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程西惟接到程以良電話的那一刻就猜到他想幹什麽,果然電話一接通,程以良便開門見山地說道:“西西啊,網上那些東西,你能不能想辦法撤掉?”

程西惟正在收拾行李,下星期她就要跟随《尋筝記》節目組前往哈薩克斯坦錄制。

“怎麽了,網友讨論的那些東西,有哪一條是假的嗎?如果有假的,你可以讓你女兒發律師函。”她蹲在行李箱邊,輕描淡寫地說道。

“西西,你不要把事情鬧得這麽難看,怎麽說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程西惟冷笑,“外婆被你女兒潑我的那些髒水氣進醫院,差點中風的時候,你們有想過我們是一家人嗎?程以良我告訴你,這件事我玩定了!”

“什麽?你外婆進了醫院?你怎麽沒告訴我?”程以良聲音有些發虛,“她現在還好嗎?”

程西惟啧了一聲:“收起你假惺惺的關心,回去告訴程夏,以後記得找個即使玩砸了還能拍拍身上的土重新站起來的事做,別不自量力。”

說完,她便不再給程以良說話的機會,徑直挂斷了電話。

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程西惟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過了許久,她才收拾好去哈薩克斯坦要帶的行李。蓋上行李箱的那一刻,孟朵給她發了一條信息,約她晚上一起吃飯。

程西惟一時之間倒是想不明白孟朵為什麽要約她吃飯,不過既然她決定回到孟景忱身邊,終究是逃不過面對孟朵,于是也很爽快地答應。

**

另一邊,孟景忱直接把程夏約在了孟氏大樓的辦公室。

出門之前,程夏特地打扮了一番。

時已近初秋,她穿上了一件斑比粉的毛衣,下面是同色系的紗裙,搭配了一雙裸色的小短靴。

她的頭發也精心打理過,做成了一頭漂亮的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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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門,她又想起些什麽,從首飾盒裏翻出那只刻了“XX”的金镯子戴上。

程夏擡起手腕,看着腕上的镯子。

當年她剛跟着媽媽來到程家,就發現程西惟擁有很多她沒有的東西。漂亮的裙子、好看的書包、亮閃閃的首飾……當然,最吸引她注意的,就是這只刻了“XX”的金镯子。

這只镯子可真漂亮啊,雖然款式簡單,可哪哪兒都透着貴氣。

不到十歲的程夏為什麽會知道“貴氣”這個詞呢?因為她來程家之前還是個父不祥,有次家長會,就聽見同桌的媽媽悄悄跟另一個媽媽說,這個駱安惠一看就沒有貴氣,難怪未婚先孕,生了個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女兒……

程夏發現程西惟特別寶貝那只镯子,她來程家之後,程西惟什麽都可以跟她分享,唯獨那只镯子,連讓她摸一下都不願意。

于是程夏就日思夜想,她就是想要一只跟程西惟一模一樣的镯子,她想得到跟程西惟一模一樣的東西。

她也是爸爸的女兒,憑什麽程西惟有的,她沒有呢?

她從小受了這麽多委屈,補償一下她又能怎麽樣呢?

幸虧媽媽駱安惠很愛很愛她,可以滿足她的一切願望,很快就給她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就連上面的刻字都一樣——XX。

程西惟那個是“西西”,那她的就是“夏夏”。

自從她有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镯子,程西惟就把自己的镯子藏起來了。程夏戴着媽媽給她定做的镯子,不止一次地想,果然被她比下去了吧,叫你再嘚瑟!

可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個镯子居然是程西惟媽媽留給程西惟的遺物。

哦,可真晦氣。

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戴過那個手镯。

程夏在孟氏總裁辦秘書的引導下,走進電梯時,又忍不住摸了摸腕上的手镯。其實她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沒有這只手镯,她對孟景忱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麽多不甘。

進了孟景忱辦公室,秘書帶她在會客沙發坐下。離去之前,秘書公事公辦地說道:“孟總還在開會,請稍等。”

程夏點了點頭,等秘書出去,她才環視這間辦公室。

與孟氏集團相比,程以良的展绫服飾就是個小作坊。程夏看着這間氣派的辦公室,忍不住在心裏想,就連孟景忱的辦公室都比爸爸的豪華。

就這麽等了一會兒,身後傳來腳步聲,孟景忱闊步走了進來。

程夏起身,軟軟地叫了一聲:“姐夫。”

孟景忱卻并沒有因為這聲“姐夫”有任何動容,只平淡地點了下頭,說道:“坐,”說完,他也在辦公桌後坐下,随即問程夏,“找我什麽事?”

程夏一時有些難堪,她沒想到孟景忱居然是這樣的态度。他就完全沒想過小時候她對他的救命之恩嗎?

程夏捏了捏拳頭,直接來到孟景忱的桌前:“姐夫,你還記得這個镯子嗎?”

她擡起手,那只金手镯便暴露在孟景忱眼前。

程夏看着孟景忱,一副放手一搏的神情。

然而,孟景忱卻依然神色淡淡,他對上程夏的眼睛,坦然地點了點頭:“記得,怎麽了?”

怎麽了?

他居然問她“怎麽了”!

程夏心口一滞,大受打擊地倒退一步。她愣愣地看着孟景忱,目光一點點變得幽怨:“你記得啊,你記得這個手镯,怎麽還問我怎麽了?”

随着這幾句話,程夏的眼圈一點點變紅,滿腹的委屈讓她幾乎站立不住,只好扶着桌沿。

孟景忱看着程夏,淺淡地笑了笑:“程夏,小時候你救過我,可我們不是演韓劇,不是你救了我,我就要對你以身相許,明白嗎?”

程夏混亂地搖着頭:“我不明白!難道你跟程西惟在一起,不是因為你看到她的手镯,以為是她救了你?!”

孟景忱愣了愣,随即嗤地一聲笑了出來:“你以為你是海的女兒嗎?”

程夏腦中嗡嗡一片,一時間,恥辱、難堪、失望……所有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朝她湧來。

眼淚落到桌面上,孟景忱瞧了一眼,逐漸收斂了嘴角的輕笑。

他神情嚴肅地看着程夏,沉聲道:“程夏,我惦記着小時候的恩情,在你一次又一次傷害西西時,我也一次又一次地放過你。但你必須明白,恩情是會用完的,在西西的外婆因為你做的事氣進醫院時,你對我的那點恩情就已經被你消耗完了。”

他的話完全超乎了程夏來之前的想象。

她以為,孟景忱至少會念着小時候的情分安慰她,或者看着這只镯子,想起小時候的情分,在她與程西惟之間有所搖擺。

可是都沒有。

程夏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難道她就這麽無足輕重嗎,連讓孟景忱産生搖擺的分量都沒有嗎?!

“孟景忱,你有沒有良心啊!”程夏哭着說,因為拖着哭腔,她的嗓子聽上去無比沙啞。

孟景忱卻對她的眼淚無動于衷,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再說一遍,你已經把我的感激消耗完了。程夏,不要再做任何傷害西西的事,否則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他頓了頓,“另外,作為對你最後的補償,網上關于你的詞條很快就會消失,請你稍安勿躁。”

他說完,按下內線說道:“小趙,送客。”

幾秒鐘後,辦公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剛才接程夏上來的那位秘書走了進來。

孟景忱扣好西裝起身,轉身看向落地窗外的高層景色。

程夏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她的靈魂、她的精神支柱、她最後的籌碼,都在孟景忱轉身的那一刻集體消失。

或許,在孟景忱面前,她根本就沒擁有過籌碼。

一邊趙姓秘書畢恭畢敬地說道:“程小姐,請。”

程夏失魂落魄地跟着她往門口走去,快到門口時,她想到些什麽,忽然又回過身,慌亂地對孟景忱說:“姐夫,我是被陷害的!是有人給我設了個圈套,故意挑唆!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後面那樣!”

她一邊說着,一邊又拿出手機,打開微博私信頁:“姐夫你看,我沒有騙你!”

孟景忱轉過身,朝小趙擡了擡下巴。

小趙點頭,接過程夏的手機,随後對程夏說:“程小姐,我們這邊會安排相關負責人徹查,麻煩您跟我到外面坐會兒。”

“姐夫……”程夏哀哀地看着孟景忱。

孟景忱道:“出去。”

**

程西惟來到餐廳,孟朵已經到了,正坐在位子上跟她招手。

程西惟走過去坐下,孟朵把菜單交給旁邊的服務員,笑着對程西惟說:“我按照你以前的口味點了菜,沒意見吧?”

程西惟:……

她倒是沒想到孟朵還記得她“以前的口味”。

可是她以前到底是個什麽口味,連她自己都記不起來,而每個月只跟她一起在孟景忱父母家吃了一頓飯的孟朵,是怎麽知道她的口味的呢?

不過既然孟朵已經點好了菜,程西惟倒也沒表示異議。

這家餐廳效率很高,不一會兒菜就上齊了。

程西惟沒什麽胃口,開門見山道:“孟朵,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孟朵也幹脆放下了筷子,她看着程西惟,臉色逐漸嚴肅:“西西,我知道你參加那個綜藝,是想給自己的事業鋪路。可現在,網上不止是你跟你妹妹那些事,還拖上了景忱和整個孟氏,你不覺得這樣連累景忱,很不公平嗎?”

程西惟輕笑一聲:“朵朵姐,你不覺得你這樣替景忱發言,很自我嗎?”

孟朵一噎,半晌才道:“你的口才倒是越來越好了。”

程西惟笑着說:“不是我的口才越來越好,只是你始終站在幾年前的位置看我,而我卻早已經不是幾年前的我。”

孟朵抿了抿唇,又繞回一開始的話題:“西西,我不跟你兜圈子,我只是希望你能在你自己和景忱之間做出選擇,要麽脫離景忱,安心做你自己的事;要麽安安分分跟景忱在一起,不要給他惹麻煩。”

程西惟臉上的笑容更盛:“你看,你還是站在幾年前的位置看我。”她頓了頓,“朵朵姐,你可能不知道,網上那些關于孟氏和景忱的八卦,是景忱找公關團隊放上去的。不然,那些八卦怎麽會那麽恰到好處地點到即止呢?”

“什麽?”孟朵一愣。

程西惟想了想,還是決定跟她解釋:“景忱從來沒有限制過我任何事情,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将來也不會有。相反,只要我想做的事,他一定會全力支持我,反之,我也會全力支持他。”

她頓了頓,看着孟朵:“所以朵朵姐,從頭到尾只有你一直是我跟景忱之間的障礙,是你一直在打着為景忱好的名義,做着傷害我和景忱的事。而且,這個話題上次在醫院,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不是嗎?”

“我是他的姐姐!”孟朵固執地抓着這一點。

程西惟嘆了口氣:“孟朵,距離和邊界很重要。”

孟朵猛地想起上回在醫院,孟景忱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距離和邊界。

可距離和邊界就能戰勝親情嗎?

孟朵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忽然,她的視線落在程西惟身後的某處,臉上的表情也随之逐漸僵硬。

程西惟奇怪地扭頭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個隐蔽的卡座內,陸殷正在跟之前那個小姑娘親密地互相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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