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陸殷還沒上車就收到一條信息,孟景忱發給他的——處理幹淨。

雖然只有四個字,但他還是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的壓迫,心事重重地把手機放回口袋。

等坐到車上,小姑娘從另一邊進了副駕,她把剛才買的甜品放在腿上,一雙如水般的大眼睛裏盛滿了好奇。

“哥哥,剛才是碰到熟人了嗎?”

陸殷聞言看向她。

小姑娘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名字也跟花一樣美麗,叫蘇盈盈,還在念大三,不過是個末流野雞大學。

陸殷跟蘇盈盈初次見面是在會所,蘇盈盈那時在勤工儉學。

哦,做“公主”勤工儉學,不賣身的那種。

蘇盈盈當時一坐到陸殷身邊,就嬌嬌怯怯地叫了他一聲“哥哥”。

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家裏的老婆又是個強勢大女人,陸殷一下子就被蘇盈盈的這聲“哥哥”擊中了心髒。

心髒上那被生活磨砺出來的厚繭出現絲絲裂縫,裂縫裏,是他試圖尋找的第二春。

陸殷跟蘇盈盈的第一次發生得很快,就在會所附近的一家五星級酒店。蘇盈盈擰着眉喊疼,說自己是第一次,但陸殷很輕松就進去了。

陸殷也懶得追究她到底是第幾次,就這麽把她留在了身邊,也快兩年了。

這會兒,蘇盈盈正眨着一雙天真的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陸殷不瞞她,說道:“嗯,是我小舅子和他的前妻。”

“前妻?”蘇盈盈對這段關系很感興趣,不由多問了一句,“他們有孩子嗎?如果沒有孩子牽絆的話,離了婚還能一起吃飯,真的很神奇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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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殷腦子裏想的卻是孟景忱會不會把他的事告訴孟朵,可轉念一想,孟景忱既然讓他自己處理幹淨了,那就說明暫時不會讓孟朵知道。但是,孟景忱終究是孟朵的親弟弟,孟景忱心裏的那杆秤偏向誰,他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

蘇盈盈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又軟乎乎地傾身抱着陸殷的胳膊靠在他身上,語氣裏帶了點傷感:“哥哥,如果你是擔心我跟你的事被你太太知道……沒關系的,我可以退出。哥哥,我只想安安靜靜地愛着你,不想你為難。”

陸殷扯了扯嘴角,擡手捏了捏她的臉。

蘇盈盈最讓他滿意的一點,大概就是知趣,永遠讓他有一種自己是她世界裏的王的感覺——即使明知道她大多數時間是在有償演出。

“放心,我會周旋的。”陸殷說道。

蘇盈盈滿臉幸福地嗯了一聲,心裏卻默默地送上一聲冷嗤。

跟了陸殷這麽久,他家裏的狀況她大概也了解一些。

男人都這樣,有了紅玫瑰就想要白玫瑰,娶了女強人,又惦記起菟絲花。就算真給他們找個十全十美的,人心不足,他們照樣能掰扯出個十全九美。

男人從來不愛任何一個女人,他們只愛他們自己。

她可不信自己跟陸殷的事被他老婆知道,陸殷真會去周旋。哦不,應該也會周旋,只不過周旋的大概會是利益的重新分配和整合。

**

見孟景忱發完信息,程西惟就想開口跟他說些什麽,孟景忱卻在她開口之前說:“西西,你車停在哪了,我送你過去。”

程西惟抿了抿唇,她一直知道,孟景忱的原生家庭是他心中的刺。而現在親眼看到姐夫出軌,那根刺便往他心裏又深紮了幾分。

兩人一起往停車場走去。

附近的商業街人滿為患,景觀樹上纏繞的彩色霓虹不斷變換着光彩。

程西惟看了一眼旁邊高大的男人,還是忍不住說:“要給孟朵打個電話嗎?”

孟景忱目視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麽,默了默才說:“不用,她太驕傲了。”

程西惟無聲地嘆了口氣。

是啊,那樣驕傲的孟朵,該怎麽面對丈夫出軌這件事?那不只是背叛,更是把她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妻子的尊嚴,踩在地上狠狠踐踏。

程西惟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想起跟孟景忱在一起那幾年,孟朵逮着機會就教育她:“西西,現在不比以前,想要抓住男人的心,不是靠抓住他的胃,而是提高你們事業的重合度。像你這樣對景忱在做的事業一點都不懂,以後你跟景忱要是有什麽問題,別怪我這個大姑姐沒提點過你。”

後來她跟孟景忱真的出了問題,程西惟也不止一次想過是不是真的是事業重合度上出了問題。

或許,她也應該努把力,像孟朵那樣,做個能輔助孟景忱的女強人,然後她氣場全開,事業家庭一把抓,讓孟景忱像陸殷那樣處處掣肘,不敢造次。

可即使是那樣,陸殷還是造次了。

程西惟未免疑惑,是不是“抓住男人的心”這個命題本身就不成立?

轉眼到了車子旁邊,程西惟打開車門,擡頭看向孟景忱。

孟景忱臉色緊繃,整個人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煩躁感。程西惟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者以什麽身份跟他說些什麽。

她想了想,最終對孟景忱說:“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孟景忱回過神,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欲言又止,最終卻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好,路上小心。”

程西惟點頭坐進了駕駛座,發動車子之後,孟景忱退到一邊。

車子開出之前,程西惟又看了一眼孟景忱,有那麽一瞬間,忽然覺得孟景忱的眼睛裏流淌着脆弱與不舍。

程西惟心髒顫了一下,可既然孟景忱沒有開口,她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別過眼,驅車離去。

**

這晚之後,程西惟又是好幾天沒跟孟景忱聯系,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陸殷的事告訴孟朵。

孟景忱永遠都是這樣,他的脆弱永遠只有那麽一瞬間。這一瞬間過後,他又是那個在商場上戰無不勝的孟總。

《國樂盛典》的造勢酒會終于如期而至。

酒會前一天,程西惟意外收到了兩個禮盒。

第一個禮盒是孟景忱派人送來的,裏面放了一件白色斜肩禮服。輕盈飄逸的面料,展開一看卻發現裙擺上是名家水墨手繪的梅蘭竹菊,盡顯雅致中國風。

程西惟又看了一眼禮服旁邊的名牌,是她過去與孟景忱出席重要場合一貫穿的那位設計師的作品。

大禮盒裏面還有一個黑色絲絨的小禮盒,裝的是VCA的一款鑽石手鏈,低調奢華,與禮服相得益彰。

第二個禮盒是袁斯曼帶過來的,袁斯曼告訴她:“小向還在國外出差,知道你要參加《國樂盛典》的酒會,托我把禮物帶給你。”

說完,她朝程西惟家的沙發上一瞧,眉梢一挑:“喲,看來晚了一步。”

程西惟想起自己當初親口跟袁斯曼說已經和孟景忱斷幹淨了,現在又被她抓個現行,頓時有些尴尬。

她連忙接過禮盒打開。

巧了,也是件禮服,不過是星空藍齊胸款式,從胸口到裙擺都綴滿了碎鑽。

袁斯曼看向她,無奈地攤了攤手:“自己拿主意吧。”

程西惟視線在兩件禮服之間轉了一圈,笑着問袁斯曼:“袁老師,如果你是我,你選哪件?”

袁斯曼施施然在她的鳥巢吊椅上坐了下來,她雖然年近五十,但因為未婚未育,将一生都奉獻給了國樂藝術,所以身材依然緊致,即使穿着寬松的改良漢服,依然可以看出她的曼妙身姿。

袁斯曼慵懶地托着額頭:“如果是我,我一個都不選。”

這個回答在程西惟的意料之中,但她還是想聽聽恩師的理由:“為什麽,兩件禮服都沒有你喜歡的嗎?”

袁斯曼輕笑出聲:“因為你完全可以憑你自己的能力在事業上大展身手,不需要區區一件衣服的襯托。”

程西惟想了想,走到沙發邊捧起孟景忱送來的中國風禮服,對袁斯曼說:“袁老師,我還是喜歡這件。”

袁斯曼擔憂地擰了擰眉,坐直身子看着程西惟:“西西啊……”

程西惟笑着打斷她的憂慮:“袁老師你別擔心,不管選哪件,都只是衣服而已,錦上添花的東西,不是我人生的全部。”她說着,又看向向未晞送的星空藍禮服,“未晞的這件很華麗,但不合适我未來古筝國手的身份。我更希望我能穿着中國風,将中國傳統文化帶向世界。”

袁斯曼深深地看了程西惟一眼,發現眼前的女孩經歷了過去種種之後,終于長大了,終于不再把自己拘泥于愛情和男人。

為程西惟懸着的那顆心終于放下,袁斯曼悄悄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就是《國樂盛典》舉辦的錄制前酒會,場地恰好安排在孟氏集團旗下的一家五星酒店。

程西惟掐着點過去的時候還腹诽孟景忱的産業真是越做越大了,結果剛好趕上晚高峰,等她到達酒會現場,寧城衛視綜藝總制片的發言已經結束,贊助商代表們正一個個上臺發言。

現在上臺的是節目最大贊助商代表,孟氏木業企宣部的負責人。

聽到“孟氏木業”四個字,程西惟明顯怔楞了一下。

她溜到甜點臺拿了一塊小蛋糕,耳邊全是關于孟氏木業未來企劃、與寧城衛視深度合作等等的通稿。

她忽然想起那晚吃飯,孟景忱問她節目錄制的事。

原來他就是節目的最大贊助商,只不過她只是節目嘉賓,所以從一開始就沒去關注過金主爸爸是誰。

結果,臺上的演講剛到尾聲,耳邊就傳來幾個女人小聲議論。

一個女人在那邊說:“孟氏木業,是孟氏集團的那個嗎?老總是叫孟景忱?”

“對啊,你才反應過來?”另一個女人誇張地開口。

程西惟不由側目。

這次酒會,節目組為了達到前期宣傳效果,除了他們這些錄制人員之外,還邀請了圈內一些文化人,有做電影的、寫書的、搞攝影的……總之都是能跟文化搭上邊,又在微博上有人氣。

只不過,文化人八卦起來也是真八卦。

不一會兒,程西惟就聽見她們的話題從孟景忱的事業成就轉到了他的私生活。

還是剛才說話的那兩個女人,其中一個說:“聽說孟景忱把他老婆甩了,是真的嗎?”

程西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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