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齊紹?”顧雲溪很驚訝,這也太巧了吧。

兩人自從倉庫一面後,就再也沒見過,相互沒有交換聯系方式,自然是斷了聯系。

她也不是很在意,本來就是萍水相逢,有緣相見,無緣就算了。

“你怎麽在這裏?”

“我先問的。”齊紹眉眼含笑,她好像長高了,臉上也多了一點肉。

“過來瞻仰一下中科大。”顧雲溪笑的甜甜的。

齊紹看了看交易所的牌子,挑了挑眉,“你确定沒走錯地方?”

顧雲溪心态絕佳,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在之前辦一點私事,你呢?”

“我也來辦私事。”

兩人面面相視,心中不約而同的浮起一個念頭,不會這麽巧吧?

顧雲溪記得他上次說要去上學,“我沒想到會在合肥遇見你,你在這裏上學?”

“是。”

顧雲溪心裏一動,“中科大?”

“是。”齊紹嘴角微微勾起,他們真的很有緣分。

我卻,她居然猜對了。“你學金融?”

“物理。”

顧雲溪眨巴着眼睛,學物理的人出現在交易所,有點違和啊。

不過,想到自己也就釋懷了,天才嘛學什麽都快,還不允許人家是全才?

這裏的環境讓顧海潮很不安,走過來拉妹妹的胳膊,“小妹,我們還是趕緊去中科大吧,齊紹,幫我們帶個路,成嗎?”

齊紹看向顧雲溪,她微微搖頭,率先走進交易所,顧海潮跺了跺腳,無奈的跟了上去。

交易所靜悄悄的,只有幾個工作人員坐在櫃臺後面犯愁,這國庫券是能自由交易了,但來買的人不多啊,他們的任務就完不成。

如今百姓們對國庫券交易不懂,生怕踩坑,畢竟賺點錢不容易。

好不容易看到有人進來,定晴一看,是一個小姑娘,不禁失望極了。

“小姑娘,你走錯地方了吧?”

顧雲溪露出甜甜的笑,“請問,這裏是買國庫券的地方?”

“對。”

“一百元面值的國庫券賣多少?”

“96。”

顧雲溪的眼睛刷的亮了,這跟她在報紙上得到的信息一模一樣。

她昨天還特意關注了一下海城的國庫券收盤價是103,這麽一來就有七塊錢的差價。

“我要買十五萬。”

工作人員倒抽一口冷氣,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什麽?十五萬?”

“小姑娘,這裏不是辦家家酒的地方,趕緊回家。”

這是哪家的孩子?真是的,特意跑來耍他們玩,有意思嗎?

還十五萬呢,說的好像只有十五塊般輕松,她這輩子見過那麽多錢嗎?看她樸素的衣着也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

顧雲溪看向追進來的顧海潮,“大哥,把旅行箱推過來。”

顧海潮神色木木的,本能的聽從妹妹的召喚。

顧雲溪蹲下身體打開旅行箱的表皮,露出咖啡色的皮質箱體,挂着一個小巧精致的密碼鎖。

她搗鼓了一下,密碼鎖打開了,箱子一開,露出疊的整整齊齊的錢,壯觀而又震撼。

這一幕太有沖擊力了,深深的刺激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呼吸都屏住了。

顧海潮腦袋一片空白,啊啊啊,好多好多的錢,不敢相信是自己一路提着的旅行箱裏裝了這麽多錢。

她将箱子往櫃臺上一放,“我這裏有十五萬,你們數一數。”

工作人員直勾勾的看着這麽多錢,眼睛都不夠用了,腦子亂哄哄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看着普通的小姑娘一出手就是十五萬,态度還這麽随意,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可,他們的心髒怦怦狂跳。

“你确定要買國庫券?這玩意吧,我都不敢買,有一定的風險……”

顧雲溪很無語,親,你是工作人員,說這種話好嗎?不想完成任務了?

“我要買。”

顧海潮嘴唇直哆嗦,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錢,他們家真的發了啊。

“小妹,你……什麽時候把錢放在旅行箱裏?之前明明放的是衣物。”

作坊的財政大權一直以來都是握在顧雲溪手裏,他從來不過問,也不看賬本,絕對信任妹妹。

當然,他是知道家裏賺了不少錢,但完全沒有真實感。

顧雲溪笑眯眯的來了一句,“偷換,了解一下。”

她太皮了,顧海潮只覺得手癢的厲害,好想揍自家的熊孩子。

對,就是無法無天的熊孩子,這是把所有的家底都賭上了吧?

“你怎麽不我事先說一聲,這一路我對待旅行箱都漫不經心……”就是随手扔,一想到這,他的心髒亂跳,真刺激。

顧雲溪抿了抿小嘴,她要是早說了,他估計要瘋,打死他都不會提着這一箱子錢坐火車的。

她這是先斬後奏。

”同志,麻煩動作快一點,我們急着趕回去哈。”

工作人員特別想說,能不能別像買顆大白菜般自在,這态度更刺激人啊。

“我再問最後一遍,确定全買嗎?”

“确定!”顧雲溪千裏迢迢就是為了買國庫券。

同一時間,顧海潮也開口了,“不買。”

別開玩笑了,賺錢容易嗎?這是十五萬,能讓他們兄妹四人這輩子都衣食無憂。

十五萬能買好幾幢小洋樓!

兄妹倆相視一眼,火花四濺。

工作人員看着這一對奇葩兄妹,嘴角直抽抽,“你們先商量好。”

就在顧雲溪打算說服哥哥時,就聽齊紹出聲了,“你們還有多少庫存?”

“一共十八萬。”

“我包圓了。”齊紹當場甩出一張支票,讓所有人看直了眼。

支票這玩意兒更新鮮。

顧雲溪不禁急了,她一路奔波累的不行,可不能讓她空手而歸吧。“齊紹,給我留點。”

“你們不是不要嗎?”齊紹看向顧海潮,顧海潮呆若木雞,這東西還有人搶?為什麽呀?到底哪裏好?

顧雲溪深吸一口氣,“大哥,你聰明,還是我聰明?”

“你。”顧海潮的回答斬釘截鐵。

顧雲溪的手指向齊紹,“你聰明,還是他聰明?”

這一次,顧海潮遲疑了幾秒,心不甘情不願,“……他。”

齊紹跟顧雲溪聊的那麽東西都聽不懂,他看過一遍就能直接上手組裝房車,挺牛逼的。

顧雲溪微微側頭,一臉的迷惑,“那麽,你還猶豫什麽呢?”

人不聰明沒關系,只要跟着聰明人走就行。

這一刻,顧海潮遲疑了,動搖了。最後,他妥協了。

聰明人都在搶的東西,應該是好東西吧,雖然他不懂。

他就眼睜睜的看着一箱子錢換成一箱子的廢紙,心痛的無法呼吸。

他只能安慰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他們平時也沒有什麽大的開銷,囤着國庫券等到期也行,到時百分之十五的利息,不虧。

顧雲溪只買到了十萬,八萬留給了齊紹。

既然裝了這麽一箱值錢的東西,顧海潮一刻都不敢多待,也不去大學了,直接要回海城。

一路上顧海潮像緊繃的弓,大氣都不敢喘,眼神直直的盯着旅行箱,眼睛都不敢眨。

不管顧雲溪怎麽勸他放松,他都做不到啊。

齊紹也跟他們一起回海城,找人買了四張卧鋪,安排在一個包廂。

上車時,顧雲溪拎着旅行箱,顧海潮和姜毅像左右護法般護在她四周,全程緊繃。

跟在後面的齊紹微微搖頭,他們緊張成這樣,傻子都看出有問題。

相比之下,被夾在中間的顧雲溪淡定的不像話,像是旅行觀光打卡的。

直到擠上火車,進了包廂門,顧海潮直接關門,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擦去額頭的汗珠,一顆心還懸在空中不上不下的。

跌坐在床鋪的姜毅眼神直勾勾的,不知在想些什麽,顯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齊紹就手拎了一個大袋子,随手往上鋪一扔,盯着顧家的旅行箱看個不停,“顧雲溪,你這個改裝的旅行箱裝了輪子和杆子,拉了就能跑,相當不錯,能教教我怎麽弄密碼鎖嗎?”

國外也有這種拉着跑的旅行箱,但沒有這種新型密碼鎖。

“可以啊。”顧雲溪沒将這種小技術放在心上,随口就傳授經驗。

對一竅不通的人來說,很難。

但,對于齊紹這種聰明人來說,稍微說一下原理就懂了。

他興致勃勃的打算給自己的旅行箱都裝上,“那也能用在公文包,文件檔案箱上。”

“都可以,多一道防護嘛。”顧雲溪在考慮做這一門生意時,就想到了方方面面,做好了準備。“不過,遇上專業的扒手也就沒用了。”

齊紹對此很感興趣,“能不能搞出一個無法破譯的密碼鎖?”

“沒有絕對的事,能攔下百分之九十的人就很優秀了。”

兩人聊的很投機,姜毅努力豎起耳朵,但聽了半天都沒聽懂什麽參數,心好累。

顧海潮有種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拍拍他的肩膀,咱跟他們不一樣。

齊紹忽然話風一轉,“你怎麽想到跑那麽遠買國庫券?我不知道你還對金融感興趣。”

“我對世上有趣的事都感興趣。”其實,顧雲溪未來沒打算從商,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她前世富貴,習慣了随心所欲的花錢,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她沒指望讓別人養她,所以,得搶在所有人之前完成原始積累,攢夠一輩子花用的錢。

圈一塊地,建一幢樓一條街,她就不折騰了。

将來再不濟,也能靠租金過活。

眼下,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賺完這一票她就能專心讀書了。

“之前看報紙時,我發現了一個漏洞,就是每個試點城市的價格不一樣,可以賺一筆差價。”

聽到這個話題,對面的兩人立馬投來關注的目光。

齊紹淡淡瞥了他們一眼,“海城賣多少?”

“昨天收盤價103。”

“這麽算來,你這一箱國庫券轉個手就能賺七八千。”齊紹也入了八萬,轉個手也能賺一筆。

“對。”

顧海潮聽的半懂不懂,撲過來緊緊抱住旅行箱,在他眼裏這已經不是廢紙了,而是金元寶。

“等一下,能賺七八千?怎麽賺?”

顧雲溪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怎麽倒賣國庫券,大家的耳朵豎的高高的,聽的激動又興奮。

尤其是姜毅,他終于知道顧雲溪帶他一夜暴戶的賺錢路子了。

高檔的撈錢姿勢,明白!确實很高檔!聽不懂的高檔!

但有一點他聽懂了,這麽來回一天,就能賺八千,這就是一夜暴富啊。

他還有一點糾結,“這犯法嗎?”他可不想以身試法,進局子。

顧雲溪微微笑道,“法律條文沒有不允許,我們付出的是時間精力,還有巨大的成本,就跟做生意一樣。”

姜毅非常心動,一顆心跳的像脫缰的野馬,“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讀書少,別騙我。”

顧雲溪确實想拉他入夥,大哥忙着生意脫不開身,她要讀書,沒辦法來來回回的折騰。

所以,她需要一個合夥人,她出錢,他出力。

“下了火車我們直奔交易所,到時你就知道了。”

她提點了一句,“不過,聰明人多着呢,遲早會發現這一條生財之道,人多了自然會引起上面的注意,長久不了。”

姜毅的眼神火熱無比,“據你估計,能做多久?”

“一兩年吧。”

“咚咚。”有人在拍打門。

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顧海潮更是彈跳起來,慌亂無比,在狹小的空間打轉,這一箱寶貝該藏在哪裏?

上鋪?太明顯了,不行。

床底下?視線盲角,自己也不能時時刻刻盯着。

顧雲溪見狀,将旅行箱踢進床底下,“是誰?”

一個可憐的女聲響起,“同志,我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去部隊探親,兩孩子身體很不舒服,能不能讓他們進來休息一下?孩子們太小了,坐硬座太受罪。”

顧雲溪沉默了幾秒,淡淡的開口,“不舒服就找車上的工作人員,請他們幫忙。”

不是她心狠,有事找乘務人員,才是常規操作吧。

女人的聲音越發的可憐,“孩子們就是休息的不好,只要睡個好覺就能恢複,求求你們,幫幫我們母子吧。”

顧雲溪的防心比一般人重,“不好意思,我們有病人,需要絕對的安靜,你們找找別人吧。”

“我給你跪下磕頭,求求你們。”

怦怦怦的磕頭聲傳來,伴随着女人無助可憐的求助聲,硬生生的激起旅客們的同情心。

外面七嘴八舌的幫着求情,也有罵裏面的人冷血無情,輿論壓力好大。

顧海潮的心理壓力好大,“小妹,要不,讓他們進來休息?”

齊紹微微蹙眉,“先等等,情況有點不對勁。”

室內的氣氛一靜,幾人的表情都不怎麽好,不會是被盯上了吧?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了,“我是火車上的乘務員,請開門。”

顧雲溪輕輕嘆了一口氣,躲不掉,那就積極應對吧。“我去開門。”

門一開,門口站着好幾個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年輕的乘務員。

“總算是開門了,讓我看看心腸特別狠的……”一個旅客火氣很大,但在看到顧雲溪稚氣未脫的臉時,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是一個小姑娘?

乘務員看了看顧雲溪,推開門看向裏面,咦,都是年輕人?

她看向最年長的姜毅,“這位同志,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能幫一把是一把,還是請幫幫軍屬吧,不能讓軍人流血還流淚。”

這話一出,還能說什麽?沒辦法拒絕啊,姜毅頭都大了,看向顧雲溪,還是老大作主吧。

“阿姨,她不找別人偏找我這個小姑娘,我有點慌。”顧雲溪看向那衣着破舊的母子三人,面容愁苦的母親背着一個大包,懷裏抱着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很瘦弱,病恹恹的,很是可憐。

“我這是第一次出門,聽說路上有很多拐子拐賣婦女兒童,還有很多小偷扒手,是真的嗎?我好害怕啊。”

乘務員不禁失笑,“哪有那麽多壞人?小妹妹,你別怕,遇到事情就大叫一聲,大家都會幫你。”

“有您擔保,我也就放心了。”顧雲溪看向那母子三人,“那讓他們進來吧。”

她讓姜毅和顧海潮擠一擠,空出一張床。

那母親千恩萬謝,不停的道謝,還自報家門,說是姓李,叫她李嫂子就行。

見一個瘦弱的女人帶着兩個小孩子出行,顧着自己都難,怎麽也不可能是壞人吧,衆人的戒心稍退,客氣幾句。

兩個孩子也不知怎麽的哭鬧不休,李嫂子一手抱一個,極力安撫,但有些手忙腳亂,忍不住看向唯一的女生顧雲溪。

顧雲溪像是沒看到,專心致志的看書,她都是個孩子,哪會幫人照顧孩子?

其他都是男生,不方便湊上去幫忙。

李嫂子實在沒辦法了,出聲求助,“小妹妹,能幫我抱一個孩子嗎?“

顧雲溪直接拒絕,“不行喲,我的手受傷了,不能有大動作。”

李嫂子很意外,“那,幫我一個忙,包裹裏有一桶麥乳精,幫我取出來泡一杯給孩子吃,不,泡五杯,大家都嘗嘗,算是我的謝意。”

顧雲溪眉眼微垂,站起來幫忙,“哪能跟孩子搶吃的,讓孩子們吃好喝好,我們大人無所謂的。”

李嫂子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年紀雖小,但五官很清秀,是個美人胚子。“你還是一個孩子呢,這幾個都是你的家人?”

“對,都是我哥哥,你呢?這是去哪裏?”

“鹽城,我那口子在那邊當兵。”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瞎聊,顧雲溪翻出了麥乳精和杯子,“沒熱水怎麽辦?”

“前面一個車廂有熱水。”李嫂子知道的還挺多。

顧雲溪是不可能一個人亂跑的,她走到門邊揚聲大叫,“乘務員姐姐,剛才那位母親需要一點熱水泡麥乳精,她的娃一直哭一直哭,像被虐待了似的,也不知是不是親媽?”

李嫂子:……

不管李嫂子提什麽要求,顧雲溪總是第一時間找乘務員幫忙,就算一時趕不過來,她也會一直等着。

反正,有事找乘務員是他們自己說的。

兩個孩子哄了半天總算是哄睡了,李嫂子也累的躺下了,一時之間風平浪靜。

顧雲溪昨晚沒睡好,倒在上鋪呼呼大睡,但,顧海潮和姜毅一刻都不敢眨眼,一直盯着旅行箱。

齊紹兩眼緊閉,一本書合在胸口。

不知過了多久,李嫂子終于睡醒了,翻出一包幹糧遞給顧海潮和姜毅,“你們嘗嘗我家的馍,味道還不錯的。”

兩人不想接的,但,架不住李嫂子實在太熱情,道了一聲謝接過來吃了。

卻沒有發現,李嫂子的眼神微微閃爍。

顧海潮兩人吃了馍,只覺得一股倦意湧了上來,打了個呵欠,眼皮直往下耷拉,控制不住的睡着了。

“同志,同志,醒醒。”女人叫了好幾聲,“小姑娘,醒醒,起來吃飯了。”

室內靜悄悄的,沒人回應。

女人默默等了一會兒,悄無聲息的上前将旅行箱從床底揪出來,蹑手蹑腳的往外走,一點聲音都沒有。

忽然,睡在上鋪的齊紹睜開了眼,一雙黑眸深不見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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