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世子失蹤,疑雲重重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西嶺月一直跪在寶華廳的正中央,雙腿漸漸沒了知覺。高夫人則閑适地飲着茶,等待李衡到來。

窗外天色漸沉,暮色漸濃,夕陽的餘晖鋪灑在寶華廳的地磚之上,形成了一道道光影,或明或暗。

曹司法早已餓得饑腸辘辘,蔣韻儀也是舟車勞頓,疲憊不堪,然而高夫人不發話,誰都不敢走,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今夜不把事情弄清楚,高夫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就這般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廳外才響起一陣倉促的腳步聲,衆人循聲望去準備拜見,豈料進來的卻不是李衡,而是裴行立。

西嶺月自他進門起便擡頭望着他,試圖朝他使眼色,卻只換來他匆匆一瞥。西嶺月定睛一看,才發現他面色蒼白,絲毫不見以往沉穩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焦灼與慌張。

高夫人自然也發現了,立即放下手中茶盞,起身詢問:“怎麽是你來了?”

裴行立也顧不得行大禮,匆忙回道:“舅母,世子不見了!”

“不見了?這是何意?”

“自昨晚之後,再也無人見過世子。”

“無人見過?”高夫人覺得很奇怪,“昨晚出了這麽多事,衡兒都沒露過面?”

“沒有,我已問過所有侍衛,均未曾見過世子。”

高夫人這才流露出慌張之色:“怎麽可能!”

衆人也都感到驚慌。昨夜節度使府出了這麽多事情,劫

獄、縱火、婢女被殺……即便婢女的死無法引起世子的注意,可劫獄和縱火都是大事,且死傷了這麽多侍衛,還毀了李锜所住的內院,李衡身為世子不可能不管不問不露面。

“連仆射都沒見過衡兒嗎?”高夫人趕忙追問。

裴行立否認:“我方才從舅舅那兒出來,舅舅說他昨夜忙于追捕刺客、捉拿兇手,還以為世子一直在陪着您。”

“這……這……”高夫人面露一絲茫然,“興許,興許衡兒出去辦事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事情沒那麽簡單,”裴行立蹙眉,“世子身邊的仆從、侍衛一個都沒走,門房也無人見過世子外出。尤其是……”

“是什麽?”

“昨夜世子進入內房歇息之後,再也沒出來過,人卻不見了。”裴行立言罷,眉頭蹙得更深。

“裴将軍的意思是,世子在內房憑空消失了?”李忘真問出關鍵問題。

裴行立點了點頭:“方才舅母派人傳話,要找世子來寶華廳,可我差人将府裏尋遍也不見世子的下落,再問了昨夜當值的侍衛,才得知世子一直沒出過內房。”

高夫人越聽越是驚慌,再也顧不得審問西嶺月,連忙吩咐道:“快!快加派人手去找啊!”

“是!”裴行立領命,這才正正經經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西嶺月,假裝詫異,“蔣娘子怎麽跪在地上?”

“她是假的!我們都被她騙了!”高夫人無暇細說,指着西嶺

月對裴行立道,“先找個地方将她關起來!”又指了指蔣韻儀,“給她安排個住處。”

高夫人話還沒說完,人已匆忙往外跑,對李忘真命道:“快!快扶我去見仆射!”

李忘真攙扶着她,一邊走一邊安慰:“姑母放心,世子只要沒出這府裏,定然不會有事。”

西嶺月聽着這些話,一直都沒當真,還以為是裴行立為了救她而特意找的借口。她擡頭望着對方,正想誇贊他這個計策使得甚妙,但見曹司法已從座上站起來,低聲下氣地詢問:“敢問裴将軍,下官該怎麽辦?是留在府上還是……還是回去等候差遣?”

裴行立沉吟片刻:“你先回去吧,随時聽候傳召。”

“是,是。”曹司法也知道這真假千金的案子是渾水,他早就想脫身了,便急急忙忙地告辭離去。

眼見曹司法走遠,蔣韻儀還愣在當場,裴行立又派人給她安排住處。直至把所有閑雜人等送走,他才把西嶺月從地上扶起來,急切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西嶺月倚着他站起來,三言兩語把阿蘿之死,還有蔣府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裴行立越聽臉色越沉,到了最後連雙手都狠狠收緊,将西嶺月的手臂捏得生疼。

她連忙将他的手拍掉:“你也別擔心,我又不是死定了。只要世子肯出面替我做證,證明昨晚我一直與他待在一起,我就能從這幾件事裏脫罪。至于蔣府

失火和阿蘿的死,我便有機會慢慢去查。”她邊說邊揉了揉手臂,自言自語道,“只是眼下這個情形,該如何說動世子呢?真是苦惱。”

裴行立深深嘆了口氣:“我方才說的話你難道沒聽明白?世子不見了!”

“不見了?”西嶺月掩口,“這難道不是你支開高夫人的借口嗎?”

裴行立沉默以對,眼中流露出濃重的憂色。

西嶺月一顆心陡然沉到了谷底,終于意識到此事沒這麽簡單!

“眼下這個情形,世子是能救你的唯一人選,可偏偏……”裴行立只将話說到此處,沒有說完。

西嶺月自然明白,李衡早不失蹤晚不失蹤,為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蹤?這不是擺明了有人不想讓李衡替她做證,要讓她當替罪羊嗎?

然而裴行立想得更深:“世子失蹤我雖憂慮,但總想着他不會出事……可如今看來,恐怕是那些人在背後刻意操縱,想把罪名全推到你頭上,我只怕世子他……”

“只怕他兇多吉少。”西嶺月替他把沒敢說出口的話說完。

是啊,幕後那些人敢利用蔣府,敢燒死那麽多人,還殺了假冒的阿蘿……想必他們也不會忌憚李衡的身份。

裴行立望着西嶺月憔悴的模樣,又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嗎?”

“我還好。”西嶺月深吸一口氣,“我就是覺得奇怪,為何有人要陷害我,我到底是得罪了誰?”

裴行立又如何答得出來:“眼

下這個情形,我也保不住你,唯有先找到世子再說。”他的語氣很勉強,可見沒什麽把握。

西嶺月點了點頭:“我明白,于我而言,保不準地牢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能這麽想就好。”裴行立拎起她的一只胳膊,做出押解的姿勢,“先委屈你在那兒住幾宿,餘下的事情,我再想辦法。”

西嶺月不承想自己竟然在一天之內來了地牢兩次。頭一次是劫囚,這一次自己倒成了囚犯,且守衛還增加了三倍,這下就是插翅也難逃了。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從昨夜到今夜,整整十二個時辰,她經歷了太多的事,驚險、刺激、詭異、恐怖……真是前所未聞、畢生未見。

這一趟來鎮海,她原本的目的很單純——不過就是聽說李忘真在節度使府上做客,想要說服對方與憶哥哥解除婚約……

只這簡簡單單的一個目的,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何就發展到了如此地步,讓自己變成了階下囚?

義父說得太對了,自己只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

西嶺月心情低落,靠坐在牢房的角落裏,将臉頰埋在臂彎之中。須臾,一陣響動傳來,是有人正在用鑰匙開牢門。

有人來劫獄了!這是西嶺月的第一反應。她猛然站起身來,滿目期許地望着門口,然而等牢門打開時,她大為失望。

李忘真身着一襲水藍色襦裙,款款走進牢門內,朝身後的侍衛命道:“夫人

讓我單獨問她幾句話,你們先下去吧。”

“是。”兩名侍衛躬身領命,将手中燭臺遞給她,從外頭把牢門關上。

李忘真徑直上前,将燭臺擱在牢中唯一的小案上,淡淡地望着西嶺月,只說了四個字:“我見過你。”

西嶺月勉強笑回:“李娘子說笑了,我們自然是見過的,兩次。”

“不,更早。”李忘真端詳着她的面容,“去年在淄青,我見過你的畫像……他随身帶着。”

西嶺月的臉“唰”一下白了,随即轉紅,繼而她眼眶一熱,低下頭去。

“你叫西嶺月。”李忘真語氣平靜地揭穿她,“你來鎮海的目的,我大約也猜得到。”

西嶺月咬着下唇,不知該說些什麽,卻明白自己不能輸了陣勢,便将腰杆挺得筆直。

“眼下這情形,你是如何着了道?”李忘真開門見山。

西嶺月更加一頭霧水:“我初來乍到就遇上阿蘿,說是蔣府接到簪花宴的帖子,但蔣韻儀與人私奔了,讓我假扮她赴宴。我……我想着能借機見到你,我就答應了……我也不知道這是個陷阱!”

李忘真聽完并未多言,沉默片刻道:“此事雖然複雜,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倘若你能說出實情……”

“不行!”李忘真話還沒說完,便被西嶺月打斷,“你也看到了,我被人陷害至此,這麽多罪名扣在我頭上。我若是說出實情,只會連累他……”

“可你若不說,你這罪名更加

洗脫不了。”

西嶺月卻固執己見:“你也知道,我義父家道中落,被朝廷摘了皇商的頭銜……這時候我更不能再把他們牽扯進來,我……我自己能承擔。”

“你确定嗎?”李忘真眉心微凝,清潤的面容在燭火的映照下有些憔悴,更添了一絲西施捧心之美。

西嶺月連連點頭,終于在她面前服了軟,流露出幾許乞求之色:“求你……別告訴高夫人。”

李忘真沒有回應,只是再次打量西嶺月,幽幽嘆道:“看來你是真的喜歡他。”

西嶺月沒法否認,低下頭去:“我們一起長大……十七年的情分。”

十七年的情分,她與她的義兄蕭憶青梅竹馬,早已彼此傾心。可是去年,義父因劍南西川節度使叛亂而受到牽連,被剝奪了皇商的帽子,抄家下獄。當時蕭憶正在淄青為節度使之女李忘真治病,分身乏術,淄青節度使便乘人之危,提出讓他娶李忘真為妻,而作為交換,義父不僅能安然出獄,還可以拿回被抄的家産。

甚至淄青節度使還許諾,待他與李忘真成婚之後,義父便能重新入選皇商,重振門楣。作為義父的獨子,眼看着家人身陷囹圄,蕭憶只能無奈接受。

後來義父果然被放出來了,家産也讨回一半。她得知內情後,原本想等蕭憶從淄青回來商量此事,卻無意中聽說李忘真去了鎮海做客,還要參加什麽簪花宴,看起來病是全好了,

情場還萬分得意。于是她沖動之下離家出走,想去找李忘真讨個說法,試圖解除這段婚約。卻未承想自己不但沒把事情辦成,還落到如此境地。

“乘人之危,不是大家閨秀所為。”西嶺月絕望地問,“你真的不能放手嗎?”

“不能。”李忘真似乎回想起了什麽,面容漸漸變得溫和,“我十四歲那年發病,所有大夫束手無策,是他拉着我的手,鼓勵我不要放棄。自那之後我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一個人,能讓我為他生,為他死,為他活下去。”李忘真說着,面容漸漸變得堅定,“我這一生從沒苛求過什麽,唯獨對他……要向你說聲抱歉了。”

“可你明知道他不喜歡你!”西嶺月的情緒有些激動,“你既然見過我的畫像,你就該知道我們……我們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

李忘真早就知道這件事,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我知道,你們一起長大,我的确遲了一步。但我有信心,倘若你我公平競争,他未必會選你。”

“呵!你所謂的‘公平’,就是用我義父的生死威脅他,讓他與你定親?”西嶺月無法克制自己的憤怒,“這個手段也太……太卑鄙了!”

于這件事上,李忘真無話可說。的确,是她得知心上人家道中落,才拿捏着這個把柄,許諾會用娘家的勢力幫他重振家族,以此換來他同意這門親事。手段是卑鄙了些,可

她沒有別的辦法,她遲來了十七年,争不過西嶺月。

“人這一生很漫長,以前如何,并不是以後就如何。我必須先設法留在他身邊,才有機會贏得他的心……”李忘真輕輕嘆息着,“你沒有輸過,你不會明白。”

“是啊,我真不明白!”西嶺月咬牙切齒地諷刺。

李忘真聽着那句句指責,并不動怒,相反異常坦誠:“你可以說我不擇手段,也可以說我厚顏無恥,我只是想追求自己的終身幸福,你義父一家也能重振門楣……我并沒有錯。”

“是啊,你追求終身,你沒錯;他振興家族,他也沒錯……錯的是我。”西嶺月喉頭哽咽,突然感到悲從中來,身體順着牆壁緩緩滑落,想哭又哭不出來。

她因着舍不得這麽多年的情分而來鎮海,這一趟如此艱辛,可自己不僅沒能争取到一絲轉圜,反而身陷大獄,還要在情敵面前自取其辱!西嶺月雙手掩面,只覺得無地自容。

李忘真見她如此傷心,亦感到一絲愧疚,嘆道:“沒見到你之前,我曾想過讓你做側室……如今見了你的才貌性情,我想你也是不會答應的。”

此時此刻,李忘真的每一句話,都似一根針重重紮在西嶺月的心頭,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咬緊牙關,遏制自己不說出惡毒的言語:“你示威夠了嗎?你可以走了。”

“我不是來示威的。”李忘真望着燭臺上的幽幽燭火,“我

是想幫你。”

“不必了。”西嶺月強忍悲憤,神态倔強,“我自己會想法子。”

“幕後主使心機深沉,你以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脫身。”李忘真也不欲多說,執起燭臺淡淡地道,“無論你同不同意,我都會修書給他,倘若此事解決不了,我會向姑丈說出真相。”

西嶺月驚訝地擡頭看她:“你居然會救我?”

“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我自己。”李忘真執着燭臺轉身往外走,直至走到牢房門口,才續上一句,“你若死在鎮海,我無法向他交代。”

她打開門走出牢房,“吱呀”一聲,牢門重重關上。

西嶺月這兩日實在太過勞累,雖然地牢內陳設簡陋,她還是睡得很沉,一覺直到天明。她剛醒來不久,牢門上的小格子便被人打開,是有侍衛送了吃食和水進來。許是裴行立或李忘真提前交代過,飯菜居然還不錯,水也清澈能入口。

西嶺月不知下一頓飯會等到什麽時候,便一口氣把飯菜全部吃完,正打算從頭到尾把事情梳理一遍,此時牢門突然又打開了,這一次出現的是裴行立。

他掃了一眼她手邊的碗碟,見吃得幹幹淨淨才略感放心:“不錯,我就怕你自暴自棄。”

“不會的,但凡有一絲希望,我都會努力争取。”西嶺月神色堅定。

裴行立贊許地點了點頭:“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仆射要親自審問你。”

“現下嗎?”

“嗯。”裴行立沒

有多說。

西嶺月便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吧。”

裴行立卻站着沒動,突然走近幾步到她面前,慎重問道:“眼下無人,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來鎮海有什麽目的?只有說實話,我才能想法子幫你。”

西嶺月咬着下唇搖了搖頭:“多謝您的好意,但我不想連累家人。”

裴行立也能理解她的想法,更知她心意已決,不禁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說着已拿出一副鐐铐,準備給她戴上,“你暫且委屈一下,我不能太徇私。”

西嶺月見他拿起鐐铐,腦中猝然火花閃現,後退兩步躲了過去:“裴将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

“那夜你攔着我逃跑,讓我假扮蔣韻儀進府,還幫我出謀劃策,究竟是為什麽?”

裴行立身子一僵:“你懷疑我?”

“如今我懷疑任何人。”西嶺月警惕地道。

裴行立并未生氣,只是覺得無奈:“你太傻了,此事若真是我主使,你在這種四下無人的時候質詢我,豈不是給了我滅口的機會?”

西嶺月頗為篤定:“你才不會在牢房裏動手,那麽多侍衛在外頭看着,豈不是坐實了你殺人滅口的罪?”

“說得也是。”裴行立故作一笑,把鐐铐戴在她的雙手之上,頓了頓,最後問道,“那晚……與你一同劫獄的男人,你還是不能說嗎?”

西嶺月緊抿着唇,意思不言而喻。

裴行立自知無權

置喙,唯有嘆道:“好吧,他若還是個男人,但願能想法子救你。”

兩人一并離開地牢,前往世子內院。

西嶺月還未走近,便聞到院子裏充滿一股濃重的檀香味,她腳步一頓:“這什麽味道啊?”

“是世子最喜歡的熏香。”裴行立并未覺得異常。

西嶺月卻使勁聞了聞:“不對,前晚我來這裏見世子時,并沒有這麽濃的味道。”

“你還有心思想這些,先進去再說。”裴行立故意板起臉重重推了她一下,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西嶺月被推得踉跄一步,也刻意與他拉開三分距離,兩人一前一後跨入院門,走進正廳。

李锜、高夫人、李忘真早已在此等候。西嶺月不等吩咐便主動跪下,朝幾人見禮問候。

李锜早已聽說了事情的經過,便直奔主題:“上次在書房,本官與你打過交道,聰明人不說暗話,你說是不是?”

西嶺月知道李锜的厲害,不敢敷衍:“李仆射有話請講。”

“很好。”李锜雙手負在身後,走到西嶺月面前,“你與蔣府的恩怨,本官沒興趣聽。劫囚之事本官心裏也有數,不過是常州一群逆賊所為。本官只想知道你來這府裏有何目的,接近我兒意欲何為?”

聽聞此言,西嶺月暗暗在心裏盤算。李锜這番話透露出了好幾個信息:其一,他已經知道了自己與“蔣公”的交易,他對誰是真千金誰是假千金并不關心;其二

,福王李成軒沒有被捉住,否則李锜不會說是“常州一群逆賊所為”;其三,他只關心世子李衡的去向。

這般一分析,西嶺月心裏也有了底,忙道:“禀仆射,民女與蔣府既沒有恩也沒有怨,只是拿錢辦事。昨夜府上又是失火又是劫獄,民女也一無所知;民女更加沒想過要接近世子,相反一直在想法子逃離貴府。”

李锜自然是不信,眼中閃過厲色。

西嶺月在牢中早已打好了腹稿,忙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民女本是個孤女,來鎮海是想尋親,奈何親人沒尋到,卻遇上了蔣公……”

西嶺月将自己如何與“蔣府”達成協議,如何在金山寺偶遇李衡和裴行立,如何被“蔣氏夫婦”脅迫來做客,又是如何讓李衡誤會自己是故意接近……這一系列事情全說了出來,一直說到前晚自己與李衡的最後一次見面,只是只字沒提裴行立在其中的作用。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民女不敢有任何欺瞞。”西嶺月故作委屈地說完,重重磕了個頭表示誠心。

李锜、高夫人與李忘真都不知這其中經過,也是頭一次聽個完整。幾人既覺得匪夷所思,又覺得有些道理,均是半信半疑。

高夫人最先提出疑惑:“尋常女子若是得了我兒青睐,不知要多開心,你為何要逃?”

“因為我是假扮的啊,我怕被揭穿!”西嶺月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心道天下的娘都一

樣,看自己的兒子最好。

高夫人想了想,似乎也是,遂住嘴不言。

李锜的提問比較尖銳:“你若真想遠離世子,為何要主動幫本官尋找刺客?你難道不明白,你表現得越聰慧,世子越是中意你?”

西嶺月自然不能說是為了裴行立,便半真半假地回道:“不瞞您說,民女是擔心有朝一日身份被揭穿,因而才想……想在您面前表現一番,求個恩典……萬一民女露了餡,您能看在民女替您抓住刺客的事上大發慈悲,不追究民女欺瞞之罪。”她邊說邊假裝恨恨地道,“誰料那天福王突然出現,打斷了民女的話,民女這份私心便一直沒機會說出口。”

她此言說完,見屋內突然沒了動靜,不禁擡起頭來,發現李锜等人都望着門外不作聲。

西嶺月“啊”了一聲,連忙轉頭看去,就見到福王李成軒身穿一襲黑色錦袍,正站在門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看來你對本王很不滿。”李成軒邊說邊跨入門內。

西嶺月擡頭打量他,見他面色紅潤有光澤,聲音洪亮氣不喘,便猜到他的傷勢已無大礙,當晚也順利脫身了。她不禁松了口氣,旋即又提起一口氣:“是民女失言,還望王爺恕罪。”

屋內幾人也紛紛下跪拜見李成軒。

李成軒略客氣幾句,徑直詢問李锜:“事情查得如何了?世子還沒有下落嗎?”

李锜拱手致歉:“是下官無能,府裏接連出事,

讓王爺受驚了。”

李成軒擺了擺手:“仆射客氣,本王也想略盡綿薄之力。你若不介意,本王想旁聽這場審問,不知是否方便?”

“這……”李锜張口,正想說一句“這是家事,不好勞駕王爺”,卻見李成軒已經自覺坐下,還淡淡朝身邊人命道:“小郭,好好跟李仆射學着。”

小郭侍衛連連點頭,退到一旁。

李锜遂走到李成軒身邊,低聲請罪:“這幾日下官忙于家事,只得讓賤妾婉娘代為招待王爺,不知她可有什麽不妥之處?”

李成軒先是看了西嶺月一眼,才淡笑道:“婉娘很好,多謝仆射割愛。”

李锜便不再說話。

西嶺月茫然地看向這兩人,不知他們的話語間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這短短兩日沒見,李锜就給李成軒送去了一名美人?還是他自己的妾室?

呃,好亂。西嶺月環視一周,見衆人都假裝沒聽見,便也低下頭去,繼續等候審問。

李成軒的到來顯然打亂了審問的進程,因他對前因後果不甚明了,西嶺月只好又重頭解釋了一遍,只覺得嗓子都快要冒煙了。李锜也把世子李衡失蹤的經過、詳情逐一禀報。

李成軒聽後,對李衡的失蹤頗感興趣,追問:“前晚世子見過這位娘子之後,便直接回了內房歇息,再也沒有出來?”

“是啊王爺,”高夫人指了指後面的內房,“就是那裏,奶娘劉氏還去伺候他更換過常服。”

“值守

的侍衛也一直守在四周,不曾見過世子外出。”裴行立上前補充。

李成軒越聽越覺得可疑,撩起衣袍下擺徑直起身:“走,帶本王去看看內房格局。”

他當先邁開步子,幾人只得跟上,西嶺月一直跪着,見他們一個個全都離開,不禁長舒一口氣。

誰知李成軒已經跨過了門檻,又轉過頭對西嶺月道:“這位娘子也是推理案情的一把好手,不跟去看看?”

王爺發話,李锜自然也不好說什麽,西嶺月便揉了揉酸痛的膝蓋,起身跟着走去內房。

相比高夫人的奢華、李锜的講究,世子李衡算是極為簡樸的,房間裏的陳設并不多:一張烏木鎏金寶象纏枝床占據了北面正中的位置,床前是四扇烏木雕花刺繡窄屏風,屏風外擺着一張古樸的黑漆三圍羅漢榻,左右各是一具黑漆嵌螺钿高腳案幾,其上擺放着幾件珍玩。東西兩扇窗戶也是相對着,方便通風,東面窗戶旁放着同是烏木制成的面盆架、鏡臺,西面窗戶下是一張檀香小案,上面放着一鼎青銅三足香爐。整個房間格局簡單大方。

李成軒帶頭繞過屏風,走到床榻前,還能看到緞面被褥上的褶皺。他不禁問道:“世子失蹤之後,這屋裏有人動過嗎?”

“分毫未動。”裴行立回話。

李成軒似乎想到了什麽,轉頭看向西嶺月:“你有何見解?”

西嶺月“呃”了一聲:“民女以為,世子絕不可

能憑空消失。要麽就是世子離開此處時,侍衛們沒瞧見,要麽就是有人使了什麽障眼法。”

李锜似乎也作此想,點了點頭:“不錯,這世上沒人會無緣無故消失。”他邊說邊嗅了嗅,蹙眉,“怎麽有如此重的檀香味?”

高夫人便上前一步回道:“是我請了金山寺的大師來作法。”

李锜聞言立即斥責:“胡鬧!衡兒失蹤才多久,你作什麽法,豈不是要傳得盡人皆知!”

高夫人竟似要流下淚來,急忙回道:“最近府裏出了太多事,又是刺客又是劫獄的,我這心裏實在不安……”

她沒把話說完,李锜也沒再追問,只是嘆了口氣:“家宅不寧啊!”

他話音剛落,卻見一個中年婦人神色慌張地跑進來,一下子跪倒在地:“仆射、夫人,二位快去瞧瞧……那兩扇黃金屏風突……突然……”

“丢了?”高夫人率先問道。

中年婦人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沒丢,是……是……”

“既然沒丢,作甚大驚小怪!”高夫人看了李成軒一眼,斥她,“敢在王爺面前丢人,還不退下!”

那中年婦人喚作“劉氏”,正是李衡的乳娘,照顧李衡二十年,在這府裏頗有分量。她鬥膽跪着沒動,一把拽住高夫人的裙裾,急得快要哭出來:“請恕老婢失禮,實在是出了大事啊!那兩扇黃金屏風好似中了邪,上頭的圖案突然……突然變了!”

“變了?變成

什麽了?”高夫人很是詫異。

“變……變成……世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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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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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