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晚上, 顏母跟顏靈去客房給舅媽鋪床的時候，不免嘆氣。

顏靈看她一眼, “怎麽了？”

“你說說你跟誰學的，這麽犟！要是他不回來找你怎麽辦？你還能單一輩子啊？”

顏靈搖搖頭，笑說：“沒，我這幾年不找真的不是因為他，就是沒遇上合适的。”

“什麽是合适的？臉都長他那樣才叫合适的話那我看你真除了他就別找了！”

顏靈半開玩笑, “除了他……吳彥祖也行其實。”

老媽“嘶”了一聲, “你還跟我擡杠！反正決定是你自己做的, 我管不了你，自個兒舒坦了就行。”

顏靈點頭，“嗯”了一聲。

時間過得很快, 就在約莫還有一星期就要舉行籃球賽的時候, 刀若拉拉隊的練習頻率增加了不少，因此時常辦公室裏就只有顏靈和馬月英兩人, 顏靈在忙各種事情的時候還得兼顧着刀若的活兒。

下午三點半左右，顏靈在電腦前坐太久, 眼睛酸脹, 起身去洗手間，剛進去, 手機響了。

一看, 是付懷禹。

顏靈不想在廁所接他電話，匆匆解決生理問題之後跑出門給他回過去。

一接起，他開口：“在忙嗎？”

“還好, 怎麽了？”

“出來一下。”

現在已經是六月中旬，天氣熱得不像話，一出門，熱浪便席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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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靈将手機捏在手裏，另一只手張開支在額前遮住太陽，眯着眼朝馬路上張望，手臂突然從背後被人拖住。

“你也不嫌曬。”

顏靈回頭，付懷禹穿着襯衣西褲，長腿被褲子包裹着，禁欲氣質盡顯，她被帶得跟着他往房屋陰影下走。

“你事兒辦好了嗎？那麽快就回來了。”

“差不多了，”他放開手的時候，指腹劃過顏靈手臂，有些燙，還有些癢。

顏靈低頭，這才看見他手上拎着的袋子，他擡手，朝她遞過來，顏靈接過，一手将袋子撐開往裏看，“是什麽？”

“驢打滾、麻花什麽的，都是B市的特産。”

顏靈伸手在裏面翻了翻，拿出個盒子來在他眼前晃了晃，問他：“這也是特産？”

“不是，我去進口零食店逛了一圈兒，正好看見這個是抹茶味兒的，就順便給你買了。”

“順便”這兩個字咬字異常清晰，他說得是挺稀松平常的，可顏靈知道，他這人又沒有吃零食的癖好，哪裏會沒事兒去逛賣零食的店？

心頭一時五味雜陳，屋檐外的烈日仿佛照進了心裏，顏靈一時卻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能拎着手上的袋子，幹站着。

沉默了會兒，付懷禹開口：“回去吧，我還有點兒事兒，不送你進去了。”

顏靈愣愣點頭，然後看着他走進烈日下的背影，摸了摸臉。

剛剛，她到底是在期待什麽？

……

周末，趙一諾約顏靈出來看電影。

孩子隔奶過後，這是趙一諾頭一次真正意義上和孩子分開，一時有些不習慣，在電影開場前頻頻給她老公發消息，在得知孩子不哭不鬧已經熟睡之後才放心将手機調至靜音。

顏靈捏着杯奶茶，盯着熒屏上的廣告界面，湊近了問：“怎麽了？”

“就是天天呆一塊兒嫌孩子煩，現在一會兒沒見我就想得慌，你說人是不是都那麽賤？”

顏靈聽完，晃了神，不置可否。

趙一諾看了她一眼，“付懷禹還追你呢？”

“應該吧……”

“那你呢？怎麽想的？”

顏靈吸了口奶茶，開口：“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

“我覺得吧，你就是把自己限制死了，七年了身邊都沒個男人，沒有愛情滋潤的女人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兒你知道嗎，你看看你們公司最胡攪蠻纏最不講道理的老女人就知道……”

顏靈頭疼，伸手指了指熒幕：“開始了。”

趙一諾閉嘴凝神，開始認真看電影。

電影結束，兩人去吃油焖大蝦，等菜的當口趙一諾很嚴肅地跟顏靈開口：“要是我沒記錯，你好像就談過這一次戀愛？”

“嗯……怎麽？”

“我覺得，因為付懷禹，你對男人的認識太淺薄了。”

“……”

顏靈倒挺好奇，“怎麽淺薄？”

趙一諾有板有眼開始分析：“像我，處過的對象可能名字你都數不全，雖然你說最後都無疾而終了，但不見得這是什麽壞事，最起碼跟不同的人處過之後我才知道什麽類型的男人是跟我最契合的。像你和付懷禹，大矛盾沒鬧過，分手也分得稀裏糊塗，但這并不代表以後，在相處的過程中你們不會遇到問題。”

顏靈一聽，覺得還挺有道理，點了點頭。

趙一諾趁熱打鐵：“我什麽意思你明白吧？”

“明白，你讓我考慮清楚。”

趙一諾恨鐵不成鋼：“我讓你考慮考慮別人！”

顏靈腦子這才轉過彎來，“你又來。”

趙一諾背挺直，神情一下嚴肅了下來，“顏靈，我知道你這人情緒不外露，這麽一段時間以來你看上去好像也沒多難過。但你好好想想，七年對一個女人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麽？擱我這兒，他沒頭沒腦這麽走了，我轉頭就能當做我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你說說，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顏靈低頭，視線盯着桌面上米色底紋上泛灰的花紋，半晌才答：“沒想什麽。”

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後來拿拼命工作來逼迫自己不去想他，她很努力很努力的嘗試去忘了他，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從心底将他刨除的時候，他猝不及防就這麽出現。

所有努力都白費，只是一個照面，她就潰不成軍。

“之前跟你講那銀行副行長，人看了你照片說怎麽都想見你一面。”

顏靈從繁雜思緒中擡眼，“推了吧，沒必要……”

“我給你答應人家了，這會兒他怕是飯店都定好了。”

“你……”

“別嫌我多管閑事兒，實在是因為你這人越長越招人，算我求你給我個面子，就簡簡單單吃頓飯。”

蝦就在這時上來，紅彤彤的，香味撲鼻，勾得人心癢癢。

趙一諾太久沒吃這些東西，饞得立馬拿了手套往手上套，顏靈無奈笑道：“你怎麽就那麽不待見付懷禹？他一回來就忙着給我張羅這事兒。”

趙一諾暴力地扯下蝦頭開始剝蝦，“哪裏是因為他回來，是怕你以後年紀大了生小孩兒難産，再說了，他這行為，難道你爸媽就待見？”

上次她爸媽來，舅媽倒是挺不待見他，除了她媽說的那一番話，他爸對付懷禹卻只字不提，她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什麽态度。

“別愣了，等你神游完我能把這一盆吃光。”

第二天是周日，顏靈架不住頭天晚上趙一諾磨破了嘴皮子的威逼利誘，同意第二天跟那副行長吃頓飯。

吃頓飯而已。

趙一諾看顏靈同意，像是生怕她反悔那樣，一股腦将那副行長的信息全發了過來，顏靈草草看了眼他名字，必要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将地點定在雲庭。

顏靈掀開門簾進包間進去，男人戴了副眼鏡，長相周正，見顏靈進門，紳士地起身為她拉開椅子。

顏靈有些局促，朝他點了點頭，又道：“我自己來吧，張先生，謝謝。”

她将椅子拖開剛坐下，服務員正好掀開簾子往裏端菜。

身後傳來一陣吵鬧，從幾個人的說話聲中，顏靈似乎聽見了一道分外熟悉的聲音。

不是吧……

她心頭一跳，急忙回頭去看。

“顏靈？”

“嗯？”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聽嫂子說你經常來這兒吃飯，我就訂了這兒的包間。”

顏靈剛剛往外匆促的一掃，只看見幾人身着西裝，想來應該是飯局，她有些僥幸地想：他應該沒看見她。

“是經常來這兒吃飯，他家味道不錯，你可以嘗嘗。”

一頓飯吃完的時候也沒出什麽岔子，顏靈稍稍放下心來。

兩人之間好像并沒有什麽共同話題，一頓飯下來不時便會冷場，在那副行長提出要送她回家的時候，顏靈拒絕了。

成年男女，她話裏的意思他不會不明白，可還是不免遺憾。

女人顯然不太會處理眼下的狀況，頭微低，視線躲避着，些許愧疚神色掩蓋在眼底。張成看着她巴掌大的臉和尖巧的下巴，故作輕松地輕聲開口：

“那你注意安全，希望我們還能做朋友。”

顏靈松了口氣的神色沒逃過他的眼，他無奈地笑笑，兩人在飯店門口便分道揚镳。

今天她沒開車過來，等到打車回到公寓時，趙一諾詢問進度的微信也進來了——

【怎麽樣怎麽樣？有沒有續攤？還是他送你回家了？】

顏靈專心地按下一串字：【沒，我自己回來了。】

趙一諾：【？？？？？】

趙一諾：【什麽情況？】

顏靈吐氣：【沒話講，不合适呗，別耽誤人家。】

等了一會兒，趙一諾又回過來：【你這才哪跟哪兒啊，我跟我老公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三個小時說了不超過十句話，後來還不是成了，他害臊你理解理解！】

三十而立的人了，害臊？

顏靈覺得趙一諾腦子怕是被驢踢了，她笑着，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準備掏鑰匙。

“——嗒。”

安靜的夜裏，打火機按下的聲音異常響亮，顏靈擡眼，不遠處一點猩紅，高大的人影背着路燈燈光，插兜站着，視線牢牢鎖住她。

“付懷禹？你怎麽在這兒？”

付懷禹扯出個不像笑的笑，不答反問：“你這飯……吃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