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騰地一下臉燒得火辣辣,呼吸紊亂,結結巴巴。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跟你去那邊小公園走走……”周唯一邊慌慌張張朝武文殊擺手,一邊後退。

腳下的便道牙子缺一塊,正好一腳踩空,周唯一聲“卧槽”,囧着一張臉往馬路上摔……

手上熱度襲來,一個無比有力的拉扯,武文殊握上他的手,去摟他後背,站定後,他無奈地搖頭:“幹什麽啊,這麽激動。”

周唯窘得默默地将罩衫帽子戴在腦袋上。

他清楚地聽到武文殊經過他身邊輕輕笑出聲。

看着這個人向小花園走去,他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手掌,剛才……好熱。

攥成拳,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決心,三步兩步跟過去。

**

花園是小區配備的那種,很小,冬天氣溫寒冷,枯枝爛葉沒什麽看頭,又是工作日的下午,自然沒幾個人。

沒走兩步,周唯便扯住武文殊的袖子。

這個人好奇地望向他。

“能……牽手嗎?”周唯垂頭,一直看腳面。

武文殊沒什麽反應,從大衣兜裏拿出煙,咬上一根,點火。

聽到打火機響,周唯失望地把手揣進外套兜裏……

白茫茫的氣湮飄散開來,再加上呼吸本身帶出的哈氣,武文殊像尊冬日裏的冰雕,寒冷而孤傲,他沒帶手套,吸了幾口,指間夾煙,将對方的手拿出來,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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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冷?”他蹙起眉。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周唯吓了一跳,他猛地擡頭望向他,一臉訝異……

手上的熱度跟他想地一樣,暖進心坎,燙在心尖,此時,他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對他說:“手夠暖和,老當益壯啊。”

“你才老。”武文殊瞪他一眼,把煙換到另一只手上,好好去握他的手。

“是是是,在床上一點不老,操死我了都。”周唯色氣調侃。

對方又是一通猛烈的咳咳咳……

周唯一把将他的煙從嘴裏搶過來,使壞:“不會抽就別抽,裝什麽逼。”

武文殊徹底氣笑,罵着,伸手去奪,被周唯眼疾手快含在自己嘴裏。

他把煙嘴的地方又咬又舔,弄完了,秀給他看:“你不嫌惡心就再塞回去。”

對方向後退了一步。

反正他不嫌他口水,周唯彈了彈煙灰,深吸一口曾經在武文殊嘴裏的煙,嗯,很香。

不知何時,滿天飄起白雪,片片落在大衣上,斑斑點點。

周唯驚喜地四處看,攤開手掌,冰晶的雪片一接觸皮膚便轉瞬即逝,化為烏有。

“你看……多美啊。”他反握住武文殊的手,仰起臉,密密麻麻的雪摩蹭在皮膚上,癢癢的。

這個人用另一只手低頭點煙:“下雪有什麽好看,不都是欣賞雪後的景色嗎?”

“我就喜歡天地中下雪的樣子,”周唯臉上帶出些溫暖的笑,他随便指一片雪花,提醒武文殊,看好了,然後一握,将雪花攥在手裏:“你猜,什麽形狀?”

武文殊苦笑:“這怎麽猜?即使我猜對了,它已經完全融化,怎麽證明我是對的?”

“我哥……”周唯一怔,馬上閉嘴,當看到是武文殊後神色柔和許多,他繼續說:“我哥每次下雪都跟我玩這個,次次都輸。”

對方挑眉:“你怎麽贏的?”

“我說什麽是什麽呗,他每次都得輸點啥給我。”

武文殊愣住,總結一句:“真是好哥哥。”急急吸了幾口,把煙踩滅,問他:“你哥現在也在北化?”

周唯同樣吸完最後一口,扔在地上,他低頭專心去踩地上的濕泥覆蓋在煙頭上面,過了好久,說:“出國了,他不在國內。”

雖然周唯說話時刻意做些動作去掩飾什麽,臉上的落寂和一種難以琢磨的感傷和難過還是一點不落地看進武文殊眼裏。

拉過周唯的手,他對他說:“雪太大,回去吧。”

對方點點頭。

兩人就這樣一個牽着另一個,亦步亦趨地向公園門口走去。

出了公園,隔絕的寂靜被車水馬龍的喧鬧打破,人頭湧動,川流不息,已經到了下班的高峰期。

武文殊立刻放開周唯的手。

手上熱度突然消失讓他的心猛地一顫,空得難受。

回到車裏,兩人全都打了個十足十的冷顫。

武文殊把毛巾扔給周唯,讓他把頭發擦一擦。

胡亂在腦袋揉搓幾下,拿下來,發現這個人的頭發跟他一樣濕,像被潑了一盆冷水然後硬塞進冰箱裏似的,大部分發梢都凝着大小不一的冰碴……

周唯急忙把毛巾蓋在這人頭上,為他擦拭:“你也得好好擦,怎麽都結冰碴了。”

毛巾蓋眼,頭發亂揉,武文殊硬着頭皮挨幾下,最後受不了跟周唯搶毛巾,說自己來,一顆腦袋活動面積就那麽小,兩人的手很快碰到一起,像觸電一樣,都停了……

武文殊的頭發不長,平時很軟很順,這會兒被毛巾弄得亂七八糟,蓬亂的發梢有的打得卷曲,有的貼在面頰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性感,周唯像着了魔,控制不住地去摸他的眼睛,鼻子和嘴……

親下去的時候,他的心跳不重,或者說早就跳過轍了反倒特別平靜,他沒想到武文殊唇形單薄,親起來卻很軟,溫溫熱熱,相當舒服,讓人不忍離開……

周唯不敢深吻,只是用自己的磨蹭對方的嘴唇,難以控制的粗重喘息讓他呼吸不暢,就在即将忘情地摟上這個人脖子時,他趕緊使出洪荒之力懸崖勒馬,喘着氣坐回原來的位置。

武文殊面上看不出什麽,他舔了舔嘴,問他:“你幹什麽?”

周唯白了他一眼,紅着臉嘟囔:“你不能怪我,誰讓你嘴長成這樣,看着就想親……”

吃豆腐占便宜還倒打一耙。

武文殊無可奈何地苦苦一笑,開車。

一個吻,蜻蜓點水而已,周唯臉上的溫度卻至始沒有下去,一路上燒得脖子濕汗,臉頰火燙,對此他本人感到無限的驚奇和恐慌……

因為性向問題,從小到大他沒什麽戀愛經歷,看見長得順眼的小哥哥,無非回頭多瞅人家幾眼,沒什麽特別大的生理反應。

哪怕和魏鳴海在一起他也沒有臉紅過,一次都沒有,他們的關系很簡單,想做了上床,下床還是朋友。

可是在這個車裏他卻做不到……

在這個人面前他徹底失控了。

周唯魂不守舍地發愣,一直到車子停下來。

“到了。”武文殊說。

“啊?啊……是,謝謝啊……”掃了一眼熟悉的小區門口,他回頭要對他笑……

下一刻,笑容凍結臉上,時間仿佛靜止一般,整個人完全僵住……武文殊身體前傾,手摟過他的脖頸,頭略微歪一些,吻他的唇,這個人鼻腔的熱氣就散在他臉頰上,睫毛近在咫尺,清晰得能數出根數。

周唯全程睜眼,腦中一片空白。

吻很輕,一樣碰了碰嘴唇。

武文殊松開手,坐好,對他說:“我不喜歡吃虧。”

所以,就要把虧……

吃回來?

……

車開出很遠消失在小區門口,周唯仍舊傻愣愣地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像給小區站崗一樣,一動不動。

**

再上樓,不知什麽時候。

進了宿舍,直接拿起煙灰缸到陽臺上抽煙。

他太需要冷靜,徹徹底底地冷靜。

一口口帶着尼古丁的咽氣從肺中穿過,從鼻腔口腔中一點一點緩慢噴出,閉上眼睛,他把心沉下來,去感受去思考,腦袋愈發地清明了然。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他當然明白自己是對武文殊動真心了。

操!一個毒販!

真牛逼!

他苦着臉,夾着煙揉太陽穴。

或許是他行為太糾結,勾得陽臺上另一個人發話了:“小弟弟,別糟心,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幹嘛跟自己過不去。”

周唯唬得一個哆嗦,這才發現秦笑笑一個人坐在小馬紮上,頭就到他的腰這麽高,地上也有一個煙灰缸。

她彈着煙灰,頗有深意地沖他笑。

“是他吧?剛才車裏的那位,你男朋友。”她支着下巴,眨眼睛:“把你玩成那樣,害你得肺炎,還有那個領帶……都是他吧?”

周唯不置可否。

“我的好弟弟啊,聽姐一句勸,不行就散,受那苦幹嘛?超脫一點,潇灑一點,對自己好一點,”秦笑笑老道地點化他:“什麽愛不愛其實就那麽回事,這輩子簡單一點比什麽都強。”

“你現在跟陳力生很簡單?”不知為何,周唯問了這麽一句。

“簡單啊,你沒發現陳力生就是一只單細胞的草履蟲嗎?除了幹幹幹沒別的,床上舒服,床下單純,足夠了。”秦笑笑眉眼彎彎,一臉幸福。

周唯尴尬地撓頭,真不知道自己跟個女的瞎叨叨啥,對方還是個百無禁忌,滿嘴沒溜的。

“我之前那個老公就不行,半年結婚,離婚,打胎什麽都幹了,熱鬧吧,”秦笑笑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真的,找個踏實簡單的,準沒錯。”

周唯愣愣地看她。

掐了煙,她拿起煙灰缸,走到面前拍他的肩:“瞧這可憐勁兒的,姐是真看不得你受苦,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說完,頗為同情地看他一眼,向屋裏走去。

恢複剛才的姿勢,周唯滅掉一根,又點燃一根。

掏出褲袋裏的監聽器,各式形狀,大小不一,像紐扣,像根筆,還有像U盤的……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跟這些刑偵工具打交道。

回頭……

還能回頭嗎?

他笑得苦澀,像吃了一整盆黃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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