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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他說話的是東林村的村長,見他不認識昭昭,賠笑道:“是陸家隔壁的孩子。”說完揮手攆昭昭,“去找你娘。”小丫頭片子,怎麽逮着人就喊?吳三爺是貴客,怎會管她拉臭放屁?

昭昭撇撇嘴,水汪汪的狐貍眼機靈地觀察吳明舉,仿佛吳明舉皺下眉頭,她立即就換人。

吳明舉笑了,在村長震驚的目光裏彎腰抱起孩子,平和地道:“既然你喊我叔叔,那我就幫你一次。”悄悄掃一眼棚子裏面,抱着昭昭去了老院那邊的茅房,今天那邊人少些。

昭昭得意地扭頭,朝村長扮了個鬼臉。

村長哭笑不得,望着吳明舉的背影,在心裏好好誇了這個富家公子一頓,脾氣真好啊。

棚子裏面,素月心情複雜。

吳明舉給女兒幾兩銀子,說明不了什麽,因為吳明舉有錢,但他陪女兒去農家茅房,便足以證明他是真心實意喜歡女兒的。

沒過多久,新郎接新娘子回來了,賓客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對兒新人身上。

“二叔掀蓋頭!”

陸言剛把媳婦抱到新房西屋炕上,随着他跑進來的果兒就湊到炕沿前撺掇道,緊跟着昭昭牛牛也脆脆地叫了起來。阿木阿南兩個男孩子站在妹妹們身後,一個咧着嘴笑,一個內向點,但鳳眼裏也閃爍着新奇雀躍。

陸言有點緊張。

凝香好笑地催他:“二弟天天惦記着娶阿玉回來,今天人抱回來了,怎麽不敢掀蓋頭了?”

徐秋兒站在堂姐身邊,今天她的任務就是照顧懷孕的堂姐,別叫客人們不小心撞了,這會兒也跟着起哄:“快掀快掀,少裝害羞,誰不知道陸家哥仨你臉皮最厚啊。”

陸言幽怨地望向兄長,明明大哥臉皮最厚。

陸成笑而不語,弟弟成家立業,他身為大哥,今天比誰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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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大家子的期待中,陸言咽咽口水,笨拙地挑開了蓋頭。

新娘子周玉羞答答看他一眼,立即低下了頭,漂亮極了。

“表姑姑真好看!”果兒看得出了神,怔怔地誇道。

“叫二嬸。”陸言也看傻了,卻沒忘了提醒侄女。

一句話逗得衆人哄堂大笑,周玉惱羞成怒,伸手打了陸言一下。

陸言盯着自己的好表妹好媳婦,只會傻笑。

當天晚上,陸家老院的東屋,就只剩陸定陪阿南阿木睡覺了。

孩子們興奮了一天,洗完腳躺被窩就睡着了,陸定仰面躺着,毫無睡意。

大哥娶媳婦了,二哥也娶媳婦了,說不定現在正在努力再給他添個侄子侄女。

就他,還是光棍。

也只有他,一事無成。大哥說今年秋天買塊兒山頭,開荒了再種一片果樹,交給他打理,陸定很有幹勁兒,可果苗幾年後才開始掙錢,他等得起,吳婷等不起,她已經十五了,據說提親的不少,都被她拒絕了。

陸定知道吳婷喜歡他,她表現得那麽明顯,他怎麽會不知道。

可他沒有底氣去提親,吳婷的父母,沒有吳三爺那麽好說話。

翌日早上,喝完曾經的表妹如今的二嫂的新媳婦茶,陸定騎驢去了果園。

最近陸成凝香忙着操持婚事,都是陸定去果園看着,捉吃花的黑蟲子。

偌大的果園,就陸定一個人。

他一棵樹一棵樹的找,從這頭走到那頭,走了不知幾趟,折回來時,忽然看到前面有人,看背影是個男人。

陸定疑惑地朝他走去,“你……”

男人轉了過來,露出一張紅撲撲的臉蛋,慌張看他一眼,咬唇低下了頭。

陸定心跳亂了,快步走到她身邊,低聲問:“你自己來的?”

吳婷搖搖頭,看着他鞋面道:“我的丫鬟在棚子那邊。”

陸定嗯了聲,看看她,突然不知該說什麽。

他沉默不語,吳婷心頭發酸。

好奇怪,她來找他,卻盼望他先跟她說話,說她想聽的,說她以為他會說的。

“又有人來我家提親了,我爹爹很滿意。”

她憋着淚,小聲告訴他。

陸定看她一眼,移開視線,“嗯”,聲音比剛剛更低。

吳婷眼淚落了下來,轉身就走。

陸定幾乎本能地,在她轉身那一瞬攥住了她手腕。

吳婷掙了一下,沒掙開,她再也忍不住,背對他哭出了聲,“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覺得他也喜歡她,所以傻傻地等,傻傻地跑過來,可他什麽都不說,看似有情其實無情。

“我怕你爹娘不同意。”陸定緊緊攥着她,盯着她流淚的側臉。

說來奇怪,明明沒有說過幾句話,他卻有種感覺,他說什麽她都懂。

吳婷眼淚更多,卻捂住嘴,擋住自己的笑。

原來她沒有誤會,他确實喜歡她,她就知道,他只是礙于家世不敢提親罷了。

“你去跟我祖父說,我祖父同意了,我爹娘就得同意。”吳婷很慶幸,祖父站在她這邊。

她急着嫁了,急得來催了,陸定雖然沒有多少信心,此時也笑了,“好,等我二嫂回完門,我讓我大哥陪我去你家提親。”她一個姑娘,不顧羞澀大膽地朝他走了這麽多步,剩下最重要的一步,當然得由他走。

吳婷笑容更大,吸吸鼻子擦擦眼淚,晃了下胳膊,“那我走了。”

陸定不放手。

吳婷羞澀又疑惑地偏頭,不懂他為何還不放。

“給我個信物。”陸定凝視她剛剛哭過的美麗眼睛,“我怕你诳我,我去提親,你卻不認賬。”

吳婷紅了臉,低頭道:“不會的。”

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今天成親,明天就不算數了。

“口說無憑。”陸定靠近一步,聲音低了下去。

吳婷慌兮兮的,腦袋垂得更低,瞥見腰間的香囊,單手解下來遞給他,“行了吧?”

陸定接住,在小姑娘偷偷的關注下藏到胸口。

吳婷心裏吃了蜜一樣甜,眼睫扇動,細聲道:“好了,我走了。”

“我也送你一樣信物。”陸定就是不放手,站到她身前道,在她驚訝地擡起頭時看着她眼睛,“你閉上眼,我讓你睜開你再睜開。”

吳婷正好不敢與他對視呢,紅着臉垂下眼簾,被淚水打濕的眼睫貼到了一起。

陸定視線挪到了她的櫻桃小嘴兒上,克制着摟住她的沖動,他屏住呼吸,慢慢低下去,親了她一下。幾乎才碰上,吳婷就如被獵人吓到的兔子,驚慌失措地推開他,扭頭跑開幾步,羞惱地罵道:“你無賴!”

這算什麽信物?分明是他找借口占她便宜!

陸定摸摸嘴唇,無聲笑,一開口聲音卻洩露了他的愉悅:“我現在沒錢,只能送你這個。”

“我才不稀罕!”吳婷氣鼓鼓地道,急着撇清關系般快步往前走,心如鹿撞。

陸定站在樹下目送她,笑容漸漸收斂。

他稀罕,就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親她。?

☆、第 200 章

? 陸定在果園待了一天,黃昏時分回了東林村。

陸言夫妻倆後天回完門才會搬去城裏,因此多了周玉,陸家更熱鬧了。

“三叔。”果兒跟哥哥在院子裏玩呢,看到三叔回來,甜甜地喊道。

陸定抱起小丫頭,見家人都在院子裏納涼,他也湊了過去。

陸成與陸言哥倆并排坐着,凝香挨着周玉,正在勸周玉多在這邊住幾天,別急着進城。

周玉悄悄瞪了陸言一眼。

她也想多在鄉下住段時日,旁的不說,果兒昭昭太可愛了,周玉喜歡看孩子們玩。可想到昨晚洞.房,陸言貪吃不厭一次又一次地欺負她,她忌憚東屋的兄嫂想罵不敢罵想叫不敢叫,晌午飯後那場更是提心吊膽,周玉只能答應陸言,他的假一結束馬上随他搬進城。

“嫂子,我跟阿玉剛成親,你忍心讓我們分隔兩地?”

妻子不好意思說,陸言厚顏無恥地道,都是家人,嫂子也不是初來乍到那時候動不動就臉紅了,陸言的話也就大膽了些。

凝香沒怎麽樣,周玉惱了,紅着臉回了西屋。

“娘,二嬸瞪二叔。”果兒看見新嬸嬸離開時的眼神了,從三叔懷裏跑到娘親跟前,悄悄道。

凝香笑着摸摸女兒腦袋。

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幾乎周玉前腳剛走,陸言就追過去了。

凝香摟着女兒,目光落到陸定身上,感慨道:“今年咱們把老房翻蓋了,蓋好了就可以給三弟張羅婚事了。”

陸成看向三弟,十七,其實不算太着急,不過早翻蓋了也可以。

陸定視線在兄嫂身上轉了圈,忽然道:“大哥,你領果兒阿南去那邊玩,我跟嫂子說幾句話。”

凝香挺驚訝,看着他道:“三弟想說什麽?”

陸定又看了眼還穩穩坐着的大哥。

陸成不高興了,瞪着他道:“我是你大哥,有什麽不能對我說的?”

陸定抿嘴轉向門口。

陸成氣得拍了他後腦勺一下,被凝香嫌棄地轟道:“你快帶阿南果兒玩去。”

整天對兩個弟弟兇巴巴的,換她有話也不想跟他說。

娘親瞪爹爹,果兒嘿嘿地笑,陸成無奈抱起女兒,親了口,伸手叫阿南:“走,爹爹領你們去找舅舅,快吃飯了怎麽還不回來。”

“我自己走。”阿南長大了,不想讓爹爹牽着,領頭走在前面。

陸成看着兒子的小背影,心想這胎媳婦真生兒子,他絕不會像慣着阿南那麽慣着他,瞧瞧慣成什麽樣了,根本不把他這個爹爹放在眼裏,話都當耳旁風。

爺仨走了,凝香鼓勵地看向陸定,“說吧,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除了這個,凝香想不到少年郎有什麽是願意跟她說卻不想直接告訴兄長的。

陸定十分敬重凝香這個嫂子,被嫂子一句話猜中心事,陸定那張調戲心上人時也沉穩淡漠的俊臉慢慢地紅了,垂眸道:“嗯,去年看上的,嫂子也認識,是吳家大姑娘,現在她歲數夠了,嫂子晚上替我跟大哥說一聲,我想二哥他們回完門就去提親。”

凝香錯愕地定在了那裏。

“三弟真這麽說?”天黑了,陸成躺在妻子身邊,聽完來龍去脈,同樣震驚。

吳家大姑娘竟然主動去果園找三弟了?

凝香點點頭,靠着他手臂道:“這麽大的事,三弟怎會撒謊,幸好大姑娘與三弟兩情相悅,否則以咱們家的條件,還真不好意思去開口。”

自家是有錢了,但那是跟村人比,吳家,那可是城北村鎮裏鼎鼎有名的大戶,如果不是吳老爺舍不得鄉下,一家人早搬到城裏住去了。

陸成沉默,旁人都說二弟眼光高,沒想到哥仨裏三弟眼光最高。

當然,只是家世,他的香兒除了家世,剩下的比她們加起來都好。

抱了抱自己的好媳婦,陸成無意識地摸着媳婦的大肚子,嘆道:“既然他們倆小的都商量好了,我就陪三弟走一趟吧,成不成,看吳家了,只是,真成了,咱們估計也得給三弟在城裏買處宅子。”

“買就買,咱們又不是沒那個錢。”一輩子的大事,只要陸定心願得逞,凝香才不會計較那些,但她還是嘆了口氣,蹭蹭丈夫胸口道:“之前還想着二弟三弟娶媳婦了,我就有伴了,哪料到……”

陸言在城裏做事,周玉必須跟過去照顧他,陸定喜歡打理果園,凝香還以為家裏會多個弟妹的。

“先看看吧,吳家未必同意。”陸成親親她額頭,勸她別思慮太多。

夫妻倆剛要睡,西屋突然傳來一聲驚叫,迅速又被人捂住。

凝香有些尴尬,這新婚小夫妻,就是不一樣。

“香兒……”陸成年輕體壯,哪受得了這樣的刺激,摟着媳婦低求起來。

凝香快五個月了,正是可以陪他的時候,感受到陸成的不能忍,半推半就地從了他。

日子一到,陸成與陸定分別換上九成新的細布衣裳,提着禮品去了吳家。

他們來的巧,今天吳大爺剛好在家,與吳老爺、吳明舉爺仨一起在客廳招待兩兄弟。

吳大爺知道老爺子喜歡陸家哥仨,給老爺子面子,對陸成陸定很客氣,但這客氣維持的時間太短,聽陸成道出來意,吳大爺目光立即落到了陸定身上,想到陸定還不如他兄長,現在一事無成,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陸定面不改色,起身朝心上人的父親行了一個大禮:“陸定自知貧賤,如得大爺恩準婚事,陸定會努力開荒料理果園,不敢保證大富大貴,也會給大姑娘豐衣足食,絕不讓她陪我受苦。”

吳老爺、吳明舉互視一眼,都沒有出聲,一起看向吳大爺。

吳大爺沉着臉站了起來,盯着陸定道:“你有志氣,我很欣賞你,只是婷婷是我的掌上明珠,我與她娘還想多留她兩年,并不着急把她嫁出去,你年紀不小,還是另擇賢妻吧,我還有事,失陪了。”

拂袖而去。

意料之中的,陸定面色微白,但依然鎮定,擡頭看向吳老爺、吳明舉父子。

吳老爺很是喜歡自己的大孫女,昨晚孫女也提前跟他打招呼了,央求他替陸定說話。對此吳老爺心情真的有點複雜,他是覺得陸家哥仨都不錯,但肯定是配不上自己的孫女的,私心裏他并不贊成這門婚事,可是孫女又哭又撒嬌的……

“你們先回吧,我們再商量商量,有消息讓明舉轉告你們。”吳老爺平靜地道,讓三子去送客。

吳明舉點點頭,起身去送陸成哥倆。

“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老三的心思,沒能提前跟三爺打聲招呼,還請三爺勿怪。”到了院子裏,陸成低聲對吳明舉道。

“婷婷都跟我說了。”吳明舉的想法與老爺子差不多,但他比老爺子更複雜。

陸家是誰啊,那是素月現在最信賴的一家子。

吳明舉不太支持侄女,不是瞧不起陸家,是怕侄女喜歡陸定的容貌,婚後卻發現接受不了農家生活,過得不開心。可他一旦反對這門婚事,陸成凝香夫妻會支持他娶素月?到時候他好不容易說動素月了,素月去問好姐妹的意見,凝香怨他,诋毀幾句就能攪黃了他的美夢。

為了素月站在陸家那邊,吳明舉又愧對侄女,雖然侄女盼着他幫忙。

“這事我只能勸勸,同不同意,還得我大哥大嫂做主。”吳明舉聰明地表現出他是支持的。

“多謝三爺。”陸成哥倆再會算,也算不出吳明舉的心思,真心感激道。

吳明舉拍拍陸定肩膀,在門口站了會兒,陸家兄弟走遠了,他才回了上房。

有人來提親,吳家人肯定要讨論一番的。

吳大爺、吳二爺夫妻都不同意,吳老爺、吳明舉态度暧昧,看似幫吳婷說話,其實沒有盡心,如此吳大爺一拍板,就是不答應。

吳婷哭着鬧着要絕食,吳大爺就把老爺子搬出來,說什麽女兒存心要讓老人擔心。

吳婷是孝順孩子,想想祖父幾乎全白的頭發,不敢絕食了,卻再也不肯出屋,也不許父母撮合她與旁人,否則她就剪了頭發當姑子。女兒脾氣大,吳大爺夫妻倆也不敢硬來逼迫女兒嫁人,這事就僵持了下來。

吳家不同意,陸家着急也沒辦法,陸定倒是沉得住氣,一心開荒,每天早出晚歸。

兩家鬧了這一出,歪打正着便宜了素月,再沒有被吳明舉糾纏。

但最開心的還是孩子們,因為陸家後院的櫻桃又紅了。

“姨,我還要櫻桃。”早上吃了兩顆櫻桃沒吃夠,昭昭吸着口水跑過來跟香姨撒嬌,知道櫻桃樹是香姨家的,小丫頭聰明地沒去求娘親。

凝香舍得拒絕女兒,舍不得拒絕昭昭,使喚兒子,“阿南帶妹妹去摘櫻桃,拿個碗,摘滿了。”

阿南也饞,懂事地忍着罷了,得了娘親允許,高興地跑向竈房,後面跟着兩個穿紅裙的小丫頭。

“你就慣着昭昭吧。”素月一邊給女兒縫衣裳一邊輕聲埋怨道。

“你不也慣着果兒嗎?”

凝香想到了女兒藏在兜兜裏的糖,小丫頭忘了吃,結果把糖捂化了,弄髒了衣裳。

素月笑了,剛想問她怎麽知道的,忽然聽見馬蹄聲,朝陸家來了。

陸成去城裏送櫻桃了,陸定去了果園,這馬蹄聲,難道是陸言回來了?

凝香也疑惑地盯着門口。

馬蹄聲越來越慢,到陸家門口附近,有人跳了下來。這肯定是來自家的了,凝香扶着肚子慢慢站起身,再擡頭,就見門口多了兩道身影,為首的一身淺灰色圓領夏袍,腰間晃動的玉佩被日頭曬得刺眼睛。

凝香眯了眯眼,視線上移,看清那人的容貌,忽然踉跄了一下。

素月離得近,吓得心跳差點停了,急急地扶住她:“你怎麽了?”

凝香搖搖頭,強迫自己鎮定,朝意外之客走去,“您是,上次去果園商量進貨的那位公子?”

小媳婦還算機靈,可看着她吓白了的臉蛋,蕭珞忍不住笑了,颔首配合道:“正是,這次來是想同你們談另一筆大生意,不知陸成在家嗎?”

鳳眼有意無意掃了素月一眼。?

☆、第 201 章

? 陸成要等中午才回來,陸定也不在家,凝香請了二房的陸闊來作陪。

陸闊今年二十,八月裏就要參加秋闱了,生的俊秀清雅,談吐不俗,凝香最喜歡這個夫家兄弟了,平時出門跟人聊天,提到陸闊,別提多自豪,陸成還因此吃過一次小醋,嫌媳婦重文輕農商,看不起他這個種果樹的。

蕭珞不想在屋裏坐着,凝香使喚翠丫将板凳搬到櫻桃樹蔭裏。

她不想陪蕭珞,又怕蕭珞說什麽不該說的話,站在旁邊隐隐不安。

蕭珞看看她肚子,勸道:“夫人去屋裏歇着吧,讓阿南果兒過來,上次我就喜歡他們倆,叫過來說說話,時間也好打發。”

他說得客氣,凝香卻明白他不是客氣人,這是委婉地提要求。

想到這人極有可能是之前的二皇子當今聖上的心腹,凝香怕得連抗拒的念頭都升不起來,朝站在竈房門口偷偷看的女兒以及身後繃着小臉的阿南招招手,“這是跟爹爹做生意的叔叔,你們倆快過來拜見長輩。”

果兒很膽大,聽說是家裏的熟人,笑着跨出了門檻。

阿南不想去見那個知道很多事情的壞人,可妹妹去了,他不太情願地跟在了後面。

素月昭昭回家了。

陸家有男客,素月扶凝香時就低聲說先回去,凝香當然不會攔她,在昭昭想留下來陪果兒玩素月勸了一次就想放棄時,還幫着哄了一下,成功勸昭昭随娘親走了。素月對她此舉表示疑惑,凝香看出來了,但她必須這樣做,蕭珞是皇上一派的,素月娘倆與裴家牽扯太多,雖然昭昭生父另有其人,凝香還是擔心蕭珞知道真相後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早知道對方會回來,凝香就不會安排素月挨着他們住。

誰會料到天子身邊的人,大功告成後還會來村裏走動?

反正凝香悔得腸子都青了,有些危險當時考慮不周,迫在眉睫了,才會意識到。

“叔叔。”

果兒走到娘親身邊,娘親呆呆的,小丫頭好奇地看向客人,見對方笑了,果兒乖巧地自己喊了出來。

三歲的女娃穿着紅裙子,臉蛋白白嫩嫩,杏眼水水靈靈,像櫻桃樹上跳下來的小花童,一手扶着娘親大腿,一手牽着哥哥,新奇地打量他。這樣漂亮的小丫頭,誰會不喜歡,更何況還是兒子的妹妹,蕭珞愛屋及烏,看果兒就更順眼了,伸出拳頭給果兒看,“果兒猜猜叔叔手裏有什麽?”

凝香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低頭看他手。

果兒常常被叔叔姑姑們這樣哄,盯着男人的拳頭瞅瞅,試探着猜道:“糖!”

蕭珞笑着搖頭。

果兒又猜銅錢元寶,猜石頭耳墜,都沒猜對。

“我不猜了!”小丫頭耐性耗盡,嘟嘴不玩了。

蕭珞鳳眼明亮,轉向阿南,“阿南大了,你幫妹妹猜。”

當初蕭珞離開時,阿南是有點喜歡蕭珞的,可蕭珞走了這麽久,時間一長,阿南記住的就是讓他印象最深的,即蕭珞欺負他了,拿刀子要殺他。所以阿南現在很不喜歡蕭珞,也有點防備,沒理會蕭珞,牽着妹妹道:“走,哥哥帶你去找昭昭。”

凝香心中一緊,強忍着才沒有瞥向蕭珞,低聲斥責兒子:“阿南,叔叔問你話呢。”

就算凝香不喜歡這位客人,兒子也太不懂禮貌了。

阿南抿了抿唇。

“沒事,誰讓我上次來欺負阿南着。”蕭珞心情好,哪會計較這點小事,見果兒擰着胳膊不肯随哥哥走,杏眼一直盯着他手,蕭珞笑着展開拳頭。

白皙的手心裏,是個紅櫻桃,還帶着兩片葉子,很是好看。

果兒看看櫻桃,再看看自家的櫻桃樹,忽然朝娘親告狀:“娘,他摘咱們家的櫻桃!”

娘說不許他們偷偷摘着吃的。

凝香尴尬極了,陸闊垂眸笑,蕭珞則是大笑出聲,身體前傾,一把将果兒提起來再放到自己腿上,低頭問她:“叔叔遠道而來,特別渴,吃果兒家一顆櫻桃都不行嗎?”

他長得好看,果兒喜歡這個叔叔,害羞地笑了。

蕭珞摸了摸小丫頭腦袋。

阿南不高興妹妹被壞人抱,知道妹妹最喜歡昭昭,男娃又走了過去,拉着妹妹要帶她去找昭昭。

蕭珞頗感興趣地挑挑眉,問阿南昭昭是誰。

阿南還是不理他,置若罔聞。

凝香後背出了一身汗,盡量自然地解釋道:“是隔壁的孩子,公子放果兒下來吧,小孩子淘氣,別弄髒了您的衣裳。”

蕭珞看她一眼,不想她一個孕婦因為禮數提心吊膽,将果兒放了下去,讓他們娘仨去屋裏。

凝香如釋重負,領着一兒一女走了。

蕭珞心不在焉地與陸闊閑聊,目光漸漸落到了陸家隔壁。

兒子在陸家,他礙于形勢迫不得已獨自離去,一回京城,就派了兩撥人過來,一撥負責暗中保護阿南,不許驚動陸家人但也不許陸家人出事。另一撥則負責盯着裴家父子的動靜,自然也就知道了裴景寒将素月娘倆逐出府的事情。

登基了,但朝局不穩,蕭珞忙着穩定大局,暫且沒來接兒子,但他抽空将屬下送過來的密信都看了,清楚素月與凝香的交情,也清楚昭昭有五成可能就是裴景寒的骨肉,裴景寒料到家族危險,才使巧計先送女兒出府。

沒有凝香,蕭珞會派人暗中殺了昭昭,小孩子,意外摔個跟頭就死了,不會惹人懷疑。

但是有凝香夫妻,兒子的養父母,蕭珞不想給陸家添堵。

就當昭昭是野.男人的骨肉吧,左右只是個小丫頭,鬧不出多大風浪。他連裴景寒十幾歲的二弟都沒殺,只發配到了邊關苦寒之地,還會怕昭昭替父報仇?将來找機會塞個人在昭昭身邊,如果素月敢告訴女兒真相挑撥什麽,他再出手。

快到晌午,陸成回來了。

蕭珞讓陸闊回家,他将陸成夫妻叫到東屋,安排心腹侍衛楚刃在外面守着。

凝香緊張地看向丈夫,這人到底想說什麽?

陸成遞給妻子一個安撫的眼神,事到臨頭,聽着就是。

涉及到以前的風流債,蕭珞反倒有些難以啓齒,看看陸成凝香,醞釀了會兒才嘆道:“二位還記不記得,去年咱們初遇,我向你們打聽東林村怎麽走?”

陸成點點頭,沉默着等他繼續。

蕭珞咳了咳,也不知怎麽回事,朝堂上面對一衆大臣都坦然自若,卻在這對兒農家夫妻面前心虛。不過想想自己的身份,這個天下都是他的,蕭珞又坦然了,無意流露出皇族與生俱來的高傲威嚴:“我有差事在身,路經泰安,順路來給馮蘅上墳。”

凝香愣了一會兒,才根據陸成的神色變化明白了,馮蘅是馮姑娘的芳名。

可……

不等夫妻追問,蕭珞繼續道:“當年我與馮蘅情投意合,離開前曾承諾會來接她,可惜被事情絆住,來遲了一步。得知她已嫁人,我沒再露面,直到意外藏身這裏,發現阿南與我酷似,才有所懷疑。陸成,當着你妻子的面,你實話告訴我,你與馮蘅可有過夫妻之實?”

陸成平日風流的桃花眼,此時鷹隼般盯着對面的男人。

他終于明白蕭珞隐匿在家裏時,為何要阿南陪着了。

一旦他撇清與馮蘅的關系,這人會立即帶走阿南吧?

那一瞬,陸成沒有求證對方所說是真是假的念頭,他只想馬上趕他走,不許任何人來搶他的兒子,搶他一手帶大的臭兒子。兒子再不懂事再不把他這個爹爹放在眼裏,那都是他的兒子。

但如果他說謊,凝香會不會誤會?

陸成轉向妻子,凝香在他看過來前就憤怒地開了口,第一次毫不怯懦地瞪着蕭珞:“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當年陸成做錯事壞了阿南娘的清譽,也因此僥幸娶了阿南娘,這事所有村民都知道,你不信去打聽打聽。你說阿南跟你像,我怎麽沒看出來?就因為你們眼睛像嗎?天底下長鳳眼的孩子多了,難道都是你兒子?公子真想談生意,那就跟陸成說,如果你想搶我們陸家的孩子,那我就去告官!”

她生氣,她害怕,再也不想聽對方說任何話,轉身出屋,快步去了老院。

“娘,你們跟叔叔說什麽呢?”果兒坐在竈房裏玩呢,看到娘親,跑過來問。

阿南也走了過來,鳳眼探究地望着娘親。

凝香居高臨下看着阿南,突然蹲下去,抱着兒子哭了起來。

為何要這麽像,如果不像,她還可以告訴自己對方是無理取鬧,還可以理直氣壯去争搶。

“阿南……”凝香緊緊抱着兒子,好像回到了上輩子得知弟弟落水的那天,心疼到渾身發冷。

這是她的兒子,她不想他被人領走。

“娘……”

果兒第一個哭了起來,從旁邊抱住了娘親,沒有理由,娘親哭了,她就哭。

阿南懂點事了,他茫然地被娘親抱着,想知道娘親為何哭,但娘親妹妹一起哭,男娃也沒能堅持多久,抱住娘親抹起了眼淚。可把十一歲的阿桃急壞了,“嫂子,你哭什麽啊,我大哥呢?”

娘仨都哭,她看得也紅了眼圈。

“阿桃把門關上,走,咱們去屋裏。”凝香強迫自己冷靜,怕哭聲傳過去,落在對方耳裏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擦了眼淚,凝香一手牽一個,躲壞人似的進了西屋,将阿南果兒抱到炕上,凝香一起抱住,默默希望陸成能打消對方的猜忌。

“阿南确實是我的骨肉。”妻子表了态,陸成立即順着編起了瞎話,鄭重又複雜地看着蕭珞,“我喜歡阿南娘,一直怕她看不上我,後來她跟我說了實話,說她被人騙了已經沒了清白,我不介意,她就嫁我。起初我有點不願意,可想想如果不是這樣,她一個富家千金也不會嫁我,就同意了,還欺負她不是清白身子,婚前就……”

“住口。”蕭珞額頭青筋直跳,冷聲打斷了陸成,背過身喊楚刃。

“主子。”楚刃風似的趕了進來。

“你告訴他我是誰。”蕭珞走到西炕頭前,歪坐了上去,抓起果兒的棉花包捏了捏。

陸成疑惑地盯着楚刃。

楚刃上前,沉着臉低聲耳語。

陸成傻眼了,難以置信地看向炕上的男人。

蕭珞察覺到了,轉過來,鳳眼看着陸成,手狠狠地捏了下棉花包,“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實話,便是我的恩人,我會賞你們陸家上下榮華富貴。你再敢胡言亂語,我也信你,信你碰了我的女人……”

阿南是他的種,父子倆站在一塊兒,瞎子也能摸出來,不管陸成說什麽,蕭珞都會堅信這個事實,但他想知道陸成到底有沒有碰過馮蘅,盡管他沒有資格介意一個被他辜負了的可憐女人。

“草民不敢。”

陸成不貪戀榮華富貴,但他不敢得罪皇上啊,不敢拿一家上下的命賭。

怕蕭珞誤會他是怕死才改的口,陸成擡起頭,神情比方才說瞎話時還要誠懇千百倍,“皇上,草民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馮姑娘,否則果兒娘那個醋壇子不會嫁我,先前我們夫妻合起來欺瞞您,全是因為我們舍不得阿南……”

提到阿南,陸成突然失聲。

他的臭兒子,今天過後,肯定更不會将他放在眼裏了吧?

他只是個種地的,人家親爹,是皇上。?

☆、第 202 章

? 陸成從新房出來,去了老院。

跨進妹妹的房間,就見妹妹與妻子娘仨眼圈都紅紅的,顯然哭過。

“爹爹,娘哭了。”果兒指指娘親,小聲地告訴爹爹。

凝香緊張地看着陸成。

陸成心裏也不好受,可能比妻子還難受,阿南兩歲了妻子才喜歡上阿南,他可是從阿南出生就開始手把手照顧臭小子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

陸成不敢再回憶,怕自己也掉淚。

“爹爹惹娘親生氣了,你們倆先跟姑姑玩,爹爹帶娘親去東屋,給你娘賠罪。”陸成摸摸女兒腦袋,再摸摸兒子,一手摟着一個哄道。

“爹爹為啥氣娘親?”果兒不高興地問,櫻桃似的小嘴撅了起來。

阿南直接躲開了爹爹的大手。

陸成手裏空落落的,緊握成拳,才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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