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站在二人身後的是原本應該被迫卧病在床的鼬。
太宰饒有興味的側着身, 也不說話,只看着這對父子間奇妙的什麽湧動。
“說起來,”他像是想起什麽一般走向鼬, “眼睛, 沒事了嗎?”
“啊, ”鼬耿直地直接将繃帶扯了下來,“原本就沒什麽事, 只不過是孩子們大驚小怪罷了。”
“不過鼬君的力量卻是得到了質的變化對吧。”站在鼬一步開外的少年弓着腰,茶褐色的混沌望進純然的黑色。
鼬能夠隐隐感覺到什麽東西有了變化,但是……
純然的黑色在一眨眼間變作緋紅, 三顆黑色的勾玉安靜地待在主人的眼眶之中。
“诶——”太宰賣萌一般拉長了調子, “變成三顆了啊。”
他歪歪頭确認道,“是這次變成現在這樣的嗎?”
鼬搖了搖頭。
“不,”他斟酌着語句, “你也知道在早先的時候我在一家偵探社兼職。”
不如說原本這家偵探社還是在他說了電車事件已經國木田獨步的異能力之後由太宰調查給過資料給他的。
“社長是一位異能力者, 在加入之後我的眼睛就變成了三勾玉。”
其中內容他隐去不談,卻也不妨礙向來聰慧的少年從言語中窺知一二。
“看來是果然相當有趣的地方呢。”少年說着靠近鼬, 擠眉弄眼用一種堪比奸商的語氣道, “吶吶鼬君, 有機會的話帶我見識一下怎麽樣。”
一只手伸過來堵住鼬準備拒絕引狼入室的嘴,少年的聲音從極近之處傳來,“先別急着拒絕嘛, 如果薪資得當, 就算是我偶爾也想換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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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這話的少年絲毫沒有正在試圖跳槽的愧疚,唯一露出的左眼微眯, 只消加上一把折扇便就如傳聞中善于蠱惑人心的妖狐一般無二。
——雖然這家夥現在也是這方面的好手罷了。
“當然,”太宰更貼近鼬了些, 聲調低沉,“如果有什麽鼬君知道的其他地方值得推薦的也請一并告知我。”
“不過在此之前,關于如何辭退現在的這份工作的事也幫忙和我一起想想辦法……如何?”
***
新的一天很快就來臨了。
某位繃帶妖怪先生扭扭捏捏地在織田家混了半個晚上,順利打入織田作養子俱樂部,和孩子們混在一起的時候簡直讓鼬覺得自己又多了個弟弟——還是能日天日地的超淘氣超難搞定的類型。
在日光照射到地平線之前少年道別了友人,踏着(看似)堅實的步伐離開了小小的暫居之所。
從這個房間離開的少年嘴唇緊抿面色陰翳,整個人散發着一股絕望的陰沉之氣,正像是與重要的友人不歡而散。
緊随其後離開的是織田作之助。
男人還是穿着他那套沙色外套與條紋襯衫,在第一束光照耀上地面時踏上了外出的道路。
從外表看男人同低頭行走普通路人幾乎沒有區別,但若是個中好手來看,便能發現男人算不上寬大的外套下裝着的武器與防具。
蹲守在外的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将這一情報傳遞給耳機另一端的男人,得到對方“我知道了”的回複。
他遲疑地看了看少年離去的方向,提出了是否要跟上的詢問。
“不用了,”手中擺弄着國際象棋棋子的男人說道,“我已經知道太宰君接下來的目的地了。”
“接下來也不用監視了,已經沒有繼續監視的意義,辛苦你了,回來吧。”
織田作之助走在去往某地的路上。
在将他的孩子們帶走之後,紀德給他留下了一張标明其所在地的地圖,此時他去往的地方正是地圖中打了大紅叉的标志着對方所在地的地方。
他雙手插着兜面色平靜,像是在赴往一場普通友人間的約會。
但雖說如此,他的注意力卻沒有在行走上。
——這點看他與一個少年撞上就能窺知一二。
抱着一袋子面包食物的少年在原地旋轉了好幾圈,才堪堪卸力保護住手中的食物。
“你在做什麽啊!”他指責将差點害自己将珍貴的食物掉到地上的罪魁禍首,只是話語中帶上了些遮掩不住的孩子氣。
“啊,抱歉。”織田作撓了撓頭,“你沒事嗎?”
“現在是沒事啦,”少年哼哼唧唧,重新打量這個明明長得很高卻連路都不會看的男人[1]。
“诶——”他虛起眼拉長調子,上下打量這個紅棕發色胡子拉碴的大叔,“是你啊……”
織田作一瞬間覺得自己從那雙眯得狹長的眼中看到某種超越界限的東西,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又恢複那副孩子氣的模樣。
“這樣的話也沒辦法了吧,”少年撓着頭,将手中的食物抖了抖緊緊包在懷中,大步跨過伫立在原地的高個子男人。
“果然我還是讨厭那鼬家夥!”錯身而過的時候織田作聽見對方氣呼呼的聲音,後知後覺地發現剛才的小個子少年或許是鼬的熟識——少年的面容和鼬收到禮物時的粉色便利貼上的圖畫十分相似。
這一插曲并未在他心中激起過多的波瀾,相反的,織田作覺得自己的內心無比平靜。
他的腦海之中平靜地來回播放着從昨夜入夢開始就不斷在眼前回放的孩子們的死相,往日活潑吵鬧的孩子們躺在被燒毀的面包車中,幾具燒得發黑的屍體彼此環抱,幾乎可以窺見在災難來臨時孩子們的恐懼。
就差一點。
他冷靜地想,只差一點就變成夢中的場景了。
行走在路上的男人從包中掏出一根煙,試圖壓抑從腦海深處傳來的不安與躁動。
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看似平靜的男人夾着香煙的手指在不斷顫抖。
在孩子們面前不敢表現出的後怕終于在一個人奔赴戰場之時顯露出來。
***
太宰治行走在去往港黑總部的路上。
在身後監視的視線消失之後少年人并沒有立刻停住腳步,而是娴熟地前行直到确認安全之後轉入最近的小巷。
“請出來吧,”他說道,一手揣着兜靠在光影交接的小巷牆上。
這句話說出之後空氣便恢複了寂靜。
在等待了一分鐘之後,少年人不見煩躁,自如地準備再次開口。
就在這下一秒他直起了身向左方看去。
“這是第一次見面吧,”他帶着捉摸不清的笑意,“不知名的先生?”
從黑暗中走出的是一位男性,如果國木田或者福澤谕吉在此就能大概辨認出男性的身份。
但是現在在這裏的是太宰,因此他只能上下打量男人。
男人穿着最常見不過的風衣長褲,年輕的面容卻顯露出一絲不可捉摸的暮氣。
“初次見面,”男人說道,毫無畏懼地回視太宰。
***
織田作已經走過不少路程,在雜蕪叢生的樹林中,隐約能夠看見深處的洋房。
他重新點了支煙,跨着步子閑庭漫步一般走向洋房的方向。
這就是最終了吧。
他想。
“請問,能問個路嗎?”
他随意地問道,雙手自覺地伸向兩側腋下,将早已裝備好的槍械取出。
這真是好久不見的感覺。
在突入mimic作為基地的洋房時他突然想到,從他放棄殺人之後這感覺倒是真的久違了。
但這又有什麽辦法呢?他想,有人要傷害他的孩子,要是他還能無動于衷的話,才是真的無可救藥了吧。
讓他想想那本書該怎麽寫呢?啊有了有了。
放棄殺人準備寫小說的男人因為孩子們重新拿起了槍,但與曾經的自己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站在了“光”的那方。
——這樣作為故事的結尾的話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他想着,在舞廳的中央停下腳步。
在他側身看向的舞廳伸出,紀德等待已久。
***
“您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吧?”
太宰突然說道。
此時他站在首領辦公室中,港黑首領——森鷗外就坐在不遠處,一手撐着面頰透過落地窗看窗外,在聽到少年的聲音後才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
太宰并沒有與男人的目光相對。
他只看着森另一只手壓着的黑色信封,目光銳利不可直視。
森鷗外哼地笑了起來。
“太宰君在說什麽呢?”他說道,“我只不過是将一切因素綜合考慮之後,得出了最佳的解決方案。”
“要說的話,太宰君不也是擅于此道嗎?”
“請別将我與您淪為一談啊。”少年目光銳利,像是一頭兇狠的小獸。
可在他面前的是更為老成的野獸,信步閑庭在自己布置好的局勢之中。
太宰無意義地哼笑了聲,“那麽,請容許我先行告退。”
“你要去織田君那裏嗎?”森突然發問。
“是的。”太宰說道,下一刻聽到森鷗外發出輕笑。
“可是你為什麽要去那裏呢?”他真誠地發問,“太宰君應該知道現在的最優解是什麽吧?”
“當然了,”太宰垂着頭,眼中不合時宜地溢出一種放在這個人身上堪稱奇異的情緒,“但是織田作是我的朋友啊。”
他向後撤一步,聽到從身後傳來的數個聲音。
少年向後看了看,不出所料地身後站着數個港黑成員,此時正架着槍對準自己。
真是意料之內啊,他稍顯無趣地想,面上卻做出知曉自己滿盤皆輸面色慘白的模樣。
“原來如此啊……”他說道,同時在腦中對某人說道[可以了,鼬君。]
與此同時——
織田作之助在與紀德搏鬥。
雙方帶來的部下都已經死亡,只剩下兩個能力相似的男人憑借着個自己的異能力在做躲避球一般的游戲。
最後的最後,在意識到這樣不斷的重複與猜測毫無意義的時候,兩個極其相似又絲毫不同的男人同時露出了猙獰的笑。
——他們放棄了依賴異能力。
于是,等待在洋房之外的鼬聽到了腦中的聲音——“可以了哦,鼬君。”
可以真正開始他們的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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