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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從頭忍(一)
殷染自清思殿出來,由內官引着出了日華門,卻在門邊看見一人在焦灼地踱着步。內官送到此處便告退了,殷染站在那人身後,無聊地看了半晌。
但見那人一邊踱步一邊緊張兮兮地碎碎念:“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啊呀!”猝然撞到了殷染跟前,東平王扶着胖胖的肚子大叫,“怎麽是你!”
殷染只覺和這傻子說話十分有趣,笑吟吟地道:“在背書呢?”
“是啊是啊,”段雲琮立刻苦了臉,“阿耶說,背不出來不是男人。”
殷染一怔,饒是她一貫閑散,此刻卻也紅了臉,“聖人豈會說這樣的話?”
段雲琮撓了撓頭,自顧自道:“阿耶不許我進門。”
颠三倒四。殷染暗罵,又耐着性子問:“殿下找他有什麽事麽?”
“有啊!”段雲琮忙不疊點頭,“我想問阿耶,他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那女人是宮裏的,阿耶是宮裏的大總管,肯定知道的。”
這幾句話說得倒頗有條理,雖然把一國天子視為“宮裏的大總管”着實讓殷染有些尴尬。“那聖人如何說?”
“聖人是誰?”段雲琮歪着腦袋問。
“就是你阿耶。”
段雲琮古怪地看她一眼,好像有病的那個人是她,“我沒有聖人,我只有阿耶。”
“……”
“阿耶說他知道那個女人,但是我得先背好書。”段雲琮又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啊,”殷染笑了,“你阿耶對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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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當然對我好了!”段雲琮高興地道,“他說他今日就把那女人找來,我若能背出書來,阿耶就将她送我。”
殷染的笑容僵住,頓了頓,仿佛是思考了半晌,才道:“你這是去向聖人——向你阿耶求旨賜婚來着吧?”
段雲琮沒聽懂,憨憨對她笑。
殷染漸漸笑了,“那個女人到底是誰,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段雲琮道:“那你可不能告訴旁人。”
殷染笑眯眯地點頭。
段雲琮低頭,絞着衣帶道:“她是掖庭宮的,叫阿染……”
***
殷染只覺天旋地轉,哭笑不得。
段雲琮說了半天,原來他想求娶的是那個在樹下教他埋老母雞的人、又是那個在興慶宮與他笑鬧的人,他問了好多宮裏人都沒問出她的名字,最後是太皇太後身邊的鵲兒告訴了他,那個女人叫阿染。
而現在他就面對着殷染本人說着“阿染”,殷染真的要懷疑他或許不僅是傻子,他還是個瞎子。
然而與此同時,她也想明白了兩件事情。
其一,聖人在殿中與她說“便想去十六宅都可以”,所意指的其實是東平王宅,而不是她所以為的……陳留王宅。
其二,經東平王這番四處問她名字的胡鬧,聖人想必要懷疑她與東平王三四年前本不相熟,乃至懷疑到陳留王身上,都是尋常的。
如此一想,聖人方才那短短幾句話,暗藏多少心機,實在深不可測!
殷染轉身便往回走,段雲琮愣了愣,想追又不敢追,忽然道:“你長得好像……”可那女子已經轉過了宮牆拐角,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了。
***
殷染琢磨着,段五将要及冠,瑣事多了,政務上聖人先給他免了不做,如此一來,他過來看望自己的時間實際應當增多了。只是這一間狹小鬥室怎麽也看不出溫馨的意味來,她發愁半天,終于去敲了隔壁宮女的門。
幾個宮女見到她,神情如白日見鬼,又不得不堆出笑來:“殷娘子,有何貴幹?”
殷染溫言軟語道:“我想去剪幾枝雜花兒,想同你借花剪子。”頓了頓,又道:“我那鹦鹉是個最煩人的東西,姐姐們沒有嫌棄,我真感激。我那裏還有幾支簪珥,回頭便給姐姐們取用。”
那幾個宮女的臉色緩和下來,一個去取了花剪子,其他的又零零碎碎與她搭了幾句話。攀談間說起內侍省又吩咐去大明宮送衣物了,大家推脫着誰都不肯去。
殷染何等眼色,這一來當即乖巧應道:“我替姐姐們去了吧,屋裏呆了太久,正好走走。”
于宮中的女人而言,這種互相幫忙做事也算是結識的第一步了。殷染過去不屑,是因她性子渾;然而如今她想與段五有個長久的打算,便須得處處留心應付。與幾個女人笑談一番,殷染換上了正經宮裝,捧着衣物往大明宮去。
要說這送衣物的活計衆人都不願做,實因衣物太多,分屬許多宮室,每一宮還都有各種奇特規矩,待送到了,還免不了要受那些上頭宮婢的刁難問責。殷染卻是從小就受慣了委屈的人,早練就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一殿殿地聽着罵過來,她心中已盤算好了要将那小屋布置成什麽模樣。
要有幾株海棠,斜插在窗前;書案上可以折幾枝早梅置于瓶中;簾鈎鳥架等處,可以纏那鮮豔的一品紅;枕頭底下塞一些□□可以清熱養神;……
《湘夫人》裏那個迎接帝子的詩人,在布置屋宇之時,是否也是這樣忐忑而溫柔的心情?
“你是誰?”一個稚嫩的童聲響起,“你也過來給我抓蝴蝶!”
剛送完衣物、規規矩矩走在宮牆下的殷染一驚,擡頭望了望,前方的月洞門下,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卻是個十分可愛的紅衣女童。她走過去,瞧見這女童一身上等的銀泥裙,兩團嬌小發髻上纏着單絲小金環,猜知這女童身份不低,料是聖人唯一的女兒、吳婕妤所出的仙都公主,便行了大禮問安。
小公主的眼睛烏溜溜地轉了兩圈,“不要跪我,過來抓蝴蝶!”
小孩子中氣十足,糯糯的腔調裏是不容違抗的強橫。殷染求助地看向小公主身後的幾個宮女,然而那幾人卻也道:“殿下讓你抓你便抓,站那兒還等誰請麽?”
殷染無法,想抓蝴蝶也不是什麽難事,便跟着小公主走入了那月洞門,門後卻是一片小小庭院,她心中微驚,盤算着方位,這莫不是什麽無主荒殿?然而立刻眼前便翩翩飛過兩三只鵝黃翅子的蝴蝶,小公主拍手笑叫着便追了出去。
秋末冬初的蝴蝶,飛得踟蹰滞澀,那羽翅實已脆弱至極,仿佛決不能再經受下一場風吹雨打了。可是它愈脆弱,卻愈顯出美麗來,殷染自己亦被它惑住了,不由自主便跟着它往前跑……
“殿下當心!”
——一聲尖銳的馬嘶!
殷染當先看見了那馳來的華貴車輿,而小公主正擡頭望着蝴蝶奔過那條道路去!殷染來不及多想,兩步搶上前将小公主撲倒路旁,用力地抱住了她!
車輿上拉車的內官拼命收扯缰繩,三匹拉車的白馬咆哮着不得不停在了原地,高高揚起的馬蹄終于重重地砸落進塵土裏!
殷染閉緊了眼,只道自己要被馬蹄踩碎了,可是沒有。
那車輿上的軟簾掀開了一角,露出聖人波瀾不驚的臉容,“誰人驚了朕的車馬?”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仔細看阿染和東平王的對話:東平王只是去問了一下他老爹“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嗯,聖人當然很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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