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春宵一刻

兩人一起吃晚飯，到了晚上，軍哨聲響起，大家跑到空地上集合，繼續站軍姿，月光下，像一排筆挺又寂靜的白楊。

度暗星受了傷，沒來得及上藥，這會兒站軍姿，站得渾身酸痛，手臂上的傷口浸了汗水，更是一陣陣刺痛。

好不容易撐到結束，他快步走回山裏的臨時寝室，翻出了小箱子裏的藥膏和藥水，塗在自己的傷口上。

剛剛塗完，門就開了，楚雲纖回來了，度暗星連忙把藥水藏好，假裝自己在睡覺。

楚雲纖洗完澡上床躺好，其他室友也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熄燈睡覺，萬籁俱寂。

楚雲纖翻來覆去睡不着，黑暗中猛地坐起，“好熱，還有蚊子咬我。”

劉子旭大晚上的摸黑玩手機，瞥了他一眼，“害，都這樣，山裏沒有空調，蚊帳也是破的。”

楚雲纖正糾結着要不要用超能力降溫，趕蚊子，只是這樣容易在室友們面前暴露自己，度暗星說話了。

他朝楚雲纖招了招手，“過來。”

“幹嘛？”楚雲纖盤着小腿坐在床上，因為熱脫了睡衣，他現在害羞地拿薄被擋住了自己。

“過來跟我一起睡。”度暗星直接了當。

齊宇軒：“呦。”

陳曦景：“呦呦。”

劉子旭：“呦呦呦。”

楚雲纖臉紅了，扭扭捏捏不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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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暗星：“別瞎起哄。”

“我床上的蚊帳是好的，所以才讓弟弟過來。”

“哦~”衆人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揶揄，夾雜着幾聲竊笑。

楚雲纖和度暗星依舊是對鋪，楚雲纖只好挪到度暗星床上，規規矩矩地躺好，大氣都不敢出。

度暗星拍了拍他的小肚皮，低笑，“你站軍姿呢？”

楚雲纖：“沒、沒有。”

“放松點兒，”度暗星說，“我怎麽覺得你怕我？”

“被我打劫過一次，有心理陰影了？”

“放心，咱們現在是朋友了，我以後不會欺負你了。相反，我還會保護你，要是有人敢欺負你的話，我一定揍得他媽都不認。”

度暗星的聲音低低的，很有磁性，很好聽。

楚雲纖聽得心裏一陣竊喜，度暗星說他們兩個人是朋友了，還說要保護他，楚雲纖就覺得自己得到了一個非常寶貴的承諾，又是心花怒放，又是害羞緊張。

還好現在是黑夜，度暗星看不到他的小臉到底有多紅。

月色下，草叢裏的蟋蟀聲聲低鳴，秋夜寂靜如水。

其他四個人都進入了夢鄉，房間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陣陣涼風迎面吹來，楚雲纖舒服極了。

“睡着了麽？”他小手指轉着度暗星的衣角，小聲問道。

度暗星：“沒，你拽我內褲幹什麽？”

楚雲纖：“！”

這是內褲？他丫的他還以為是睡衣！

一扭頭才發現度暗星壓根沒穿睡衣，渾身上下赤條條的就一條內褲，跟他一樣。

慌得連忙松開手。

度暗星壞笑了聲，“差點兒讓你給弄直。”

“什、什麽直？”楚雲纖問。

度暗星吃了一驚，“你不知道？”

楚雲纖莫名其妙：“知道什麽？”

度暗星：“哦，沒、沒什麽？”

這個小家夥，竟然單純到這種地步，他心想。

心裏越發覺得他可愛，忍不住想逗逗他，想抱抱他。

楚雲纖這時候才發現，度暗星拿着一把扇子，一直輕輕地給自己扇着風。

原來那股舒服的涼風就是從這兒來的。

他心裏又感激又欣喜，他說，“哥，你別扇了，我來幫你扇吧，你休息會兒。”

度暗星笑着說，“舒服嗎？”

楚雲纖：“舒服。”

度暗星：“那讓我抱抱你。”

楚雲纖沒聽清楚，“什麽？”

度暗星：“讓我抱抱你。”

楚雲纖驚詫地扭頭，發覺度暗星正盯着自己看，眼睛一眨不眨，黑暗中，大大的眸子仿佛閃爍着點點星光。

楚雲纖頓時緊張到頭皮發麻。

“別、別……”楚雲纖聲音顫抖，呼吸瞬間變得粗重。

度暗星的手臂結實有力，一把卷住了楚雲纖的小嫩腰，摟在自己懷中。

楚雲纖身子繃得緊緊的，吓得大氣都不敢出。

“別、別…別……”楚雲纖像只小貓一樣，低聲下氣地求饒。

“別怕，”度暗星抱進楚雲纖，讓他面對着自己，兩人胸膛蹭着胸膛，膝蓋抵着膝蓋，度暗星看着楚雲纖緊閉的雙眼，顫抖的睫毛，突然有點兒洩氣。

“你就那麽怕我？我都說過不打你了。”

“不、不是，”楚雲纖在他懷裏紅了眼圈，像只受驚的小獸，聲音像求饒時的一聲聲哀鳴。

度暗星放開他，翻身背對着他，恹恹地說，“算了，趕緊睡吧，明天還得軍訓呢。”

“不…不是……”楚雲纖委屈極了。

他顫抖着手，想哪怕是輕輕觸碰一下度暗星的肩胛骨，手指伸過去了，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咬着枕頭，淚水無聲無息地淌了下來。

那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把嗚咽聲都壓在了喉嚨裏。

以往難過的時候，他從來都是肆無忌憚地哇哇大哭。

“你…哭了？”

度暗星的聲音在耳畔清晰可聞。

“你怎麽整天哭？我又沒欺負你。”度暗星好像有點兒不耐煩了。

楚雲纖怔了一下，內心一陣陣酸楚。

他掙紮着起身，回了自己床上。

“唉，回來，你……”

度暗星看着他離開，目光黯淡了下來。

今天晚上是怎麽回事？

玩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生氣了？

那一晚，楚雲纖是在啜泣中睡着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心裏難受，堵得慌，心髒一陣陣窒痛。

他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他從來沒有做過的夢。

在夢裏，度暗星赤着上身，在瀑布裏沖澡，揮手沖着他笑，少年臉上的笑容，仿佛比陽光還要燦爛。

他高興得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一下子跳到度暗星身上。

他把度暗星壓倒在草地上，用力磨蹭他的腹肌。

度暗星則用結實的胳膊架着他的腿，把他緊緊抱在懷裏。

楚雲纖很舒服，很興奮……舒服到頂了。

“呼——”楚雲纖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氣，眼角挂着淚花。

剛剛那個詭異的夢，羞得他整張臉都紅了，可他，心裏還是忍不住回味着那種感覺。

低頭，才發現被子濕了好大一片。

他嘆了口氣，唉，自己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尿床。

不過，好在他不用洗被子。

他的手心泛出藍光，在黑夜裏如同幽靈，他的手覆在被子上，很快，被子幹淨得像新的一樣。

他用超能力，把薄被恢複成了一個小時以前的狀态。

他有點兒累，一沾枕頭，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楚雲纖繞着度暗星走，碰到了也是低着頭，站軍姿的時候，還跟着劉子旭調了位置，遠離了度暗星。

度暗星微微蹙眉，楚雲纖的這些小變化都落在了他的眼裏。

這小家夥，氣性還真大，他忍不住想着，嘴角卻微微勾起。

這樣的楚雲纖，還…蠻可愛的。

軍訓了一天，傍晚吃晚飯的時候，度暗星快走兩步，拉住了楚雲纖。

楚雲纖一怔，把頭埋得低低的。

“怎麽，還生氣？”度暗星比楚雲纖高半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我說了你一句，你氣了我一天，也該抵消了吧？”

楚雲纖臉紅到了耳朵根，又羞又怕，壓根不敢看他，被度暗星拉着的手腕，更是火烤一樣炙熱。

老半天，楚雲纖才梗着脖子，吭哧吭哧地說了一句，“你讨厭我。”

度暗星被他逗樂了，“誰說我讨厭你的，我哪裏讨厭你了？來，說說看。”

楚雲纖鼓起勇氣擡頭看他，看到他眼角的笑意時，腦子一下開了竅，好像能隐隐讀懂人話裏藏着的意思了。

他覺得度暗星那麽說是在譏諷他。

楚雲纖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好像自己的心髒生病了一樣。

對所有和度暗星相關的事情，都會格外在意，甚至他的一個語音語調，都要拿來反複揣摩。

度暗星一見少年哭就慌了，瞬間變得束手無策，結結巴巴道，“又、又哭？”

楚雲纖這次确定自己聽明白了，度暗星是在讨厭他，嫌棄他哭。

他也不想哭的，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

他甩開度暗星，自己跑遠了。

一直跑到看不到度暗星僵立的背影時，他才停下來，扶着一棵樹大喘氣。

這時，耳畔傳來了一陣轟鳴。

擡頭，天空中盤旋着不下數百部直升機，正向着他們平時軍訓的空地集結。

周圍的學生們明顯也慌了，一個個吓得腿直發抖。

她們怕極了，但是再怕，也不能影響她們吃瓜。

這才是正事。

眼下，她們正一個個地伸長脖子，議論紛紛。

“不會是要第三次世界大戰了吧？”

“第三次世界大戰？華國跟櫻國打？跟米國打？還是跟八國聯軍打？”

“這是米國的轟炸機？為啥要先轟炸咱這個破山頭呢？”

“難道，咱這山頭底下有古墓，墓裏藏着什麽史前超級能源？就像《米國隊長》裏演的那樣？”

“不大可能，我覺得像是外星人，它們來入侵我們啦。”

“……”

楚雲纖心裏咯噔一下，他連忙沖向度暗星。

度暗星依舊站在原地，少年人身材高挑，一身軍裝英姿飒爽，夕陽将他的背影拉得更為細長，他怔怔站着，目光投向楚雲纖剛剛離開的方向。

楚雲纖眼睜睜地看着，一個黑影朝度暗星頭上砸下來，度暗星卻還沒有察覺。

“危險——！”

楚雲纖跑得飛快，疾風帶着眼淚飛速向後略去，他猛地撲向度暗星，把他死死地護在身下。

楚雲纖眼前一黑，轟然巨響在耳畔炸開。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