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何芳芳老遠就看見了顏靈。

顏靈平時鮮少穿裙子，因此何芳芳看了好幾眼才看出來那是她。

她今天刻意穿了裙子出來，到底是什麽意圖，何芳芳心裏明鏡似的。

所以，她在跟身邊人交談的時候刻意揚了音調，尋思着，顏靈肯定知道他們已經來了。

可顏靈微低着頭就那麽倚牆站着，連動作都幾乎沒變，始終也沒回過頭來。

直到剛才，她走近了湊過去她耳邊，說完那句話。

顏靈轉身，心一下就沉下去。

她視線在身後一群人裏過了一遍，認出了高哲、前臺小姑娘。

剩下人的裏，除了自己的室友，還有二男一女，全是生面孔。

付懷禹确實沒來。

高哲笑着打量顏靈，那眼神裏的窺探意味太過明顯。

同樣對她好奇的，還有他身後那個前臺小妹。

顏靈當下了然，大抵是何芳芳又多嘴說了什麽，當即便朝她看過去。

視線一對上，何芳芳視線躲閃，急忙招呼着讓高哲介紹舞蹈室的人。

打過招呼進屋落座，高哲問了大家的忌口，沒一會兒便點完了菜，一擡眼，又去打量對面那個姑娘。

深藍棉質中長裙，襯得皮膚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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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頭發剛過肩，旁邊聶溪拍她，她一偏頭，發尾掃過肩頭。

高哲腦子裏霎時閃出一個畫面。

早先付懷禹窩在屋子裏看的那張照片，那姑娘的鎖骨旁輕輕搭着的黑色發絲，好像差不多也是這個長度。

視線再往上，挪到她下巴，将将想仔細辨別。

手機忽然響起，高哲一看，小老板。

出包間接了電話，付懷禹的聲音随電流傳過來：“你出去野沒叫上林昊？”

“叫了，他不來，怎麽了？”

像是正咬着煙，他咬字不太清晰，“沒怎麽，以為你吃獨食去了。”

高哲樂了，“至于嗎我，诶，倒是你，真不來？”

付懷禹毫不猶豫應：“嗯。”

高哲故意拖着嗓子逗他：“我可告訴你，那姑娘也在呢，你不來得後悔。”

“哪個姑娘我見不上會後悔？難道是我媽？那你得說‘老姑娘’。”懶洋洋說完，他自個兒在那頭笑上了。

付懷禹這人打小招就女孩兒喜歡，聽他這話裏的口氣，也是無所謂得很。

高哲“嘁”一聲，“就你拍那張照片，看呆了那張，那個……那個……”他想不出該怎麽形容，最後幹脆說：“那個穿細帶黃背心兒的鎖骨姑娘。”

本來他以為自己的措辭會被付懷禹嘲笑，結果等了等，那頭卻徹底沒音兒了。

高哲伸頭往屋裏看了眼，尋思着這兩人肯定有事兒。

剛剛何芳芳還說了，她這室友跟付懷禹當初在旗尺古鎮，也算看對了那麽半眼。

至于為什麽是“半眼”，何芳芳也說不清。

就那麽等了等，開始上菜了。

高哲撂下句“就是不來吃飯，下半場你也得來，我喝不過他們。”轉身進了屋。

飯吃到一半兒，進來條短信——

【給個地址。】

他一開始沒明白，回過去：【什麽？】

那頭沒了耐心，一個電話打過來：“你他媽故意的？”

“靠，你這煤氣罐兒又被誰給點了？”

“別廢話，”付懷禹別別扭扭扔下一句：“下半場你們去哪兒？”

高哲當即噴了口飲料，笑得前俯後仰：“你他媽也有今天！”

……

顏靈五音不太全。

一宿舍的人都知道，可舞蹈室的人不知道。

一個教舞的男老師自打從吃飯起，視線就老往顏靈那兒偏。

之前他還曉得收斂，現在一進KTV喝了兩杯酒，就說什麽也要讓顏靈跟他情歌對唱。

顏靈當然不樂意，婉言拒絕，誰知道後來那人直接拿了話筒就往她手裏塞。

就在他們推拒之時，門被推開。

高哲當即打了聲響哨——

“禹哥來喽——”

顏靈忘了動作，手上就這麽被塞了個話筒。

何芳芳見付懷禹進來，拐了拐顏靈，這一看才發現，他後頭還跟了個人。

高哲故意尖着嗓子問：“之前不是怎麽叫都不來嗎，怎麽突然又過來了？”

幾道視線在顏靈和付懷禹之間打轉，只見付懷禹進門之後，一眼也沒看顏靈，而是把身後的人提溜到前面，面無表情解釋：“小林非要過來，又找不着地方，讓我帶他過來。”

林昊：“……”

高哲當即就想拆臺：“你就吹……”

付懷禹一眼掃過去，眼神裏全是警告。

高哲不說話了。

人來是來了，可他跟顏靈連個眼神的交流都沒有，看着這氣氛，顏靈顯然也沒想先開口。

兩個人就這麽僵着。

何芳芳在一旁急得不行，越過旁邊剛坐下的林昊，跟付懷禹搭腔：“小老板。”

付懷禹剛點上煙，看過來。

何芳芳又捅了捅旁邊的顏靈。

沒反應。

顏靈此刻捏着話筒，一邊被旁邊的人催促着讓她快唱，一邊又注意着這邊他的動靜。

何芳芳沖付懷禹笑：“之前咱們在旗尺古鎮見過，你記得嗎？”說着，她硬生生将顏靈往這頭一扯，指了指她：“你帶她去打針，還給她墊錢了呢……”

“是嗎？”男人視線終于定在她身上，指尖的煙霧緩緩往上騰，他的表情更看不真切了。

半晌，他倏地笑了，那張臉上，別的情緒瞬間淡下去，倒還真挺像無所謂那麽回事兒。

等他再開口，輕飄飄只一句：“我忘了。”

顏靈三個室友愣住的時候，高哲也一臉吃驚，倒是旁邊舞蹈室的兩個姑娘，頭湊到一塊兒，面上都挂着笑，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什麽。

顏靈已經心情全無，憋着滿肚子氣，沒處撒。

因為這一出，一時間沒什麽人說話，這時，合唱曲目又到了女聲部分，那男老師可能真喝多了，整個人貼過來，喊着：“唱啊，又到你了。”

顏靈都懶得往臉上堆笑，淡淡開口：“不好意思，我不會。”

“怎麽可能，小酒窩诶，全國上下老老少少誰不會！”他直接把話筒湊到顏靈嘴邊：“快唱……”

顏靈當即忍無可忍，剛想發火。

下一秒，音樂不知道被誰給切了，那男老師本來還罵罵咧咧，頭一擡，愣住了。

顏靈眼裏泛酸，一擡眼才發現，付懷禹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面前。

他身子微傾，眼底一片陰霾，整個人身上都堆積着隐而未發的怒意，他手一伸，直接把原本已經怼到她臉頰旁的話筒給撥開了。

“禹、禹哥……”

他看着那人，開了口——

“她不想唱，你看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