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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就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抱着一個裹着棉被的孩子,一步一步很是艱難地朝他們走來。她頭發太亂,遮擋了臉,阿木看不清,同其他孩子一樣,茫然地疑惑地盯着她。

女人從他們身邊經過,帶着孩子大人們的目光,拐了個彎,朝北面走去。

七八歲的孩子,好奇心比什麽都強,同伴們打着眼色,遠遠地跟在後面,想要看看這個奇怪的女人要去哪裏。阿木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但夥伴們都去了,他也就跟着,其實他心裏也挺想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麽回事。

走着走着,快到姐姐家了。

而那個女人,竟然朝姐姐家走去,還跨進了白日裏敞開的大門!

夥伴們都看向阿木。

阿木比他們還震驚,因為女人看着有點害怕,阿木想到了小時候大伯母吓唬他的拍花子,阿木怕姐姐姐夫在屋裏待着看不見,吓得拔腿跑進姐姐家,大聲朝裏面喊,“姐姐姐夫,有人來了!”

天冷,大多數農人都是在屋裏待着的,聽到阿木的聲音,陸定阿桃翠丫從老房趕了出來,陸成凝香夫妻倆也疑惑地出了屋,阿南留在炕上看着果兒。

“你是什麽人?”陸成擋在凝香身前,皺眉質問快要走到竈房門口的人。

凝香太熟悉素月的身形,恰好這人懷裏也抱着一個孩子,就在她有了懷疑卻不敢相信時,那女人突然抱着孩子跪了下去,失聲哭了起來,“凝香,侯府将我們母女趕出來了,我無處可去,求你收留我吧!”

正是素月的聲音。

看着好姐妹狼狽凄慘的樣子,凝香心都要碎了,趕緊上前去扶她,素月卻沒有力氣站起來了,拼力将女兒塞到凝香懷裏。昭昭哭了一路,才睡着不久,此時被弄醒,又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爹爹,別打娘!”

凝香雖然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卻淚如泉湧,讓陸成抱素月,她擔心昭昭凍了臉,快步進了屋。果兒認得自己的好姐妹,看昭昭哭得那麽傷心,她不知為何跟着害怕,也仰起腦袋嚎啕大哭起來。

一時間,陸家真是炸開了鍋。

陸成抱着素月進屋,想平放到炕上,素月身後才碰到炕,人就打了個激靈。陸成聽着昭昭的哀求,猜到素月身上有傷,便将素月面朝下放到炕上趴着,扭頭打發跟過來的陸定去請郎中,然後他走到門口,對凝香道:“我去燒水,你檢查檢查她身上。”

“阿桃你照顧昭昭,阿南你哄妹妹。”凝香手忙腳亂,顧不上兩個哭啼的孩子,放下門簾關好門,趕緊檢查素月。撩開厚厚的夾襖,就見素月褲子後面已經見了紅,兩朵梅花似的一點點,可是褪了褲子,裏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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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挨了十板子。

素月昏了過去,凝香無法詢問事情經過,只能先鋪好被子,脫了素月褲子,再在傷口上方支個簡單的架子,不讓棉被碰到素月傷口。蓋嚴實了,素月拿起梳子替素月梳頭,再用溫水打濕的帕子給她淨面。

郎中還沒來,凝香看看靠在哥哥懷裏小聲抽搭的女兒,果兒大昭昭半年,講講道理稍微好哄點,而昭昭今早受的驚吓太大,依然哭個不停。凝香接過小家夥,一邊輕輕地拍打一邊抱着昭昭在地上轉圈,柔聲哄她:“昭昭不哭,娘親沒事的。”

或許她的懷抱與娘親的有些像,昭昭漸漸止住了哭勢,哽咽了一會兒,抽抽搭搭地訴苦,“爹爹打娘,爹爹打我……”

爹爹想将她扔到地上,娘親将她搶了過去。

記起爹爹憤怒的眼睛,昭昭又哭了。

郎中替素月號脈,說是外傷嚴重,底子沒壞,好好靜養一段時間便可,然後開了外敷內用的藥方,陸定去送郎中回鎮上,順便抓藥。

素月醒來時,昭昭果兒都睡着了,并排躺在炕裏面,蓋着果兒的小棉被。

凝香讓陸成領着阿木阿桃阿南三個大孩子去西屋待着,她搬把板凳坐在炕沿前,哭着問素月,“怎麽會這樣?他為何打你?”

裴景寒就算不在乎素月,他怎麽能連女兒都不要了?

素月苦笑,看着凝香關切痛恨的臉,她不想說謊,可為了女兒的周全,她必須騙凝香。

“昭昭不是他的骨肉,是我在西北同旁人生的,昨晚事情敗露,世子大怒,要殺了我們,我哭着求他,他大概顧念曾經的舊情,顧念這一年多與昭昭的養育情,沒有要我的命,打了幾板子,将我們娘倆攆了出來。凝香,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一起經歷過生死的姐妹,有什麽瞧不起的?

凝香止不住淚,抽泣着問她,“你為何那麽傻?為何要……”

“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麽用。”素月朝炕裏頭偏過頭,語氣充滿了懷念,“如果我說,那個人對我如陸成對你,你會懂嗎?”

凝香驚住。

這麽說,素月在西北,遇到過一個真正喜歡她的人?

“那他人呢?”凝香氣憤地問,“你懷了他的骨肉,他為何不想辦法帶你走?”

“他死了,死在了戰場上。”素月閉着眼睛,眼角落下一串淚,“凝香,我都告訴你了,你願意收留我這個聲名狼藉的人嗎?”

“別說傻話,我早就說過,只要你願意,咱們就是親姐妹,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凝香幫她擦了淚,低聲承諾道。

“陸成不答應怎麽辦?”素月轉過頭,打趣地看着她,臉色蒼白,笑得柔弱可憐。

“他不答應,咱們倆就回我們家去,帶着阿南阿木果兒昭昭,讓他自己過。”凝香努力活躍氣氛道。

“阿南又不是你生的。”素月無奈地看着她。

“那阿南也願意跟着我。”凝香自信地笑。

一個女人,被男人逐出家門,還是以那樣不恥的理由,對村裏來說是很大的事情了。凝香當着素月的面表現地雲淡風輕,心裏卻是沒底,她确實不在乎素月有什麽樣的名聲,可她怕陸成介意。

陪素月說了會兒話,凝香去西屋找陸成,打發了孩子們,她小聲對陸成說了實話。

他是一家之主,不可能瞞他。

“素月昭昭太可憐,咱們收留她吧?”凝香其實很少真正地求陸成什麽,因為知道這次很為難陸成,偏偏又無法不管素月娘倆,凝香忍不住哭了,怕自己的丈夫不同意,也怕他同意了,心裏卻厭煩她這個不停給他找麻煩的妻子。

她哭得可憐兮兮,好像他馬上就要抛棄她,陸成心疼又納悶,抱住她給她擦淚,“你怕什麽?”

“我怕你嫌我麻煩。”凝香再也憋不住,埋在他懷裏嗚嗚哭了起來。

“不嫌,你再揀兩個女人回來我也不嫌,咱們家又不是沒錢。”媳婦哭成這樣了,陸成哪還敢露出一點點嫌棄,低頭瞅瞅,咬她耳朵:“好了,再哭我可真要生她的氣了,突然跑過來,吓哭了我女兒,現在又把我媳婦招惹哭了。”

凝香瞬間破涕為笑,擦擦眼淚,擡頭看他,杏眼霧蒙蒙的,“你對我真好。”

“誰讓你是我媳婦。”陸成親親她鼻子,眼裏的溫柔似水,密密實實地将她圍繞。

鎮遠侯府。

裴景寒怒氣沖沖地回來,同時帶回了素月偷人昭昭不是他骨肉的消息。

老太太氣得差點昏死過去,侯爺裴政更是要抓住素月娘倆亂棍打死,杜氏是知道兒子的計劃的,配合着演戲。老太太丈夫要抓人,她也說抓,裴景寒将素月娘倆比喻成畜生,說養出了感情,眼不見為淨就夠了,不願再殺人,杜氏又覺得有道理,站到了兒子這邊。

裴政心裏惦記着朝廷,既然兒子都願意忍了,他便沒有追究。老太太想想昭昭的可愛,到底上了年紀,提不起勁頭喊打喊殺。

向來得寵的小妾辜負了他,裴景寒再度寵愛起沈悠悠來。

沈悠悠不必親自動手便除了一個心腹大患,高興地不得了,掩飾住幸災樂禍的心思,想方設法讨好起裴景寒來,夫妻倆日子過得蜜裏調油,比新婚時還甜蜜,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裴景寒才會望着夜色,想素月,想他的女兒。

他由衷地盼望三皇子登上大位。

可臘月初的一晚,皇宮裏還沒傳出任何消息,鎮遠侯府突然被夜襲而來的錦衣衛團團圍住,水洩不通。第二日,京城終于變了天。

先皇駕崩,二皇子蕭珞登基,頒布先皇遺诏,稱三皇子勾結鎮遠侯府暗殺二皇子、毒害先帝,意圖造反,如今罪證鑿鑿,三皇子幽禁禁宮,終身不得出,鎮遠侯府裴政、裴景寒父子斬首,未滿十六的裴景潤及侯府女眷發配邊關。

消息傳到東林村,素月怔怔的,凝香卻暈倒了。

陸成抱着昏過去的妻子,愣了愣,才着急地命陸定快去請郎中。?

☆、第 195 章

? 凝香做夢了。

她夢到了裴景寒。

夢見他站在夫人的院子裏,意味深長地問她想不想去冷梅閣做事;夢見他拿出一條紅珊瑚手串,問她喜不喜歡;夢見裴景寒帶着她與素月去游山玩水,夢見他抱着她欲行不軌,夢見裴景寒站在斷崖下,冷冷地望着她。

而這個男人,死了,或許還,間接地死在了她手裏。

凝香恨過裴景寒,在她絕望地想要回家的時候。當她回到鄉下,當她與陸成生兒育女,時間淡化了她對裴景寒的怨恨,畢竟裴景寒最終還是放過了她。偶爾想起侯府的生活,裴景寒只是她曾經伺候的舊主,一個風流倜谠的權貴子弟,怨恨淡了,剩下的是朝夕相處培養出來的感情。

無關情愛,就是一種感情,因為身份,他們絕不是朋友,可也不是單純的主仆,因為她知道,普通丫鬟犯錯,裴景寒會打會罵,她與素月犯錯,裴景寒不會真的罰她們,包括她的贖身,不也是倚仗了這一點嗎?

但那個在感情上三心兩意卻算得上好伺候的舊主,死了。

從此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叫裴景寒的人。

不是親朋好友,說不上多傷心,沒有血海深仇,肯定也不會痛快,凝香心裏,更多的還是一種悵然。好歹相識一場,怎麽就死了?他還那麽年輕,他剛在戰場打過勝仗,是個好将軍,他還是昭昭的爹爹……

不對,昭昭是素月與旁人生的女兒,裴景寒前不久才打了素月,将他們娘倆趕了出來。

胸口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有自責,但當時她與陸成不救那個人,死的就是阿南,是他們陸、徐兩家子。

這世上,生死面前,誰不想着自己?

也許這就是命吧,上輩子她與素月因裴景寒而死,這輩子裴景寒……

凝香頭疼,她不想再找理由減輕自己對裴景寒的內疚,人死如燈滅,過去的,就過去罷。

她還有她的路要走,她與陸成的,她與孩子們的。

“哥哥,娘怎麽還不醒?”果兒坐在娘親旁邊,盯着娘親的臉,杏眼黑白分明。

“娘累了,妹妹小點聲。”阿南看着娘親的肚子,很是興奮,他聽得懂大人的話了。

昭昭坐在果兒旁邊,懂事地抿着小嘴,不吵香姨睡覺。素月站在炕沿前,心情複雜地看着已經開始習慣陸家衆人的女兒。孩子太小,容易害怕也容易哄,陸家玩伴多,昭昭很快就忘了打她娘親的爹爹,更不知道,她的爹爹……

素月仰起頭,将眼淚憋了回去。

她的女兒沒了爹爹,真的沒了。

為了女兒,素月這輩子都不打算告訴女兒真相。

女兒長大了,她會以為她這個娘親不守婦道,她可能會恨她,但女兒會很安全。

對她不公平,對愛女如命的裴景寒更不公平,但素月相信,裴景寒與她一樣,心甘情願。

什麽,都不如女兒重要。

或許是聽到了孩子們的童言童語,凝香腦袋動了動,醒了。

“娘!”阿南果兒一起叫了出來。

凝香有些怔忪,看到一雙兒女歡快的小臉蛋,情不自禁地笑,只是那笑容在看到昭昭笑彎了的狐貍眼時,僵了僵,記起了昏迷前的事情。素月及時走過來,歪坐在炕沿前笑着恭喜她,“凝香,阿南果兒要多個弟弟妹妹了。”

凝香猜到自己可能懷孕了,這個月她與陸成都憂心忡忡,陸成沒有動過壞心思,她不必顧慮身體,也就沒有告訴他,山雨欲來的時候,懷孕未必是開心的消息。

凝香望着素月,想要透過她的笑容分辨她的心情。

素月順了順她的長發,趁陸成送郎中回來之前,輕聲道:“有點傷感,不過我不用再戰戰兢兢了,怕哪天他記起我對不起他的地方,來找我們娘倆算賬。”

不長不短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孩子們就是聽見了,也不會懂。

凝香想想昭昭的身世,明白了,鎮遠侯府倒了,對素月昭昭而言,是種解脫。

外面傳來了陸成急切的腳步聲。

“你們夫妻倆說說貼己話,我先帶昭昭過去了。”素月揶揄地朝凝香笑。

凝香笑着眨了下眼睛。

素月昭昭來投奔,她與陸成暫且安排娘倆住在阿桃那邊,等年後暖和了再幫她在東邊蓋三間房子,大家做鄰居。陸言才定親,陸定還沒娶媳婦,瓜田李下的,素月一個俏寡婦帶着女兒,不适合住在陸家。素月身無分文,銀子肯定她們出,好在陸成并不計較,當初凝香贖身,素月願意傾囊相助,這份情,陸成還是記着的。

其實素月有錢,以防萬一,裴景寒給她留了銀票,貼身藏着,但素月對凝香隐瞞了真相,就只能繼續藏着掖着了,否則沒法解釋。

“昭昭,咱們走了,跟阿桃姑姑去那邊玩。”素月伸手去抱女兒。

昭昭扭頭看果兒,“姐姐去。”

娘親剛醒,果兒想跟娘親待着,又舍不得拒絕漂亮的小妹妹。

“讓昭昭在這邊玩吧。”凝香笑着留客,坐起來,拉拉昭昭的小手,問她願不願意。

昭昭乖乖地點頭。

素月無可奈何,領着阿桃阿木出去了。阿木看看素月姐姐牽着他的手,開心地笑,男娃一直都喜歡素月姐姐,孩子單純的感情,沒有因為外面的風言風語而改變。

陸成站在門口給他們仨讓路,興奮地跨進屋,卻見凝香一手抱着果兒,一手抱着昭昭,兩個女娃娃乖巧依賴地坐在她盤起來的腿上,阿南幽怨地看了搶了他地盤的昭昭一眼,只能盤腿坐在娘親對面。

媳婦後面靠着牆壁,哪還有他的地方?

陸成故意咳了咳。

“爹爹!”果兒笑着喊道。

“姨父。”昭昭望着炕沿前高大俊美的男人,滿眼孺慕。

昭昭最喜歡爹爹,但爹爹打娘,爹爹不要她了,昭昭就決定喜歡果兒爹爹了。

“果兒乖,昭昭也乖,你們倆跟哥哥去那邊玩好不好?”陸成熟練地哄兩個女娃娃。

昭昭可聽話了,乖乖地爬了下去,果兒不想聽爹爹的話,可昭昭下去了,她就跟着挪了下去。

阿南沒那麽好糊弄,旁若無爹地摸摸娘親肚子,特別認真地問道:“娘,我又要有妹妹了嗎?”

眼看着兩個女娃又往回爬,陸成飛快地脫鞋上炕,将外邊的昭昭抱到了懷裏,他緊緊挨着媳婦,右手從後面抱住了她肩膀。

凝香瞪了他一眼,陸成咧嘴笑,果兒昭昭互相瞅瞅,嘿嘿笑了。

只有阿南還在關心娘親的肚子。

“阿南想要弟弟還是妹妹?”現在塵埃落定,懷孕是喜事,凝香看看肚子,溫柔地問兒子。

阿南想要妹妹,妹妹漂亮。

凝香想要兒子,阿南的回答不讓她滿意,她就又問兩個女娃娃。

“我要弟弟!”果兒毫不猶豫地道。

“弟弟!”昭昭都聽姐姐的。

陸成兒女都稀罕,好奇地問女兒為啥想要弟弟。

“弟弟有小雞!”果兒撒嬌地靠在娘親懷裏,歪着腦袋道。哥哥有小雞,但是哥哥不給她玩,牛牛哥哥也有小雞,給她摸,可牛牛哥哥住的遠,好久才看到一次,所以果兒想要個弟弟,那樣她就可以天天逗弟弟了。

女兒的回答太離經叛道,凝香尴尬地紅了臉。

陸成哈哈大笑,只是當他問清楚女兒為何喜歡有小雞的弟弟時,頓時再也笑不出來了,無比正經地教導女兒,“小雞是哥哥弟弟們噓噓用的,又髒又臭,果兒不許再摸。”

雖然女兒過完年也才三歲,牛牛也才四歲,傳出去只會逗大人笑,但陸成還是得制止。

果兒天真地轉向哥哥的褲.裆,那裏竟然是臭的?

阿南雖然還不懂男女的真正差異,依然被妹妹的小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不想妹妹去摸牛牛,阿南聰明地配合爹爹撒謊,“臭。”

其實他一點都不臭。

果兒半信不信,仰頭問娘親。

凝香只能點頭啊。

果兒眨眨眼睛,忽然看了爹爹一眼,又問娘親:“爹爹也是臭的?”

童言無忌,凝香臊紅了臉,狼狽地點點頭,然後點了女兒的小腦袋瓜一下,“不許再問了,也不許再提小雞,娘不愛聽。”

果兒再三确認過了,嫌棄地瞅瞅哥哥,對哥哥弟弟們的小雞再也沒了興趣,馬上改了口,“我要妹妹,給妹妹穿衣裳。”讓娘親生個跟昭昭一樣漂亮的妹妹。

冬日天短,夜幕再次降臨。

果兒甜甜地睡着了,陸成抱着媳婦說話,“老三取什麽名啊?生閨女,叫花兒?”

“不好聽。”凝香毫不給面子地否了,“說不定是個兒子呢。”

“兒子就叫根兒。”陸成笑着打趣道。

凝香擰了他一下。

提到樹根,陸成心癢癢,撐起來半壓着她,“天地良心,我什麽時候臭了?”

他要耍無賴,凝香想轉過去,被陸成強行按住,湊到她耳邊哀求,“香兒,前兩個月都沒睡好,今天我高興,你賞我一回?”

裴家出事,他是最樂見其成的人。凝香素月與裴景寒有主仆情分,他可沒有,有的只是争妻之仇,是裴景寒讓他與狼搏鬥、讓他拼酒的憤怒與隐忍,還有凝香被裴景寒逼得差點自盡的後怕,是裴景寒霸道命令他們替他做事時的不甘。

凝香沒興致,小聲道:“我困了。”

陸成看看她,忽的哼了哼,“香兒,你知道嗎,你暈倒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因為他傷心地暈了過去,當時我心都涼了……”

“行了行了,整天胡思亂想。”他亂吃醋,凝香為了證明清白,只得從了他。

漆黑的夜裏,陸成得意地笑了。

凝香是他的媳婦,誰也搶不走的好媳婦。?

☆、第 196 章

? 先帝駕崩,國喪三月,期間禁禮樂、嫁娶、宴客。

所以這一年新年過得很是安靜,百姓們做了素餡兒餃子,一家人團圓過了就算是熱鬧了。

二月裏天氣暖和點了,陸成買好了木材石料,雇人在陸家東邊蓋了三間房,與他們緊緊挨着。人多房子搭建得就快,趕到二月底的時候,新房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了,屋裏置辦了嶄新的家具,凝香與素月一起翻看黃歷,選在三月初九那天溫鍋,算是國喪後第一次宴客。

溫鍋,顧名思義,是燒鍋做菜,這邊的習俗,新房蓋好了,都得請客溫鍋慶祝一下的。

房子是素月的,請誰,當然由她定。

素月名聲不好,加上她容貌妖嬈,長得就不像“好女人”,按理說村民都該冷落她才是。但素月運氣好,與村裏第一有錢的陸成媳婦陸太太拜了幹姐妹,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來陸家串門閑聊的媳婦們見素月在這兒,能甩臉子嗎?不能,不管心裏怎麽看不上呢,都得客套客套,幾個月下來,倒也有人看出素月為人不錯,真心接納了她。

因此素月跟凝香合計着,竟算出了十張桌的客人。

其中陸家親戚算上孩子們就五六張桌了,剩下的,熟悉的鄉鄰們,每家媳婦領着孩子,五張桌恐怕都不夠。

“這場酒席辦下來,也得幾兩銀子吧?”素月又看了一遍單子,擡頭打趣凝香,“加起來,我欠你們夫妻倆快三十兩銀子了。”凝香不告訴她各項花了多少錢,素月心裏有筆賬。

“那你打算怎麽還?”凝香笑着問。

“我想再跟你借二十兩,做脂粉生意。”

以後怎麽過,素月心裏是有打算的,聽着院子裏孩子們的玩鬧聲,認真地跟凝香合計了起來,“綠兒不是會做脂粉嗎,你走了後,我一個人在冷梅閣待着沒意思,每天就跑去跟她學,不說學了十分精,做出來的東西應付村鎮裏的媳婦姑娘都綽綽有餘了。先在附近試試,生意好了,我就去鎮上賃個鋪子……”

一點點攢,就算虧了,她也可以說掙了,慢慢露財,免得一直靠凝香接濟。

“那你怎麽賣?”凝香覺得這法子可行,卻不想素月抛頭露面。

“靠你幫我介紹客人呗。”素月也沒想抛頭露面連累女兒,朝外面努了努嘴,“你去哪家串門時幫我介紹介紹,那些媳婦們想買了就來我這兒,等我攢了點本錢,再雇個小掌櫃。”

“行,你做的東西好,開始賣便宜點,她們會喜歡的。”凝香十分支持。

“娘,哥哥爬樹!”

昭昭突然跑了進來,挑開門簾,狐貍眼着急地望着炕上的娘親。

素月看向凝香,兩人匆匆下了地。

陸家後院,果兒的蝴蝶風筝落到了一顆櫻桃樹樹梢,阿南偷偷從老院搬了一把木凳出來,想要踩着板凳爬到樹上,果兒有模有樣地站在下面給哥哥扶着板凳,仰着小腦袋,興奮地望着哥哥。

凝香肚子四個月了,不敢快跑,眼看阿南扶着樹幹正琢磨如何擡腿上去呢,她也不敢大聲喊,怕吓到阿南孩子受驚摔下來。素月示意她別着急,她悄悄地湊了過去,等阿南果兒察覺不對回頭看時,素月一伸手,就把阿南抱了下來。

“誰讓你爬樹的?”凝香再無顧忌,瞪着越來越淘氣的兒子訓斥道。

阿南不敢對娘親不敬,卻瞪了一眼站在娘親旁邊告密的昭昭。

“哥哥瞪我!”昭昭怯怯地躲到香姨身後,抱着長輩大腿告狀。

陸家人把她當自家閨女寵,凝香對果兒昭昭一視同仁,阿木更是喜歡昭昭,昭昭與果兒一樣過的是千嬌百寵的日子,才不會縱容阿南兇自己。別看昭昭說得可憐兮兮的,躲到凝香身後了,狐貍眼就得意地望着阿南了。

凝香看不見,素月阿南果兒看見了,素月無奈地搖頭,果兒嘿嘿地笑,只有阿南,被讨人厭的小丫頭告狀了,親妹妹也不幫着他,氣得小嘴抿得更緊了。

凝香打了阿南三下屁.股,以作懲戒,不許他再爬樹。

阿南不高興了,跑到老房東屋生悶氣。

果兒沒心沒肺地繼續跟昭昭玩,凝香素月在外面曬日頭,曬了一會兒,凝香瞅瞅老房,将寶貝女兒叫了過來,湊到女兒耳邊低聲囑咐了一番。

果兒笑着點點頭,朝老房跑去了。

昭昭黏姐姐,也想去,被素月及時叫住。

女兒就是個小惹事精,跟去了,阿南只會更生氣。

東屋裏頭,阿南悶悶地躺在炕頭生悶氣。

他不喜歡昭昭,昭昭沒來時,妹妹最喜歡他,昭昭來了,妹妹就跑去跟她玩了,昭昭家蓋了新房子,妹妹還說要搬過去跟昭昭住。

“哥哥?”竈房裏傳來了妹妹的聲音,阿南剛想答應,想了想,又閉上嘴,假裝睡覺。

果兒去西屋看了看,姑姑不在家,出去玩了,屋裏沒人,想起哥哥跟三叔舅舅睡東屋,果兒又跑到了這邊,剛要挑開簾子進屋,果兒忽然覺得有點渴。水缸太高她夠不着,果兒跑進屋裏,見哥哥躺在炕頭,忘了她是奉娘親的命令來哄哥哥的,站在炕沿前脆脆地喊哥哥,“哥哥,我渴了,你給我舀水!”

哄人的頤指氣使,不像哄人的,阿南這個生氣的也沒有骨氣,立即就坐起來了。

果兒低頭,抓起哥哥的鞋,遞給他。

阿南穿了鞋,跳下地,繃着小臉出去給妹妹舀水。他六歲了,腦頂比水缸高,拿起葫蘆瓢,輕輕松松舀了一點水。果兒一手扶着水缸,微微往前伸着腦袋瓜,做好了被哥哥喂的準備。

妹妹漂亮又可愛,阿南沒那麽生氣了,低頭喂妹妹。

果兒喝了一口,擡起頭咽,再低頭喝,連續喝了三次,抹抹小嘴,朝哥哥笑,“喝飽了!”

阿南莫名地也渴了,将剩下的水喝完,放好葫蘆瓢,牽着妹妹回了東屋。

“哥哥你怎麽不出去玩?”果兒想起來正事,靠着炕沿仰頭問哥哥。

阿南看她一眼,不說話。

果兒舉起小手撓哥哥咯吱窩,逗他笑。

阿南不怕癢,任由她撓。

哥哥不笑,果兒覺得沒意思,放下手,見哥哥還是不想說話,果兒哼了聲,擡腳要走了。

阿南眼睛立即追了過去,卻只是幹巴巴看着,不肯出聲。

果兒走到門口,回頭看一眼,脆脆道:“你去不去?”

阿南不去,氣妹妹喜歡昭昭,繃着臉脫了鞋,又趴炕上去了。

果兒哪知道哥哥是氣着了,自顧自回了後院。

凝香在櫻桃樹下坐着,看見女兒出來了,故意大聲問:“你哥哥呢?”

果兒邊朝娘親走邊認真回道:“哥哥睡覺了!”

傳到裏面阿南的耳裏,氣得呼吸都重了。

還想聽妹妹跟娘親說了什麽,外面卻沒了聲音。

阿南自己躺在炕頭,想到爹爹娘親都更喜歡昭昭了,很少再抱他,連二叔三叔姑姑們都是,舅舅甚至摸昭昭腦袋的次數比妹妹都多,如今他生氣妹妹都看不出來,以為他在睡覺,突然有點想哭。

阿南抹了下眼睛。

昭昭有生她的娘親,他沒有。

剛剛娘親還打他屁.股了。

阿南又抹了下眼睛。

“哥哥你哭了?”炕沿前突然有人小聲地問。

阿南仰起頭,看見妹妹疑惑的小臉,他現在連妹妹也不想打理,面朝炕裏頭不回妹妹。

果兒眨眨眼睛,見東邊炕沿前有個板凳,果兒颠颠走過去,靈巧地踩着板凳腿爬上去,再爬到炕上。坐穩了,果兒脫了小鞋,走到哥哥旁邊,歪着腦袋看哥哥是不是真哭了。

阿南不想給妹妹看,轉身,趴着待着。

果兒最喜歡哥哥趴着了,嘿嘿笑了跨了上去,騎大馬。

阿南動了下手,到底沒有推妹妹下去,任由她自己蹬腿蹭着玩。

“大馬”一動不動,果兒不高興,拍拍哥哥的背,“哥哥你爬起來,陪我玩。”

阿南抿緊了嘴。

果兒又催了一遍。

阿南忍不住了,悶悶道:“你去找昭昭吧,讓她陪你玩。”

“昭昭背不動我。”果兒想想昭昭還沒她高,解釋給哥哥聽。

阿南嘴巴嘟了起來,是不是昭昭背的動,妹妹就去找她了?

“那你去找舅舅。”舅舅背的動。

果兒馬上道:“舅舅上學去了。”

她總有理由,阿南讓她去找爹爹三叔,小丫頭就說爹爹三叔不在家。

“你不喜歡我了,我不跟你玩。”一家子說了一圈,阿南找不到人了,終于說了心裏話。

果兒聽了,就跟回答前面幾個問題似的,緊跟着道:“我喜歡哥哥,哥哥背我玩。”

這話阿南愛聽,才六歲的男娃,很容易就滿足了,忍着笑,扭頭看她,“你不喜歡我,昭昭告狀欺負我,你都不幫着我,還跟她玩。”

果兒認真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你先瞪昭昭的。”果兒看着哥哥,可公正了。

“她先告的狀。”阿南擡高了聲音。

這是事實,果兒無法反駁。

阿南高興了,慢慢扶妹妹下去,他坐了起來,小聲教妹妹:“昭昭壞,妹妹以後別跟她玩了。”

果兒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昭昭是妹妹,跟妹妹玩。”

“那我不跟你玩了!”阿南才轉晴的小臉再次繃了起來,兇巴巴地道,真生氣了。

果兒望着第一次兇她的哥哥,眨巴眨巴眼睛,眨巴第三下時,杏眼裏冒出了淚珠,跟着就仰頭大哭起來。阿南愣住,吓壞了,趕緊哄妹妹,果兒正委屈呢,心裏想的都是哥哥欺負她,推開哥哥,繼續嚎啕大哭。

凝香着急地趕了過來,挑開門簾問道:“果兒怎麽了?”

聽到娘親的聲音,果兒張着小嘴兒站了起來,抹着眼睛走到炕沿前,撲到娘親懷裏,抱着娘親脖子訴委屈:“哥哥不跟我玩了!”

凝香看向兒子。

阿南本能地撒謊,“我沒說……”

“你就說了!”果兒猛地扭頭,跑過去狠狠打了壞哥哥一下,小手拍在了哥哥腦頂。

阿南只是有一點疼,但他委屈,鳳眼裏轉了淚,強忍着。

兒子懂事,凝香當然心疼兒子,抓過女兒打了她屁.股一下,“誰讓你打哥哥的?”

生氣就打人的壞脾氣可不能慣着。

果兒還想犟嘴,看到哥哥低頭抹眼淚,動動嘴,不哭也不說話。

“去給哥哥揉揉。”凝香哄女兒。阿南的脾氣,不是認生,而是太排外,不跟外面的孩子玩,連昭昭都不喜歡,自己不喜歡,也不喜歡果兒跟昭昭玩冷落他。凝香勸了幾次不管用,想通過女兒改正阿南的性子,沒想到竟把孩子弄哭了,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果兒也是知錯了的,連續被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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