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落井下石(二)
葉紅煙回到流波殿,怒氣沖沖地掀過一重重垂簾,卻在見到內殿等候的人時驚怔了一瞬。
而後她立刻收拾好了表情,笑得端莊妥帖:“孫公公大駕光臨,怎麽也不遣奴婢們通報一聲。”
孫元繼卻沒得功夫與她扯閑篇,徑自道:“我找不出證據。”
葉紅煙一愣,旋而強笑道:“公公您開什麽玩笑……”
“你要擺弄陳留王,我與高公公都是贊成的。”孫元繼沒好氣地道,“可是那個姓殷的宮人是許賢妃的親戚,找不出證據,如何敢就這樣撕破臉?沒的給自己惹一身腥。”
紅煙再也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搭上的貴人竟會棄了這盤棋,一時六神無主:“這可……這可沒道理,怎麽會——怎麽會沒證據呢!”她忽然道,“我分明看見了!就在禦花園裏,還有東亭——”
“你親眼所見?”孫元繼眯了眼。
紅煙重重點了點頭,又連忙搖頭,“不,是聽人說的——”
“那你倒是自去舉發呀。”孫元繼卻是冷笑。
紅煙一怔,慌亂地擡起頭,一顆心仿佛被摁進了冰水裏reads;惡毒女重生撲倒忠犬。
“怎麽,這又不敢了?”孫元繼仍是挂着那抹冷笑斜睨着她,“我算看清楚了,你這意思,是要而公去當出頭椽子?葉才人,你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我還算是好說話的,若鬧到高公公跟前,我看你有幾個腦袋!”
紅煙一聽,已知是那邊高仲甫動了真怒,吓得身子一軟便跪了下來,連連叩頭:“是、是妾身思慮欠周,孫公公可千萬體諒妾身啊!天曉得他們怎的就一點證據都不留下——”
“這裏還有一樁事。”孫元繼冷笑,“聖人雖不讓陳留王就國了,但忠武軍那邊始終是聖人一塊心病。陳留王若想置身事外,只需向聖人請纓,出去不消三月,宮裏便什麽事都沒有了。這會子即算七殿下死了,也怪不到他頭上去了!”
紅煙懵懵懂懂地聽了,好不容易才聽懂其中關竅:原來自己借着七殿下的病這般發揮,全都是做了無用功了?她不甘心啊!她咬住牙根,兩眼都紅了卻偏沒有哭,叩下頭去重重地道:“妾……妾明白了,多謝公公提點!”
***
殷染将那一小塊蘇煙黛的畫眉石小心用布包好,托梁女史帶出宮去送與沈青陵。梁女史說沈青陵自上回被她狠狠罵過,回去竟果真用功起來,聽其心志,似乎想去十六宅做個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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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染即刻就皺了眉,“怎麽還想做下人?”
梁女史道:“十六宅與宮裏又自不同。沈小娘子是有志向的,若配個市井中人,她定然不會甘願。倒不如讓她試試看。”
殷染沉吟着,不再說話。
臘月廿八日起,大明宮、興慶宮、太極宮、十六宅及各個離宮別苑,每夜裏懸庭燎、燒爆竹、燃燈火,綿延數裏不絕。縱隔着無數道紅牆,寥落的掖庭宮裏都能聽見爆竹的噼啪聲,通亮的夜火滲進黑暗裏來,帶來彼端徹夜歡鬧的聲息——這在九重深宮之中,實在是最不稀奇、又最稀奇的聲息。
殷染翻了個身,背對着被燈火映亮的窗,将腦袋全埋進了枕頭底下。
這将是她在宮中度過的第四個年關。
沒有歡笑,沒有熱鬧,沒有爆竹,沒有煙塵。沒有歌,沒有酒,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三年,不,是五六年這樣下來,她都已習慣了。
只是更漏卻畢竟太難捱,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眼前卻又飄忽起紅煙那張哭哭啼啼的臉。她在說什麽?明明每一個字都是懂的,拼在一起,卻成了蒼白無意義的符號。
“那些東西,可都是東平王殿下送的……”
殷染閉着眼,眼睫卻在發顫。
她當然知道,她當然知道是“東平王”送的。
只是時至今日她才發現,她與段五郎處了那麽久,竟連他的一條把柄都沒有——他竟連一點痕跡都未在她生命中留下。如果不是她記性太好,如果不是她還分明記得他的身軀每一處平滑結實的肌理,記得他有力的動作和低沉的喘息,記得他在她肌膚上留下的過夜即消的紅痕……她真要懷疑有關他的一切,都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場夢罷了。
待到黃粱飯熟,炊煙散盡,說不定她就會發現自己被卷入了與癡呆傻愣的東平王殿下的不倫穢事之中,而無可辯白。
好聰明的少年。
她真想擊節稱贊,只是她實在沒有氣力了。
窗外透入的光時明時滅,仿佛彼端有一條流動的歡騰的星河。殷染聽着聽着,忽覺出不對勁,一個挺身坐起來,瞪着眼睛看那牆上的消寒圖,才知道今日竟是除夕了reads;末世重生之白蓮花的逆襲。
怪不得外間這麽吵,吵得人渾身發燥,無法入眠。要知無論多麽優雅的歌樂,若隔了太遠去聽,都不會太悅耳。要麽,就是幽幽細細撓得人心發癢;要麽,就是嘈嘈切切擾得人耳作痛。大明宮除夕夜的樂聲,顯然就是後一種。
她攏緊了被子,堵死了耳朵,可那快活的魔音還是竄入耳裏來。她又痛恨這熱,将被中銀香球往地上随手丢去,又掀了被子,下床蹬鞋,她決定去找鹦鹉玩。
甫一站起,腳步便遲滞地停住。
昏昧的夜風拂起紗簾,外間的寒氣灌了滿屋。那人風塵仆仆地立在門邊,銀青鬥篷還卷着風雪,剛剛除下了風帽,黑暗裏幾縷墨發胡亂飄蕩。他竟然也不言語,便立了許久,直到房梁下的鹦鹉突然一哆嗦,他才反應過來一般,倉促道:“你還未睡?”
她看着他,雙手漸漸地攏緊了衣襟,自去尋了膏燭點燃。一時間黑暗房栊亮堂起來,她這才回首,于光影之間朝他緩緩展開幽微的一笑。
段雲琅往前走了幾步,仿佛想說什麽,動了動嘴唇,眼睛比往常更為灼亮,一眨也不眨地凝視着她。
她笑得更端莊:“你飲酒了。”
他卻突然掀簾搶入,一把将她抱進了懷裏。她愣住了,他的懷抱還帶着風雪肅殺之氣,衣袍翻卷出細碎的雪粒子落在冰涼地面上,轉瞬便融化成水漬。她便這樣僵直了身子由他抱着,而後他的唇便自她的發梢游移到她的耳垂,再是眼睑,再是嘴唇……
她突然用力将他一推。
他沒有防備,被她推得一個趔趄,撞倒了房中的椅子,哐啷好大一聲響。梁上的鹦鹉終于徹底驚醒,撲騰着翅膀嘎嘎亂叫:“諸菩薩,摩诃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
“閉嘴!”段雲琅惡狠狠地一擰頭,鹦鹉呆愕地拖長一聲“啊”,頓了頓,立即将腦袋埋進了翅膀裏裝睡。
殷染撲哧一聲笑了。她懶懶地倚着內室的小門,簾帷拂在她清瘦的披着素衣的身上,袅袅娜娜,似一個幻影。段雲琅回過頭來,看她半晌,不說話。
殷染漸漸地收了笑,道:“你是不該亂生色-心。”
段雲琅回敬她一聲嗤笑,“就你這悟性,還來歪解佛法。”
她默了片刻,道:“你今日不該來。”
段雲琅卻湊到她身前來,眯着眼呼她一口酒氣:“我剛陪父皇喝了好多酒,太液池那邊燈火輝煌,你不去看,甚是可惜。”
“有什麽好可惜?”她往後躲開他的碰觸,神色淡淡。
段雲琅好似真是很嚴肅地思考了一下,“嗯,也确實無甚可惜。”
殷染啐他:“颠三倒四。”
他笑起來,少年帶醉的笑容爽朗幹淨,仿佛全無機心,“我是颠三倒四,你就是亂七八糟。”
殷染皺眉:“我怎的亂七八糟了?”
段雲琅大大地張開雙臂,“你發熱了,你自己都不知道,還不是亂七八糟?”
殷染端詳地看了他很久,最終,還是選擇投入了他的懷抱。
他真是醉糊塗了,她想。
若不醉時,他豈會用這樣孩子氣的姿勢,來索求一個年夜裏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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