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回

? 觀音來後，楊柳枝在玉淨瓶裏一沾，輕輕灑下幾滴甘露來，那果樹就恢複了枝繁葉茂的樣子，上面還結滿了果實。鎮元子大喜，和悟空結拜，還轉而又敲下十個果子來給大家分食。

柒沉趴在床上內心煩悶。就她現在這樣動也動不了，怎麽繼續往西走啊？

門忽然開了。柒沉轉頭看，卻因為動作太猛一下扭了脖子。原來是孫悟空，手裏托着金盤，裏面放着一個人參果。

“大仙請我們吃人參果。”他把果子遞到柒沉面前，柒沉剛要拒絕就聽他又道，“所有人都吃過了，不吃就是浪費了。”

柒沉沒辦法，伸手去接，孫悟空卻說：“你傷勢嚴重，趴好了，我喂你吧。”

柒沉臉上又燒起來，，但看孫悟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便覺得是自己多心了，還在內心厭棄自己怎麽腦子裏整天想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她幾口吃完了人參果，又趴會了床上。這時又聽見門外有聲，柒沉感覺床榻邊上一輕，就聽見孫悟空行禮道：“拜見菩薩。”

柒沉一聽慌忙從枕頭上擡起頭來也拜見菩薩，觀音則讓她趴好，不要觸及背上的傷口。

“柒沉，你現在傷勢嚴重，無法西行。”觀音用平穩的聲音說，“但是取經之路不可耽擱。你且随我回南海養傷吧，傷好了再随他們西行。”

柒沉正擔心自己的傷勢會拖慢行程，急忙謝過菩薩。菩薩手一揮，她頓時感覺悲傷疼痛減少大半，也可以起身活動了。

“這只是暫時的，要是要完全恢複，恐怕要七日。”觀音說，“現在給你施法，只是方便你随我去男孩罷了。”

柒沉點頭，轉頭看向孫悟空。她總覺得他有什麽話要說，但是只是把這些歸于自己多心。她、觀音與孫悟空出到庭院裏見了唐僧等人，柒沉向他們說明情況，與他們一一道別。

豬八戒嘴裏快速地嘀咕了好多話，柒沉一點兒都沒聽清。唐僧和沙僧都希望她早日養好傷。孫悟空說了一句“小心些”。她轉頭看見鎮元子，覺得他好像有些疲憊的樣子，但是沒放在心上。柒沉別過他們，便與觀音往南海去了。

到了觀音的南海道場，觀音先吩咐童子幫柒沉換藥。拿藥是有止痛效果，敷上後背部立刻傷痛全無。但柒沉心中仍有疑慮：既是養傷，在鎮元子處不就可以了，為何觀音還要将自己帶來南海？

觀音一眼看破她的內心：“我找你來此處，自是有話要說。”

“菩薩但講無妨。”柒沉嘴上說着，內心卻有些害怕。

“你可還記得，佛祖為何允你随唐玄奘西天取經？”觀音語調緩慢，但卻聲如洪鐘。

“記得。”柒沉答道，“是為了補全魂魄，修得仙身。”

“那其餘人取經又是為何？”

“是為了功德圓滿，成佛。”

“修佛，與修道，有什麽禁忌？”

“無論修佛還是修道，最怕有雜念，六根不淨。還有——欲望。”柒沉越說內心越怕。

“便是了。”觀音微笑道，“修道講究斷絕七情六欲，佛家是要四大皆空。一個欲字，便是阻撓修行者的最大障礙。柒沉，你可有欲望？”

“柒沉自是有欲望的。”柒沉苦笑，幾乎猜到觀音接下來要講的事情了。

“有欲望并不可怕。即使修成者，也難保自己不會生出欲望來。但重要的，是學會控制欲望。為何仙能淩駕于人之上，便是他們知道如何掌管自己的情感，去尋真正正确的事情。”

“柒沉愚鈍，請菩薩明示。”

觀音輕笑了一聲。“你可知，當你受刑罰的時候，背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柒沉搖頭：“具體不清楚，但是唐長老告訴我，大聖差點帶着我們逃了出去。”

“你還記得今日臨走之時，鎮元大仙的樣子嗎？”

柒沉仔細回憶了一下，忽然記得當時自己覺得鎮元子顯得比平時虛弱蒼老一些。

“為了鎮住那潑猴，他是受了重傷的。”觀音點到為止，但柒沉心裏已經明了了。觀音就是在說孫悟空為了救她把鎮元子棒揍了一頓嗎……這不是很正常嗎……為了唐僧他也會這麽做吧。難道觀音就憑這想要說明什麽？

“且不說他，”觀音又一次看透了柒沉的心思，“你先想想自己吧。有話說兩情相悅，若是一人動了情，結果是兩個人來承擔的。接下來養傷的日子，你就在這裏好好思索吧。”

觀音已經說得非常明确了。柒沉知道若是平常菩薩肯定只是會含糊地指示，但是今天竟然給出了如此明确的反對——難道事情真的有這麽嚴重嗎？

“還有，”觀音在走之前又說，“你也不要怪鎮元大仙。試着運氣看看吧。”

柒沉一驚，目送觀音離開後立刻調節氣息運起法術來——真是怪哉！她有一種經絡全部被疏通的美妙感覺，法術凝結的時間比原來快了不少，也可以施展出原來覺得困難的不少咒語，就好像卸去了一層沉重的包袱一樣。

她恍然大悟：鎮元子那一鞭一鞭打下來——是在幫她解除封印！她不知道封印是不是完全解除，但肯定已經被弱化了！再想想自己吐出的那口黑血，肯定是封印弱化帶來的作用，去除了體內的污濁。

但是她再想想，既然這樣鎮元子打到十七鞭就收手好了，幹嘛還要打到三十！

反正不管怎麽樣，自己還是讨厭他……

可是，觀音菩薩今天說的話……倒是更讓人在意。觀音肯定發現自己對孫悟空有那麽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情感，同時又懷疑孫悟空也對她又一丢丢一丢丢一丢丢的感覺，怕壞了兩個人的修行，才說了這麽一番話的對吧。

但是自己對大聖真的只是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的情感嗎？

柒沉想到自己總是覺得大聖打架的樣子很帥，總是怕離開他太遠，總是很享受與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她把着所有都歸結于自己膽子小所以喜歡依附在很強的人邊上，但真的是這樣嗎？

觀音說的沒錯——她一定是已經動情了。她不知道這感情有多深，但是肯定的是——這感情一定要被消除。她不在乎自己的修行怎麽樣，因為她成不成仙無所謂，事實上，她壓根兒就不記得當神仙的好，倒是覺得花果山的自由日子過得舒暢。她只是覺得這可以作為生活的目标，便走上了那西天取經路而已。

但孫悟空真的也是這麽想的嗎？她知道他注定要成佛，自己又有什麽權利成為這路上的絆腳石呢？

有些想法，還是越早斷越好。

柒沉在南海待了七天，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她的傷已經徹底好了，便去尋觀音道別。

“多謝菩薩允柒沉在此養傷，指點迷津。”柒沉拜道，“柒沉內心還有一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

“菩薩說我到西天自可補全魂魄，其中可包括過去的記憶？”

觀音沉思片刻，搖頭：“你丢失的大半魂魄已經帶着記憶和一部分性格毀滅了。即使到了西天，恢複的魂魄也只是經過你現有的魂魄與肉體延展而來，讓你可以更自由地發掘肉體中的潛力。因此，你自身并不會感覺到太大的變化。”

謝過了觀音，柒沉便往西飛去。如今封印解除了些，她已經可以不再禦風，而是使用駕雲之術了，行走速度快了不少，只半天，就臨近了觀音所指的師徒四人的方位。

前方是座山，樹林濃密，在空中看不清楚蹤跡，柒沉便落到地上尋找。剛走了幾步，前方就走來一個火紅的身影。

“大聖！”她喊道，“你知道我今天要回來嗎？”

孫悟空看見她也是一驚，但随即幾步跑了過來，拉住了她的手。柒沉還沒來得及多想，就只見他一個筋鬥雲，周邊景色飛快地往後掠去。

“大聖……你筋鬥雲是快，可是我飛了半日在找到這裏的……”

“別說話。”孫悟空只是說，“跟俺走。”

“我們去哪兒啊？”柒沉被他攬在懷裏覺得有些不自在——他手臂太用力了。

“回花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