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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凝香不肯讓她走。

“反正都濕了,你也幹脆在水裏玩會兒吧,我去那邊找魚,不看你們。”陸成明白她心中顧慮,大聲道,言罷又往遠處走。他是真的希望她放開了,痛痛快快玩一場,他是男人,養家不覺得苦,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姑娘,活得太累了。

“洗!”阿南有模有樣地撩水,要替娘親洗。

“徐姐姐包袱裏是不是有換洗衣裳?”阿桃站在旁邊,大眼睛羨慕地望着她跟阿南,“真好,一會兒直接換幹衣服就行了,我沒帶衣裳,想坐水裏玩都不行。”

一個跟她說話,一個在她臉上瞎忙活,凝香看着身邊的兩個孩子,想到自己五六歲時也曾跟堂兄堂妹去北河裏淌水泡澡玩,再感受着這種久違的湖水環繞的舒适,她呼口氣,扶着阿南轉個方向,背對陸成哄小家夥,“好,姑姑給阿南洗澡。”

臭小子,真會使喚人。

水聲嘩嘩,伴随着她溫柔的聲音與阿南阿桃連續不停的笑,幾丈遠外,陸成心不在焉地盯着水面,好幾次都想偷偷瞧瞧,怕被她看見功虧一篑,都硬生生忍住了。

直到聽見阿桃的驚呼,“阿南不許亂摸!”

陸成胸口頓時一緊。

他天天抱着兒子睡覺,最知道小家夥喜歡碰大人哪裏,莫非也在摸她?

心砰砰地跳,陸成裝作低頭尋魚,側身時悄悄瞥了一眼。

正好看到她站了起來,背對他,長裙濕噠噠貼在身上,露出細得驚人的腰肢,下面就是陡然圓潤起來的……她彎腰抱阿南,上半身前傾,被裙子包住的與她十四年紀不符的大腚自然朝他這邊翹。

陸成心底突突地冒火,眼睛都快看紅了,腦海裏有道聲音叫嚣着讓他沖上去,掐住她的腰……

凝香并不知道自己無意的一個動作快将遠處偷窺的男人燒着了,她抱起已經洗幹淨的阿南,故意将他放在左手邊擋住自己胸口,然後快步朝岸上走去,将小家夥擦幹淨,她也得躲進林子裏換身衣裳。

“阿桃過來,幫姐姐一把。”上了岸,見阿桃還提着裙擺在水裏玩,凝香輕聲喚道,說話時忍不住看了眼陸成那邊,見男人始終老老實實地背對自己,凝香因昨日對他的不滿不知不覺減少了。

或許,他只是一時沒忍住吧?

當時那樣的情形,兩人挨得那麽近,還有人說混話刺.激他。

但不管怎樣,她推他了,他都沒聽,只想着一逞獸.欲。

那是再有理由也不能原諒的。

收回視線,凝香不再回想。

而在凝香看不到的地方,陸成盯着底下褲子被高高撐起來的地方,念了多少阿彌陀佛也沒管用,陸成一咬牙,淌着水朝對面的林子走去。

“大哥你去哪兒?”阿桃疑惑地問。

“看到一只兔子,很快就回來。”陸成沙啞着道。

凝香聽他聲音不太對勁兒,回頭看了眼,瞥到陸成泛着油光的脊背,馬上又低頭。

趁陸成不在,凝香讓阿桃照顧阿南,她拎着包袱躲到了岸邊幾塊兒大石頭後。剛把濕衣裳脫下去,就聽阿南啊啊的聲音,還有阿桃不許他過來的勸阻。凝香又好笑又着急,就算阿南只是個小孩子,她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啊。

簡單擦了擦,凝香飛快換好了衣裳,哄阿南一句,再将濕衣服鋪在石頭上晾曬,貼身的遮在外衣下面。夏日日頭暴曬,這樣也能曬幹的。

都收拾好了,凝香領着兩個孩子坐在樹蔭下,拿樹枝在沙子上畫着玩。阿桃渴了,去驢車上拿了櫻桃。阿南伸手就要抓,凝香怕他吞了籽兒,細心地給他剝櫻桃肉吃,玉白的纖細手指,紅紅的櫻桃,看得人賞心悅目。

“徐姐姐手真好看。”阿桃羨慕地誇道,說完伸出自己的手瞧了瞧。

阿南見了,也舉起了一只手,小手胖乎乎的,手背上都是肉。

凝香忍俊不禁,親了阿南一口,安慰阿桃道:“阿桃別急,等你長姐姐這麽大,肯定比姐姐還好看。”陸家兄弟容貌都極其出衆,七歲的阿桃更是小美人胚子,長大了絕對是周圍村裏最招人喜歡的姑娘。

阿桃想象不出自己長大後的樣子,盤腿坐在凝香身邊,又吃了一顆櫻桃,瞅瞅對面林子裏,擔憂地問道:“大哥能抓到兔子嗎?”

凝香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兔子哪是那麽好捉的?

陸成根本就沒看見兔子。

他眼眸緊閉以額抵樹,一手提褲,另一手忙着伺候兄弟,嘴唇輕動,壓抑地喚着她的小名。

他不想這樣,但他真的憋不住了。

香兒香兒香兒,不知喚了多少次,陸成突然喊出了聲音,沙啞的,尾音發顫。

林子裏怪異的聲響終于消失了。

陸成閉着眼睛平複,過了會兒才慢慢系好了褲子。

林裏無風,男人俊美的臉龐好像剛剛被曬過一樣,透着一抹異樣的紅,桃花眼裏浮動着幽幽水光,不似溫柔也不似羞澀,複雜又別有一種誘.惑,倘若此時有個姑娘站在他面前,只需被他看上一眼,就會丢了一顆芳心。

陸成看不到自己,他也沒想過自己的臉有多招女人喜歡,他只覺得愧疚。

怪不得她不喜歡他,瞧瞧他都做了什麽事?

想方設法接近她沒有錯,但當面欺負她私底下也偷偷地欺負她,确實,畜.生。

心中有愧,陸成無心回味方才的神仙滋味兒,腳步沉重地往回走,見到人了,故作平靜。

凝香很快就發覺了陸成的變化。

他去抓兔子之前,常常明目張膽地看她,臉皮極厚,現在卻好像一直在回避與她對視。

因為沒抓到兔子覺得丢人了?

可是他抓到魚了啊,烤的還挺好吃。

低頭吃魚,想到陸成竟然因為這種事覺得丢面子,凝香莫名地覺得他沒那麽壞了。

“大哥,咱們什麽時候去府城啊?”

吃飽了,阿桃蹲在湖邊洗臉,回來時問道。

陸成終于看向了凝香,“現在日頭最熱,歇完晌再走?”

凝香看看懷裏已經犯困的阿南,點點頭,神色溫柔。

大概是“許久”沒看她了,驟然看到她如此柔美的模樣,陸成看入了神

那麽大的一張臉一直對着自己,凝香沒有感覺才怪,稍稍擡頭,蹙眉警告。

他若是識趣,看到她蹙眉就該離遠點。

“我去車上拿褥子過來,鋪沙灘上睡吧。”陸成很識趣地站了起來。

他不糾.纏,凝香也就不氣了,看着陸成将褥子鋪在樹蔭下,然後低頭朝她道:“你們睡這兒,我去車上睡。”

凝香輕輕嗯了聲。

因為他這半天挺老實的,還有阿桃在身邊,凝香哄着阿南後,很快也安心地睡着了。

驢車上,陸成慢慢坐了起來,靠着車板看她背對他側躺的身影。

他真的想娶這個姑娘,欺負她是不對,可他喜歡她,他一個大男人,看到心上人妩.媚勾人的樣子,動點色.心怎麽了?誰娶媳婦最先想的都是摟在被窩睡覺吧?要是對她一點那種心思都沒有,他才是不正常。

只要管住自己,別讓她知道別惹她生氣就好了。

想明白了,陸成無聲笑了,看了會兒心上人,他轉向了她放在驢車上的包袱。

她不要他的銀子,他就偷偷塞給她。

只是打開包袱,看到裏面空空的,陸成心思又轉了起來,悄悄下車,悄無聲息朝她晾衣服的那幾塊兒石頭走去。淺綠的衫子,白底長裙,已經幹了。陸成輕輕摸了摸,壓下胸口仿佛摸她般的興奮,這才将衫子收了起來。

誰料一扯開衫子,下面竟然還藏了兩件。

一件白底繡粉紅桃花的肚.兜,一件素色亵.褲。

盯着那小巧玲珑的肚.兜,陸成鼻子忽然有些熱。

做賊心虛,看看那邊還睡着的姑娘,陸成不敢再看,迅速将剛收好的衫子又鋪了回去。

小姑娘本來就在怨他,若是讓她知道自己看過她的羞人衣物,她還不得恨死他?

鋪好了,陸成秉着呼吸往回走,快走到驢車前,頓了頓,又去了林子裏。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陸成沒那麽羞愧了,事畢換棵樹靠着,飄飄然地回味。

真抱住了她,又會是什麽樣的滋味兒?

可是想抱她,得先幫她贖身才行。

回府城的路上,阿南又要噓噓,陸成故意停下車,讓凝香抱阿南去一邊地頭噓。

凝香沒有多想,下車抱着阿南過去了。

陸成朝妹妹搖搖頭,然後飛快取出錢袋往凝香的包袱裏塞,怕錢袋掉出來白搭了他一番心血,陸成故意将錢袋塞到了一件衣裳裏面。心裏緊張,他也不知道碰到的是哪塊兒料子,包好了,重新系緊包袱,匆匆回到了車前。

阿桃很懂事,表現地就當什麽都不知道般,眼睛都沒往凝香的包袱那邊看。

凝香也沒有動自己的包袱,根本就沒懷疑過陸家兄妹是那種手腳不幹淨的人。

快到府城時,為保守起見,凝香提前将阿南哄睡着了,交給阿桃抱着,她拎起包袱下了車。

“今天過得如何?”陸成在前面攔住她,注視着她眼睛問。

他給人的霸道感覺又回來了,凝香想了想,垂眸道:“挺開心的,你的好我也都知道,可……”

“那就早點贖身,”陸成打斷她即将出口的拒絕,低聲勸道,“贖身了,天天過自在日子。”

輕飄飄的一句,直接擊在了凝香心頭。

天天過自在日子,她做夢都想。

但他不知道,她想贖身,不單單是銀子的事情。

他也不必知道。

“這段日子,陸大哥幫了我很多,我都明白。”凝香看着他衣擺,沉默片刻道,聲音誠懇,“陸大哥,你是好人,那天,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咱們都忘了吧,我會照顧好自己,也祝你以後娶個好姑娘,跟你一起照顧阿南。”

說完最後一句,凝香壓下再看他一眼的莫名沖動,快步走了。?

☆、第 49 章

? 盛夏的午後,暑氣聚在院子裏,各處丫鬟小厮們能躲懶的都待在屋裏不愛出門。

是以從外面看,偌大的鎮遠侯府一片死氣沉沉。

凝香從角門回了冷梅閣,守門婆子看到世子身邊的紅人,笑着提醒她,“凝香姑娘回來了,今兒早上世子陪表姑娘游湖去了,素月姑娘也去了,說是今晚在外面酒樓用飯,讓我知會你一聲。”

凝香聽了有些失神,怔愣片刻點頭道謝。

她不記得上輩子有沒有這樣一回事了。

不過能晚點見到裴景寒,哪怕只是拖延了一兩個時辰,凝香也替自己慶幸。

東耳房裏寬敞明亮,凝香趕了一路口渴,将包袱放到榻上,先倒茶喝。茶是裴景寒分給她們的上好龍井,清香微甘,細細喝了兩口,意外瞥見桌子底下有細碎的瓜子皮。猜到素月出門前肯定又在嗑瓜子,凝香搖頭笑笑,取了掃帚掃掃屋地,順便将桌子擦了擦。

再次進來,凝香直奔包袱而去。

解開包袱,最先看到的卻是兩個鵝蛋大小的白白胖胖的圓石頭。

凝香情不自禁地笑了,撿起一個石頭放在手心看。

這是阿南撿的,小家夥發現這一塊兒石頭,興奮朝她嚷嚷蛋蛋蛋,然後就拉着她在水裏找別的“蛋”,最後真讓他又找到了一枚蛋狀的石頭。歇完晌她收拾包袱,阿南非要讓她将兩枚“蛋”裝進去,送給她了。

凝香拒了一次,後來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小家夥,就收下了這份童真的禮物。

石頭放在一旁,準備晚上給素月瞧瞧,就說是阿木送的,凝香剛要收拾衣裳,忽然發現衣裳裏面好像多了什麽鼓囊囊的東西。

盯着那凸出來的地方,凝香忽然想起來了,剛拎包袱下車時她是覺得包袱好像重了點,但當時一心發愁如何與陸成告別,又知道包袱裏多了兩塊兒不小的石頭,她下意識就将那重量歸于了石頭上。

“那就早點贖身,贖身了,天天過自在日子。”

臨別時陸成的最後一句話毫無預兆地在耳邊響起,凝香心裏忽然浮上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她急着拿開擺在上面的衫子,就見……自己繡花的肚.兜中間,高高地鼓出了一團。

凝香盯着那處,白淨的小臉飛快地紅了個透。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抱着可能是阿桃塞了什麽進來的希望,凝香慢慢展開了肚.兜。

姑娘家幹幹淨淨的白底繡粉花的肚.兜上,多了個灰撲撲的錢袋子。

就像是男人将他粗糙麥黃的大手,放在了姑娘雪白的胸口。

凝香臉越來越紅,仿佛樹稍的櫻桃,瞬間被風吹紅了。

他到底是什麽時候放進來的?

就算他非要給她錢幫她贖身,放別的地方不行嗎?

一口銀牙險些咬碎,但最後也沒能罵出來。

因為凝香知道,陸成或許無賴了,故意讓她知道他看了還摸了她的肚.兜,但他想幫她贖身的心是真的。就算他是盼着她贖身後肯嫁給他,盼着娶她當媳婦,他一口氣就将攢了不知多久的銀子給她,對她的心也可見真誠。

凝香分得出好賴。

可惜,她注定要辜負陸成的一片苦心了。

放好衣服,凝香将錢袋放進袖口,就穿着那身農家衣裳出了侯府。

她知道許家住在哪條街,但凝香沒有去那邊,而是去了城中的興隆街。那裏有府城唯一的閑雲棋社,凝香以前随裴景寒出門就留意過,後來聽大伯母提及陸成三叔入贅的許家開棋社,凝香就猜到了是這家。

琴棋書畫都是文雅事,閑雲棋社三間的鋪面,裏面坐了幾張桌子的客人,有人下棋,有人站在旁邊觀棋,很是幽靜。

一個小夥計看到凝香,驚豔過後快步走了過來,輕聲詢問:“姑娘是來尋人的嗎?”

他在棋社當了三年夥計,就沒見過有女子來下棋。

凝香點點頭,掃了裏面一眼,小聲問道:“我是你們陸掌櫃的同鄉,他家人托我傳話給他。”

自家掌櫃确實是鄉下出身,夥計再看看凝香,見小姑娘美得幹淨溫柔,不像是專門勾男人的狐貍精,這才請凝香随他走,去了二樓,然後停在一扇門前,朗聲道:“掌櫃,有位姑娘找您,說是您的同鄉,捎了口信兒給您。”

陸季安正坐在書桌前看棋譜,聞言訝異地挑了挑眉,放下棋譜看向門口,“進來吧。”

那聲音清朗悅耳,如空谷琴鳴。

凝香忽然想到了陸家兄弟的容貌,都是一家人,陸成三叔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吧?

小夥計推開門板,示意她進去。

凝香莫名有些緊張,垂着眼簾走了進去,走了兩步,才擡起眼看。

就見書桌前坐着一個穿淺灰色繡雲紋夏袍的俊美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紀,眉清目秀,一雙與陸成酷似的桃花眼表明了他的身份。對上男人驚訝的目光,凝香拘謹地笑了下,看着地面尴尬解釋道:“陸掌櫃,其實我,我與您的侄子陸成有過幾面之緣,他知道我需要銀子,借了我二十兩,但我受之有愧,所以請您幫我還給他吧。”

說完怕男人拒絕般,凝香飛快将陸成的錢袋放到書桌上,沒聽男人說了什麽就匆匆離去。

陸成跟他三叔家關系那麽好,二十兩的鹦鹉随手就送了阿南,她相信他三叔不會貪下這筆銀子。

小姑娘風似的來了又風似的走了,陸季安撿起桌上的錢袋,眼裏浮現笑意。

他那個侄子,倔得很,以前再窮也輕易不肯要他們的錢,眼下倒好,送姑娘錢可夠大方的。

猜到侄子多半進城了,陸季安收好錢袋,派人準備馬車。

兩刻鐘後,馬車就停在了許家門前。

陸成今晚是打算在三叔家住一晚的,明早再回去,正哄醒來因為沒看見凝香發脾氣的兒子,聽說三叔回來了,笑呵呵抱着阿南去看他三爺爺。

阿南不吃這一套,見了年紀輕輕的三爺爺也毫不給面子,繃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臉。

“誰又欺負我們阿南了?”陸季安接過侄孫抱到懷裏,親昵地逗道。

阿南抱住三爺爺脖子,委屈噠噠地喊娘。

陸季安就猜到,方才那個小姑娘應該就是侄孫給自己找的娘親了。

未免侄子尴尬,陸季安将阿南交給妻子許氏,叫陸成到外面說話,也沒有兜圈子,直接将錢袋亮了出來。

陸成見了,臉立即沉了下去。

他聰明,偷偷塞銀子給她,沒想到她更狠,知道他不會收,直接找到了三叔那裏。

“那是誰家姑娘?為何需要這麽多銀子?”陸季安拍拍侄子肩膀,低聲問道。

陸成薄唇緊抿,一個字都不想說,她軟硬不吃擺明了不想承他的情,他說再多又有何用。

同長輩告罪一聲,陸成大步回了客房。

陸季安目送侄子冷峻的背影,忽的笑了。

前年侄子突然要娶馮姑娘,咬定就是喜歡馮姑娘,他卻沒看出侄子對馮姑娘有多少兒女情長,今日侄子只是變個臉色,他就明白,侄子這次才是真的開竅了。

冷梅閣。

凝香自己用了晚飯,飯後獨自坐在上房堂屋出神,不知坐了多久,外面已經黑了,才聽到院子裏有動靜。知道裴景寒回來了,凝香攥攥手,深深吸口氣,神色平靜地迎了出去,快走到門口,忽然聽到素月發出一聲低呼。

以為素月出了什麽事,凝香立即加快腳步,轉到門口看出去,卻見朦胧燈影下,裴景寒緊緊勒着素月的腰,正低頭親她。素月焦急地掙紮,裴景寒不肯松開,腦袋卻像才想起什麽般,慢慢地擡了起來。

凝香在那雙熟悉的鳳眼裏,看到了冷漠的威脅。

是故意讓她看見的嗎?

是想讓她明白只要她順從就能得到他的寵愛,還是告訴她她與素月都是丫鬟,他可以對她們為所欲為?

凝香默默垂下眼眸。

“下去吧,今晚凝香服侍我。”裴景寒輕輕摸了摸素月頭發,淡淡地道。

素月清楚今晚裴景寒要逼凝香表态,理理衣衫,若無其事地囑咐凝香,“世子席上多貪了幾杯,你記得給世子準備醒酒茶。”聲音裏帶着幾許笑意,說完就走了。

她并不擔心凝香今晚會吃大虧,這姑娘,別的本事沒有,讓裴景寒心軟的本事最強,哭一哭求一求,裴景寒就舍不得霸王硬.上弓了,就像上輩子,一直拖到受沈悠悠挑撥,裴景寒才真正發了狂。

素月走了,凝香看看慢慢靠近的男人,低聲道:“我去給世子倒茶。”

裴景寒沒吭聲,進屋後卻反手關了門。

凝香已經走到了桌前,聽到動靜,心跳陡然加快。

“想好了?”裴景寒停在她身後三步,看着小丫鬟白皙的側臉,冷聲問道。

淡淡的酒氣随着男人的話語飄了過來。

凝香快要碰到茶壺的手不由停了,她轉過身,與裴景寒對視一眼,平靜地反問道:“世子一心要納了我,就不怕表姑娘傷心?”

她還拿這個當借口,裴景寒冷笑着走到她身前,居高臨下地道:“知道今日我陪表姑娘游湖,為何要帶上素月嗎?我就是要讓表姑娘知道,我喜歡她,也願意娶她,但我不可能因為她就不納妾了。凝香放心,表姑娘說了,只要你們本本分分的,她不介意我分些寵愛給你們。”

以姑母家的境況,表妹能嫁給他便是三生有幸,哪裏還會計較他有沒有妾室。

目光下移,落在美人紅潤的唇上,裴景寒伸手就要抱她,“現在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凝香沒有躲,對着他幾乎快要貼上自己的胸膛問道:“若将來表姑娘因為世子寵愛我與素月黯然神傷,孕期郁郁寡歡,以至于懷胎七月時早産,生下一個男兒死胎,世子也堅持要寵愛我與素月?”

裴景寒身體一僵,收回手,鳳眼緊緊盯着她,“你什麽意思?”

男人面色難看,侯府世子的威嚴在這一刻全部朝她壓了下來,凝香手心出了汗,可想到陸成撒謊時鎮定從容的樣子,她穩了穩心神,迎着裴景寒冷厲審視的目光,繼續說了下去。?

☆、第 50 章

? 夜涼如水。

裴景寒沉着臉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丫鬟,聽她說她荒謬的夢。

“既然是正月昏迷時做的夢,為何當時不告訴我?”欲.望早已退去,裴景寒更想辨別真假。如果她只是為了拒絕自己才費盡心思編了這麽一套瞎話,那他還真是低估了這個丫鬟,竟然有膽子騙他,還詛咒他與表妹的子嗣。

凝香看着男人的靴子,聲音平靜,“當時我與世子一樣,都覺得那只是一場怪夢,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都抛在了腦後,直到我被蓮花燙了腳,才陡然記起那是夢裏發生的事,因為夢裏只是斷斷續續的幾個片段,我遇到蓮花時才沒有立即想起來。”

裴景寒諷刺地哼了聲,“你的意思是,只要跟我在一起,你就會被人迫害?”

凝香緊張般低下頭,沉默片刻苦澀道:“世子,我本來膽子就不大,有蓮花害我的事情在先,我真的不敢做世子的人,我不想将來表姑娘因為您寵愛我們出事,更,更不想被您賣了,落個投湖自盡的下場。世子,表姑娘那麽好,您從此一心一意對她不行嗎?”

她不太相信裴景寒會因為她這番半真半假的話就放了她與素月,所以贖身的希望還是寄托在沈悠悠身上,那麽她就不能讓裴景寒知曉沈悠悠的本性,不能讓裴景寒厭惡沈悠悠,然後不知何時再娶新的夫人。

所以她給沈悠悠編了一個同樣凄慘的下場,再将賣了她與素月的人改成了裴景寒,說他失去孩子後悔恨交加,決定一心守着沈悠悠,賣了她與素月就是送給沈悠悠的賠罪禮物。此外,為免裴景寒信了她的夢後詢問她旁的事情,譬如朝政軍務,凝香只說夢到的都是自己遇害的片段,算是夢境預兇兆,到她死了,夢也就結束了。

但裴景寒不信自己會為了沈悠悠如此對待他寵愛的兩個大丫鬟,就越發覺得凝香在胡說八道了。蓮花拿熱水燙她的事情已經發生,她當然可以利用,後面的事情他如何确認?

“就算蓮花的事情是真的,後面的也未必可信。”

裴景寒起身離座,握住凝香的手将她拉了起來,再在她躲閃前擡起她下巴。

凝香皺眉,“世子……”

裴景寒眼裏閃過一道無奈,柔聲打斷她,“凝香,我明白你的顧慮,怕被村人說三道四才不想跟了我,可你是跟我過一輩子,一個月頂多回去一次,不必理會他們。其他的,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受那種委屈。”

想到她的那些瞎話,裴景寒忽然笑了,松開她下巴,好笑道:“難為你聰明了一回,知道編故事給我聽了,罷了,我再給你一些時間,不逼你了。”

如果不是逼急了,他的傻凝香不會想出這種古怪的主意。

看着面前臉色蒼白的姑娘,裴景寒願意多忍讓她幾分。

凝香卻想一次把話說清楚,退後一步,鼓足勇氣直視他鳳眼,“蓮花的事已經發生了,确實不能讓世子信服,但我還記得一件事,如果最後事情真如我所料,世子可願相信?”

裴景寒眉頭擰了起來。

凝香不管他想不想聽,自顧自道:“這月老太太壽辰,晚上侯爺歇在了夫人的院子,半夜柳姨娘突然腹痛,派人去告知侯爺,侯爺立即去了柳姨娘那邊,郎中過來,診出柳姨娘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裴景寒眼裏第一次露出了凝重。

父親寵愛柳姨娘,一個月大多數時間都歇在那邊,但逢年過節或是其他好日子,總會陪母親。祖母賀壽,父親當然不會例外,柳姨娘想辦法争寵,這都是衆人可以猜到的事,但柳姨娘有孕……

“是不是她身邊丫鬟說漏了嘴,被你聽到了?”裴景寒面色一緩,暗示凝香耍小聰明。

凝香不以為杵,低聲道:“世子忘了嗎?我夢到的都是我遭殃的事。這場夢裏,柳姨娘的丫鬟在夫人的院子外大喊大叫,侯爺聞訊心急如焚,沒有點燈就往外跑,不小心踢翻了夫人生辰時您送夫人的紅珊瑚樹,摔斷了幾截。您知曉後大發雷霆,趁侯爺外出使人弄掉了柳姨娘的孩子,柳姨娘卻冤枉是夫人所為,侯爺信以為真,他……”

“他怎樣?”裴景寒額頭青筋暴起,顯然已經信了七分。

想到夫人過得并不如意,凝香聲音低了下去,“侯爺,打了夫人,世子沖動之下與侯爺動手,老太太出面你們才罷休,事後您借酒消愁,還想,想……我躲閃時不小心跌在摔碎的酒壺上,割破了手腕……”

這件事上輩子确實發生了,裴景寒還因此與侯爺裴政反目成仇,見面互不理睬,只有最後她割破手腕是凝香改的。畢竟如果只是被醉酒的裴景寒欺負了一次,在裴景寒眼裏絕算不得兇兆,她敢承認那是兇兆,裴景寒肯定生氣。

因為撒謊騙人,凝香心虛地低下了頭。

這動作又有點委屈的樣子。

裴景寒沒忍住,看了她手腕一眼。

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她确實挺可憐的,嬌嬌嫩嫩的手腕被割破了,那得多疼?

不過跟一個小丫鬟的手腕比,裴景寒更在意自己的母親。

“一派胡言,我不想再聽,去端水吧。”裴景寒冷冷地斥責道,去了內室。

凝香知道這人最在乎的就是母親,也知道裴景寒此時心裏絕不是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乖順地去水房端水了,将浴桶倒了半滿,再來喊裴景寒,服侍他沐.浴。

這晚裴景寒沒再耍手段占她小便宜,一句話都沒說,沐.浴之後就歇下了。

凝香在外間榻上躺下,料到至少老太太過壽之前她都是安全的,睡得還算安穩。

裴景寒卻是徹夜未眠。

不願相信自己的寵愛會給凝香招來災禍,卻不敢不信,母親那裏……

為了柳姨娘打母親,他那個瞎了眼睛的父親,未必做不出來。

翌日清晨,就在凝香解釋自己的巧計給素月聽時,裴景寒喊來長順,吩咐了一番。

傍晚裴景寒從軍營歸來,長順第一時間迎了上去,遠遠朝裴景寒點點頭,神色肅穆。

裴景寒就知道,柳姨娘果然懷孕了,隐瞞不報,不是為了大喜日子給母親添堵是什麽?

唇角嘲諷地翹起,裴景寒望向了柳姨娘的院子,鳳眼如狼。

他絕不會讓事情如凝香夢到的那般發展下去。

不知不覺就到了六月十二,老太太大壽的喜日。

侯府上下喜氣洋洋,裴景寒也很高興,早上出發前還輕.佻地摸了一下凝香的臉……

凝香卻沒有他的好心情。

想到這幾日裴景寒雖然沒有動手動腳,嘴上卻打趣了她幾次,仿佛回到了兩人挑明之前,凝香心裏沒有底氣了,忙完手頭的事情悄悄去問素月,“世子是不是沒将我的話當回事啊?”

快分別了,素月特別舍不得凝香,越舍不得就越喜歡逗她,喜歡看她憂心忡忡白擔心的傻模樣,故意道:“當回事才怪呢,誰會信你的破夢?你以為世子跟你一樣傻啊。”

凝香頓時蔫了,不過跟自己的小算計比,此時凝香倒真的替夫人杜氏擔心,忐忑地問素月,“萬一,萬一晚上真跟我夢到的一樣怎麽辦?”

有李嬷嬷幫忙,她與素月在夫人身邊伺候過一段時日,後來才調到了裴景寒這邊。杜氏娴靜似水,體恤下人,凝香有點不忍心那樣好的女子被自己寵妾滅妻的丈夫打,特別是杜氏并沒有害柳姨娘的孩子。上輩子她不知情,這輩子……

“要不我去提醒夫人一聲?”凝香忍不住跟素月商量道。

素月認真想了想,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确實該同夫人說說,那你悄悄地去,就按照你同世子說的那樣講,順便将你對世子的态度也告訴夫人,這樣将來咱們想贖身,夫人或許也會替咱們求情。”

竟然讓傻丫頭歪打正着了,先賣個好給杜氏,贖身就更容易了。

得了好姐妹的鼓勵,凝香準備準備就去了。好歹當了幾年丫鬟,她不會害人,如何順理成章求見夫人還是做得到的,很快就見到了杜氏。

杜氏挺喜歡這個美貌卻本分的小丫鬟的,聽她有要事禀報,吩咐身邊的大丫鬟去院子裏守着,不許等閑人靠近。

屋裏只剩二人,凝香跪在杜氏面前,低聲說了自己的那些夢。

杜氏沉默了許久。

“你真的不想留在世子身邊?”她意外地問。

凝香點點頭,誠懇地道:“奴婢只想攢錢贖身,回家照顧弟弟。”

杜氏知道徐家的情況,輕輕嘆了口氣,“如果你還在我這邊,我會放你,但現在你在世子身邊伺候,他那個脾氣,我管不了,你想出府,還是得看他願不願放人。”

兒子風流,女人上頭的事,她不想攙和。

凝香并未指望杜氏肯幫忙,忙道:“奴婢明白,今日奴婢過來,只是想提醒夫人一聲。那些夢究竟可信不可信,奴婢實在沒有把握,只希望夫人能,能……”

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未雨綢缪?”杜氏笑着接話道。

凝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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