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寒中熱(一)
段雲琅只覺頭疼。
大約是太液池邊燈火太盛,盈盈擾擾,觥籌交錯,笑笑吵吵。他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記得神策軍、樞密院、內侍省諸家的公公他幾乎挨個敬了過來,高仲甫的眼光冷辣頗難打發,逼得他那一盞一口下肚,才輕輕笑着說殿下有心。宮裏頭娘子比聖人難纏,公公比娘子難纏,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頗難得地,他這晚還見到了秘書少監殷止敬一家。
二兄段雲瑾拖着他去找殷畫,他哪裏知道段雲瑾和殷畫之間還隔了高仲甫和許賢妃的面子,只是嗤笑見慣風月的二兄竟然還拿不下一個小娘子。段雲瑾便狠狠睨他道:“若不是你,我豈來恁多麻煩?”
這話他卻聽不懂了。總之他随段雲瑾過去敬酒,見到殷少監,這個二十年前的狀元郎身形瘦削而脊背微弓,白發飄蕭滿頭,常年抑郁的面色因滿堂喧嚣而略略浮現病态的紅潤,可那眼神卻是遙遠的。他搖搖晃晃地執杯站起來,拱手道:“殿下請。”
段雲琅打量着,他不曾見過阿染的母親,但他想,阿染那副凡事與己無關的神态,必就是這位殷少監傳給她的吧?
因飲酒過多而混混沌沌的頭腦裏,浮浮沉沉全是那個人的眉眼。普天同慶的日子,她沒有來與他一同看舊歲遷流,爆竹與燈火炸耀在眼底,隐約有好幾個女子來與他攀談,他卻只嫌煩躁,他在想,這樣的時候,她睡着了嗎?她睡得着嗎?
他已經有太久,太久不曾見到她了啊……
身體總是比思維反應得更快。當他意識到自己腦海中那張臉的名字叫殷染,他已經行走在風雪交加的路上,一步步背對着熱鬧喧嚣,踩着松軟的積雪往那寂靜的掖庭宮裏去。他披着風帽與鬥篷,風雪卻仍往他衣領子裏鑽,像是被一只粗魯的手拍在他頸項上的,只為了逼迫他清醒reads;夢回清明上河圖。
其實對他而言,是醒是醉,從來都無不同。他醉了固然要去找她,他醒着卻也會去找她的。
她一定是一種毒。
不然的話,為何不見她時,全身都不對勁,見到她以後,就通體舒泰了?
真是太荒唐了啊……
如是想着,他愈加收緊了擁抱她的臂膀,輕聲問她:“我喝醉了,你生病了,我們不正是一對兒嗎?”
殷染舒服地哼哼了一聲。
醉的人醉在孤獨裏,病的人病在孤獨裏。這樣一看,兩人擁抱一處,還真是妥帖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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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鬥篷被扔在了外屋,紫袍玉帶丢在了簾幕底下,而後是中衣,是裏衣,自門至床,撒了一路。
生病的人全身發軟,喝醉的人只有蠻力,衣衫都撕破了,沒有快感,只有一陣陣奇特的顫栗。燭火不知何時被吹熄了,大風在屋宇間呼嘯穿梭,可是他摟緊了她,于是沒有風吹沒有雪飄,她在他的懷裏被保護得很牢靠。大被罩了上來,黑暗裏只聞急促的喘息,他的手在她衣衫上動作,倏忽又探到了更深的地方。她咬着牙擰着眉,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是堕落吧,這種羞恥、疼痛、恐懼、絕望的感覺。
他像勾引飛蛾的火,她明知是死路,卻也忍不住一次次貪歡。然而這是不對的,他們……這樣是不對的。
她避開了他試圖吻上的唇。
他也不再執着,他知道親吻是不可能的。他壓制着她的身軀,被褥卷上來,他自喉嚨底裏發出渴求的粗喘,“你……”他将頭埋在她肩窩,“這樣久了,你想我不曾?”
“不曾想。”她輕聲道。
他笑,“那便是曾想了。”
她抿着唇不說話。
他的笑聲染着酒氣,自她纖細的肩頸直直遞入了心腔,口是心非的人啊,就不怕終有一日,被自己的言語給诓騙了麽?
既然如此……
不如就讓他們的關系停留在黑夜之中、床笫之上吧。
因了這無邊無際的黑,誰也不用顧慮誰,他只憑着記憶摸索她,她也就憑着記憶應和他。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不過又一次堕落罷了。
當她感知到他的時候,燥熱已爬了全身,除夕夜的燈火不知為何忽然移到了窗前來,似那永世不滅的月亮,遙遙地照落,照見他眸底幽深的亮光。
他似乎很疑惑她今夜的反應。太淡漠,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淡漠,反而顯出了幾分真感情似的,透在她那雙微涼的眼睛裏。
身體是熟悉的,心卻永遠疏離。
他擡起頭,就看清了她這淡漠的眼神。仿佛被兜頭澆下一盆拌着雪粒子的涼水,他的熱情一瞬間消退幹淨,醉酒的眼神猛然回複了清明。
他狼狽地抽身而出,呆了片刻,才慢慢挪到了床邊坐好。
“醒了?”她淡笑,“醒了的話,我同你說幾樁事。”
他搖搖頭,“未醒得。”
她慢慢地舒展了身子,笑着側卧在床上,不以為意地道:“那我便等着你醒reads;修仙忙農場。”
他轉頭,茫然看她,表情似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她眼簾微合,不回應他的眼神。
“阿染,”他小心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她一根手指,“你一個人在這邊……除夜新年的……我總是想你。”
她沒有抽回手,卻也沒有更多的動作。話音淡淡地被風吹走:“多謝殿下記挂。”
他重重皺了下眉,“怎的了?往常你不是這般。”
她的嘴角又勾了起來,“往常我是怎般?”
他想了想,一字一頓地措辭:“你一向……聰明得緊。有時我只怕你太聰明了,本來見上一面已是艱難,你又如此,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殷染低着頭,窗外暗昧的雪光将她發熱的側容映作瘦而尖的鬼影。“今夜除夕燈會,”她頓了頓,“七殿下可也在?”
他的手猝然一顫,倉促擡起眼來,仿佛明白了什麽,眼神一時竟空了下去。他啞聲道:“你還在怪我,是不是?”
她淡淡一笑,“我為何要怪你?我有何資格怪你?上回東亭之中說了那些話,我已自心生悔意,我想,殿下與我不過露水相逢,我卻這樣要求殿下,是什麽道理?”
她每說一句,段雲琅便覺心上抽痛了一下。或許是醇酒為害,将尋常的鐵石心腸都灌得發了軟,才會這麽輕易被她的言語刺中。亦或許是醇酒為害,過去都不想解釋的,今次卻只想向她剖個明白——
“那不是我,阿染!”話音短促地一窒,“是劉嗣貞……他也不是立意要害小七,你知道,照顧小七的是許賢妃……我也罰過他了,他說小七的病看起來雖然邪乎,但立春了便能好……”
她終于看了他一眼。
迷茫的暗夜裏,那一眼的意味他看不分明。只是當她再度低頭的時候,他再也不能忍受地捧住了她的臉:“阿染,看着我,阿染……我……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傷害小七!”
她微微皺了眉,他又連忙放松了力度。她卻仿佛只是困惑,喃喃道:“我可沒說這一樁。”
他一怔,“那——是哪一樁?”
她發燙的手,一點點,自他的腰,往上,撫摸到他精瘦的胸膛。他屏了呼吸,未料到她這樣的主動——畢竟這只手的柔暖,他是太過迷戀了,迷戀得不敢觸碰不敢動彈,只生怕驚了她。
而況在她的撫摸中,他竟恍惚生出了一種錯覺。
一種她當真十分眷戀依賴着他的錯覺。
她忽然嘆了口氣。
他看着她,那目光幾乎是焦灼的。
“我知你也不好受。”她的話卻是這樣地莫名其妙,“你那日說,延英殿很難爬……我回來,便思量了許久。我想我若是你,我也不會顧念什麽兄弟手足……不,便是現在的我,也沒剩多少人倫之情。我雖然傷心,但我亦知不該怪你,那日,我是僭越了……”
她一定是病迷糊了。往常她豈會說這樣的話?
她的手心按在他心口,他的心跳得又快又沉。她停了口,空氣裏的靜默便逼得他難受,不自然地道:“我聽不懂你的話,你怎麽僭越了?我們……”
“我們是怎麽回事,你還不清楚麽?”她卻截斷了他的話,輕輕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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