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周唯飛也似地跳下床,迅速用十分鐘沖了澡,打開衣櫃,一件一件翻衣服。
來到北化好幾個月,衣櫃裏的衣服無增無減,屈指可數,他沒心情逛街逛網店,現在倒好,一件沒入眼的。
好歹搭配一下,試一套,在鏡子面前瞅了瞅,真特麽土,LOW爆。
做了個嘔吐的表情,剛要脫,手搭在毛衣邊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術,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訝異地望向鏡中的自己,裏面一樣的錯愕表情……
周唯,你在幹什麽。
這又不是約會!
他是個毒販啊!!
啪地一聲尖銳脆響,他狠狠抽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又紅又腫的指印頓時浮現出來,他扇得牙痛,眼角都是淚。
冷靜後,他走到書桌,拉開抽屜,從鐵匣中随意挑選幾個竊聽器,塞進牛仔褲兜裏。
很快,電話響了,是武文殊。
他告訴他,人在底下等他。
心髒砰砰砰,咚咚咚,又開始胡撞亂跳……
……
…
周唯覺得他那個嘴巴真特麽白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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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清晰的五指山,周唯郁悶地坐上武文殊的車。
五六天,臉上的傷基本消腫,只有這個指印尤為突兀。
“你臉怎麽了?”武文殊皺眉。
“沒事沒事,傷沒好,傷沒好……”周唯僵硬地尬笑,躲着他,劃拉頭發遮擋。
“吃西餐行嗎?”對方發動車子,開出小區。
“啊……啊,行啊,什麽都行,我好養。”他嘴一咧,沖他笑。
今天的他還是西服革履,筆挺修長,領口嶄新純白,領帶規整地系在上面,一樣的暗紋素色,紋路由斜線堆砌,微微泛出光澤……
周唯的視線沒敢往上瞟,甚至連一眼他都不敢看,他的心跳得實在厲害,像是要從嘴裏蹦出來……
西餐廳燈光柔暖,情調高雅,或許是價位問題,中午冷冷清清,沒幾個人吃飯。
他們坐在靠窗戶的座位上。
跟武文殊一樣,他點了一盤牛排。
點完直罵自己蠢如豬,手背上的傷沒好,切得手疼。
武文殊将自己的推到一邊,拿過他的盤子,幫他切。
愣愣地看着這個人把牛肉一點點切成适中大小的肉塊,還體貼地澆上醬汁,将旁邊稍大塊的配菜一同切開打理好,才整個還給他。
盤中的景致秀色可餐,讓人垂涎欲滴。
周唯驚訝地望向武文殊。
對方低頭切自己盤中的肉,睫毛垂下,嗓音很沉:“那天夜裏你從梅苑離開去遠山陸橋,你在橋洞附近做什麽?”
周唯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原來這頓飯是為了追究他哭鼻子的事。
有種失望的滋味在心底緩緩擴散……
“我根本沒去過那裏,”周唯放下刀叉,用餐巾擦嘴:“那天晚上我從你家出來沒打到車,雨裏走一個多小時,淋成肺炎了,你哭的時候我正在醫院的床上昏迷,躺着打點滴。”
武文殊驚了,他猛地擡頭,一眨不眨地注視周唯。
看不出這個人是真的難以置信,還是對他的遭遇太過出乎意料,總之他就是這麽盯着自己。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那天夜裏看急診的病例給你看……”周唯咬牙,看到武文殊仍舊沒什麽反應,他恍然大悟,自嘲地冷笑:“哦……對啊,我就是那醫院的大夫,你覺得我是在僞造病例,我有人證,我還可以……”
他立刻閉上嘴,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讓陳力生和秦笑笑見他的愚蠢想法,這個證根本沒法取。
武文殊收回目光,他靠坐在沙發上,點煙。
侍者殷勤地将煙灰缸送上來。
周唯這才發現,他們坐的是西餐廳吸煙區,這大煙囪真是随時随地都要找地方冒會兒煙。
對方深吸一口,吐出化不開的白煙:“你做我的夢?你夢裏為什麽會有我?”
周唯扒拉一口半涼的牛肉,相當惆悵:“被你操的呗。”
“咳咳咳……”一口煙沒吸好直接嗆進氣管,武文殊捂着嘴一通咳嗽。
不知是咳嗽太厲害憋氣,還是真的不好意思,這個人臉上多出些紅潤,他別過頭,躲閃周唯的目光。
“這回信了?”周唯睨他。
他清了清嗓子,把煙滅掉:“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周唯忽然想到什麽,他古怪地看他:“那天看把你氣得那副樣子,臉拉得又長又黑要把我趕下車,這會兒醒過味來找我吃飯……”他向前趴伏,支起下巴:“不會是您老一看沒轍了,想賄賂我忘掉那夜高速的事,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別到處散是吧?”
武文殊認真地注視他:“你覺得有效嗎?”
周唯像個小惡魔在心中竊喜,覺得某些方面這個人還真是單純得可愛。
面上保持不屑狂傲,他大咧咧地剔牙:“那怎麽夠,這算什麽,誰還吃不上一頓飯啊。”
對方的臉色極為難看。
“要怎麽做?你說,我盡量滿足。”
周唯笑了,他不知在對方眼裏自己是個什麽樣子,他是真的從心底裏開心,大膽地摸上這個人的手,骨節突出,很硬卻很暖,他說:“咱們約會吧。”
武文殊楞了。
“就這一次,行嗎?”他滿懷期待地凝視他:“只要這一次,那夜我就全忘了。”
手無情地抽回去。
他又點上一支煙。
“你多大了?”聲音聽不出喜怒。
“二十六。”周唯冷下臉,“虛歲二十八。”
“籍貫哪裏?”
他抿嘴,頓了一下:“禹州。”
武文殊嗯了一聲:“家裏幾口人?”
“你他媽人口普查啊!約不約給句痛快話。”周唯再忍不住,暴躁地回嘴。
“約會不該了解一下對方的情況嗎?”武文殊淡淡地問。
一句話,說出來不過幾秒,卻像一顆萬噸級的甜蜜炸彈在周唯心中轟然爆炸,他雀躍得要飛起來,或者說已經有無數只五彩缤紛地小天使在眼前轉圈飛過……
為了不讓對方看出端倪,他假惺惺地拿起菜單擋住臉,捂嘴偷笑。
再放下,臉上一派清明平靜。
周唯翹起二郎腿,拽拽地說:“這可不是我逼你,我這人嘴刁向來吃不下硬飯,霸王硬上弓的事我從來不幹,丢不起那人。”
武文殊沒說話,不但不惱,反倒嘴角上翹,似笑非笑。
“算了,強扭的瓜不甜,明天我就更新微博,先把你人肉出來……”他裝模作樣地蹭地一下站起來,被武文殊隔着桌子一把抓過手腕。
“我願意。”這個人的聲音重重敲在自己心上。
本來他就是想逗逗他,讓他放低姿态,可當這充滿浪漫色彩的三個字被他說出來時,他的心驟然停了一拍,周唯呼吸急促地凝視他,腕子上的手特別燙,跟燒着了一樣……
武文殊松手,問他:“你下午沒班?”
周唯坐下來,掏出手機打電話:“喂喂,陳力生,我這邊有點事走不開,下午你幫我頂一下……卧槽!他媽不是我幫你替班的時候了?!真沒階級感情!我給笑笑姐撥過去……認慫了吧!少廢話!一個班的事你至于嗎?!……我操你大爺!挂了!”
放下手機,他比劃一個OK的手勢。
對方皺眉,卻沒有生氣:“你們年輕人怎麽都滿嘴污言穢語,操不離口啊,小武也這樣……”說完,他自己怔住。
“操他媽,”周唯冷笑惡罵,重重将手機扔在桌臺上,發出刺耳的摩擦音:“咱倆約會你非提他是不是?”
武文殊抿緊嘴唇,拿出手機撥過去:“今天下午的會改在明天,嗯,我知道,所有的事等明天再說……不要找我,我開靜音。”
交代完,他看向他,誠意滿滿,将功贖罪。
周唯在心裏勁勁兒地哼了一聲。
就在他倆結賬離開西餐廳的時候,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期而至。
武文殊離開座位去衛生間,他的手機,錢包全擺在桌臺上。
看着什麽都沒有,孤零零的兩樣東西,周唯的心跳聲已經超越極限,大到震耳欲聾的地步。
他狠咬嘴唇,手一個勁地在褲兜上來回磨蹭。
他不敢說逼迫武文殊跟他約會一點都沒想過任務的事,更不敢說,他是完全因為任務才這麽做。
他知道他願意,他想跟這個人親近,這種感覺異常強烈,他不可能無視掉……
他看過教學視頻,把監聽放入手機需要時間,現在根本不夠,放入皮夾的話,體積過小,太容易被發現
一旦被這個人……
他不敢去想後果。
重重長長,好像使盡渾身力量籲出一口氣後,精神上的折磨輕了很多,他閉上眼對自己說,不行,時機不到,不能放……
肩上被人輕拍,吓得他猛地一個哆嗦。
武文殊臉上微微有些驚訝,順着周唯愣神的方向看去,沒什麽特別……
他說,走吧。
周唯抹了把臉,跟在後面。
兩人坐進車裏,武文殊問他:“你想去哪兒?”
周唯對他笑:“你就開吧。”
車緩緩啓動,跟上次一樣,他把椅背放躺一點,靜靜地偏過頭看他。
他不會告訴他,他其實什麽也不想做,只想這樣,聞他的煙味,看他的側臉。
車開得很穩,一路上沒什麽紅綠燈,車內車外的溫差過大使得車窗上蒙起一層堅實的白霧,轉過頭,他童心乍起,特別想在那上面畫一個大大的心,或者畫一個傘,傘下一邊寫武冰山,另一邊寫自己……
……
…
“你不會一直想讓我開下去吧?”沉悶厚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些疑惑。
周唯直起後背,正巧瞅見一個不大的小花園從眼前飄過。
他趕緊一指:“就是那裏,轉彎處停下來。”
車子緩緩靠邊,兩人下車,并排走。
周唯低着頭,視線從一步一步走動的腳尖移到武文殊垂在身旁的手,他的手相當寬大,骨節有力,握起來一定很暖,很有安全感……
忽然手往後倒,周唯趕緊停下來,回頭看已經站定的武文殊。
這個人眉間緊皺,對着前方的建築物蹙眉了好一會兒,玩味地偏頭看他:“你是想幹這個?”
順着他目光看去,一個暧昧生花的酒店招牌映入眼簾,樂巅酒店。
周唯驚得四處張望,發現那個小花園正羞答答地躲在酒店身側。
……
…
他真的只是随便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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