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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父席唐,席諾是個很乖巧的孩子,每天早晨來照看書館,晚上關門回家,一個人自理,且毫無怨言。
安落從席諾的話裏得知席家為了他果真負債累累,她的生父現在每日早出晚歸忙着賺錢,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治好席諾的雙腿。
席諾是個很堅強的孩子。安落感慨萬分,一邊陪着席諾過着寧靜而溫暖的時光,一邊聯系着醫生,只是她無權無勢,聯系起來很是麻煩。安落思考許久後給連城打了一個電話。連城有些驚訝,卻是沒有多問,只是要了相關信息,然後說等他消息。
兩天後,連城快速給她回了消息,一切安排妥當。連城約了三名名醫,只是這事情過于順利,有些詭異,連城有些不安地提醒了安落幾句。憑借連家之力事情定然不會如此順利,不過顧飛揚只怕早早就謀算好了,安排好了,安落涼涼一笑,若是有顧家在一旁出力,事情肯定就順利多了。
一約好了會診的時間,安落就興沖沖地前去西口鎮,準備告訴席諾。只是她從未跟席諾提過這件事情,一時之間又躊躇了起來,如今她是以什麽身份來幫助席諾呢,既要幫助到他,又要不着痕跡,這真心難住她了。
安落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覺走到了舊書館,遠遠地,便看見席諾靠在窗戶邊靜靜地看書,面色寧靜。
“阿諾,”安落晃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将手上的湯放在書桌上,“我給你帶了草雞枸杞湯,趕緊喝,對身體很好的。”
“安落姐姐,”席諾驚喜地放下手中的書,搖着輪椅過來,笑得兩眼晶亮,“你天天帶這個那個給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傻瓜,姐姐吃剩下的,便宜你了。”安落笑着揉揉他的頭,看着他明亮的笑容,心情也不自覺地愉悅了幾分。
“安落姐姐,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席諾仰起頭,看着安落,滿臉無法掩飾的喜悅。
“什麽事情這麽高興,你說。”安落将保溫杯裏的湯倒出來,淡淡地笑道,也不知道什麽事情樂成這樣。這傻瓜若是知道自己有希望站起來,那又該是何等的高興啊!想到這裏,安落有些心酸,垂眼掩住滿眼的酸澀。
“安落姐姐,”席諾伸手牽住安落的衣角,興奮地說,“前幾天,老板告訴我爸爸,像我這樣的雙腿還是有希望站起來的,老板是個好人,說認識幾個有名的醫生,可以幫我介紹一下。我爸這幾天都沒有睡好,說無論如何也要治好我的腿,姐姐,我有可能會站起來了。”
安落一聽,微微驚喜:“是真的嗎?老板是誰?”
“就是這家書館的老板,我出事後,是老板安排我來這裏幫他照看書館的,我只見過他的助理,我爸說,老板是個大好人。”
安落的心微微一沉:“你說,你出事後就一直幫助你的人?”
席諾點了點頭,一臉喜悅,再是心性平穩的人在得知自己的殘疾能得到治療後,都會有些驚喜若狂,何況席諾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
“安落姐姐,老板說,今天會帶我去看看醫生。我爸去接他了,應該快到了。”
應該快到了?恐怕是挑她在時來的吧,安落又驚又怒,一顆心急躁不安起來,她該怎麽辦,她又能怎麽辦?
也許是她多疑了,也許這世上好人還是很多的。安落不安地在書館裏走來走去,還不知如何是好時,就聽見席諾對着門外一聲:“爸,你來了。”
安落的身子猛然一僵,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卻怎麽也做不到回頭。身後是她從不曾相見的生父,她從小就渴望的血脈親人,只是如今,她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
如果二十多年來,父親只是一個空洞的名詞,一個模糊的概念,一個不能依靠不能奢望的存在,那麽她又要如何面對這樣的人?
“小諾,快準備一下,我帶你去看醫生。”席唐興奮地跑進來,抓住席諾的輪椅,就要推他出去,餘光看見背對着他的安落,詫異地說,“怎麽還有人在?”
“爸,這是我的朋友安落。”席諾興奮地介紹着。
安落僵硬地轉身,看着席唐,淡漠一笑,一言不發。她不知該說什麽。
他與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安落站在有些昏暗的書館裏,擡眼看着二十多年不曾相見的生父:滿臉胡子不修邊幅,褲腿卷起,鞋上滿是灰土。這便是母親當年愛上的才子畫家,歲月早已無情地将過往的驕傲割裂得面目全非。若是母親再見到如今為生活奔波勞累的席唐,又會是何想?
安落鼻子微酸,她以為自己是這世上最為不幸的人,母親離開她,抛棄她,父不詳,她流落異地多年,孤苦無依。她維護着自己那僅有的小驕傲,孤獨桀骜地生活下去,可如今生活卻告訴她,你看,你是幸運的。席諾為了救人雙腿癱瘓,前程盡毀,席唐為了生計埋葬了夢想,變成一個小心翼翼讨生活的人。她再也找不到理由來繼續那所謂的悲苦。
安落,你是個幸福的孩子。
“我也認識一些名醫,我能與你們一起嗎?”安落淡淡地說,“我與席諾很投緣。”
席唐在安落轉身的那一瞬間就有了一些莫名的感觸,呆了幾秒鐘,忘記了拒絕,然後匆匆想起來要帶兒子去看醫生,便立馬興奮地要關門離開。
安落默默地跟在後面走出書館,看見了書館問口停着的一輛張狂的法拉利。顧飛揚一身休閑地靠在車門上,俊美無鑄的面容上含着一抹似有若無的輕笑,引來無數路人的目光。
“阿諾,快喊顧先生。”席唐一臉興奮客氣地對着顧飛揚笑着,“是顧先生幫你找的醫生。”
“謝謝顧先生。”席諾彬彬有禮地道謝着,笑容燦爛。
“不用,舉手之勞。我只是幫你們介紹醫生而已。”顧飛揚的目光越過席氏父子,看見安落面容陡然蒼白,不知怎地臉色不悅了起來,淡淡地說,“上車吧,你們坐後面一輛車。”
顧飛揚示意後面的助理開車帶他們前去,然後徑自打開車門,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安落。
從小到大,顧飛揚的脾氣就很壞,而且耐性極差。安落見他臉色一點一點陰沉起來時,一言不發地走上前去。
“上車。”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後面興奮喜悅的父子二人,然後坐了上去。
“席安落,別一副別人強暴你的摸樣,你若是不喜歡現在就可以下去,擺臉色給誰看,大不了讓後面那兩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此而起。”顧飛揚大少爺脾氣一上來,踹了一下車子的前座,冷笑地說道。
安落面色青白一片,閉上眼睛,雙手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從小到大,他總是如此,撕碎一切文明的外衣,将人性暴露得如此徹底。他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将一個人奈以生存的自尊與驕傲踐踏在腳下。
這樣的人讓她軟弱,讓她厭惡。
“你的目的不會得逞的。”安落強忍着心中的不适,冰冷地開口。
“安落,你在指望你那所謂的高中同學嗎?”顧飛揚嗤笑一聲,冷聲說道,“只怕她們反而要指望你呢。我顧家收購幾家有盈利的小公司還是可以的。”
顧飛揚随手将手機丢給她:“你現在可以打電話問問你的老同學們,估計她們現在忙的顧不上你。”安落快速地拿出手機,撥通了莫小菲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後,就接通了,裏面傳來莫小菲火爆的聲音:“安落,我現在有事在忙,等晚上給你回電話。”
電話裏很是嘈雜,安落咬了咬下唇,問道:“怎麽了,小菲。”
莫小菲停頓了兩秒鐘,爆發了出來,聲音無比的脆弱沙啞,帶着一絲哭腔:“安落,我們家的企業被人收購了,我們正在極力挽回,阿羅,美麗家都是如此,奶奶的,肯定是劉金嬌那個賤人唆使周大少幹的......”
安落閉上眼睛,挂上電話,然後睜開眼睛,氣的有些顫抖:“你真卑鄙。”
“我向來是個不折手段的人,安落。”顧飛揚譏諷地笑着,聲音卻如利劍刺痛她蒼白的皮膚,“安落,至今你還活在童話裏嗎?你以為這世上的有幾人是純潔無辜的,我卑鄙,我光明正大,我為自己的追求,安落,你如今依舊不能明白我們這類人。”
顧飛揚湊過臉來,在她耳邊一字一頓冷酷嗜血地說道:“我們就如同叢林裏的豹,一旦鎖定了獵物,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而如今,她很不幸地成為了他的獵物是嗎?她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你到底想怎樣?”
“做我的女人。”他冷殘一笑,“你是個聰明的女人。等我厭倦你了,你自然就可以解脫了。安落,如今你唯一祈求的是我早早對你失去興趣。而你卻一直在做相反的事情。”
“安落,我對你勢在必得。”顧飛揚眯眼瞟着她,目光如火燃燒,無法掩飾的侵略與陰暗。
安落偏過臉去,看着自己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勾唇冷笑。她一向是個幹烈決絕的人,她從不懂委曲求全,她只明白何為玉石俱焚。
16 窮途末路步步驚心(五)
終于明白所有的盼望與希冀,不過是一場寂寂散去的夜戲,此刻再來向你描述,我如何自疼痛的蘇醒裏成長,想必也是多餘。----席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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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諾的會診很是順利,在一連串精密的檢查之後,幾名外籍醫生用通用的英文叽裏呱啦地争吵着,商議着。
席諾一直在觀察室裏,席唐聽不懂英文,眼巴巴地看着幾個外國醫生,眼中閃過幹澀,期盼,不安與急切。這應該是一個父親最為真實的情感流露吧,安落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遠遠看着,內心冰涼一片,她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溫情。
也許這麽多年,她的心早已死在冰涼的孤獨裏,可笑的是顧飛揚居然說要她的心。她的心連自己都找不到,怎麽會給他。
不久,商議的結果出來了,顧飛揚拿着手上的各項檢查,交給席唐,笑得一派斯文得體:“席諾的腿經過治療後可以站起來的,你們回去等治療通知吧。”
席唐驚了半響,緊緊地抓住顧飛揚的衣袖,有些不确定地重複着:“有救了?有救了?我兒子的腿有救了?”那樣子早已驚喜過頭,有些癡癫了。
顧飛揚眉頭輕輕一皺,眼光速度掃過被席唐抓住的衣袖,然後嘴角含笑道:“趕快帶他回去準備一下吧。”
“謝謝顧先生,謝謝顧先生。”
安落別過臉去,不去看自己的生父對着那個禽獸鞠躬卑膝,一副感恩戴德的摸樣,那個混蛋怎麽擔得起,他怎麽擔得起。
安落閉上眼,有些無法抑制的苦楚湧上心頭,顧飛揚那一句話将她逼上了絕路。這世上最為可怕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明明有了希望,最後又被無情地打破。她再無後路可退,除非她能舍棄從小就一直渴望的親情。
席唐滿臉喜悅地去觀察室帶席諾回去,安落拭去眼角的濕潤,強逼自己堅強起來,屬于她的戰役還沒有來臨,她要奮戰到底。
“席諾的腿還有的救嗎?”安落見顧飛揚步步緊逼而來,淡淡地開口,将迎面而來的無形張力化解開來。
“你弟弟的腿延誤的時間太長,我無法确定,不過只要砸得錢夠多,怎麽也是有救的。”顧飛揚大有深意地笑道,恢複人前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說出你的打算。”安落垂眼不去看他,掩住自己內心深深地厭惡,一臉厭惡地開口。
顧飛揚肆意一笑,眉眼含笑地湊近她,用着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開口:“我要你心甘情願地屬于我,我會治好你弟弟的雙腿,讓你的生父不再為生活奔波。安落,趁我還有耐心,趁你還有這價值,速度決定。”
顧飛揚輕笑一聲,伸手鉗住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聲音有些陰陽不定:“別考驗我的耐心,這麽漂亮的臉蛋要是真折磨起來,我也會心疼的。”
安落擡眼,不悲不喜地看了顧飛揚一眼,然後後退一步,擺脫他的鉗制,淡淡地笑道:“三少真是高看了安落,花這麽大的代價要一個厭惡你的女人,值得嗎?”
顧飛揚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值得嗎?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內心好像一直藏着一只兇獸,每次看到席安落,都要嘶吼着沖出體內,它說,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所以從來沒有值得不值得,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得到這個女人,不惜任何代價。
“安落,你要乖乖的,順從我。”顧家三少有些癡迷地看着安落淡漠的小臉,聲音卻帶着一絲深谙的陰冷,讓人冰冷徹骨。
安落只覺渾身一冷,一種畏懼從骨子裏泛出來,手腳微涼,她以為顧飛揚只是把她當做一個好玩的玩具,年少時沒有得到,所以如今執迷地要,得不到不過是挫敗一陣子便會淡忘。顧飛揚的眼神讓她從心裏開始發冷,這人竟是有些偏執成狂,他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只怕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安落微微畏懼地往後退了一步,抵在後面冰涼的石柱上,她惹上了一只嗜血的兇獸,可笑的是她如今才知道,無路可退,無路可退。那一瞬間,所有壓抑地軟弱害怕不安湧上心頭,不知如何是好。
“別怕,安落,我不會傷害你的。”顧飛揚勾唇一笑,撫着她的黑發,笑得嚣張風流,一語戳穿她所有的不安,“雖然我喜歡你滿身是刺的倔強摸樣,不過女人嘛,偶爾柔弱一些,男人會更加憐香惜玉的。”
安落滿眼戾氣地拍開他的手,一言不發地落荒而逃。
顧家三少若有所思地斜靠在牆壁上,眉眼掩不住地微笑起來。快了,快了,只要瓦解了席安落的心裏防線,這場戰役就會勝負立分。他真的等的太久,有些不安了,畢竟那人至今還按兵不動,他有些摸不透那人的心思了。
出了醫院,安落坐上一輛最快到來的雙層巴士,環抱着身子,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靜靜地發呆,然後随着人群木然地下車,毫無目的地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暗。她擡頭看着天空,夜幕還沒有降臨,這個城市的燈火便亮了起來,華麗璀璨。多少人着迷那五顏六色的彩光,而她只覺得夜幕被燈火遮掩住了,會不會很傷心。
她蹲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上,再無半分力氣往前走。她其實沒有那麽偉大,她只想一個人自私的冷漠的生活下去,然而這麽多年太冷了,冷得她在夜裏都無法安睡。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溫暖,她要放棄掉嗎?還是為了那絲溫暖承受更多的生活磨難?
她不知道,不知道怎麽做。
“席安落,你在幹什麽?”身子被人大力地抓起,安落怔怔地擡頭,看見一張英俊冷漠的男人的臉。
這張臉放在任何地方都為惹來無數女人的尖叫,安落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嗨,顧柏雷,你怎麽也在這裏?”
“你發什麽神經?”顧柏雷被她的笑容震了一下,随即臉色鐵青地提高聲音,“跑在這地方丢人現眼?我說過,不要給顧家抹黑。”
安落笑容一頓,快速隐去。看着一臉怒氣的顧柏雷與不遠處焦急等待顧家二少的一行人。是啊,她發什麽神經。這樣高高在上的顧柏雷,他從小就讨厭她,對她不屑一顧,如今與她說話不過是因為她給顧家丢臉了,而他湊巧經過看見了,看不下去了。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她随便走走都能碰到厭惡至極的顧家人,一個為了家族名聲而捆綁了自己人生的家夥。安落不屑地冷笑,忽然一個想法似乎在瞬間迸發出來,然後成形,不可磨滅,帶出一絲激越的火花。
安落因為那突如其來的想法,隐隐顫抖了。
“顧先生,你知道我有一個雙腿癱瘓的弟弟?”安落仰起頭,無比冷靜地開口,顧柏雷微微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打斷她的話,“我弟弟正在做治療,需要很大一筆錢。”
顧柏雷挑挑眉頭,冷凝地開口:“然後呢?你沒錢就在這裏發神經?”
“顧飛揚說可以給我那筆錢,”安落勾唇淺笑,慢慢地說,“只要我願意投向他的懷抱。”
果然顧柏雷的臉色一陰,無比難看起來,狠狠地掐住她的胳膊:“你果真是個禍害。”
誰說不是呢?安落眉眼冷漠地笑着,看着顧柏雷一字一頓地開口:“我們做場交易,你給我那筆錢,我遠離顧家,從此永不出現。”
顧柏雷從小就厭惡她,如果她遠離顧家,這厮會很高興吧。如今顧飛揚對她有企圖,明眼人都知道,如果為了維護顧家的名聲,花一筆錢送走她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當年他不就幹過這樣的事情?
顧柏雷眯眼深深地看着安落,英俊的面容上冷如寒霜,許久才開口:“我從來不做虧本的交易。”
安落心裏微微激動,她不過是被顧飛揚逼迫得走投無路,才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你想怎麽樣?”安落小心翼翼掩住滿心的激動,不動聲色地問道。
“十年前的事情不能在發生,放你走不如将你看在身邊,”顧柏雷沉吟着開口,聲音冷酷不帶一絲感情,“要我給你那筆錢可以,不過你要與我簽訂一份協議,賣身于我。”
“內容是什麽?”安落問道。
顧柏雷上下打量着她,帶着一絲不屑的高傲:“席安落,你以為你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安落臉色一白,眼中閃過一絲屈辱與厭惡,淡淡地冷笑:“你與顧飛揚沒什麽兩樣,不過是衣冠禽獸與斯文敗類的分別,不過是一群披着人的外衣,內裏陰暗趁人之危的小人。”
“簽不簽随你。”顧柏雷面色陰沉,冷冷地丢下一句話,“你要是想好了,随時來找我,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前。”
安落看着他筆直的背影,蹲下身子,自嘲地扯動唇角,撤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何曾不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終究是要忍受這屈辱的,她在顧家忍受了多年,如今不過是換個對象而已。
只要不是顧飛揚就好,那男人就如同一團烈火,終究會燒得人體無完膚。安落垂眼苦苦一笑,如此一來,她寧可選擇冷漠無情,陰險深沉的顧柏雷,至少他們是彼此厭惡的,如此各取所需,冷漠以對,再好不過了。她再無選擇,即使沒有席諾的事件,顧飛揚都會不折手段地逼迫她,她逃脫不了,如今唯一能自救的不過是借助他人的力量。
顧家,能生生壓死顧飛揚的,只有顧柏雷一人。
17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
你把憂傷畫在眼角,我将流浪抹在額頭,你用思念添幾縷白發,我讓歲月雕刻我憔悴的手,然後在街角我們擦身而過,漠然地不再相識.----席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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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日子過得異常艱難,安落又去西口鎮看了一次席諾,席諾整個人如同新生一樣,煥發出奪目的光芒,那是一種對于生活所充滿的希望。安落見他越加用功地看書,聽他說起往後的人生規劃,見他自學法語與水木工程,內心酸澀不已。
顧飛揚沒有直接逼迫她,只是中途來了一趟西口鎮,席家上下因為他的到來,感恩戴德,激動不已。顧飛揚的到來不僅堅定了席家的信心,更是沖擊了她薄弱的可笑的堅持。那人不過是用整個席家來逼她,逼她正視自己的內心,逼她一步一步臣服于他。
只是這世間的事情哪裏都能如他所願,安落凄迷一笑,她性格一向倔強,逼迫得越狠,反抗得越加厲害。
幾日後,顧飛揚再也無法等待下去,開始出擊,席家因為得知需要龐大的治療費用而陷入了絕望中。安落冷笑中撥通了顧柏雷特助的電話。她早已想清楚,她的人生在母親抛棄她後,在顧家将她二次抛棄後,在赫爾辛基孤苦十年後,便沒有了多大的希望與驚喜,她願意用所擁有的來換席諾一個明朗的未來,換席家安逸穩定的生活。
安落在漫長的等待中,終于等到了顧柏雷的回應。顧柏雷平日裏很少住在顧家豪宅,而是居住在南郊靠海的獨立別墅。
特助小莫将安落送到海邊的別墅後,就離開了,安落看着海邊獨立的歐式小別墅,內心腹诽了一下。房子的前面是大片的草坪與花圃,安落越過圍欄,按響門鈴。門鈴聲是輕快的快樂頌,沒一會兒,門開了,一個40多歲的阿姨探出頭來,見到安落時,吃了一驚,微微遲疑地問道:“你是安落小姐?”
安落點了點頭,那位阿姨綻開一個溫暖的笑容,指了指樓上,輕聲笑道:“顧先生在二樓的書房,如果不在書房,那就肯定在三樓的陽臺上休息。”安落踏進客廳,整個室內設計是歐式風格,是她喜歡的風格。她能看見華麗的壁爐與任何一個角落裏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藝術氣息,優雅與古典渾然天成,顧柏雷是一個懂得享受的人。
安落沿着玉石雕築的樓梯扶手走上去,二樓有兩個房間和一個超大的書房,整個二樓都鋪上了厚厚的棕色地毯。書房的門半掩着,落地窗戶前,顧柏雷靠在柔軟的沙發椅子上,閉目休息。陽光從窗外照進,滿室安寧。
安落看得微微一呆,她從來不知道安寧這個字眼會出現在顧柏雷的身上,她想她是有些魔怔了。
安落發呆之際,那人已睜開眼睛,滿眼清冷。
“來了?”顧柏雷淡淡開口,看着安落,看不出喜怒。
安落點頭,既然來了,便沒有後路可退。
“合同在桌子上,你自己看一下,沒有問題就簽字,即日起,我會派人接手席家的一切事宜。”顧柏雷揉了揉太陽穴,簡單地告知。
安落走上前,拿起桌子上的合同,眯眼看去。內容很簡單,講述了甲方乙方所盡的責任與義務。
“簡單的說,我出錢為你弟弟治療雙腿,你往後的五年時光屬于我。”
五年時光,包括她所擁有的一切,甚至是自尊與驕傲。安落抓着手中薄薄的紙張,,只要她點頭,那麽往後她與這個男人便要彼此折磨了。
“五年太長,三年。”安落艱難地開口。
顧柏雷臉色有些暗沉,眯眼審視着她,許久,才開口:“好,三年內,你若是觸犯我的底線,我随時可以終止合同,切斷治療經費。”
“你的底線是什麽?”安落斟酌着,終是問了出口。
他的底線是什麽?顧柏雷突然站起來,背對着她,看向落地窗外深藍色的大海,深邃的眼睛危險地眯起。席安落怎麽可能知道他的底線是什麽?這世上又有誰知道他的底線是什麽?這些年,他壓抑了太久太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底線在哪裏。
“你以後會知道。”顧柏雷淡淡地回答。
安落咬了咬下唇,一言不發地拿過書桌上的鋼筆,遲疑了一會兒,終是狠下心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三年,三年而已,若是三年能改變席諾的一生,若是三年能讓她逃脫顧飛揚的魔爪,安靜生活,她是願意的。她這一生,原本就沒有打算戀愛,結婚,與顧柏雷簽下這樣的合約算不了什麽。
“我給你幾天時間整理一下,搬出顧家,”顧柏雷拿起書桌上的金邊眼鏡,戴上看了看合同,淡淡地說,“顧家的人,連家的人你都不許再見,席安落,你姓席,不姓顧。”
“我明白。”安落淡漠地看着顧柏雷,這人一直是不待見她的,十年前送她去芬蘭,十年後不許她與顧連兩家有瓜葛,無非是瞧不起她這樣的出身,怕她玷污了他們顧家高貴的血統,這些她都記在心裏,一刻也不敢忘。
“我希望你今日就安排席諾的治療,還有,不要讓他們知道有我的存在。”安落有些低迷地開口,“三天後我會處理好一切事情。”
顧柏雷淡淡地哼了一聲,沒有多言,只是拿起書桌上的厚厚一疊文件,處理起來。
安落走出顧柏雷的海邊別墅,看了看頭頂的天空,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微微苦澀地說:安落,加油,三年很快就會過去。
三天的時間轉眼即逝,顧柏雷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将顧飛揚支開了幾天。一連三日,安落都沒有見到顧飛揚。
莫小菲中途打了一個電話給安落,說家族企業有救了,有一家大財閥幫他們打起了拉鋸戰。安落只淡淡笑笑,安慰了她幾句,對于莫小菲她多少有些愧疚,畢竟因為她的緣故,顧飛揚才會選擇斷她後路,波及了莫小菲家族企業,如今那所謂的大財閥估計是顧家二少的手段吧。也唯有顧家人敢與顧家人争鋒相對,顧柏雷已經行動了。
離開前,安落去看了一次席諾,遠遠地看着席家狹小昏暗的小屋子。她站在小鎮的弄堂裏,看着爬滿牆壁的牽牛花,聽着席諾在院子裏轉動輪椅時發出的車輪聲響。
席家這幾日如同做夢一般,不論是席唐還是席諾,都有了一些不真實感。大喜大悲再到大喜,席家人得知有慈善機構願意資助席諾時,不敢置信,差點以為是詐騙集團。顧柏雷辦事一貫雷厲風行,滴水不漏,且有各種名目。席家人終是相信,欣喜若狂地在第二日跑上附近的寺廟,燒香拜佛,感謝各路神靈。
安落靠在陰暗破舊的小弄堂裏,聽着院內少年喜悅的說話聲,淡淡扯唇一笑,伸手按在了冰涼紮手的牆壁上,默默地說:“小諾,姐姐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以後,要快樂堅強地生活下去。”
她在微冷的風裏轉身離開,将那座院落抛在身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她骨子裏流着席家的血,只是涼薄了二十多年,如今對于那樣的溫暖既想靠近,又極其抗拒。她不能舍棄自己的血源親人,卻不想去相認。如此這樣就好,悄無聲息地離開。有誰會期盼她的存在,她終是孤獨一人的。
繼父的那封遺囑打亂了她平靜的生活,母親的信函,生父的存在,弟弟的人生,顧連兩家的糾葛,一切就如同大夢一場,而她還要奔赴另一場三年噩夢。落仰頭,讓微涼的風吹過面龐,吹亂長發,恬靜一笑,帶着一絲決絕。也許當年母親将她留在顧家,只是想給她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永遠也不會想到她如今要面臨的局面。
三年,如果她生活在噩夢裏,如果她痛,她定然讓顧柏雷也痛,她若安好,顧連兩家自是安好。
而此時,大洋彼端是暗沉華麗的黑夜,顧飛揚聽完電話裏的彙報聲,一言不發地站立在落地的櫥窗前,電話裏傳來不确定地呼喚聲:“三少?三少?”
許久,顧飛揚狹長的桃花眼一眯,怒氣彌漫至眉頭,一個怒氣直接砸了不停閃爍的手機。
好一個席安落,好一個顧家二少。顧飛揚冷笑着,滿眼煞氣。
老二真是雷霆手段啊,略動手腳就讓他在這緊要關頭,直飛南美。南美,南美,顧飛揚氣得臉色有些泛青,他這些年一直懶得回家族企業,全球各地地玩樂着,可謂算的上是專業資深玩樂家,早幾年,他結識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直熱衷于各類冒險尋寶,而他最新的目标就是亞馬遜河流一帶的探險。
只是南美終究不是顧家的地盤,所需的人力物力資金極為龐大,他才會折中返回顧家,尋求資金支持。如今老大與大舅遠在京都,積極從政,他各地玩耍,蜜雪終究姓楊,小舅出了車禍,整個顧家能掌權的除了老爺子就是老二了,加上老二本身從美國帶回的資産底蘊,在顧家,連老爺子都不敢小觑,是他大意了。
顧飛揚眉眼深沉起來,只覺滿腔怒氣堆積,無處可發洩。好一個顧家二少,他才離開兩天,就變天了。他之前的所有部署都被打亂,席家的事情,還有那幾個二流企業的事情,竟将他所有的優勢掐斷,掐得他差點窒息。
顧飛揚垂下眼,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夜幕,如今趕回去已經于事無補,他終于肯定了一件事情,老二隐藏了這麽多年,終是露出了狐貍尾巴。那人和他一樣觊觎着安落。
安落,那樣與豪門格格不入,驕傲桀骜的席安落,就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的淡漠,不讨喜,倔強,特立獨行都是致命的毒,讓人無法自己地靠近,想将這個滿身刺的女子攬住懷裏,一輩子占有。
這樣的女子,不僅他無法抗拒,老二亦然。只不過,如今勝負未分,如果他得不到,老二也休想得到。顧飛揚冷笑幾聲,顧柏雷終究不是爺爺一脈的,親疏有別,看來他要抽時間去京都看看老大了。
18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二)
請原諒我不說一聲再會,而在最深最深的角落裏,試着将你藏起,藏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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