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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錯開,她才一直沒有遇見。

這幾日她七點準時被鬧鐘鬧醒,睜開眼睛。海風從微開的落地窗前拂過,淺色的簾帳随風起舞。海深藍遼闊,波濤聲此起彼伏,安落披上薄薄的線衣,光腳踩上厚厚的地毯上,坐在窗臺上,看着早上的晨曦與大海。很快,與往常一樣,一對父子出現在視線裏,高大的父親帶着可愛的兒子沿着海邊的沙灘晨跑,一只小小的白色哈士奇歡樂地搖着尾巴跟在後面。那一家子生活在附近不遠的房子裏,安落每日看他們早上晨起,跑步,吃飯,然後一家子開車送孩子上學,生活規律而充實。

小時候,她所期盼的就是那樣的生活,如今,這種豔羨也早已化為歲月中淡然的一笑。

很快,劉嫂将早餐準備好,上樓來敲門,請她下樓吃飯。吃完飯,劉嫂出去買菜,而她則開始繪畫或者看書,日子很是悠閑。然而一切終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楊蜜雪來時,安落吃了一驚。她曾設想過顧家的人來找她,卻從沒有将洋娃娃一樣的楊蜜雪算進去。那時,劉嫂剛好出門買菜,她打開門,見到了面色有些蒼白憔悴的顧家外孫女楊蜜雪。

“安落——”蜜雪低低喚了她一聲,目光凄楚。

安落在那包含萬般情緒的柔弱聲音裏,身子一點一點地僵硬起來,讓她進來。

楊蜜雪走進客廳,四處環顧了一下,有些拘謹地說:“安落,我還是第一次來二哥住的地方。”

安落為她煮了一壺咖啡,顧柏雷酷愛咖啡,家裏的咖啡豆和一應器具很是齊全。“顧先生不在家。”

楊蜜雪聞言松了一口氣。對于顧家不茍言笑,冷漠優雅地顧柏雷,她還是有些懼怕的。

安落看着正在煮的咖啡,低低地問道:“蜜雪,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我哥告訴我的,安落。”楊蜜雪抓住她的手,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安落,我好難過。”

知道她向顧柏雷求救,除了顧飛揚,沒有其他人了,只是他沒有現身,反而讓柔弱的蜜雪來,顧飛揚安的是什麽心思?安落将煮沸的咖啡倒在杯子裏,加上糖,遞給楊蜜雪,輕輕地說:“喝點咖啡吧,不苦的。”

楊蜜雪點了點頭,喝了一口,落下淚來:“安落,好苦。”

苦的是人心吧。安落自己喝了一口,真的好苦。也不知顧柏雷怎麽每日都能喝這麽苦的東西。

“說吧,找我什麽事情?”楊蜜雪是養在溫室的花朵,如今她關心的只有連城的事情了。安落低低一嘆,那段被掩埋的過往還是被翻了出來。

“連城哥哥要與我解除婚約,安落,我沒有辦法了,你幫幫我吧。”楊蜜雪低低地哭了起來,“我哥說,只有你可以幫我。”

安落憂傷一笑:“蜜雪,我無能為力的。很多東西是強求不來的。”就如當年她強求幸福美滿的家庭,就如現在顧飛揚強求她的臣服,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的,無法強求。

楊蜜雪聞言捂住嘴唇,抑制自己的哭聲。安落将紙巾遞給她,與她靜靜地坐在黑金色的沙發上,窗外陽光明媚,有鳥兒清脆鳴叫。

楊蜜雪許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別過臉去,低低凄涼地說:“安落,我知道你與連城的過去。”

“那是過去。”安落低眉淡淡地說,舍棄了便永不奢望。那一段青澀年代的愛情早已湮滅在無情的時光中,就如同早已褪色的書頁,泛着淡淡的墨香卻只能用來典藏紀念。

“安落,你幫我勸勸連城哥哥好嗎?大約現在你說的話最有用。”楊蜜雪微微可憐地看着她。

她有些遲疑,淡淡疏離地說:“蜜雪,我與他很長時間沒有聯系了,而且以後都不打算聯系,你找錯人了。”

不管楊蜜雪現在表現得如何大度,她都要撇開與連城的關系,十年不見,她對楊蜜雪了解不深,該避諱的一定要避諱。如今她處境困難,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楊蜜雪聞言看着她,柔美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釋然。

讓她勸連城是假,探聽她與連城之間的糾葛是真,若是她答應幫忙去勸連城,楊家這位千金只怕從此要将她放在心尖上來怨恨了。安落無聲一笑,女人在愛情裏容不下一粒沙子,何況是至今還有糾葛的前女友。

“安落,現在連城哥哥被連氏企業冰凍了,連伯父解除了他的職務,他現在一無所有,安落安?,你說我該怎麽勸他?”楊蜜雪淡淡抱怨道,“他性格向來倔強,總要吃盡苦頭才知道錯。”

安落淡淡一笑,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淡淡地意有所指:“蜜雪,我幫不了你,不好意思。”

楊蜜雪何等聰明,見狀站起身來,說了一些客套的話就匆匆離開,顧柏雷的地方她始終不願意多呆。而且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她也心安了。

只要席安落不再與連城糾葛下去,她自然有辦法嫁入連家。若是席安落言不由衷,繼續與連城有糾葛,那麽,楊蜜雪垂下眼,面上閃過一絲的冷意,那麽也不要怪她了。

她喜歡的東西,看上的東西,就必須要得到。

安落将楊蜜雪送出去,輕輕關上門,走上二樓的書房,将頭埋進胳膊裏,閉上眼睛,靜靜地不言語。

她不知道連城會與家族鬧得這麽兇,記憶裏的那個男人一直是溫潤謙虛的,從來不會讓任何人難堪,連城,他究竟想要怎樣?她曾經年少天真,以為只要相愛終究會克服重重困難在一起,如今看來那不過是天方夜譚。她是私生女,任何一個顧慮家族顏面的都不會選她這樣的女人,再愛又能怎樣,不過是愛過就散,散了就遺忘。而她也早已看開,怎麽可能将自己置于那樣卑微可憐的地步,若是連城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那麽将毫無意義。只是可能嗎?安落淺笑,萬分涼薄,如今她再也不敢相信男人的真心,她愛過,所以沉默,漂泊多年,再不提相愛。

電話鈴聲猛然響起,安落微微遲疑,是顧柏雷的來電。

“我訂了明早的機票,飛巴黎,你整理一下你的随身物品還有護照。”顧柏雷簡要地說明主題。

“我去巴黎幹什麽?”安落下意識地推辭。

電話那端頓了一下,傳來顧先生特有的清冷嗓音:“我缺一名翻譯,我記得你上次用法語罵過我。”

安落聞言一愣,所以這次是小小地報複了?她罵過他,現在就得乖乖地給他當翻譯?

安落微笑,諷刺道:“顧先生是一呼百應之人,還缺一個小小的翻譯嗎?”

顧柏雷慢條斯理地應了一聲,聲音似乎很是輕快:“家裏有不花錢的,我為什麽要花錢請外面的翻譯?”

安落語噎,被他說得無話可說,原來沉默寡言的顧先生也有如此厲害的一面。

“你幫我收拾一下日常用品,我們要呆一個星期左右。那邊比較冷,多帶些衣服。”電話被匆匆挂斷,安落楞了半響才想起來去收拾東西。巴黎那邊定然是比國內冷,顧柏雷這是在關心嗎?即使是關心的話語聽起來比旁人的冷三分。安落淡淡搖頭一笑。

顧柏雷挂斷電話,看着面前堆積的文件,許久回不了神。這幾日,他早出晚歸,避免與她碰面,嘴唇上的傷口早已消失,但那樣懼怕他的席安落,他卻是感到萬分頹然與苦澀。到底要怎樣才能打開她冰凍的內心?顧柏雷低低一嘆,顧飛揚這段時間隐而未發,聯合顧家長孫顧驕陽層層謀算,顧驕陽一回顧家,他必然将處在劣勢,如今之計只好借着公務帶着安落避開。

沒有想到顧飛揚居然說動了顧驕陽回來,那人在軍中磨練多年,一貫是鐵血風格,此番回來,只怕要攪得顧家天翻地覆,畢竟兩人從小就有能耐攪得衆人頭疼不已。顧柏雷微微眯眼,連城拒婚,抛棄連家一切,搬出連家,老爺子想緩和兩家關系向他施壓逼婚,顧驕陽一回來,這場由連家燃燒起來的大火必然要燒到顧家來,縱然他帶着安落遠到巴黎去,也不過是緩兵之計。

他皺起眉頭,修長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扣在桌面上,深邃的雙眼微微眯起,薄唇輕輕低喃着:巴黎。

22 歲月是一朵荊棘花(三)

一直在盼望着一段美麗的愛,所以我毫不猶疑地将你舍棄。流浪的途中我不斷尋覓,卻沒料到回首之時,年輕的你從未稍離。----席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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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柏雷的巴黎一行有四人,唯獨她一個是女人。她随着顧柏雷在機場遇見那群精英時,着實有些吃驚,顧柏雷身後的智囊團居然是一群年青人,年紀最大的也只有三十多的模樣。而事實上安落的出現讓一個個昂首挺胸如同上戰場的精英們大吃一驚,精英們瞪大眼,将她打量一番,然後在頂頭上司微微暗沉的目光中,別過眼去,齊聲讪讪地笑道:“今兒天氣真不錯啊!”

曾幾何時,他們的老大帶女人同行?公司裏就連特助都是男人,可想而知,這個與老大同時出現的美女來頭有多大了。

團隊裏最機靈開朗的一個,立馬賊笑着打招呼:“美女,你好,我叫張毅,排行老五,喊我小五就好。”

安落微微一笑,并未說話。而精英們一個接一個很是鄭重其事地自我介紹。

“劉洋,排行老四。外號四阿哥。老二,坐鎮公司,我們是跟着老大出來混吃混的。”

“老三,鄭濤,外號火箭。很高興認識你,你讓我想到了上個世紀的英國女郎。”

安落面對這些熱情的笑臉有些适應不過來,唯有微笑以對。之前顧柏雷的特助很是沉默的人,她以為顧柏雷身邊的人都沾染了些許的冷漠。

“好了,這次該準備的資料都準備好了嗎?”顧柏雷發話了,打斷手下智囊團的各種猜測,淡淡地介紹安落,“席安落,本次的翻譯。”

小五怪笑一聲,湊上前來:“老大,以前都是我在翻譯,老大的意思是,我要下崗了?”

面對下屬的怪笑聲,顧先生眼一眯,淡淡地警告着:“小五,這次有關新能源開發的相關翻譯,你要是出了一點纰漏就回家中紅薯去。”

“娘呀,老大,我再也不敢了。”小五在另兩位的幸災樂禍中怏怏退場,衆人見頭不爽了立馬做鳥獸狀散開。

顧柏雷看着安落,淡淡地說道:“平日裏壓力太大,這些個都愛瘋鬧,借此減壓呢。”

安落淡淡點頭,将咖啡色的帽子向下拉了拉,靜靜地坐在機場的廳內,等候班機。

九點的班機直飛巴黎,旅程很是沉悶,安落蓋上小毯子後閉目休息,顧柏雷開着燈翻看着一些資料,而随行的三人都在忙碌着整理各項資料。

此次巴黎之行是顧柏雷臨時起意,時間短促,他們的準備并不是十分充分,好在此行以考察為主,得以緩沖的時間還是很多的。

到達巴黎後,有當地分公司的員工前來接待。緊接着是繁瑣的入住,整理,會餐,一連串的瑣事,好在顧柏雷拒絕了所有的娛樂環節,幾人回到酒店後就休息了。

回到酒店後,安落在房間裏整理着衣服,小五敲門笑着走進來。

“安姐,我們幫你買了一份Macaron,家的杏仁小圓餅。三哥排了一個小時的隊伍才買到的。”

“謝謝你,小五。”安落笑着接過來,法國人對于甜品的熱衷簡直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她知道這家的店鋪,擁有兩百年的甜品歷史,最有名的甜品就是Macaron。

她知道這些,不過是因為之前有位室友是法國人,那個女孩就很愛吃這家的Macaron。

讀書那會兒,在芬蘭租房子是非常貴的,她與兩個留學生合租,安吉麗娜每次從

家裏過來,都會帶三份Macaron,後來安吉麗娜回去結婚,克裏斯蒂娜去了美國工作,她便一人留在芬蘭,退了合租的公寓,換了一間很小的專門租給留學生的小房間。

後來她輾轉賣了一些畫出去,又利用閑暇時間替畫廊工作,生活寬裕起來,剛好畫廊的老板告訴她有個朋友移民,公寓空着,出租的價位很便宜,她才搬進那家大點的公寓,住的舒适起來。

“安姐,老大說了,明兒讓我陪你好好逛逛。”小五眉飛色舞地說道,“安姐,你都不知道,老大就是一工作狂,我們每次出差,連給老婆孩子買紀念品的時間都沒有,安姐,你果真是我們的福星。”

安落見他聲情并茂的模樣,不禁莞爾。

“你們來巴黎不是因為公事?”

“當然是因為公事,不過老大一人都能搞定,何況還有三哥和四哥。對了,安姐,你跟老大是怎麽認識的?”小五賊賊地笑着。

安落微微一愣,斟酌着說:“從法律上來說,顧先生是我的二堂哥,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堂哥?”小五有些蒙,然後機靈地轉移話題,閑聊了幾句就遁了。

安落關上門,泡了個熱水澡,正準備休息時,電話響了,是酒店的內線。

“安落,”電話裏是顧柏雷一貫清冷的聲音,一陣沉默。

“明天是實地考察,不需要專業的翻譯,我讓小五陪你四處逛逛。”許久,顧柏雷打破沉默,淡淡地說道。

安落點頭,忽然想起來他看不見,這才不冷不淡地應了一聲:“好。”

有些傷害即使經過了漫長的時間,也是無法彌補的。她與顧柏雷進入了一種怪圈,一直傷害,一直彌補,到最後不過是冷漠地相對。

“好,你早些休息。”電話挂斷。

安落閉上眼睛,蓋上被子,休息,一夜無夢。

第二日上午,小五來敲門,說清早顧柏雷一行人就出去了。安落随着小五去酒店的餐廳吃完早飯後,就找了個說辭,說回房間休息,時差沒有調整過來。

輕松将小五甩開,安落回到房間,裹上絲巾,戴上帽子,背着包出了酒店。巴黎的天氣很好,不冷不熱,最是适合出游。她一直喜歡獨自一人旅行,有些習慣多年養成,怕是改不掉了。

她乘坐的士去了最近的Chantlly車站,那位法國司機見她法語說得純正,只當做是長居法國的法籍華人,一路飙車抄近路将她送到車站。

安落坐了最快的一班巴士,終點站是Senlis,桑利斯小鎮。室友安吉麗娜的家就住在巴黎南郊約50公裏處的巴比松小鎮,那座世界聞名的藝術小鎮。也許是聽安吉麗娜提得比較多,安落便對這些小鎮很是感興趣。

巴士開得很快,車上人不多,大約20多分鐘就到了桑利斯。安落下了巴士,看着這座靜靜坐落在時間流裏的中世紀古城,心微微窒息了。

古老的哥特式建築,一條條古老的小巷,處處被歲月剝落的灰色牆壁,沒有腐朽與沒落,只有歷史的厚重感與歲月的沉澱感。

小鎮上沒有多少居民,安靜得超乎想象。有一些和她一樣的背包客帶着單反拍攝着小鎮不起眼的角落。安落靜靜地走在小鎮的街道上,沿途看着小鎮的美景,偶爾轉身看看走過的路,便有一種繁華散盡,歲月靜好的安寧之感,仿佛每一條街都在講述一個歷史故事,她游走在歷史的河流裏。

小鎮的家家戶戶都種有太陽花。每一家的木頭門上都裝飾着一朵大大的被風幹的太陽花,一眼望去金黃絢麗,為古城增添了一抹色彩。

安落一路逛來,身心愉悅,經過聖母大教堂時,正好一對新人在舉行婚禮。她靜靜地站在教堂的最後,看着年老的牧師,帶着老花鏡,捧着手上的經書,用渾厚而嚴肅地聲音為一對新人主持儀式。

那對新人深情擁吻,喜極而泣。衆人唱起了祝福的詩歌,一切神聖而美好。她站在最後,眼睛突然有些濕潤,原來見證別人的幸福,也是快樂的。

新娘的父親含着喜悅的淚水邀請街坊鄰居去莊園聚餐,安落也受到了邀請,她笑着婉拒,感受到了法國人的熱情。

從教堂出來,在附近的一家小餐館吃了點東西,她繼續向前走去,沿途參觀着葡萄園,這一逛竟忘了時間,直到夕陽西下,她才有些念念不舍地準備回去。

翻出手機看時間,安落才發現,手機不知何時沒電自動關機了,包裏沒有備用的電池,她一個人平日裏手機用得少,也就沒有備電池的習慣,再說了這在法國,國內的手機用不了,安落也就沒有在意。

而她不知道的是,整整一天,她消失不見,而50公裏外的天卻是因此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顧先生徹底震怒了。

酒店裏,小五提心吊膽地看着一言不發的老大,心沉到了深不見底的無底洞。他跟随顧柏雷五年,還從未見過顧柏雷如此陰沉的臉色,一時之間平日的機靈插科打诨全然失效,只愣愣地站在那裏。

“幾時的事情?”顧柏雷按下所有的不好的念頭,平緩地深呼吸,讓不斷顫抖收縮的心髒緩慢地适應那種痛楚,一字一頓慢慢地問着。

“早上吃完早飯,安姐就說時差沒有調整過來,要回去休息。我親自送安姐回房間的,到了中午我去找安姐吃飯,這才發現房間沒有人。”小五臉色發白,快速地交代着事情的經過。

她定然是甩開小五,上午就獨自出門了,她一向如此桀骜,任性。顧柏雷不自覺地五指緊握,她一個女孩子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遇見了壞人怎麽辦?他想起新聞上多起報道華人在國外失蹤,搶劫的案例,整個人煩躁不安地來回走動着。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他強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想的嘴唇都咬出血印來。

“老大,也許席小姐精通法語,聰明機智,肯定不會有事的。”老三和老四見顧柏雷如此擔心的模樣,吃驚不已,立馬安慰道。

小五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說。

顧柏雷狠狠閉眼,如今之計只能請當地的朋友幫忙,他猛然睜開眼,拿過手機,翻出一個號碼。巴黎的地盤也只有Antonio有這個實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怎麽也不能安心在這裏等待。

若是安落有什麽不測,他又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顧柏雷快速撥通好友的私人電話,丹尼斯家族是顧家二少鮮為人知的底蘊之一,老三老四不知道,而一直跟随顧柏雷的小五卻是知道一些的。

他幾次随顧柏雷來法國,有一次參加過那位的宴會,才知道老大認識丹尼斯家族的繼承人,只隐約從話語中得知兩人是同學,關系很是深厚。

“Ansel?”接到電話的安東尼奧微微吃驚,要知道兩人一直私交不錯,平日裏很是低調,即使是跨國合作也是不顯山不顯水,外人從不知道他們的關系,沒有重要的事情,依照顧柏雷的性格是不會找他的。

而安東尼奧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後,這位家族的繼承人哭笑不得,只迅速安排了人去各部門運營找人。原本想調侃老朋友,但一想到冰山男此刻的心情就只好先忍了。

哎,中國人的戀愛思維方式,他是真心很難理解。看來這次AnselGu是深陷了。希望那位小姐只是開個玩笑,不要出什麽事情,不然Ansel要是怒了,安東尼奧面色一緊,想了想按響辦公桌上的內線。

“今天所有的事情取消,安排車子,我要出去一趟。”

巴黎雖說他不能一手遮天,但是家族這麽多年經營,也是有頭有臉的,找一個外國女孩還是有辦法的。

而顧柏雷挂上電話,心微微一定,迅速地說道:“小五留在酒店,以免安落回來我們不知道,老三老四和我出去,雖然巴黎大,我們沿着附近找找。”

顧柏雷面色沉靜,從錢包裏拿出一張照片:“老三,你去将照片多打印幾份,總有看過安落的的人。我們現在就去找。”

老三點頭接過照片,然後渾身一驚。昨日小五有心打聽那位席小姐與老大的關系,原以為是堂兄妹,今日這陣勢若還不知道那位席小姐在老大心中的地位,他們也算白跟了老大這麽多年。

只是這張被老大貼身帶在身上的照片又是什麽情況?那個與席小姐牽手的男人又是誰?

23 歲月是一朵荊棘花(四)

你若流淚,先濕的是我的心。----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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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落從小鎮回來時,天色已黑了。剛進酒店,前臺美麗的法國小姐就眼尖地看見她,立馬跑出來問道:“MissXi?”

她微微一詫,客氣地詢問什麽事情。

那位前臺小姐快速地拿出複印在紙上的照片,相互比較着。然後拉住她的手,快速地用酒店的電話撥了一個內線號碼。

安落沒聽清她的電話內容,目光在看到那張照片時就驚呆了。這張照片,她回國後就丢失的照片,怎麽會出現在法國?

“你們怎麽有我的照片?”她提高聲音,厲聲問道。

照片上是十年前的席安落與連城,她靠坐在公園的銀杏樹下閉眼微笑,連城則看着她微笑。那是她這麽多年來僅有的一張生活照,還是當年連城找人偷拍的鏡頭。

這些年,除了證件照,她再也沒有拍過照片,不會微笑的席安落,即使拍照,也是沒有什麽可值得回憶的。

那位小姐立馬安撫她的情緒,跟她慢慢解釋着照片的事情,沒一會兒,小五就風風火火地出現,看見她,恨不能留下兩行清淚,高聲嗷道:“安姐,你再不出現,我們就要橫屍巴黎的街頭了。”

“你消失了一天,聯系不上,可吓壞了所有人,老大當場就發飙了......”小五絮絮叨叨地念着。

她什麽也聽不見,只是靜靜看着照片上仰臉微笑的少女,微微痛苦地閉上眼,那是她最美好的過去,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在任何人都觸摸不到的地方,可如今這也成為了一種奢望,它就這樣暴露在衆人的目光之中。那樣無憂無慮,快樂滿足的少女,以及如今面色蒼白,冷漠自私的席安落,歲月無情,所見滿目滄夷。

夜色深沉。

顧柏雷接到小五的電話時,終于松了一口氣,靠在黑色的林肯車門上,擡眼看了一眼巴黎璀璨的夜景,然後問身邊的老四:“有煙嗎?”

老四心裏微微一突,摸了摸口袋,遲疑地說:“沒有,老大。”老大是不抽煙的,連帶禁止身邊的人抽煙,這麽多年他沒有見過老大抽煙,喝醉倒是有幾次,而且都是在特定的某一段時間。老四心裏有些不安了,難道席小姐?

“安落回來了。”顧柏雷淡淡地說,再也無法掩飾眉眼的疲倦,這段時間他都沒有睡個安穩覺,加上奔波勞累,身體早已處在透支的狀态。

“席小姐沒事就好。”老四小心地應對着,感覺只要扯上那位席小姐,老大就有些不一樣。他跟随老大的時間最長,有七年,可還是第一次見到席安落此人。

顧柏雷給安東尼奧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靠着車門,沉默不語。

老三與他們分開行動了,小五在酒店,老四見顧柏雷這種狀态,也不說話,靜靜地陪着。

整整一下午加一個晚上,不安,焦急,恐懼翻攪在內心,他無數次自責自己為何将安落留在酒店,若是帶在身邊便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他總是如此,一碰到席安落的事情就分寸大亂。

老四默默地看着,心裏有了一些明悟,這些年來,英俊多金的顧家二少,那可是無數女人肖想的鑽石王老五,然而他們這些心腹都一一結婚了,唯獨顧先生還是獨身一人,也從不鬧花邊緋聞,原來與那位小姐有關。

酒店裏,焦急等待的小五一聽到門鈴聲就立刻飛奔前去開門,如今,在顧柏雷沒有回來前,他是萬分不敢疏忽,死死地盯着安落。

顧柏雷面無表情地走進房間,小五看着不停朝他使眼色的四哥,一時也沒有意會,緊張地看向老大。

他進來時,就見安落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巴黎的夜景,高挑的個子,就是偏瘦了點。再多的怒氣,不安,煩躁,只一個背影就消失無蹤。原來愛已到如此卑微的程度,埋在心裏,無人知曉。

十年前他因為怒氣打了她一巴掌,為此十年來他痛徹心扉,十年後,他又怎能犯同樣的錯誤?

安落回過頭來,依舊粉黛不施,眉眼間帶着一絲涼薄。

顧柏雷看着她素淨的面容,只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回來了?”

一旁的小五驚呆,跟在顧柏雷身後的老三老四将無數安慰的話語吞進了肚子,瞪大了眼睛。老大的脾氣不動怒則已,一動怒便是電閃雷鳴的下場,下午這架勢明明是十二級臺風的級數,怎麽到了席安落的面前就風平浪靜了?

安落擡眼,看着顧柏雷,他的樣子有些疲倦,小五已經向她說了所有的事情,所以說,顧柏雷是在擔心她?今日的事情本是她疏忽,不對在先,若是顧柏雷因此指責她,她也無話可說,可是現在如此心平氣和,安落反而氣勢一弱。

“我今天去了周邊的小鎮。”她淡淡地解釋。

“安姐,你可急死我們了。”老四在一旁立馬接話,想緩和一下午的緊張情緒,“好在沒事。”

“安姐,你要是有什麽事情,老大非劈了我不成。麻煩您下次出去時讓我跟着行嗎?”小五此時也輕松了起來,只是席安落沒事,他大不了就是懲罰一下,罪不至死啊。

“安姐,我們的號碼都開通了國際漫游。有事可以直接打電話的。”老三提醒了一句。

顧柏雷冷冷瞥了幾人一眼,老四心思細,立馬拉着兩人遁了。

聰明如席安落,又怎麽會不知這些細節,安落,她只是想不起來要打電話給他罷了,顧柏雷扯唇一笑,微微自嘲。她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又怎麽會想到找不到她,他會為此焦急,不安,恐懼。她永遠這樣,将自己鎖在一座孤島,島上的人出不去,島外的人進不來。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道歉,以後不會了。”安落誠懇地說,她原本想打電話給小五的,可是沒有小五的電話,顧伯雷的電話倒是有,她卻不想打。她只是沒有想到這人會為她擔心。畢竟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對她表現出絲毫的關心。

“下次要去哪裏直接說一聲就好。”他淡淡說道。

安落擡眼,抽出一直拿在手上的那張照片,慢慢地清晰地問道:“多謝顧先生的關心,我想知道這張照片顧先生從何而來?”

安落拿的是複印的版本,顧柏雷見她眉眼冷淡,這才想起下午情急之下拿出來的那張照片。

這是興師問罪?每次碰觸到席安落的過往,她都會如同刺猬一樣變得尖銳,冷漠,顧柏雷搖頭一笑:“我原本準備找個時間還給你的,你的照片落在了九重天,裏面的工作人員認得你,将照片交給了我。”

安落有些語噎,顧柏雷說的合情合理。

“麻煩你把照片還給我,謝謝。”

顧柏雷拿出那張照片,看着照片上年輕的席安落與連城,聲音低沉而沙啞:“安落,你恨我我,是因為我讓你流落芬蘭十年,還是因為我害得你與連城分手?”

安落身子微微一怔,她從沒有想到顧柏雷會如此直接地說出來。這人一貫是深沉內斂的。

她恨的是那颠沛流離的十年,還是她死去的愛情?

“你說的對,我一直耿耿于懷的不過是你讓我看清了,當年的我是多麽的幼稚可笑。”她苦澀一笑,她年少時用盡一切去愛,相信愛情可以天荒地老,然而,顧飛揚只是演了一幕,顧柏雷只是說了幾句話,一切都如同最荒誕的鬧劇,她在那個美夢中固執地不肯清醒。

顧柏雷本就不虧欠她,一切是她咎由自取。她唯有用恨來告訴自己,活下去吧,安落,用最尖刻的恨告訴他們,沒有顧家,她可以活的更好。

她一直如此自欺欺人,自私地恨着,用來掩飾骨子裏的挫敗。其實,她是個特別失敗的人。

“顧柏雷,我是不是一個特別失敗的人?所以,你們從來都不喜歡我,顧飛揚欺負我,連城離開我,你也要趕我出顧家?”那些過往不斷壓抑的挫敗湧上心頭,安落眉眼凄迷,蹲下身子,自嘲地問道。

顧柏雷微微愣住,輕輕上前,抱住她的頭,按進自己的懷裏,輕輕一嘆:“安落,你很好,沒有哪個女孩子可以做的比你更好。”他眸眼深深,竟不知道說什麽。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脆弱的席安落,他只是很高興,她能收起全身的刺,露出柔軟,傷痕累累的內心。

“你不嘲笑我,鄙視我?你見證了我所有不堪的過去。”安落仰起頭沙啞地說道,“顧先生,你真是讓人很吃驚。其實我們一點也不熟,不是嗎?”

顧柏雷輕輕一笑,低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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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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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