的薛白與煙波玉,又譬如愛慕過新娘的關野信。所以,這頓喜宴他們三個人吃得況味複雜。祝福的言語雖然說了不少,但神色中難免夾雜着絲絲失落縷縷失意。

對于舒眉選擇江澈為終身伴侶的決定,約翰神父一直不是很認同。不過這一對年輕人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牽手一生,也正式締結了白頭偕老的婚約,他來參加婚禮時,還是給予了最真摯的祝福。

在所有來賓中,鄭安是最心無雜念也最開懷的一位。

鄭安與江澈相識的日子雖然不久,但因為意氣相投,所以交情甚篤。無論江澈有什麽事,只要開了口,他也能幫得上忙,就絕不會袖手旁觀。哪怕江澈沒開口,只要他知道他遭了難,也必會施以援手。

上回江澈在月來閣逃出生天後,吳仁義急于除掉他,為此在江湖上下了懸賞令,聲稱如果有人能殺了江澈為李星南報仇,賞金五千塊。鄭安聽聞了此事,第一時間找到幫主郭老大,說服他以新安幫的名義傳令江湖——江澈雖然還未在新安幫正式上任,但新安幫已經視其為堂主之一。如果誰敢動他,就是和新安幫過不去。

有了新安幫郭老大的這番話,吳仁義的懸賞令就基本上名存實亡。因為殺江澈一個人不會有麻煩,但他背後有新安幫撐腰的話,那就等于是和新安幫對着幹,那就要好好考慮一下後果了。如果罔顧新安幫老大的江湖令妄動他的人,極有可能從吳仁義那裏賺來的賞金根本就沒命花。

江澈得知此事後,十分感謝鄭安的出手相助,更加視其為肝膽相照的好友。所以,這一天的小型喜宴,他特別邀請了鄭安出席。當然,情面上他也邀請了一下郭幫主,不過郭幫主這陣子人在上海,沒有回南京參加婚禮。只是在聽聞喜訊後,特意派人送來賀帖一張,賀禮一份。

作為幫會出身的粗人一個,鄭安給出的祝福是最直接不過的粗犷言語。“江老弟,恭喜你娶了一個這麽漂亮又有學問的老婆。老婆既然有了,接下來就該是抱兒子了。我祝你們早生貴子,三年抱倆啊!”

這番話,聽得江澈喜笑顏開:“鄭大哥,承你吉言。”

舒眉則駭笑不已:三年抱倆,這頻率也太密了吧?那我的肚子豈不是一直在生娃待機狀态中。

暑期結的婚,舒眉與江澈的蜜月之旅自然是首選避暑勝地。

福音堂小學在放暑假,舒眉九月以前都不用上班。而小安娜的家教課,也早在江澈出事受傷後就已經辭掉了。所以,她眼下有一個多月的假期可以利用。而江澈的槍傷雖然已經漸愈,但醫生叮囑還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因此他一直沒有正式在新安幫上任。結婚儀式一舉行,鄭安更是知情識趣地讓他好好在家陪着新婚嬌妻,等到酷暑過後再說。

于是,整個盛夏八月變成了舒眉與江澈的蜜月。他們商量一番後,選擇在杭州附近的富春江畔度過Honeymoon。

延綿數百裏的富春江,一江清水碧于藍,兩岸層巒美如畫。他們挑了一處依山傍水、富有江南韻味的屋子住下。附近有竹林;有茶園;有稻浪;有花海;小小數間清雅竹舍置身其間,宛如世外桃源。

寄居山水間,與青山綠水為鄰,終日有山風刺繡衣裳;有野花點綴鞋履;有茶馨滿室缭繞;有莺歌當窗啼唱;還有傾心相愛的人就在身畔,日子過得逍遙似神仙。

富春江畔的蜜月之旅,是舒眉來到民國後最美好的一段光陰。塵世那麽美,愛情那麽好,小小竹舍成了一對新人的伊甸園。日日春風沉醉、夜夜□□旖旎,是為戀戀好時光。

時光的腳步将要邁進九月時,舒眉與江澈依依不舍地告別了富春江,返回南京城。南京城裏,薛白有一個好消息在等着告訴他們——江澄來信了。

當初在中央飯店舉行婚宴的時候,江澈唯一的遺憾就是至今未能聯系上姐姐江澄。以至于無法讓她得知這個好消息。

自從江澄今年四月随程家人一起移民美國舊金山後,一直不曾寄信回國聯系薛白。薛白猜測應該是他們一家人剛到美國落腳,諸事尚未理順的原因。

舒眉也認同薛白的猜測,“他們一大家子遷往美國,在一個陌生國度重新開始,也不知道有多少瑣事要辦,一時間恐怕沒空寫信聯絡親友。江澈,你別着急,等他們安頓好了,江澄自然會寫信給薛白的。”

薛白也附和地點頭:“是啊,江澄答應過會給我寫信。她是言而有信的人,遲早會寄信給我的。這點你不用擔心。說不定,她的信都已經在路上了。只是國際郵件比較耗時,跟船走路上都要走一個多月。你就耐心再等一等吧。”

民國時期,國際之間的通信來往只有海運一種方式。不像21世紀有空運,更有互聯網E-mail可是即時發送與接收郵件。舒眉對此暗中感慨不已:真是太落後了!

因為十分理解江澈急于得知姐姐近況的心情,所以在他們回到南京後,薛白第一時間就帶上信件登門拜訪。

舒眉與江澈頭挨着頭一起閱讀了那封信,信寫得不長,主要報平安,外加一些大概的近況描述。不過有一個喜訊——江澄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江澈由衷地替江澄開心:“姐姐懷孕了,那她很快要升級當媽媽,我也要升級當舅舅了。”

舒眉笑盈盈地說:“可是她還不知道薛白遇見了你這個弟弟呢。今晚你要寫上一封長長的回信,跟她好好說一說這些年的事。”

江澈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是啊,肯定要寫上一封長信回複她——這麽多年的時間,這麽多的誤會,都不知道有多少事要一一書寫。估計這封信要超重了!”

96|82.29. 獨家發表

當天晚上,江澈在書房裏伏案疾書。 藍黑墨水在雪白信紙上密密書寫,滿滿地寫了好幾頁紙,一一對江澄告知這些年發生的事。

太過悲怆感傷的,他盡量一筆帶過,比如他少年時代的流浪生涯;太過黑暗沉郁的,他也竭力輕描淡寫,比如他之前差一點被人槍殺;而那些令人欣喜的、愉悅的好消息,他則大書特書,比如他與舒眉的相知相愛,以及新婚燕爾的種種幸福甜蜜。

舒眉一直坐在江澈身邊陪着他、看着他寫這封信。他雖然用鋼筆書寫,但那一筆工整清勁的小楷,卻明顯有着毛筆字的功底,看得她大加贊賞。

“哇哦,江澈,你的字寫得這麽漂亮,以前是不是練過毛筆字啊?”

江澈一邊寫,一邊點着頭道:“是啊,父親要求我和姐姐從小就開始練習毛筆書法。小時候寫得更好,現在的筆鋒筆法遠不如從前。畢竟這些年裏摸刀的時候多,摸筆的時候少。”

“你這麽漂亮的字還嫌不好,那我的一手字就只能用鬼畫桃符來形容了。”

江澈不相信地停下手裏的筆,愕然地擡頭看着舒眉問:“怎麽會?你可是大學生啊!中華民國的大學生,哪個手下沒有一筆好字呢?讀書人就是文化人,而文化人個個都是能書善畫的。難道你們21世紀不是這樣嗎?”

在中國五千年的歷史上,毛筆曾經是最主要的書寫工具。古代的科舉制度中,更是将書法與文章相提并論。選拔人才時一看書法二看文章,書法欠佳者別說中狀元了,連秀才都考不上。所以,練就一筆好書法是文人士子的基本功。民國時期雖然科舉已廢,但讀書人也還是大都有着造詣深厚的書法功底。

像江澈的父親江紹軒曾是清代舉人出身,七歲時就已經寫得一筆好書法,同時精于水墨丹青。對于膝下的一雙兒女,他既讓他們學習西方的鋼琴與芭蕾,同時也要求他們練習中國古老的毛筆書法,中西文化同時薰陶。

有着父親打下的好底子,盡管江澈在十二歲那年“棄文習武”,從此再沒有接受過什麽像樣的教育,但是良好的書法基礎,依然能讓他提筆寫出一手好字。

舒眉對此實在無法不慚愧:“21世紀的文化人,和民國時期的已經完全不同了。大學生中沒幾個能寫善畫的,能把字寫工整就算不錯了。要知道電腦開始普及後,很多人連字都不寫了,全部靠電腦輸入法打字。”

“夫人,請說人話。”

與舒眉越熟悉,江澈就越發了解只要她說了自己聽不懂的話,肯定又是21世紀的網絡語言來了。如果想要解釋,只要說上一句“說人話”就行了。

只是這一回,舒眉卻表示很委屈,一攤雙手說:“官人,這個就已經是人話——電腦輸入法,打字,這些是21世紀的常見詞語,小學生都懂的。當然,你肯定聽不懂,我也不太好解釋。簡單來說吧,就是不再用筆寫字了,而是改用電腦寫字。”

江澈一臉稀奇地問:“電腦是什麽東西?它怎麽寫字?它有手嗎?”

“電腦就是一臺機器,它有顯示屏和鍵盤,鍵盤就等于是它的手。你知道鋼琴鍵的,人們按下琴鍵時就會跳出音符,組成一支樂曲。在21世紀,人們敲打電腦鍵盤時,它也會蹦出一個個文字,組成一段段話語,這樣就可以和別人溝通了。”

“聽起來好神奇。可是如果大家都不寫字了,那中國流傳幾千年的漢字豈不是要失傳?”

舒眉嘆息道:“失傳倒不至于,不過,漢字日常書寫使用的頻率确實越來越少。在21世紀,它已經基本上只剩下書法藝術這一領域了。”

時代在進步,科技一日千裏地快速發展着。網絡時代帶來許多新穎的變化,同時也淘汰了許多傳統的事物。雖然很可惜,但是時代進步的腳步無法阻止,只能無可奈何花落去。

桂子隐約飄香,金風徐徐送爽,瑩然如紙片的晴空中,開始有了行行雁飛如字。那是秋的篇章在悄然翻開。

九月份一開學,舒眉回到了福音堂小學繼續任教。江澈也在新安幫的保安堂正式上任,從江會長變成了江堂主。名稱雖然變了,但是他的工作性質并未改變,依然是負責保安險這一塊。

舒眉其實并不想讓江澈加盟新安幫,也不想讓他重操舊業。因為在她看來,這個幫會身份與職業都不是什麽好事,她更希望江澈另外找一份清白安寧的工作。

然而,當初是江澈自己主動表示想要轉投新安幫,也曾在吳仁義發出江湖格殺懸賞令一事上得到過新安幫的庇護,所以他不可能在一切問題解決後就反悔,那樣未免太過河拆橋了。另外,他也不覺得幫會身份有什麽不好的。

民國時期,是民間幫會組織最紅火的時期。大清朝時被強力打壓的秘密幫會,在這個時期都紛紛公開化。大張旗鼓地招兵賣馬,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勢力。

而國民黨的一些領導人,也都和秘密幫會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譬如孫中山曾加入洪門,職為紅棍;大軍閥韓複柒也曾拜青幫老頭子張仁奎為師;國民政府的态度也是保護與扶持幫會勢力,因為那樣能夠幫助他們更好的控制這個國家。

在這種大環境下,民國的幫會勢力日益膨脹。上與達官要人勾結,下向社會各界滲透,并且更多地介入政治,幫會大佬開始官僚化。像上海青幫三巨頭的杜月笙、黃金榮與張嘯林,都在國民政府領有虛銜,成為社會上聲勢顯赫一時的“聞人”。

因此在民國,有幫會身份并不是壞事,相反還稱得上很有前途了。當然,江澈并無野心成為“顯赫聞人”,他去新安幫上任,除了守信履約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賺錢。

通過舒眉,江澈已經預知明年中日兩國将會正式開戰,屆時他将要攜妻抱子提前逃離南京城。不難想像逃往異地他鄉、重起爐竈需要多少錢財支撐。所以,他想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盡可能賺到更多的錢,那樣才能在以後更好地安頓妻小的生活。

這個最重要的目的,驅使着江澈義無反顧地回歸老本行。出任新安幫保安堂堂主,大力推行保安堂的保安險業務。

在南京城,有許多大商社與幫會都在發行保安險。

江澈以前在金鑫商社當保安會會長時,曾經讓金鑫的保安險幾乎覆蓋了大半個南京城。現在他轉投新安幫,成了舊主的實力競争對手,讓吳仁義很是糟心。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新會長是絕對競争不過江澈的。

江澈離開金鑫保安會後,保安會會長的頭銜就落到了五魁頭上。這是吳仁義當初利誘他背叛江澈時許諾的條件。五魁年長江澈好幾歲,卻一直屈居于他手下聽差辦事,這讓他暗中一直有些不忿。所以,吳仁義以這一條件來收買他時,他沒有思索太久就點頭答應了。

當時在五魁看來與吳仁義合作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既能除掉一直壓着自己一頭的江澈,還能趁機上位成為金鑫保安會的新會長,這筆買賣怎麽看怎麽劃算——只要不在乎良心道義之類的東西。

可是五魁卻萬萬沒想到,江澈不但沒有像計劃中的那樣與李星南一起葬身月來閣,而且連殺人的罪名都在貴人相助下洗清了。現在江澈以新安幫保安堂堂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在南京街頭。而自己這個新上任的金鑫保安會會長,遠遠瞅見了他卻得繞道而行。沒辦法,實在是心虛得緊。

對于自己出賣了江澈的事,五魁無法不心虛。他知道自己這一步算是走錯了,不但因此和江澈結下了梁子,還讓他在金鑫保安會會長這個位子上也坐得很不踏實。

出賣永遠是一種為人不恥、遭人唾棄的行為。尤其在刀手中,這種行為更是令人深惡痛絕。因為大家都是一起在刀口喋血謀生的兄弟,相當于同一戰場的戰友。如果身邊有一個靠不住的同伴,除了對付敵人還要時時防備同伴會暗箭傷人,那種感覺就太糟糕了。

五魁出賣了江澈,這件事雖然沒有敲鑼打鼓地廣而告之,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他在月來閣事件中扮演過什麽角色,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他的會長頭銜到底是怎麽得來的,大家也一清二楚。

金鑫保安會的刀手們為此瞧不起五魁,對這位新會長缺乏必要的尊重。尤其是九信,永遠氣咻咻地對着他,全然不像以前對江澈那樣由衷欽佩地一口一個“澈哥”,而是陰陽怪氣地稱之為“會長大人”。對他下達的命令也總是陰奉陽違,敷衍了事。

97|82.29. 獨家發表

江澈還沒開始在新安幫保安堂上任前,五魁還能勉強使喚得動金鑫保安會的一群刀手們,等到江澈正式一上任,他的噩夢就開始了。

因為江澈存心要收拾害過他的一幫人。所以甫一上任,他就率領着新安幫保安堂的一隊精銳刀手,輪流來到金鑫商社旗下的各分行要求“收陋規”。

“收陋規”是彼時幫會的一種生財方式。大幫會憑借勢力向各商鋪收取一筆數目可觀的保險金,謂之“收陋規”。金鑫商社生意做得那麽大,以前也一再被不同幫會前來索費過。但是一來因為李保山自己也有幫會背景,前來惹事的人不是太多;二來以尚武和江澈先後掌控的金鑫保安會的刀手們也都不是善茬,每次膽敢來犯者都會被他們率人用武力擺平。

不過世事多變,江澈如今已經從以往的保護者變成了挑戰者,專門瞄準金鑫商社的商鋪字號一一登門造訪。五魁雖然竭盡全力帶人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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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